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勝卻不僅僅是驚,更是怒。


    “你……你為什麽不早說?為什麽不早說!你有了孩子,為什麽還要以身犯險,喝下那些毒藥!”


    他責問般地看著夏如瓔,慍怒又無奈地吼著,最後聲音漸漸變成嗚咽,“我該如何救你?如瓔,你告訴我,我該如何救你……”


    蕭容顫抖著上前來,扯了扯公子勝的衣擺,澀聲問:“什麽意思?有了孩子,就沒辦法救嗎?”


    公子勝仿佛被驚醒一般,瞪圓了眼,隨即狂喜地笑道:“我去找師父,師父一定可以救你!等救好了你,我們好好過!現在我已經是北國國相,我有資格娶你了!如瓔,我有資格娶你了!”


    夏如瓔哭皺了眉,搖搖頭,“樊勝……我從來沒有看不起你,那邪是違心的……”


    “我知道!我原諒你了!”他打斷她,然後摟緊她欲要起身來,“隻要你好過來,我們立刻就大婚!”


    夏如瓔輕輕咧開嘴角,漾出一個溫柔的笑,隨即眉心微擰,輕聲道:“可是,我卻無法……無法原諒我自己……”


    隨著這句話的落音,她含淚的雙眼無力地合上。


    她就那樣倒在他的懷裏,沙羅襦裙散開來,紅得似血。她,就像一支開到最豔的紅碩花朵。


    蕭容淒聲哭著,一直喊著夏如瓔的名,可夏如瓔卻再沒睜開眼來迴應她。


    蕭容哭得撕心,可公子勝卻一直呆愣著,摟著她,臉上甚至沒有一絲表情。


    “是你害死了她!你這個兇手!夏姐姐這一輩子為你做出了那麽多犧牲,如今卻這麽淒慘地死去,而你呢?”蕭容忽然悲痛地起身來指向公子勝,厲聲向他吼。


    公子勝麵淡如水,再次摟緊了懷中的人,喃喃道:“我會娶她,我明日就娶她。”


    “不必了!你現在就下去陪她吧!”蕭容恨聲說著。拳頭緊握。她要一掌劈死公子勝這個殺人兇手!


    可她的掌風未起,公子勝就淡淡地說:“你不能殺我,我還不能死。”


    蕭容悲戚冷笑,滿是鄙夷地指著他問道:“不能死?你是放不下榮華富貴是吧?怕死了是吧?公子勝,你這個懦夫!”


    她幾乎使盡全力地低斥著,卻依然覺得毫不解恨。


    公子勝的臉上零零落落地浮著淚痕,眸光淒冷卻又逐漸帶上狠意。


    聽得他顫動著唇說道:“我還不能死。我和如瓔走到今天這一步,我恨!我要殺光一切毀掉我們幸福的人!刺史已經滅門,剩下的,便是穆卿。”


    他說著。微抬起淚痕斑斕的臉看向蕭容。眼中突然閃出狡黠而得意的光。勸誘一般地問道:“你不也恨穆卿嗎?不如,我們聯手,殺了他!”


    蕭容心中一悸。


    公子勝眼中迸射出的恨意已經將他整個人都吞噬了,蕭容即便現在說出穆卿強娶夏如瓔的背後真相。公子勝也定是不可能放過穆卿。


    而他口中的那句你不也恨他,才著實讓蕭容淒婉。


    是啊,她不也恨他嗎?


    穆卿傷害她,一次次地背棄她。還利用她,害死了她父親。


    她的確是恨他的。


    可是即便到了這一刻,她也狠不下心如公子勝所言那般,聯手去殺了穆卿。


    蕭容沉吟了一陣,隨即苦笑出聲,“我恨他。我當然恨他……可是我絕不會那麽蠢,再讓你給利用了去!”


    公子勝很激動地打斷她:“這不是利用,這是合作!你一定能殺死他的!即使你把劍指著他,他都不會閃躲的!”


    說及此,公子勝瘋了一般地大笑起來。笑得淒楚。


    “被自己最心愛的人殺死,這才是最痛快的死法!”他再次看向蕭容,好似瘋癲一般地欣喜起來,“而且即使你殺不死他,你還有暗狼啊!暗狼會幫你的,到時候我們可以一同殺進他的大帥府,將他碎屍萬段!”


    蕭容無力地看著這副模樣的公子勝,他一直在似哭似笑地念叨著,似乎眼前已經出現了幻象,而他也沉浸在了複仇的快意之中。


    蕭容本想告訴他,你是殺不了穆卿的,因為穆卿就是暗狼。


    而蕭容也絕不會聽從公子勝的唆使,她猶記得公子勝之前說的那句話,和小人做交易,就永遠也別想貪到便宜。


    而公子勝更是小人中的小人。


    蕭容之前一直這樣認定,此刻反而無措了。


    眼前這個抱著夏如瓔傷心得幾乎癲狂的男人,真的就是那個狡黠卑鄙的公子勝嗎?


    即使是到了現在,蕭容都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鶴仙酒樓的小廝和雜役被廂房裏的情景嚇傻了,大叫著往外跑。耳邊全是嘈雜的叫喊聲,還有混亂的腳步聲。


    蕭容雙眼再次迷離,然後一個不留神,那一團妖冶的豔紅就消失了。


    公子勝帶著夏如瓔離開了這嘈雜的地方。


    護國大將軍暴斃於鶴仙酒樓的事迅速傳開。很快便有一大群帶刀侍衛趕過來,將鶴仙酒樓團團圍住。


    侍衛聲色俱厲地衝進來,見到蕭容在裏麵,氣勢才弱了下來,恭敬地向蕭容行禮,請求指示。


    蕭容想,玄棣恐怕這會子酒還未醒,因此這些侍衛還並不知曉她已經不再是禦前侍衛長。


    蕭容也什麽都沒再解釋,緩緩推開人群,往外走去。


    走出鶴仙酒樓,一縷明麗的陽光打在臉上,她迷迷糊糊地眯上眼,仿佛見著一個青衫羅裙的女子向她細步走來,柔柔一笑,恍若池上清蓮。


    蕭容不由得朝前方伸出手,口中似乎就要喚出一句夏姐姐。


    眼眶濕潤了,一襲同樣刺眼的火紅色闖進眼簾,打亂了心神。


    “容兒?”


    她努力地睜了睜眼,才看清一臉驚惶的穆卿。


    穆卿見她精神恍惚,立刻伸手將她護入懷裏。


    蕭容已經連拒絕的勁兒都沒了。


    沉默中,聽得穆卿在對身後的人吩咐什麽,然後又是一群侍衛衝進了鶴仙酒樓中。


    蕭容頓覺全身無力,尋到一絲庇佑,索性就靠著,疲倦地閉上眼,再不言語,由著穆卿將她帶離鶴仙酒樓,帶離這一片嘈雜。


    迴府的馬車顛來顛去,蕭容緊閉著眼想要睡過去,可腦海裏卻滿滿都是夏如瓔那蒼白的臉。越想抹去,反而越清晰。


    蕭容咬著唇,終還是忍不住輕聲啜泣起來。


    “容兒,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穆卿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蕭容將自己埋在他懷裏,好似這樣就能躲避什麽一般。她不知道穆卿為何會趕過來,也不去想穆卿是否真的明白她究竟在傷心什麽。隻是聽著他那句“一切都過去了”,便覺得稍稍安心。


    是啊,一切都會過去。爹娘,少莊主,巧如,雪翼,還有夏如瓔……他們全都離開了她。但是,即使再痛,這一切也都會過去的。


    蕭容一直趴在穆卿的懷裏假寐,好似暈迷了一般。穆卿也不叫醒她,到了大帥府,便將她摟起來,徑直迴到鍾翠閣去。


    蕭容一語不發,躺在軟榻上便捂著自己,昏天暗地地睡過去。她將自己陷入黑暗之中,卻又在等待著有人前來將她喚醒。


    換做從前,若是她一直這樣昏睡,巧如定是會前來問她是否不舒服,夏如瓔也會看不下去,眉心緊擰地來說許多勸告她的話。還有那個來無影去無蹤的雪翼,也會跪在她身前,等著她睜開眼來,然後稟報事宜。


    可現在,這些都不會有了。


    蕭容就這樣一直睡,一直睡,直到終於有人來推了推她。


    “容兒,還不起來?”


    隨著這一聲,被褥被拉開,她睜了睜眼,入目是一派喜慶的紅。


    她愣愣地看著穆卿,這才猛然發現,她還從未見過他這樣身著喜服的樣子。


    喜服?


    她這才記起,今日已經初八,是穆卿納妾的日子。


    她不明白為何穆卿放著新婦不理會,反而跑到這荒涼的鍾翠閣來。


    卻聽得穆卿平靜地對她說:“聘禮已下,喜轎也送過去了。她連茹佩想進門兒,本帥讓她進便是。隻是究竟能否進來,那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蕭容正思索著這句話的含義,穆卿又伸出手將她扶起來,警告一般地對她說:“那麽從今以後,你都不許再離開我。”


    蕭容麻木地睜著眼,並不迴答。


    穆卿也不惱,留了一陣,就離去了。少頃,便有下人送來飯菜和新進貢的織雲緞襦裙和大袖衫。蕭容眸光淡淡,起身來自行梳洗。


    來到許久不見的永華大堂,依著良憶的安排而坐落,抬眼瞥見依舊光鮮華麗的魏荷語,蕭容眸色遽冷。


    魏荷語也接收到了蕭容這樣的神情,卻也依舊正襟危坐,麵色端莊。


    蕭容緩緩收迴目光,卻隻瞧見寥寥幾人。


    大帥府裏的姬妾的確是少了許多,也的確是該添置了。從前專留給陳妾媵的姬妾首位,也換了人,成了趙妾媵。


    蕭容淡淡地瞥著趙妾媵,她紅光滿麵,笑得好似嬌花一般。這才忽然記起,這攬月閣的姬妾,就隻剩下趙妾媵一人了。


    趙妾媵會如此春風得意,也是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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