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時間am06:11


    東北大陸,灰白平原北部,斷頭崖西南方某曠野深處,斯科爾克大寨


    “我想我應該沒有問題了,埃弗裏聖子。”


    身材高大,目測至少兩百公分打底的蜥蜴人深深地唿出了一口氣,對麵前的年輕人用力點了點頭,總算是給出了幾經熟慮後的答複:“我願意試著相信你們,相信那位入主敦布亞城的黑梵牧師。”


    這位壓迫感十足的蜥蜴人漢子名叫埃爾加·耶魯,過去曾是斷頭崖麾下【灰蜥狩】的成員之一,甚至一度做到過小隊長的位置,除了經常會被自己的良知拷打至夜不能寐,總是會在午夜時分被那一張張死不瞑目的臉龐驚醒外,日子過得可謂是無比滋潤。


    隻可惜,他終究還是沒能徹底摒棄自己內心深處的那縷難平之意,在某個被負罪感折磨到欲生欲死的夜裏離開了斷頭崖,帶著自己唯一信賴的夥伴‘巨蜥雅各布’來到了某個過去曾住著二十幾戶人的小聚落,現在隻剩下一片斷壁殘垣的廢墟,試圖在那裏終結掉自己罪惡的一生。


    結果陰差陽錯的,他在那個地方遇到了幾個正被絕讚追殺中,眼看就要命喪黃泉的流浪者。


    一個懷孕的女人,一個斷臂的男人,一個瘸腿的孩子。


    一個隨處可見、命不保夕的四口之家。


    而追殺他們的人,則是一隊裝備雖然算不上精良,但幹掉這家人還是綽綽有餘的野豬人。


    事實上,野豬人與他們的勢力‘鋼鬃部族國’,在北部血蠻內部屬於鄙視鏈的底層,原因無它,主要是這些野豬人雖然也有著高等智慧,但卻更喜歡任由本能和欲望驅使自己,所以在通常情況下很難跟他們講道理,試想一下,就連其它血蠻都覺得這些野豬人難講道理,那他們得多不講理?


    除此之外,野豬人的單兵實力也是穩穩地倒數第一,無論是斷頭崖的蜥蜴人、灰白平原的灰矮人還是血羽台地的鷹身女妖,在個體實力上都要強出野豬人一個檔次,歸根結底,後者能夠紮根在北邊,甚至還能成為血蠻一員的原因,完全是因為他們的人口基數太大了!


    盡管在智力、實力方麵都沒什麽優勢,但野豬人的生存能力卻是頑強得嚇人,首先就是他們的繁殖能力,如果說普通人類的繁殖能力是1、灰矮人是1、蜥蜴人是1、鷹身女妖是0.7、精靈是0.4、巨龍是0.01的話,那麽野豬人至少也得是5,換句話說,就是一對人類夫婦生個孩子的功夫,他們打底生五個。


    不僅如此,野豬人的肌體能力雖然一般,但消化功能卻是數一數二的強大,很多正常消化係統完全無法處理的東西,比如草皮、樹根或部分土壤,野豬人都能憑借強大的消化器官將其硬生生地轉化為能量維持生命,可以說是好養活到了極致,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才能在人口比其他血蠻多上數倍的情況下沒有全部餓死。


    順便一提,野豬人同樣也是血蠻中對文明世界破壞性最大的一支,為了節約篇幅,我們直接可以將其畫風總結為——蝗蟲過境。


    總而言之,雖然從來都是不以個體實力所見長,但如果隻是對付區區幾個流浪者的話,整整一隊野豬人士兵也是殺雞用了牛刀,想怎麽殺怎麽殺。


    當然,根據埃爾加對野豬人的了解,他們恐怕隻會第一時間殺掉男人和孩子,至於那個有孕在身的女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恐怕會在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後才會死去,甚至在死後都未必能得到安寧。


    所以,原本打算在懺悔過後的埃爾加決定,至少在自己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能做一件讓自己問心無愧的事。


    這並非為了彌補些什麽,因為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的錯誤是無法彌補的,但就算如此,埃爾加也想走的安心些。


    之後的事自不必說,盡管野豬人占據著數量優勢,但是在斷頭崖最精銳的殺戮機器【灰蜥狩】骨幹成員麵前依然沒有任何抵抗之力,僅僅不到五分鍾,就被出手毫無保留的埃爾加屠戮殆盡,沒能留下半個活口。


    作為平日裏行事作風要比對方更殘忍、更利落的惡黨,埃爾加光看眼神就知道那些野豬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跟自己一樣死有餘辜,所以非但沒有手下留情,甚至還斬草除根,連兩個見勢不妙第一時間跑路的也沒放過,生生追了近半裏地愣是將他們給鯊了。


    而當被濺了一身血的埃爾加迴到那片他親手製造的廢墟,卻出乎意料的發現那三口人非但沒有趁機逃走,那個男人反而第一時間衝了上來,聲淚俱下地向自己表達感激之情,然後……


    懇請自己護送他的妻兒,前往一個名叫斯科爾克的地方。


    是的,斯科爾克,一個埃爾加再熟悉不過的名字,事實上,在過去的二十幾年裏,死在他手上的斯科爾克人已有近百,而他其實很清楚,那些人其實才是這片罪惡之地中唯一的良知。


    而作為【灰蜥狩】小隊長的埃爾加,幾乎有四分之一的工作是思考並踐行‘毀滅斯科爾克’這檔子事。


    【或許,讓他們來審判我才是最好的……】


    腦海中忽然閃過這個念頭的埃爾加深吸了一口氣,把已經到了嘴邊的拒絕咽了迴去,並在短暫地思考後點了點頭,表示願意護送他們一家去斯科爾克,然後,就從男人口中得到了斯科爾克的具體位置。


    在北部,隻有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人,才能被人告知永遠漂泊不定的斯科爾克究竟在什麽地方,而血蠻們卻隻有通過地毯式搜索等辦法才有可能發現那些抵抗者的蛛絲馬跡。


    於是,埃爾加便多出了一個選擇,那就是將這幾個人格殺於此,然後立刻返迴斷頭崖,報告斯科爾克的具體位置,如此一來,就算很難直接滅掉那個難纏而頑強的團夥,也能讓他們大傷元氣,自己的地位也能更上一層樓,甚至有望躋身【灰蜥狩】的副統領之一。


    隻可惜,心懷死誌離開斷頭崖的埃爾加完全沒有考慮過這個選項,他隻是沉默地讓女人和孩子上了自己的巨蜥,沉默地把自己的口糧全都分給了三人,沉默地護送他們踏上了尋找斯科爾克的旅途。


    三天後,當他們終於抵達斯科爾克的駐地後,表麵上看上去跟之前並無區別,卻已經因為饑餓與疲憊瀕臨極限的埃爾加長舒了口氣,欣慰地摔倒在地。


    而更令他欣慰的,是他在失去意識前,聽到了幾聲倉惶的尖叫,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自己的身份被發現了。


    【如果這就是結局的話,還真是太便宜我了……】


    懷抱著如此想法,虛弱到極限的埃爾加昏死了過去。


    並在半天後的深夜醒了過來……


    而當時在他身邊的,是那個被譽為‘斯科爾克’的領袖,一個沒有了左眼,相貌精致的鷹身女妖。


    在那之後,過去的‘姬娜·羽刃’,現在的不知道第一百幾十任‘斯科爾克’溫柔地安撫了情緒激動的埃爾加,並告訴他自己曾是血羽台地女王衛隊的一員,犯下的殺孽比他這個灰蜥狩小隊長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說,死亡是懦弱的逃避。


    她說,懺悔是生者的特權。


    她說,活下來,才能避免那些他們過去犯下的罪孽重演。


    埃爾加被她深深地吸引了,或許是她的故事,或許是她的容貌,或許是她雖然憔悴卻依然熠熠生輝的笑顏。


    於是,灰蜥狩的小隊長就這樣留了下來,在姬娜的擔保下,為斯科爾克鞠躬盡瘁。


    半年後,再一次令人絕望的圍剿中,不知道第一百幾十任斯科爾克,前女王衛隊的成員姬娜·羽刃血染長空,死在了自己過去的同僚手上。


    而以其犧牲作為代價,當時已經成為姬娜左膀右臂的埃爾加率領主力部隊攜一眾接受庇護的老弱婦孺拚死突圍,最終帶著約二分之一的人勉強突圍,此役之後,處境本就十分艱難的斯科爾克元氣大傷,而埃爾加則在同年放棄了自己的名字,被大家推舉為新的斯科爾克。


    時光再荏,轉眼間,三年就這麽過去了,而斯科爾克也在埃爾加的領導下變得遠比前任斯科爾克時期壯大得多,再加上大半年前聖教聯合重創裂傷女王,讓這個血羽台地陷入混亂,以至於另外幾支實力紛紛趁火打劫,無人理會的斯科爾克在那段時間更是吸納了大量夥伴,其中比較優秀的有異界人月葵,但絕大多數人其實都沒有很強的戰鬥力。


    總而言之,在不知不覺間,斯科爾克竟是已經臃腫到了無限接近於‘危險’的程度了。


    沒辦法,在核心就是‘不拋棄任何一人’的行動綱領下,這種情況下幾乎是必然的,埃爾加看得出來,卻無力改變。


    而現在,血羽台地的動亂平息了,新的女王已經加冕,並得到了斷頭崖、蒼白平原、鋼鬃部族國三方麵的承認。


    斯科爾克的災難馬上就要來了,而且稍有不慎,就是滅頂之災!


    結果就在這時,原本隻是本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才同意月葵去敦布亞城球員的斯科爾克,竟然在不久前見到了聖教聯合的一位聖子!被月葵帶迴來的,與斯科爾克商定具體合作事宜的聖子!


    “我很高興斯科爾克做了明智的決定。”


    埃弗裏也暗自了口氣,但表麵上卻並沒有流露出絲毫端倪,事實上,如果不是墨檀那種幾乎能跟任何人產生共鳴的怪胎,幾乎沒人能猜到鎮定自若、毫不怯場、侃侃而談的聖子殿下其實是第一次獨自出遠門跑外勤。


    這就是精英教育的好處了,我們不得不承認,從小在一群人精中長大,在很多孩子玩泥巴時就開始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就拿相比較而言已經很隨性的埃弗裏來說,少年時期每天至少要伏案苦讀三個小時,跟騎士團預備役合練三個小時,還要學至少一小時的軍事理論,至於青年時期……需要學的就更多了。


    跟遊戲外的伊冬、康嵐、火焱陽等富二代們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埃弗裏(哪怕再加上菲利普)盡管在同階層的人……比如財富聖女菲雅莉麵前宛若個一根筋的單細胞生物,但他們依然比很多同齡人的綜合素質要高上不少,而這也是公正聖子雖然年紀尚輕,但卻能夠完美應付斯科爾克領導班子的主要原因。


    術業有專攻,後者考慮的始終都是如何活下來,但身為聖教聯合的神眷者,埃弗裏雖然沒有斯科爾克這幫人苦吃得多,但在話術、談判之類的方麵卻要強出太多了。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無論埃弗裏還是他所代表的‘黑梵牧師’,都是發自內心的想要幫助斯科爾克。


    “真誠是騙不了人的。”


    斯科爾克拿起手邊那隻髒兮兮的杯子,將裏麵渾濁的劣酒一飲而盡,嘴角泛起了一抹淡淡地笑意:“我們這些出身在這裏的人,打從記事的那天起就在跟謊言、欺騙與背叛打交道,所以看人反而會比較準一些,而無論是你還是那位盧娜姑娘,我都沒能從二位眼中看到半點虛偽。”


    埃弗裏聳了聳肩,拿起了自己手邊那放在光之都連刷廁所都不夠資格,但在斯科爾克這裏卻堪稱奢侈品的劣等麥酒,淺淺地抿了一口:“我可不配跟盧娜女士比,她打從到了這裏之後就在實打實地幫忙,而我隻是在動嘴皮子罷了。”


    “嗬嗬……”


    斯科爾克笑了笑,並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隻是平靜地問道:“喝的慣麽?”


    “喝不慣。”


    埃弗裏給出了無比誠實的迴答。


    “喝不慣還喝?”


    “拋開口感與味道不談,我感受得到這杯酒的分量。”


    “哦?很沉重嗎?”


    “嗯,很沉重。”


    第一千七百五十四章: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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