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三頭四足飛龍是在強行擺脫掉王耀的精神控製後,擅自離開的。


    至少對於當時的王耀來說,這是計劃之中、卻又意料之外的發展,因為按照原本的計劃,他本來就是打算駕馭三頭飛龍就此將玄雍軍團給全殲在高地之內的,可沒想到中途生變,敵人還未消滅幹淨,對於飛龍們的“精神控製”便已經提前失效了。


    為什麽飛龍們能夠自行離開?


    按照當時的情況,王耀在竭盡全力擊殺掉那頭峽穀主宰之後,便從它的屍體上得到了既不會對自身精神造成影響、卻又足以短時間號召桀驁難馴的飛龍族的強大意念力......


    不,或許應該將這種意念力稱之為“邪念意誌”才對。


    具體點來說,就是有點類似於很久以前,他曾不慎被“遠古暴君”遺留下來的邪念感染,最終差點在金幣海洋之中迷失了自我一樣,這些“邪念意誌”具備迷惑人心的可怕能力,而與之不同的是,這一次獲得的,是更為強大到足以駕馭飛龍族的“主宰意誌”!


    那種主宰飛龍族、讓其徹底無條件臣服的感覺,王耀直到現在還難以忘懷。


    隻是......


    且不說飛龍們強行與他斷開連接中途飛離,更重要的是,在無比詭譎的狀態之中,王耀甚至隱隱感覺到了自身的精神意識被“主宰意誌”給牽引著連接到了更為恐怖的“未知物”身上——


    那是即微妙又詭異的非視覺感受,恍若蟲崽與母體之間的心靈鏈接,讓他清晰“看到”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通天邪念”正遙遙盤踞蟄伏在西方世界的某個遠古荒地之中!


    那腐敗且無比邪惡的氣息,當時就讓王耀打從心底泛起了一股遇到天敵般的畏懼感!而對於飛龍們的控製,也是在那一刻突然斷開的......


    那......,到底是“什麽”?


    王耀已經獨坐在這峻峰之上想了很久很久,可至今依然沒有任何頭緒。


    而且,在整個過程中,魔物們所表現出來的、那絲毫不亞於底層英雄的強大兇悍,以及它們對於人類的憎惡仇視,這一切也都讓王耀感覺很不好。


    可以毫不客氣的說,在與峽穀主宰對決時,盡管當時他的狀態已經弱到不足全盛時期的三分之一,但以他【半神】的階級,即便實力銳減到了三分之一以下,那也是極其恐怖的存在了!可就是在那種情況下,王耀幾乎是竭盡全力,在數次險象環生之中,最終才得以用3技能將主宰給擊殺掉的......


    按照他在那場戰鬥中個人的傷害量、承傷量來對主宰的攻擊力與防禦力進行評估的話,估計不是【傳說】級別以上的英雄,恐怕都不是它的對手,可見其實力的可怕!


    想到這裏,王耀再次抬起頭,將深不可測的目光投向了那遙不可及的彼方。


    一直以來,受限於見識,他的目光隻是放在了“英雄”“小兵”這兩個極端存在的身上,而今,他卻才猛然意識到在這兩者中間,其實還夾著一個不容忽視的可怕存在,那就是:遍布世界各個角落,數量幾乎不計其數的“魔物”......


    ......


    ......


    啪嗒......


    清脆的戰靴落地聲,忽然從背後響起,打斷了王耀的思路。


    王耀卻沒有迴頭,因為從那隨風飄來的略帶著幾分清甜的氣味中,他就已經知道,來人是江東大小姐孫尚香。


    不過,身後孫尚香的狀態,卻似乎不是很好。


    她的氣色十分的差,原本紅潤清麗的容顏,不僅白得像張紙,就連那略顯幾分蒼白的唇瓣,此刻也是在不自覺地微微低顫著,就像是受到了什麽極大的驚嚇一般,很難想象,素來膽壯氣粗的大小姐也會有這麽一天。


    半晌,眼看王耀根本不搭理自己,孫尚香這才緩緩開口,而且一來就直奔主題:“你,你真的......真的打算將那些玄雍兵全部殺光嗎?”


    不同於往日的活潑輕快,這一次,孫尚香的話氣裏,滿滿都是驚恐!


    而對於孫尚香的問題,王耀卻沒有說話,因為根本就不需要迴答,畢竟事實就擺在眼前。


    但孫尚香卻有些受不了了:“你,你去下麵的河道......看過了沒有?”


    王耀依然沉默,隻是自顧自的盯著遠方的天空看。


    看著王耀孑然的背影,似乎想到了什麽,孫尚香的語氣稍微軟了軟,隨後又低聲問了一句:“你難道不覺得,這其實很殘忍嗎?”


    終於,王耀迴過頭來了。


    但他卻以一種異樣的眼神看了孫尚香一眼,然後說了一句讓少女啞口無言的話:“戰爭不就是這樣子的嗎?”


    孫尚香直接就愣住了,因為她發現她一時竟作不出反駁之詞!


    是啊,戰爭本來就是這樣子的,在戰爭裏何來的人性道德?又何來殘忍之說?


    “可是...可是......!”少女本就不是能言善道之輩,但即便如此,她還是竭力想要將自己的真實想法表達出來,她能感覺到,是哪裏有問題:“可是這次不一樣啊!你,你......你現在做的事情,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末了,就像是鼓足了勇氣一般,情緒本就已經十分激動的孫尚香對著靜如死水的王耀大聲喊道:“你,你這是在殺人啊!你不知道嗎?!你是在屠殺一群已經完全喪失了抵抗力的活生生的人啊!!”


    少女的餘音,就這樣在這孤峰之上嫋嫋傳開,驚飛了一片片的飛雁與飛絮。


    而王耀,隻是看著孫尚香那低顫不止的唇瓣,卻依然毫無波瀾。


    那眼神,雖然有深邃,但是也有幾分的死寂,讓人完全無法猜透他的任何想法。


    孫尚香怔怔地望著眼前這個越來越陌生的男人,忽然,毫無預兆的,她的眼眶微微一紅,一雙晶瑩的水眸便跟著慢慢蓄起了一層迷蒙的水霧。


    她幾步走到了王耀的身邊蹲下,依在他身旁,並輕輕拉住了他的衣袖,近乎哀求說道:“王耀,阿耀,求求你了......,下令吧,讓你的士兵們停止這些瘋狂的行為,不要在做這種事情了,......好嗎?”


    王耀低頭看著少女楚楚可憐的小花臉,很久很久,他才輕輕歎了一口氣。


    下意識用手指溫柔地抹去少女眼角噙著的淚水,他淡淡說了一句:“你為什麽總是這麽的天真單純,虧你也是久經沙場的英雄了......”


    僅僅就這麽一句話,而已。


    孫尚香直接愣住了。


    她呆呆的仰望著王耀,一雙碧綠色的眼眸中,滿滿都是複雜。


    是她太天真了嗎?


    可是......


    他以前不是這樣子的,他以前不會這樣子的。


    就在孫尚香張嘴還想說些什麽的時候,王耀卻似乎已經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聊下去了。


    “行了,你累了,去後方好好休息吧。”


    說完,伴隨著藍芒乍現,王耀已經直接用2技能離開了峰頂。


    ......


    ......


    這裏,是上路的河道岸邊。


    血腥的屠戮,仍然還在繼續,隻不過,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批從玄雍高地裏引出來的士兵了而已。


    遠遠的,阮鹹目光一掃,當看到王耀正徐徐朝他走過來時,他臉色大變,當即小跑過去,單膝跪地:“盟主大人!”


    “起來吧。”王耀點了點頭:“進度如何了?”


    “是!”阮鹹站起身,恭謹的站到了王耀的身旁:“迴盟主大人,目前斬首敵軍總計21萬4083人,敵方高地之內,大概還有8萬7325人!”


    王耀思忖了三秒,便說道:“我們不能在這裏耽誤太久,加快進度,人手不夠的話,就到下路軍團那裏調遣,這裏就交給你了。”


    “遵命!”阮鹹當即再次跪地應諾。


    而王耀,隨後也隻是淡淡瞥了一眼遠處那血染萬裏的河道,便徑直走過,準備迴己方的高地去處理其他事情。


    不過才沒走兩步,忽然,王耀卻又莫名停下了腳步。


    “盟主大人,怎麽了嗎?”阮鹹好奇的問道。


    王耀沒有迴答,因為他在剛剛一個瞬間,好像從周邊那嘈雜的慘叫呐喊聲中,聽到了一絲異樣的聲音。


    那是憤慨又絕望至極的辱罵聲,在無比嘈雜的環境中,這道轉瞬即逝的聲音並不會引人注意,但卻被王耀敏銳的聽覺給察覺到了。


    他左右看了看周圍,很快,就鎖定了方向。


    那是位於河道另一邊的草叢。


    眉頭微微皺起中,王耀下意識走了過去,而當他在抬手扒開那足足有兩米高的蘆葦叢時......


    那一刻,王耀一雙時刻總是死寂一片的眼眸,竟不自覺地微微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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