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的,是穆卿專情的心,並不是那些虛無的名分。巧如不明白這一點,才會以夫人之位相勸誘。這讓蕭容有些失望,對巧如這樣看待她而失望。


    可巧如卻並沒有讓蕭容這種失望持續太久,她沉思了一陣,開口道:“蕭媵侍想要的,是大帥的情意。可是夫人想要的,也是大帥的情意。蕭媵侍難道不覺得夫人是一個勁敵嗎?”


    蕭容微微一怔,她不得不承認,巧如真的很聰慧。她並沒有做出任何提示,巧如就瞬間領悟了她話中的含義,並且直擊要害,逼著自己與她同仇敵愾。


    魏荷語的確是個勁敵,蕭容雖然並不懷疑穆卿對她的承諾,但也隱隱地擔憂著,而擔憂的源頭,便是魏荷語。


    依然記得穆卿的那句話,荷語是他的夫人,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如今看來,魏荷語的確很可能就是他們共赴三年之約的強大阻礙。無論是穆卿和魏荷語之間的夫妻恩義,還是魏荷語對她三番五次的暗算和陷害。


    想到這兒,蕭容開始慌了起來。


    如果是前者,那她還能稍稍寬心,因為穆卿已經答應她了,就一定會處理好大帥府內這麽一大群女人,包括這個魏夫人。


    可是如果是後者,蕭容就實在無法釋懷。那一次次的算計,一次次的暗殺,還有那寧可犧牲自己腹中胎兒也要將她置於死地的狠絕。


    即便是她不願與魏荷語相爭,魏荷語也早就將她視為了眼中釘,不除不快。


    “你為何覺得我能做到?”沉默了良久,蕭容反問巧如。


    巧如臉上淌出喜色,然後信心滿滿地說道:“因為夫人從未怕過其他女人。而蕭媵侍,你是唯一的一個。”


    蕭容驚怪地皺眉,“怕我?”


    巧如點頭,“沒錯,她怕你,怕得晚上發惡夢。她怕你奪走大帥,怕你奪走她的夫人之位,怕你奪走她的一切!因此她才會如此處心積慮地要害死你,甚至不惜假孕。”


    聽到假孕兩個字,蕭容猛地一怔。


    看著蕭容這樣的反應,巧如滿意地笑了笑,勸誘地對她說道:“蕭媵侍,奴才知道夫人的一切惡行,隻要我們通力合作,一定能將她逼入死角,將她所有的退路全都斬斷!”


    蕭容有些膽寒地倒退兩步,手胡亂地摸索著案幾上的茶壺,想要喝點熱茶平靜一下。


    可這樣冷的天兒,茶壺裏的茶水早已涼透,她猛地一喝,冰涼的茶水迅速流淌,一直涼到了心底。


    “蕭媵侍,茶水涼了就別喝了。”巧如淺笑著上前去,為蕭容添了一壺熱茶。


    蕭容安靜地坐著,手中捧著熱茶。青煙屢屢中,現出她冰寒的臉。她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坐著,聽著巧如將魏荷語的惡行娓娓道來。


    江湖廝殺,蕭容見得很多,狠毒陰險的人,蕭容也不是沒遇到過。可是如同魏荷語這般做盡惡事卻還裝得如此賢良淑德的,蕭容真是聞所未聞。


    她突然覺得惡心,為穆卿而惡心。穆卿怎麽會娶迴這樣一個蛇蠍女人,還讓她做了夫人?


    巧如隻說了魏荷語對府內的姬妾所做出的惡行,並沒有提及魏荷語對她自己的折磨。可是光想想那些黑血,蕭容就已經無心再聽。


    當夜,是蕭容自習武之後第一次因害怕而睡不著覺。她腦海裏不斷迴想著魏荷語那些令人發指的惡行,直到天明。


    這一夜,讓蕭容下定了決心。之前,她一直隱忍著,一來她沒有確鑿的證據與合適的契機,二來,她還不想讓自己的雙手沾染太多的罪孽和仇怨,她記著同穆卿的約定,不願招惹太多殺戮和仇恨。


    但在聽了巧如這些敘述之後,她頓然醒悟,如果不想成為魏荷語手下的怨魂,就必須反擊。


    魏荷語已經如此恨她,如若真的落到魏荷語手裏,那她會比任何一個都要慘。


    第二日,蕭容將巧如喚入裏屋。


    “我可以答應你,但是我實在不知道如何對付琴妃。”


    巧如沉了沉臉,說道:“蕭媵侍,夫人背後的人究竟是不是琴妃,這還不能確定。”


    蕭容讚同地點點頭,“其實我也懷疑,很可能不是琴妃,或者不僅僅是琴妃。那我們如何才能知道魏荷語身後的靠山究竟是誰呢?”


    巧如思索了一下,道:“現在蕭媵侍你雖然深受大帥寵愛,可畢竟身份地位擺在那兒。如今蕭媵侍要做的,就是籠絡人心,隻有將魏荷語身邊的那些姬妾全都離間了,讓她孤立無援,才能讓她不得不動用到最後的勢力。隻有當她亂了陣腳,咱們才能有機可乘。”


    蕭容點了點頭,雙拳緊握。


    再次打開門,屋外已經沒有了風雪。


    溫暖的陽光照下來,映出一片雪白。臘梅是這冬日裏唯一的紅豔,在暖陽的照耀下,盡顯其獨有的嬌豔欲滴。


    這一切都是那麽安謐美好,可蕭容卻不敢貪戀。因為她知道,這樣的美好之下暗藏著無數致命的殺機。


    一抹幽靜的粉藍色闖進蕭容的視線,她盈盈一笑,看向走過來的夏如瓔。


    夏如瓔邀她一同遊逛,說是為了不辜負這來之不易的冬日暖陽。蕭容也沒做推辭,迴屋裏換上了溫暖的毛絨襖子,便跟著夏如瓔出了門。


    夏如瓔安靜地走著,一路無話。蕭容也隻是默默地陪伴在她身側,靜靜賞雪。


    蕭容喜愛雪白,卻並不愛雪,雪雖純白無暇,卻冰寒無情,她向來畏寒,因此更加喜歡溫暖的季節。


    可夏如瓔卻似乎很愛看雪,她靜靜地看著那被冰封的湖麵,良久良久都沒有移開眼睛。


    蕭容並沒有將她和巧如之間的事情告知夏如瓔。


    能否扳倒魏荷語,至今還毫無把握,她不願將夏如瓔也牽扯進來。畢竟,魏荷語對夏如瓔似乎並無殺心。


    大帥府內依然隔幾日就要飄一陣雪,這樣的寒冷似乎永無盡頭。看著那臘梅枝上萌生出一個個小巧的花骨朵兒,蕭容默默地算了算日子,穆卿已經離府將近一個月了。


    大抵是由於天氣嚴寒,魏荷語這迴竟一點兒動靜也沒有,倒是王妾媵和高妾媵最不怕冷,幾乎日日都往慧心閣跑。


    蕭容心中納悶,這兩人湊在一塊兒,定是少不了明槍暗箭,魏荷語倒挺有能耐,夾在中間也不嫌難受。


    魏荷語沒有動靜,蕭容暗自慶幸,如今她隻盼著這冬雪盡快融化。


    事實證明,有些事情想不得,一想,它就真的來了。


    那日依舊是飛雪漫漫,蕭容照常地窩在屋子裏,正和巧如說著關於王妾媵和高妾媵的事情。


    如今蕭容已經將巧如當成了心腹,自然是要將自己所了解的一切訊息都說與她。巧如興許對大帥府內的事情十分清楚,但對於朝堂之事卻不甚了解,尤其是關於公子勝、皇後和琴妃這三股勢力。


    聽著蕭容說起這些,巧如陷入了沉思。她一邊蹲在暖爐子旁烘烤著蕭容的大氅,一邊靜靜地看著火光出神。


    正在這時,如寧就在門外求見了。


    蕭容心下一怔,如寧突然前來,必然沒什麽好事。她立起身來理了理衣衫,和巧如對視了一下,隨即向外走去。


    巧如利索地收好手中的大氅,跟在蕭容身後。


    如寧對蕭容行了個禮,皮笑肉不笑地瞥了一眼立在後麵的巧如,然後開口道:“蕭媵侍,夫人在慧心閣泡了上好的普洱,特地命奴才前來請蕭媵侍前去品茗。”


    如寧雖然微低著頭,可蕭容卻總覺得她說這話的時候,全身都散發出一股居高臨下的氣焰。似乎不是來請她,而是來押送她的。大有一種你休想推辭的意味。


    蕭容沉了沉臉,悶悶地想,之前她好不容易才能不再討厭綠茶,如今又來普洱,這是想換著花樣折磨她的味蕾嗎?


    不過魏荷語都已經找上了門,蕭容知道逃是逃不掉了,便也沒有推辭。


    正欲同如寧出門的時候,蕭容的餘光瞥見巧如偷偷地溜迴了裏屋。暗想著巧如興許也覺察出了魏荷語的不懷好意,因此避而不去。如若她真的被魏荷語困住了,至少還有個人留在外邊兒通風報信,不至於到時候一聲不響地就被害死了。


    蕭容一邊暗暗讚賞著巧如這種敏捷的反應力,一邊向外走去,可她的前腳剛一跨出,就聽得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跟了過來。


    她迴過頭去,見巧如跑上前來,手裏還拿著件大氅。


    蕭容暗暗對蕭容使了使眼色,可巧如卻假裝沒瞧見一般,定定地立在她身後,絲毫沒有留下來的意思。


    蕭容微微蹙眉,沉著嗓子對巧如說:“這件大氅都還有些潤,披在身上反而招惹濕氣。你還是先把它烘幹了,再送過來吧。”


    蕭容本以為巧如會立刻明白她話中的暗示,然後照著她的意思去做。卻不料巧如笑了笑,答道:“奴才知道蕭媵侍體寒怕濕,因此才特意帶了件幹爽的大氅。”


    她說著,還特意亮出大氅的花紋給蕭容看,以證明她所言非虛。


    蕭容無奈地蹙起眉,最終隻得點了點頭。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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