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低聲問:“真人準備好了嗎?”


    女冠點點頭,“師姐在裏麵,稍等片刻,貧道這就請來。”


    她去後不久,從道觀裏出來一個人,用一塊藍色紗巾包著頭,一張臉都包的嚴嚴實實,但看身形應是女人。


    太監過來扶那女子上了車,片刻後馬車揚鞭而去。


    春心一直盯著那車,眼看著它絕塵遠去,才收迴目光。宮裏來的馬車,肯定是要把人接到宮裏去的,隻是他們接的人是誰?


    耳邊響起南門的聲音,“這就是鼎鼎大名的銘心真人。”


    春心“啊”了一聲,“你怎麽知道?”


    南門笑道:“古月道觀裏住的就是銘心真人,這女子自然是她。”


    春心想起在端王府看見的那個道姑,銘心真人在京城應該有些名頭的,也難怪剛才南門阻止韓驕子,不讓他硬闖。那一日敬王把就曾要她送給端王,儼然銘心是他的人,那麽現在,他又打算把人送進宮了嗎?


    明琪到底什麽意思,又想做什麽呢?她琢磨不透,不由心中暗道,無怪乎明煥說自己這個大哥心機深沉,這麽看來也確實不假。


    南門摩挲著下巴,也在思量這事,對於這個銘心他是知道的,當年他離開京城時,這位銘心才剛出家,就憑借著過人的美貌和才情,在京城中小有名氣了,現在七年之後,更是名聲大噪,京中不少達官貴人拜倒在她的道服之下。


    銘心原本也是貴族出身,她父曾是敕封的伯清子爵,她嫁的也好,嫁給少師李仁之子,李青嵐,在當年也是一時俊傑,曾以詩畫號稱“雙絕”。銘心自小熟讀詩書,在父親的耳濡目染之下,也頗有才名。兩人的結合也算是珠聯璧合,天造地設的一對。


    不過她命不好,成親沒幾年李青嵐就琵琶別抱了,他看上當年名噪一時的名妓杜紅娘,堅持要娶她為妾。銘心是個極為心高氣傲的人,自然不允,因為此事和李郎大吵了一架。李青嵐氣怒之下,對她道:“你若不許,我就休妻。”


    自此那日之後,長達一年的時間李郎都沒迴過家。在外麵買田置地和杜紅娘風流快活。銘心傷心欲絕。便在古月道觀出了家。她本來還想。看在昔日兩人感情深厚的份上,李郎會追來阻止,可她望眼欲穿也沒等到他來。後來,聽人說起。她日夜盼望的李郎,早已攜帶嬌妾出京,遠赴揚州任官去了。臨走時給她留了一封休書,說是前世姻緣了斷,此後天涯各一方,今生不相見。


    這一消息對她無疑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她覺得自己被人拋棄,空將一腔情意付之東流。這一連串的打擊,使她痛不欲生。一改過去潔身自愛的態度,索性放縱起來,讓自己亮麗的才情和美貌,不至隨青煙而消散。


    也因為此,她從一個癡情萬縷的賢淑才女。變成一個看破了人間真情,隻為享樂縱情極欲的一個**冶豔的女人。


    當今皇上好道,對道家的術法很是喜愛,也喜歡穿著道裝的女冠。對於某些男人來說,出家的女人總有種神秘感,與侍奉神明的女人在一起歡愛,似乎與普通女人大有不同,那種含神秘、敬仰、尊敬、春情、愛欲於一身的滋味兒,美妙無比,更讓人迴味悠長。


    也難怪敬王會投其所好,把銘心引薦進宮了,憑銘心的美貌,定能博得皇上寵愛。


    這兩年,敬王的野心越來越大,他與端王之間的爭鬥也愈演愈烈。


    生活在兩王之爭的夾縫中,若想全身而退,似乎已成不可能了。他是方家的長子,而方家又是蕈國最有勢力的家族之一,有這樣特殊身份的他,除非如西門一樣變成鬼,或者消失不見,讓他們再也找不著,否則很難逃離這個爭鬥的圈子。隻是就算跑了,也跑的和尚跑不了廟。現在很可能方家已經卷進去了,他又怎麽可能獨善其身?


    看來也是時候該見見自己父親了……


    歎了口氣,轉頭看春心,也是一副神遊千裏的模樣。


    她純情的臉上滿是疑惑之色,那樣子讓人很有些擔憂。他忽然很後悔,不該把她帶進京城,隻要跳進這個汙穢圈子,再想洗幹淨出去就太難了。現在她已經踏進一隻腳來,而未來,他肯定會把她的另一隻腳也拽進去。


    兩人發著呆,等了好一會兒韓驕子才迴來。


    剛才一陣暴雨把馬嚇驚了,撞脫了拴馬的樁子,不知奔到哪兒去了。韓驕子找了好久才把馬帶迴來,又安撫了半天把它的小暴脾氣理順了。


    上了馬車一路迴城裏,到了家,她就開始計劃著要把地種起來。而種地自然需要農工器具的,也自然需要錢的。


    春心把自己錢袋抖出來,數了數也沒剩多少。


    南門這空空如也的破宅子,要把它弄的能住人了,早花了不少錢。南門覺得既然宅子早晚是她的,也不肯拿出來錢來,所以這些隻能從她的錢袋出。春心也深知投資的重要性,可是投資之後的後果,就是沒錢可用了,所以當務之急的不是種地,而是想辦法掙點錢了。


    她把錢袋塞進懷裏,去廚房做飯,剛一出門,卻發現家裏不知何時又多了個人。


    這人是常月,他是和浩然一起來的,坐在廳裏和浩然有說有笑的聊著。兩人現在是翰林院的同僚,自然相親相愛,相互認識,隻是沒事往這兒跑幹什麽?


    春心皺皺眉,對南門道:“你怎麽看門的?什麽阿貓阿狗都要放進來?”


    這一句罵了三個人,連南門和浩然都捎進去了。


    韓驕子欣慰一笑,有狗有貓,這下他這隻狐狸也不寂寞了。


    南門知道她的脾氣,微微一笑,倒是浩然有些惱怒,正色道:“春妹,有客在此,不要無禮。”


    春心心知浩然還不知道常月底細才會如此,她也不欲揭穿,隻哼了一聲走出去。


    南門在後麵喊:“趕緊做飯,都餓死了。”


    在外麵待了一天,確實餓的夠嗆,她進了廚房,淘米做晚飯。剛把鍋做上,就見廚房裏閃進一個人影。


    做了翰林院編修的常月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一掃原來的草莽之氣,看著與原先判若兩人。讓人不免納悶,他這份文雅是怎麽裝出來的?


    常月笑吟吟看著她,“怎麽?你看見我好像不高興?”


    春心冷冷掃了他一眼,反問道:“你覺得我該高興嗎?”


    自從遇見他開始,她受了多少罪,他不會不知道吧?以前先不說,自跟他一起進京之後就差點被他玩死,在朱紫街上她因一花而出名,到現在人們還在談論那個與狀元“分桃而食”的小道士呢。他倒是借著她的名,擺脫了京城眾多女子的糾纏愛慕,卻把她給豁出去了,害得她到現在都不敢穿道裝出門。這筆賬又該怎麽算?


    常月被她氣鼓鼓的樣子逗樂了,“沒想到你這丫頭這麽大的氣性,到現在還生氣呢。”


    她冷嗤,“你要真想擺脫那些女人,把自己是賊的身份亮出去,豈不是更直接?”


    常月臉色微微一變,眼神也陰冷幾分,“我勸你還是看好你的嘴,有些話還是別往外露的好。”


    春心知道,他這會兒看著溫和,其實殘忍本性一點沒變,她心中一顫,不由道:“我不會說的。”


    “那就好。”他說著微微一笑,又恢複剛才那翩翩公子的風度,嘴角掛笑,看著極是無害。


    春心歎口氣,善變成他這樣,還真是不容易。


    常月也知自己剛才太兇了點,似是安慰道:“算了,咱們好幾日沒見,說點別的吧。”


    春心咬牙,“好,咱們就說點別的。”她伸出一隻白白的手掌在她麵前, “你有錢嗎?”


    常月好笑,還沒見過這樣問人有沒有錢的,這丫頭是膽大,還是沒心沒肺?


    他道:“錢是有,你這是要跟我借錢嗎?”


    她點頭,“自然。”貌似她認識的人,他是最有錢的了。


    常月笑著在她白嫩的掌心上一劃,弄得她手心癢癢,她皺皺眉,聽常月問道:“借錢給你沒問題,可你拿什麽什麽做抵押?”


    她想了想,“這座宅子給你抵押吧。”反正這宅子也不是她的。


    常月嗤笑,“你少拿我當傻子,房契又不在你手裏,你好好想想還不了怎麽辦吧?”


    他本來想趁機要挾她,若是還不了,讓她賣個身做抵押。不過要她賣身暖床以後還有的是機會,在這之前還是先做好另一件事。他道: “我也不要你抵押,你為我做件事,錢送你都行。”


    春心大喜,“什麽事?”


    “你去方家吧,進去之後,把裏麵的情況隨時報告我。等我的事辦完了,再接你出來,到時候咱們一起離開京城。”遠走天涯,做一對同命鴛鴦。後麵的話他沒說,但他的眼神卻是堅定不移的。


    可惜春心沒有看到,鍋開了,她正攪著鍋裏的飯呢,聽他這話好險沒栽進鍋裏。她自己有的是事做不完,閑著沒事跑到方家伺候人去?她是傻了嗎?


    鼻腔裏哼哼兩聲,“這麽難的事,你的錢不借也罷。”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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