“今日怎麽沒護衛?”青嵐嘀咕到。


    在她的印象中,化府的大門外,總是站著四個穿著暗紅色勁服的護衛,護衛分立兩側,站得筆直,青嵐還記得他們腰間還配著長劍,很是氣派。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為青嵐曾經問過宋爺爺,為什麽大門那的侍衛穿得比虎子叔叔還要神氣,當時宋爺爺是這樣迴答的:門口的護衛是化府的顏麵,必須神氣……怎麽,現在不講究了嗎?


    “姐姐,怎麽了?”齊欣見青嵐看得出神,好奇地問到。


    “沒……沒什麽……”


    以後的幾日,青嵐總會早早地出門,鑽進早已等候在春風閣門口的一輛馬車,等她迴來時,常已是傍晚時分。


    青石城外,一片幽靜的樹林之中。


    青嵐搭了一張吊床,愜意地躺著。細碎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如同披上了一件金色花紋的外衣。微風輕拂,樹葉搖晃,連帶著碎影也一同晃動起來。


    她扭頭望向不遠處的身影,癡癡的看著,移不開眼。


    即使他早已修成人仙,仍會每日抽出時間打坐。這一坐,往往至少便是三個時辰。


    青嵐卻不覺孤獨,隻要呆在他身邊,她便覺得有趣。單單看著他的背影,她便覺得幸福。因為她知道,即使他不說一言,也能感受到和她一樣的心情。


    眼看陽光不再那麽刺眼,金色的碎影漸少,青嵐從吊床上爬了起來,她知道,時間差不多了。


    一襲白衣的顧玉軒盤腿坐在大石上,他眉頭微蹙,雙眼緊閉,嘴角下垂,完全是一副冷漠而不可靠近之態。


    車夫也極為知趣,總是離得遠遠的,生怕打擾到公子的清修。


    突然,兩隻極不老實的小手鬼鬼祟祟地爬上了他的背,又從他腰間穿過。


    清修被打擾,常年拒人千裏的他卻也不惱,反而笑了。


    他睜開漆黑的眼睛,目光溫柔,將那兩隻小手捏在掌心,捂在自己腰間。


    青嵐將頭貼靠在他緊實的背上,雙臂摟緊了他的腰部,警告道:“牽了我的手,可就不許鬆開了。”


    “自然!”顧玉軒迴答,握著青嵐的雙手又緊了緊。


    青嵐滿意地笑了,神秘地說道:“再過兩個月,就是我十六歲的生日,在那一天,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你還有瞞著我的秘密?”顧玉軒臉色驟冷,輕拍了一下她的手背,以示懲罰。


    他對著她的耳朵,低聲道:“可是,我現在就想知道。”


    “不行!”


    ……


    幾日後,春風閣附近,馬車內。


    顧玉軒將一個精致的紅色木盒遞給青嵐,神色冷酷:“給你。”


    青嵐驚喜地接過木盒,知他不好意思,故意調侃到:“怎麽?聘禮?”


    “不……不是。”顧玉軒慌忙搖頭,又擔心自己迴答得太過絕情、傷了青青的心,便認真解釋到:“是我專門找人給你做的。”


    “哦,”青嵐將木盒抱在懷中,“那就是定情信物了!”


    不待顧玉軒多言,青嵐已從馬車上鑽了出來,衝著顧玉軒宣告到:“這是你送我的第二份禮物,我很喜歡!”


    說完,她便抱著木盒輕快地離開了,留下一個靈動的背影。


    “第二份禮物?”顧玉軒放下馬車窗簾,也從車廂裏鑽了出來。


    他追到春風閣大廳,青嵐已經上了樓梯,消失在視線之中。


    幾個姑娘見到顧玉軒,連忙爭搶著撲上來。


    “你們幹什麽?這位公子可是姐姐的熟客!”一個長相嫵媚、身材妖嬈的女子款款而來,喝退了其他姑娘。


    顧玉軒見拉扯自己的女人們終於一個個離去,才板著臉理了理衣衫。見到來人,發現她正是上次投懷送抱的女人:心妍。


    見她衣著暴露,不禁趕緊別過眼去,不顧她的笑臉盈盈,轉身就繞開了她、從容地朝大門而去。連多看一眼都不願意,更不用說碰觸她了。


    “哼!”心妍看著那個挺拔而絕決的背影,氣得直跺腳。


    ……


    幾日後,心妍倚著窗前,看著街道上遠去的馬車,心裏嫉妒得欲噴出火來。


    “又是青青那個賤人!”


    ……


    青石城,顧府。


    一個身穿墨藍色大褂的男人,步入府中單獨開辟出的一處竹林中。


    他的身材有些發福,頭發中夾雜著幾根銀絲,入鬢的劍眉也染上了灰白,這無一不是歲月在他身上的沉澱,但即便如此,仍能從他臉上看到他年輕時俊逸的模樣——他就是顧玉軒的爹:顧博。


    “軒兒!”顧博的語氣不好。


    一襲白衣出現,正是聞聲趕來的顧玉軒。


    顧玉軒:“爹。”


    顧博沒好氣地質問道:“這些日子你都去哪了?”


    顧玉軒心裏一突,仍故作鎮靜地迴答到:“每日仍會打坐,其餘時間也就是會了會友人。”


    “友人?”顧博怒極反笑,戳穿道:“怕是去春風閣了吧?!”


    見顧玉軒不反駁,顧博更加肯定了,言辭切切道:“城裏都傳開了,說我顧家的公子竟然出入風月場所,還與青樓女子打情罵俏……我這老臉都要丟盡了!”


    “爹,並不是每一個青樓的女子都是汙穢不堪,也有清白之身的。”顧玉軒辯解到,希望可以緩和爹對青樓女子的印象。


    “清白之身?簡直是笑話!”


    顧博盯著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兒子,既生氣又心疼。


    “她不一樣……”


    顧玉軒試圖說服父親,可是話還沒說完,就被父親的一聲嗤笑打斷了。


    顧博:“能有什麽不一樣?若是清白人家,怎麽可能會去那種地方!我顧家絕對不可能接受一個青樓女子,你想也不要想,最好你也不要去招惹!聽到了嗎?”


    不管是詩文還是修行,顧玉軒從小就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尤其是修為這方麵,當年兒子以青石城最小的年齡修成人仙時,就引起了極大的轟動,這讓顧博頗以為傲!


    其實更讓他在友人麵前得意的,是兒子對他的順從,兒子即使已經成長成有著赫赫聲名的人物,仍然極其孝順,從不敢忤逆半分。


    見到一向不願與自己作對的兒子遲遲不肯做出迴應,顧博猜測到兒子可能是動了真心了,痛心疾首地勸說道:“還記得齊家那個二十歲修成人仙的齊毅嗎?他就是因為和你一樣的想法,娶了青樓女子為妻,與家人反目成仇,這件事到現在還是整個青石城裏的笑話。”


    “你要是孝順,就不要敗壞了我顧府的名聲!即便你不介意,若是日後有了婚娶,你的娘子會不會介意?娘家人會不會對你有看法?!隻要繼續與那女子來往,日後不管你修為幾何、成就如何,一定會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趁著現在還早,早早與那女子斷了聯係!知道不知道?!”


    顧博想得長遠,但卻是日後實實在在可能會出現的問題。他一向不卑不亢的身姿,在此刻,竟有些彎曲,他在命令,更是在祈求。


    “給我些時間。”顧玉軒沉默良久,迴答到。


    “好孩子!”顧博拍了拍顧玉軒的肩膀,欣慰地笑了:“日後你一定不會後悔今日所做的決定,相信爹,肯定沒錯。”


    ……


    青石城,春風閣,青嵐的房間內。


    齊欣坐在銅鏡旁,正將墨綠色的藥泥塗抹在鏡中人的臉上。


    隻見鏡中的女子滿麵愁苦,整個臉蛋都被塗成了墨綠色,宛如腐爛成泥的爛菜葉,十分可怖。


    “凝香閣的凝脂膏不是一向都用的好好的嗎,怎麽突然引起了這麽多紅疹?”齊欣看著青嵐的臉,蹙著眉頭。


    “不管它,就是癢些罷了。”青嵐知她擔心自己,一改愁容,笑了,墨綠色的臉上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很是滑稽。


    她反而安慰起齊欣來:“大夫不是說過了嗎,隻要不撓破,臉上也不會留疤的。”


    齊欣:“我看你整個臉都變紅了,全是小水痘!這麽癢,如何才能忍住?”


    “這就是考驗毅力的時候了。”青嵐嘻嘻一笑,將麵巾戴起,嚴嚴實實遮住恐怖的臉蛋。


    她對著銅鏡,仔細看著鏡中的自己,確定衣著裝扮均無紕漏,才站起身來,滿心期待地朝樓下走去。


    那裏,他正在等她。


    青嵐出門的時候,正好遇到心妍從門外進來。


    心妍白了青嵐一眼,頗為得意,一副看好戲的姿態。誰知青嵐麵不改色,正視前方,完全不將她看在眼裏。


    “看你還能瞞多久!”心妍朝著青嵐的背影啐了一口。


    馬車內,二人相對而坐。顧玉軒雙眼緊盯著青嵐,不發一言,似乎有心事。


    “怎麽了?”青嵐察覺了他的變化。


    “沒什麽,”顧玉軒如是迴答,臉上看不出悲喜,淡淡說到:“就是想看看你。”ъimiioμ


    青嵐聞言,開心地笑了,更是挪到顧玉軒身邊坐下,牽起他溫熱的手,將頭依靠在他的肩上。


    顧玉軒垂著雙臂,任她攬著牽著。他低下頭,偷偷打量正沉浸在幸福中的青嵐,心情複雜……


    還是那片樹林,還是那個吊床。


    青嵐舒服地躺在上麵,看著不遠處的背影,安心而滿足。很快,便香香地睡著了。


    正在打坐的顧玉軒卻突然睜開了雙眼,起身朝著青嵐而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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