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真是很奇怪。”
“準確的講應該是人體結構很奇怪，有時候臨床幹久了，遇到的奇奇怪怪的事兒多了，我也覺得很多事情都是命。”羅浩看著狗尾巴草，輕聲說道。
羅浩也想不懂為什麽一個1歲的孩子會把一顆狗尾巴草吸到氣道裏。
而且狗尾巴草經過三年零兩個月的時間還沒包裹機化。
最常見的氣道異物是辣椒之類的，吃火鍋的時候被嗆到，劇烈咳嗽，不經意之間有辣椒皮進入唿吸道。
但那種情況下一年左右就會出現增生，包裹，機化，隨即而來的是氣道阻塞，肺不張，肺炎等等疾病。
眼前的情況自己也是第一次遇到。
羅浩腦海裏忽然出現了一個古怪的念頭，他第一時間把這個念頭抓住，省得想不起來。
“小莊。”
“師兄！”莊嫣正在看狗尾巴草，目瞪口呆。
“把所有影像、從頭到尾的就診過程、手術過程以及康複過程都記錄下來。”
“要寫論文麽？！”莊嫣有點興奮。
“論文陳勇寫，這個小患者至少能發一篇《新英格蘭》，但意義不太大。”羅浩道，“我是想建個病曆庫。”
“？？？”
“？？？”
“？？？”
陳勇、孟良人、莊嫣都愣住。
“羅浩，你協和病曆庫看多了吧，自己還想建？你家協和那是上百年的時間，無數人臨床看病建起來的。就你？十輩子也建不起來啊。”
“精衛填海麽。”羅浩微微一笑。
“愚公移山是不是更貼切？”
“都差不多，慢慢來唄。無人醫院是要跑無數場景的，眼前這種，也是場景之一。多填充一點內容，以後能方便點。我自己做不了什麽，可做點總好過於不做。”
“！！！”莊嫣沒想到師兄竟然把眼前這根狗尾巴草和無人醫院聯係起來。
需不需要這麽高大上？！
不過莊嫣雖然心裏有些驚訝，卻還是點了點頭，心裏麵已經開始盤算該怎麽做師兄才能滿意。
“小羅教授……”唐主任還沒完全緩過神來，她怔怔的說道，“年會播放這段手術視頻的話……”
“沒事，我來剪輯。對了，您要是方便的話……算了。”羅浩話說到一半，自己否定了自己的話。
“？？？”唐主任沒懂。
“就是，你拿人家失敗的手術作比較，北醫會很不高興的。”陳勇笑著說道，“走了走了。”
羅浩轉身，笑眯眯的說道，“唐主任，謝了。”
“客……客氣。”
“視頻我來剪輯，要是年會真的在咱們醫大一開的話，您負責講解手術。至於北醫那段，我自作主張直接剪掉，隻講在咱這麵的治療。”
“！！！”
“那我先走了，後續有小莊跟進。至於這個，送病理一點，最好和患者家屬溝通，整根狗尾巴草封起來，哪怕以後給孩子們講課用也是好的。”
“好好好。”唐主任隻能連聲說好。
離開唿吸內科，羅浩抬手抻了個懶腰。
剛剛解決問題的操作看起來簡單，混不吃力，但隻有羅浩知道自己開了【種族狂暴】以及【心流】狀態，無雙滿滿，可以說是自己最強狀態。
就這，還差點沒出事。
“我就說你行。”陳勇一邊走一邊閑聊，“不過狗尾巴草的確是我沒想到的。”
“你想到什麽了？”
“想到這孩子前世今生的因果，使勁算都沒什麽事兒，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患者。你要手術失敗，我都要找我師父算一下。”
那個穿著跨欄背心、大褲衩子，牙疼的哎呦哎呦的老人家麽？
羅浩想起那位老人家，看了看係統麵板上+8的祈福數值，心裏有一種要把老人家拉進自己醫療組的衝動。
但這種事兒也就隻是想一想而已，自己心裏想什麽那位老人家一清二楚，總覺得蠻可怕的。
【俗話說男人至死是少年~~~】
羅浩手機響起。
“老崔，好久沒給為父我打電話了。”羅浩心情很好，和崔明宇調笑著。
“小螺號，我跟你講件事！”崔明宇興衝衝的說道。
有事叫義父，無事小螺號。羅浩想起這句話，撇了撇嘴。不過自家好大兒說什麽都無所謂，羅浩早都習慣了。
“怎麽？”
“魔都的和睦家，梅奧落地，你知道麽？”
“知道。”
“問我能不能去。他那麵不算是門診，需要國內的醫生充場麵，需要的情況聯係梅奧的醫生。”
“咦？不至於啊，哦哦，我想起來了，是找你家趙老板去，你去當助手，對吧。”
“肯定啊，那麵給的真多！”崔明宇興奮的說道。
羅浩想了想，“趙老板要是去的話，你自己看，我不能給你建議。”
“怎麽呢？”
羅浩看了一眼周圍的人，“我這兒說話不方便，你等等的。”
說完，羅浩把電話掛斷。
陳勇對掙錢的事兒不感興趣，也沒說話，兩人迴到科裏，陳勇開始和莊嫣討論要怎麽建立羅浩自己的病曆庫。
羅浩拿著手機去了防火通道，仔細看了一遍，沒有人，羅浩撥通崔明宇的電話。
“老崔。”
“義父，你說。”
前後幾分鍾的時間，崔明宇的情緒已經冷靜下來，又開始稱唿義父了。
“實話實說，我不建議你去。”
“為什麽？”
“趙老板能去，養老，梅奧是好地方。咱不提治病救人，單就手術手法的事兒來講，你多大年紀，還需要至少一萬台有難度的手術的磨煉。
但那麵沒有那麽多的患者，去了之後最好的是能保持現在的狀態。就這，都未必能做到。”
“可……”崔明宇還有些惋惜、有些猶豫不決。
“當然，你要把這看成是謀生的手段，隻是一份職業，放心大膽的去。”羅浩爽朗的笑道，“別擔心沒後路，以後就算是和睦家不行了，你來我醫療組，總之有口飯吃。”
電話裏的驚歎號已經冒出來，砸在羅浩臉上。
“義父！”
“說正經的呢，我給你留條後路。但到時候你來，姿態得放低。你想啊，手術做不過莊嫣，病曆寫不過老孟，論文也不如陳勇。你憑啥？就憑叫我一聲義父？到時候你能忍，我都不能忍，給咱協和丟人。”
電話那麵沉默。
但很快崔明宇就開始八卦，“義父，陳勇什麽來路，最近怎麽發表了那麽多子刊論文。”
“他是魔法師啊，女王在世的時候還給授過勳，我算了一下時間，應該是女王親手授勳的最後一個人。”
“我艸！”
“那些主編看見陳勇都得相當禮貌，別說有內容，就算是一坨狗屎，陳勇要是想發也能硬發。”
“這麽牛逼的人迴國幹什麽？”崔明宇驚訝。
“他吃不慣那麵的飯，每次說到在英國留學的時候，陳勇就要哭出來。”羅浩笑笑，“他還是道士一枚，在臨床攢功德呢，我也不太懂。”
“好吧。”崔明宇在南洋是被陳勇和白帝成搭救的，知道陳勇有說法。
“義父，梅奧那麵水平怎麽樣？”
“一般吧。”羅浩很隨意的點評道。
“我艸，義父，你越來越能吹牛逼了，連梅奧在你嘴裏都一般了。”崔明宇大驚。
羅浩的迴答和他想象中不一樣。
“魔都、帝都多少老板去梅奧參觀、學習過？這麽講吧，上世紀九十年代，去過梅奧迴來都五體投地，覺得那麵真好。”
“二十多年前，剛進世貿後，顧主任是那時候去的梅奧，迴來後說還行，硬件條件是真好，掙的是真多，人也足夠閑。”
“這我知道。”崔明宇捧了個哏。
“前些年去梅奧的專家，迴來後怎麽說？臨床水平並不高，真正高的，就那麽幾位頂級專家。而且外科手術方麵，以及介入方麵，那幾位的年紀越來越大，後麵的梯隊也就那麽迴事。”
電話那麵沉默下去。
梅奧，臨床水平並不高，這話隻在小範圍內流傳，一般人也根本不敢講。
水平、身份、地位足夠的人想的更多是和光同塵，是謙虛謹慎。
這也是國人的做事風格。
隻有私下裏聊天的時候，當著最親近的人，才會說——梅奧也就那麽迴事。
不說別人，當年在天壇開壇做法那位，也是在梅奧迴來的。
梅奧連手術都不敢做，還是迴天壇，張老板主刀。
隻可惜耽誤的時間太久，張老板也無能為力。
“他們領先的是新藥、新技術、新設備。現在設備這方麵的距離已經被無限的拉進，甚至……”
“甚至什麽？義父？你那有好東西？”崔明宇準確的感知到羅浩話裏有話，追問。
“機器狗已經進我手術室了，最近我考慮進機器人。”
“我艸，義父您威武！”崔明宇已經破音。
“半年之內，人形機器人會承擔術後壓迫止血的職責，或許用不了那麽久，一兩個月內就可以。”
“我~~~~艸！義父，你說的是真是假！”
“三年之內，機械臂手術就成熟了。不說三年，之前液態金屬給陳嬌種粒子的事兒，用的就是機械臂。明年吧，機械臂成熟，可以開展遠程手術，我也不用再穿鉛衣進導管室了。”
電話那麵崔明宇沉默了下去。
有些事兒崔明宇能想到，但有些事兒非但想不到，還覺得羅浩已經瘋了，顛的讓人看不懂。
遠程手術這種事兒間斷有人說過，最近還是華西那麵的專家通過遠程手術給薩拉的一名婦科患者做了單孔腹腔鏡切子宮、雙側卵巢的手術。
沒想到羅浩竟然年後就要開展。
崔明宇懂羅浩，他能說出口的事兒，就已經差不多了，要不然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會說，哪怕是和自己說也不可能。
“不說這個，說梅奧。你看過梅奧的價格表麽？”
“看過。”
“什麽最吸引你？”
“一個月十幾萬的基本工資啊。”崔明宇坦然迴答。
“肝移植，21萬美元。”羅浩淡淡說道，“這種事兒吧，我不建議參與，當然，這是柴老板給我灌輸的價值觀。人家隻是提供一個渠道，也算是……算了，不說這個。”
“義父，你繼續啊。”
“不說這個，你心裏有數就行。至於梅奧吧，人家是有錢人去的地兒，養老是真沒問題。人世間看過麽，那個腫瘤患者，家裏帶著去梅奧，就想著拿一個治療方案，24000直接花沒被攆出去。”
“說什麽人文關懷之類的都是扯淡，咱們三甲醫院醫務處每年有扶貧名額，這事兒你總該知道吧。”
“知道。”崔明宇迴答道。
“梅奧做宣傳的那幾個病例和咱們幾百上千家三甲醫院的扶貧治療比起來根本不算事兒。去了就是掙錢，養老，想挖社會主義牆角？真以為能挖啊。”
羅浩淡淡的譏諷到。
崔明宇一怔，“義父，難不成梅奧也跟你說了？”
“老崔，你心裏能不能有點逼數。你一青都沒有，梅奧就找你，我一年三青，梅奧怎麽可能不給我發邀請函。”
“我艸！”
“我連郵件都沒迴，沒意義，迴郵件都浪費時間。”羅浩笑了笑，“再說，和睦家那麵隻是梅奧的一個代表處，主要打通的是器官移植，和你一個心髒介入手術醫生有個毛線關係。”
“洗洗睡吧，夢裏什麽都有。”
“呃……義父，好，那我知道了。”
“剩下就是陰謀論了，我就不說了，因為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對了，你們循環的年會在哪開？”
“不知道啊，這幾年集采，反腐，廠家也不敢那麽招搖了。想當年，趙老板說要開年會，廠家能從安貞排到地壇去。”
“有空來省城看看冰雪節，今年竹子是主角。”羅浩說著，語氣裏有些驕傲。
掛斷電話，羅浩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老崔雖然有點迷糊，但每次碰倒大事兒都知道給自己打個電話。
而梅奧，在羅浩看來真的也就那麽迴事。
疫情前，或許會多給梅奧診所一些尊重；但疫情後麽，羅浩甚至懷疑整個時間線都發生了改變，梅奧診所的墮落和好萊塢一樣快。
不光是lgbt，還有無數印度人充斥其中。
羅浩對印度人有著刻板的偏見，隻要一想起那些臉龐，口鼻之間就迴蕩著香料+糞便+嘔吐物被熏蒸到50攝氏度時散發出來的那種怪異味道。
不過話說迴來，話聊一下就收5000刀，這種活誰不想幹。
可美國醫療體係很難融入，就像是韓國一樣，多招點醫學生都要罷工。
百萬漕工衣食所係。
梅奧診所在魔都和睦家的代表處類似於西交利物浦一樣，多了一種可能。
隻是羅浩對此不感興趣。
迴到辦公室，莊嫣不在，估計是去唿吸內科拿資料去了。
羅浩剛跟崔明宇吹完牛，迴來後開始和工大那麵聯係，準備抓緊時間把簡單的壓迫止血機器人給弄出來。
其實機器女友隻是“副產品”，羅浩在係統商城兌換的內容主要還是落在手術室裏。
……
……
帝都，912，顧主任剛下手術。
“顧主任，今年的年會在江北省開？”麻醉醫生問道。
“嗯。”
“周老對羅博士是真寵啊，妥妥的霸道總裁和甜寵小嬌妻的劇情。”器械護士感歎，羨慕。
“應該是老師父和關門弟子之間的那種吧。”顧懷明笑嗬嗬的說道，“而且不是寵，是小羅真有那本事。”
聽顧主任這麽說，麻醉醫生、巡迴護士和器械護士都撇起嘴。
自家老板對自己關門弟子的溺愛大家都懂，何必非要說是小羅博士的本事呢。
顧懷明也沒多解釋，小羅竄的太快，連他都有些不習慣。
自己對羅浩肯定沒有敵意，畢竟沒有利益紛爭，可下麵的人就不一定了。
現在有周老板在這兒壓著，沒人敢呲牙。
真到老板走的那天……自己還是要給小羅多盤算一下。
別到時候人來912了，卻站不穩，被人硬生生給攆走。
這種事兒又不是沒發生過。
顧懷明一邊琢磨，一邊換衣服。
走出更衣室的時候，幾個人影出現在眼前。
為首的女人二話不說，身子一矮，毫不猶豫的跪下。
這個動作把顧懷明嚇了一跳，最怕患者家屬下跪。現在低聲下氣的哀求自己，等過段時間可就不好說嘍。
顧懷明幾乎是跳的跳到了一邊，動作有點誇張。
“這位，您幹什麽？”
“顧主任，求求您救救我兒子。”
“……”
顧懷明有些膩歪，但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心裏提防著，柔聲問道，“怎麽迴事？起來詳細說。”
女人不肯起。
僵持了10秒後，在顧懷明的堅持下，女人還是起來。
原來她是一對雙胞胎男孩的母親，今年孩子15歲，老大已經因為縱膈惡性腫瘤去世。
15歲的惡性腫瘤，顧懷明聽到這裏，歎了口氣。
家裏畢竟有倆兒子，老大出事，家裏就帶著老二去體檢。
體檢結果還算是不錯，縱膈隻有一個小結節。
檢查完後，家裏鬆了口氣。
但也就不到倆月的時間，孩子自述唿吸困難，去醫院一檢查，所有人都傻了眼。
最多50天的時間裏，縱隔腫瘤已經從1cm瘋漲到50cm。
顧懷明聽到這兒的時候，也一下子愣住。
自己做手術這麽多年，沒見過長的這麽瘋的腫瘤。
腫瘤極大，家裏帶著孩子跑了一些醫院，沒人敢做。
再跑下去，就是院士級別的存在了。
可他們聯係不上。
經過兩個療程的化療，孩子的腫瘤非但沒有縮小，反而又長大了幾個厘米。
沒辦法，隻好來912碰運氣。
也不是偶遇顧主任，他們打聽到一些消息後一直在門口等顧懷明。
聽患者家屬說完，顧懷明有些撓頭。
手術，自己能做，但術中會不會死就不一定了。
甚至顧懷明認為患者一定下不來台，上台做手術隻是相當於一次“安樂死”。
能不接就不接，顧懷明心裏想到。
尤其是患者的母親見麵就跪下哀求，這個舉動讓顧懷明戒心大增。
倒不是患者家屬一定懷著禍心，主要是遇到巨大的變故，人會變得極端。
見麵就跪，這種已經算是極端的一種體現了，真要是下不來台怎麽辦。
顧懷明開始表示拒絕。
但他應該是患者家屬遇到的水平最高的胸外科醫生，像是溺水的人抓住身邊的任何東西一樣，死活不肯放手。
看那意思要是顧懷明不答應，家裏人準備直接死在顧懷明眼前。
軍隊醫院，不是很怕醫鬧，顧懷明見狀有些糾結，但最後把患者家屬讓到辦公室裏。
先看看片子再說，就算是拒絕，也得有合適的理由。
看了一眼片子，顧懷明顧主任更是不想碰這個患者。
三張片子擺在閱片器上，不到倆月前的片子隻有1.5cm左右的結節，看著不像是惡性腫瘤。
但50天後複查的一張片子，腫瘤已經生長到54.3cmx50.5cmx40.4cm。
兩個療程的化療後，腫瘤最大直徑已經接近60cm。
縱膈裏滿滿登登都是，心髒都被壓到了極限位置，再也無法偏移。
顧懷明甚至認為患者根本沒機會來到912，從老家過來的路上，可能一個顛簸就會導致心髒驟停。
拒絕，各種道理被顧懷明說了一個遍。
但患者家屬上頭的一句話都聽不進去，從頭到尾就一句話——求求您救救孩子。
顧懷明也很無奈，被纏上了，自己隻能不斷勸說患者家屬“任命”。
半個小時後，患者家屬在顧懷明的辦公室裏抱頭痛哭。
他們很難接受現實。
雙胞胎兒子，前後腳就要離世，換誰都無法接受。
“砰~”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
周老興衝衝的走進來，“小顧……”
進來後，周老板才看見一屋子人，一對夫妻抱頭痛哭。
這種情形周老板常見，知道什麽情況。剛想離開，周老板的目光被閱片器上的影像吸引。
“咦？長的這麽快？前兩張片子隔了多久？”
“老板，隔了50天。”
“嘶~~~那挺難處置啊。”周老轉身，來到閱片器前，仔細看片子。
顧懷明心中一凝，老板這是想做。
他心裏叫苦，老板沒見過的患者、疾病都想試一試。可這口大鍋，自己能背得動麽？
“準確的講應該是人體結構很奇怪，有時候臨床幹久了，遇到的奇奇怪怪的事兒多了，我也覺得很多事情都是命。”羅浩看著狗尾巴草，輕聲說道。
羅浩也想不懂為什麽一個1歲的孩子會把一顆狗尾巴草吸到氣道裏。
而且狗尾巴草經過三年零兩個月的時間還沒包裹機化。
最常見的氣道異物是辣椒之類的，吃火鍋的時候被嗆到，劇烈咳嗽，不經意之間有辣椒皮進入唿吸道。
但那種情況下一年左右就會出現增生，包裹，機化，隨即而來的是氣道阻塞，肺不張，肺炎等等疾病。
眼前的情況自己也是第一次遇到。
羅浩腦海裏忽然出現了一個古怪的念頭，他第一時間把這個念頭抓住，省得想不起來。
“小莊。”
“師兄！”莊嫣正在看狗尾巴草，目瞪口呆。
“把所有影像、從頭到尾的就診過程、手術過程以及康複過程都記錄下來。”
“要寫論文麽？！”莊嫣有點興奮。
“論文陳勇寫，這個小患者至少能發一篇《新英格蘭》，但意義不太大。”羅浩道，“我是想建個病曆庫。”
“？？？”
“？？？”
“？？？”
陳勇、孟良人、莊嫣都愣住。
“羅浩，你協和病曆庫看多了吧，自己還想建？你家協和那是上百年的時間，無數人臨床看病建起來的。就你？十輩子也建不起來啊。”
“精衛填海麽。”羅浩微微一笑。
“愚公移山是不是更貼切？”
“都差不多，慢慢來唄。無人醫院是要跑無數場景的，眼前這種，也是場景之一。多填充一點內容，以後能方便點。我自己做不了什麽，可做點總好過於不做。”
“！！！”莊嫣沒想到師兄竟然把眼前這根狗尾巴草和無人醫院聯係起來。
需不需要這麽高大上？！
不過莊嫣雖然心裏有些驚訝，卻還是點了點頭，心裏麵已經開始盤算該怎麽做師兄才能滿意。
“小羅教授……”唐主任還沒完全緩過神來，她怔怔的說道，“年會播放這段手術視頻的話……”
“沒事，我來剪輯。對了，您要是方便的話……算了。”羅浩話說到一半，自己否定了自己的話。
“？？？”唐主任沒懂。
“就是，你拿人家失敗的手術作比較，北醫會很不高興的。”陳勇笑著說道，“走了走了。”
羅浩轉身，笑眯眯的說道，“唐主任，謝了。”
“客……客氣。”
“視頻我來剪輯，要是年會真的在咱們醫大一開的話，您負責講解手術。至於北醫那段，我自作主張直接剪掉，隻講在咱這麵的治療。”
“！！！”
“那我先走了，後續有小莊跟進。至於這個，送病理一點，最好和患者家屬溝通，整根狗尾巴草封起來，哪怕以後給孩子們講課用也是好的。”
“好好好。”唐主任隻能連聲說好。
離開唿吸內科，羅浩抬手抻了個懶腰。
剛剛解決問題的操作看起來簡單，混不吃力，但隻有羅浩知道自己開了【種族狂暴】以及【心流】狀態，無雙滿滿，可以說是自己最強狀態。
就這，還差點沒出事。
“我就說你行。”陳勇一邊走一邊閑聊，“不過狗尾巴草的確是我沒想到的。”
“你想到什麽了？”
“想到這孩子前世今生的因果，使勁算都沒什麽事兒，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患者。你要手術失敗，我都要找我師父算一下。”
那個穿著跨欄背心、大褲衩子，牙疼的哎呦哎呦的老人家麽？
羅浩想起那位老人家，看了看係統麵板上+8的祈福數值，心裏有一種要把老人家拉進自己醫療組的衝動。
但這種事兒也就隻是想一想而已，自己心裏想什麽那位老人家一清二楚，總覺得蠻可怕的。
【俗話說男人至死是少年~~~】
羅浩手機響起。
“老崔，好久沒給為父我打電話了。”羅浩心情很好，和崔明宇調笑著。
“小螺號，我跟你講件事！”崔明宇興衝衝的說道。
有事叫義父，無事小螺號。羅浩想起這句話，撇了撇嘴。不過自家好大兒說什麽都無所謂，羅浩早都習慣了。
“怎麽？”
“魔都的和睦家，梅奧落地，你知道麽？”
“知道。”
“問我能不能去。他那麵不算是門診，需要國內的醫生充場麵，需要的情況聯係梅奧的醫生。”
“咦？不至於啊，哦哦，我想起來了，是找你家趙老板去，你去當助手，對吧。”
“肯定啊，那麵給的真多！”崔明宇興奮的說道。
羅浩想了想，“趙老板要是去的話，你自己看，我不能給你建議。”
“怎麽呢？”
羅浩看了一眼周圍的人，“我這兒說話不方便，你等等的。”
說完，羅浩把電話掛斷。
陳勇對掙錢的事兒不感興趣，也沒說話，兩人迴到科裏，陳勇開始和莊嫣討論要怎麽建立羅浩自己的病曆庫。
羅浩拿著手機去了防火通道，仔細看了一遍，沒有人，羅浩撥通崔明宇的電話。
“老崔。”
“義父，你說。”
前後幾分鍾的時間，崔明宇的情緒已經冷靜下來，又開始稱唿義父了。
“實話實說，我不建議你去。”
“為什麽？”
“趙老板能去，養老，梅奧是好地方。咱不提治病救人，單就手術手法的事兒來講，你多大年紀，還需要至少一萬台有難度的手術的磨煉。
但那麵沒有那麽多的患者，去了之後最好的是能保持現在的狀態。就這，都未必能做到。”
“可……”崔明宇還有些惋惜、有些猶豫不決。
“當然，你要把這看成是謀生的手段，隻是一份職業，放心大膽的去。”羅浩爽朗的笑道，“別擔心沒後路，以後就算是和睦家不行了，你來我醫療組，總之有口飯吃。”
電話裏的驚歎號已經冒出來，砸在羅浩臉上。
“義父！”
“說正經的呢，我給你留條後路。但到時候你來，姿態得放低。你想啊，手術做不過莊嫣，病曆寫不過老孟，論文也不如陳勇。你憑啥？就憑叫我一聲義父？到時候你能忍，我都不能忍，給咱協和丟人。”
電話那麵沉默。
但很快崔明宇就開始八卦，“義父，陳勇什麽來路，最近怎麽發表了那麽多子刊論文。”
“他是魔法師啊，女王在世的時候還給授過勳，我算了一下時間，應該是女王親手授勳的最後一個人。”
“我艸！”
“那些主編看見陳勇都得相當禮貌，別說有內容，就算是一坨狗屎，陳勇要是想發也能硬發。”
“這麽牛逼的人迴國幹什麽？”崔明宇驚訝。
“他吃不慣那麵的飯，每次說到在英國留學的時候，陳勇就要哭出來。”羅浩笑笑，“他還是道士一枚，在臨床攢功德呢，我也不太懂。”
“好吧。”崔明宇在南洋是被陳勇和白帝成搭救的，知道陳勇有說法。
“義父，梅奧那麵水平怎麽樣？”
“一般吧。”羅浩很隨意的點評道。
“我艸，義父，你越來越能吹牛逼了，連梅奧在你嘴裏都一般了。”崔明宇大驚。
羅浩的迴答和他想象中不一樣。
“魔都、帝都多少老板去梅奧參觀、學習過？這麽講吧，上世紀九十年代，去過梅奧迴來都五體投地，覺得那麵真好。”
“二十多年前，剛進世貿後，顧主任是那時候去的梅奧，迴來後說還行，硬件條件是真好，掙的是真多，人也足夠閑。”
“這我知道。”崔明宇捧了個哏。
“前些年去梅奧的專家，迴來後怎麽說？臨床水平並不高，真正高的，就那麽幾位頂級專家。而且外科手術方麵，以及介入方麵，那幾位的年紀越來越大，後麵的梯隊也就那麽迴事。”
電話那麵沉默下去。
梅奧，臨床水平並不高，這話隻在小範圍內流傳，一般人也根本不敢講。
水平、身份、地位足夠的人想的更多是和光同塵，是謙虛謹慎。
這也是國人的做事風格。
隻有私下裏聊天的時候，當著最親近的人，才會說——梅奧也就那麽迴事。
不說別人，當年在天壇開壇做法那位，也是在梅奧迴來的。
梅奧連手術都不敢做，還是迴天壇，張老板主刀。
隻可惜耽誤的時間太久，張老板也無能為力。
“他們領先的是新藥、新技術、新設備。現在設備這方麵的距離已經被無限的拉進，甚至……”
“甚至什麽？義父？你那有好東西？”崔明宇準確的感知到羅浩話裏有話，追問。
“機器狗已經進我手術室了，最近我考慮進機器人。”
“我艸，義父您威武！”崔明宇已經破音。
“半年之內，人形機器人會承擔術後壓迫止血的職責，或許用不了那麽久，一兩個月內就可以。”
“我~~~~艸！義父，你說的是真是假！”
“三年之內，機械臂手術就成熟了。不說三年，之前液態金屬給陳嬌種粒子的事兒，用的就是機械臂。明年吧，機械臂成熟，可以開展遠程手術，我也不用再穿鉛衣進導管室了。”
電話那麵崔明宇沉默了下去。
有些事兒崔明宇能想到，但有些事兒非但想不到，還覺得羅浩已經瘋了，顛的讓人看不懂。
遠程手術這種事兒間斷有人說過，最近還是華西那麵的專家通過遠程手術給薩拉的一名婦科患者做了單孔腹腔鏡切子宮、雙側卵巢的手術。
沒想到羅浩竟然年後就要開展。
崔明宇懂羅浩，他能說出口的事兒，就已經差不多了，要不然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會說，哪怕是和自己說也不可能。
“不說這個，說梅奧。你看過梅奧的價格表麽？”
“看過。”
“什麽最吸引你？”
“一個月十幾萬的基本工資啊。”崔明宇坦然迴答。
“肝移植，21萬美元。”羅浩淡淡說道，“這種事兒吧，我不建議參與，當然，這是柴老板給我灌輸的價值觀。人家隻是提供一個渠道，也算是……算了，不說這個。”
“義父，你繼續啊。”
“不說這個，你心裏有數就行。至於梅奧吧，人家是有錢人去的地兒，養老是真沒問題。人世間看過麽，那個腫瘤患者，家裏帶著去梅奧，就想著拿一個治療方案，24000直接花沒被攆出去。”
“說什麽人文關懷之類的都是扯淡，咱們三甲醫院醫務處每年有扶貧名額，這事兒你總該知道吧。”
“知道。”崔明宇迴答道。
“梅奧做宣傳的那幾個病例和咱們幾百上千家三甲醫院的扶貧治療比起來根本不算事兒。去了就是掙錢，養老，想挖社會主義牆角？真以為能挖啊。”
羅浩淡淡的譏諷到。
崔明宇一怔，“義父，難不成梅奧也跟你說了？”
“老崔，你心裏能不能有點逼數。你一青都沒有，梅奧就找你，我一年三青，梅奧怎麽可能不給我發邀請函。”
“我艸！”
“我連郵件都沒迴，沒意義，迴郵件都浪費時間。”羅浩笑了笑，“再說，和睦家那麵隻是梅奧的一個代表處，主要打通的是器官移植，和你一個心髒介入手術醫生有個毛線關係。”
“洗洗睡吧，夢裏什麽都有。”
“呃……義父，好，那我知道了。”
“剩下就是陰謀論了，我就不說了，因為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對了，你們循環的年會在哪開？”
“不知道啊，這幾年集采，反腐，廠家也不敢那麽招搖了。想當年，趙老板說要開年會，廠家能從安貞排到地壇去。”
“有空來省城看看冰雪節，今年竹子是主角。”羅浩說著，語氣裏有些驕傲。
掛斷電話，羅浩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老崔雖然有點迷糊，但每次碰倒大事兒都知道給自己打個電話。
而梅奧，在羅浩看來真的也就那麽迴事。
疫情前，或許會多給梅奧診所一些尊重；但疫情後麽，羅浩甚至懷疑整個時間線都發生了改變，梅奧診所的墮落和好萊塢一樣快。
不光是lgbt，還有無數印度人充斥其中。
羅浩對印度人有著刻板的偏見，隻要一想起那些臉龐，口鼻之間就迴蕩著香料+糞便+嘔吐物被熏蒸到50攝氏度時散發出來的那種怪異味道。
不過話說迴來，話聊一下就收5000刀，這種活誰不想幹。
可美國醫療體係很難融入，就像是韓國一樣，多招點醫學生都要罷工。
百萬漕工衣食所係。
梅奧診所在魔都和睦家的代表處類似於西交利物浦一樣，多了一種可能。
隻是羅浩對此不感興趣。
迴到辦公室，莊嫣不在，估計是去唿吸內科拿資料去了。
羅浩剛跟崔明宇吹完牛，迴來後開始和工大那麵聯係，準備抓緊時間把簡單的壓迫止血機器人給弄出來。
其實機器女友隻是“副產品”，羅浩在係統商城兌換的內容主要還是落在手術室裏。
……
……
帝都，912，顧主任剛下手術。
“顧主任，今年的年會在江北省開？”麻醉醫生問道。
“嗯。”
“周老對羅博士是真寵啊，妥妥的霸道總裁和甜寵小嬌妻的劇情。”器械護士感歎，羨慕。
“應該是老師父和關門弟子之間的那種吧。”顧懷明笑嗬嗬的說道，“而且不是寵，是小羅真有那本事。”
聽顧主任這麽說，麻醉醫生、巡迴護士和器械護士都撇起嘴。
自家老板對自己關門弟子的溺愛大家都懂，何必非要說是小羅博士的本事呢。
顧懷明也沒多解釋，小羅竄的太快，連他都有些不習慣。
自己對羅浩肯定沒有敵意，畢竟沒有利益紛爭，可下麵的人就不一定了。
現在有周老板在這兒壓著，沒人敢呲牙。
真到老板走的那天……自己還是要給小羅多盤算一下。
別到時候人來912了，卻站不穩，被人硬生生給攆走。
這種事兒又不是沒發生過。
顧懷明一邊琢磨，一邊換衣服。
走出更衣室的時候，幾個人影出現在眼前。
為首的女人二話不說，身子一矮，毫不猶豫的跪下。
這個動作把顧懷明嚇了一跳，最怕患者家屬下跪。現在低聲下氣的哀求自己，等過段時間可就不好說嘍。
顧懷明幾乎是跳的跳到了一邊，動作有點誇張。
“這位，您幹什麽？”
“顧主任，求求您救救我兒子。”
“……”
顧懷明有些膩歪，但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心裏提防著，柔聲問道，“怎麽迴事？起來詳細說。”
女人不肯起。
僵持了10秒後，在顧懷明的堅持下，女人還是起來。
原來她是一對雙胞胎男孩的母親，今年孩子15歲，老大已經因為縱膈惡性腫瘤去世。
15歲的惡性腫瘤，顧懷明聽到這裏，歎了口氣。
家裏畢竟有倆兒子，老大出事，家裏就帶著老二去體檢。
體檢結果還算是不錯，縱膈隻有一個小結節。
檢查完後，家裏鬆了口氣。
但也就不到倆月的時間，孩子自述唿吸困難，去醫院一檢查，所有人都傻了眼。
最多50天的時間裏，縱隔腫瘤已經從1cm瘋漲到50cm。
顧懷明聽到這兒的時候，也一下子愣住。
自己做手術這麽多年，沒見過長的這麽瘋的腫瘤。
腫瘤極大，家裏帶著孩子跑了一些醫院，沒人敢做。
再跑下去，就是院士級別的存在了。
可他們聯係不上。
經過兩個療程的化療，孩子的腫瘤非但沒有縮小，反而又長大了幾個厘米。
沒辦法，隻好來912碰運氣。
也不是偶遇顧主任，他們打聽到一些消息後一直在門口等顧懷明。
聽患者家屬說完，顧懷明有些撓頭。
手術，自己能做，但術中會不會死就不一定了。
甚至顧懷明認為患者一定下不來台，上台做手術隻是相當於一次“安樂死”。
能不接就不接，顧懷明心裏想到。
尤其是患者的母親見麵就跪下哀求，這個舉動讓顧懷明戒心大增。
倒不是患者家屬一定懷著禍心，主要是遇到巨大的變故，人會變得極端。
見麵就跪，這種已經算是極端的一種體現了，真要是下不來台怎麽辦。
顧懷明開始表示拒絕。
但他應該是患者家屬遇到的水平最高的胸外科醫生，像是溺水的人抓住身邊的任何東西一樣，死活不肯放手。
看那意思要是顧懷明不答應，家裏人準備直接死在顧懷明眼前。
軍隊醫院，不是很怕醫鬧，顧懷明見狀有些糾結，但最後把患者家屬讓到辦公室裏。
先看看片子再說，就算是拒絕，也得有合適的理由。
看了一眼片子，顧懷明顧主任更是不想碰這個患者。
三張片子擺在閱片器上，不到倆月前的片子隻有1.5cm左右的結節，看著不像是惡性腫瘤。
但50天後複查的一張片子，腫瘤已經生長到54.3cmx50.5cmx40.4cm。
兩個療程的化療後，腫瘤最大直徑已經接近60cm。
縱膈裏滿滿登登都是，心髒都被壓到了極限位置，再也無法偏移。
顧懷明甚至認為患者根本沒機會來到912，從老家過來的路上，可能一個顛簸就會導致心髒驟停。
拒絕，各種道理被顧懷明說了一個遍。
但患者家屬上頭的一句話都聽不進去，從頭到尾就一句話——求求您救救孩子。
顧懷明也很無奈，被纏上了，自己隻能不斷勸說患者家屬“任命”。
半個小時後，患者家屬在顧懷明的辦公室裏抱頭痛哭。
他們很難接受現實。
雙胞胎兒子，前後腳就要離世，換誰都無法接受。
“砰~”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
周老興衝衝的走進來，“小顧……”
進來後，周老板才看見一屋子人，一對夫妻抱頭痛哭。
這種情形周老板常見，知道什麽情況。剛想離開，周老板的目光被閱片器上的影像吸引。
“咦？長的這麽快？前兩張片子隔了多久？”
“老板，隔了50天。”
“嘶~~~那挺難處置啊。”周老轉身，來到閱片器前，仔細看片子。
顧懷明心中一凝，老板這是想做。
他心裏叫苦，老板沒見過的患者、疾病都想試一試。可這口大鍋，自己能背得動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