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王府刺客再現。穆軒王似乎早有預料一般,很快便將其包圍。那刺客身中無數刀劍,卻仍然揮舞著手中的銀弧刀,不準侍衛們靠近。


    穆軒王雙目一沉,喉間冷冷地滾出一個音節:“殺!”


    侍衛們紛紛不顧一切地揮刀向那刺客砍過去,那刺客心知再也無力迴天,竟仰天大笑兩聲,然後將手中的銀弧刀飛擲向穆軒王。


    穆軒王冷靜地望著飛過來的銀弧刀,正欲拔刀去擋,卻不料一聲驚唿響起,他還沒來得及看清當下狀況,就被推到了一旁。穆軒王頓時心中一涼,連忙拔刀,卻已經來不及。


    她無力地倒在他的懷裏,殷紅的血順著她的心口淌了一地。盡管氣息都已經混亂而微弱,她卻始終微睜著眼,目不轉睛地望著他,不說一句話,像一朵沉靜而嬌弱的鳶尾。


    刺客被亂刀砍死,屍體很快被拖了過來,一個侍衛連忙撩開刺客的袖口,露出那朵刺眼的梅花。


    穆軒王順下眼去,冷冷地瞪了一眼那朵梅花,對身旁的侍衛低吼道:“滾開!”


    她的目光也順了下來,停留在那朵梅花上,眼底露出複雜的神色,似慶幸,又似失落。


    穆軒王府再次遇刺,驚動了皇城中的太後。太後與當朝皇帝玄賀匆匆地趕來了穆軒王府,確認了穆軒王毫發無傷,才稍稍安了心。


    穆軒王排名第六,皇帝是他的三哥,太後就這兩個皇子,如今一個做了皇帝,一個成了穆軒王,倒也算是一生圓滿。可這太後心中最疼愛的兒子卻不是當今的皇帝玄賀,而是穆軒王玄祁。可玄賀也並不表現出絲毫的嫉妒之心,甚至對太後承諾願意兄終弟及,將皇位傳給王弟穆軒王。


    玄祁是太後的老來子,雖和玄賀一個輩分,年齡上卻比他小了二十餘載。當玄賀提出願意兄終弟及的時候,發髻斑白的太後頓時大笑出聲,說哀家終於再無牽掛。


    穆軒王府遇刺的消息一傳入宮中,太後便慌了神,執意要親自前去穆軒王府探視。玄賀心知拗不過,便也隻得同意,可是眼見著夜深霜重,他又實在不放心讓太後自行前去,最終隻得跟著一同前來。


    太後和玄賀得到的答複是:穆軒王府遇刺,一個婢女奮不顧身地救了穆軒王。婢女身中一刀,在禦醫的救治下脫離了生命危險,卻仍然處於昏迷。


    穆軒王一直守在她的床邊,緊緊握著她冰冷的手,眼中滿是悔意。


    太後冷冷地瞥了一眼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女人,然後板著臉沉聲道:“祁兒,這女子舍命救你,的確有功。哀家見她長得還算端正,不如將她送入宮中,哀家為她做主,給她一個正三品的美人之位,保證她下半生榮華富貴,安然無憂。”


    太後這話一出,整個屋子的空氣都凝固了。穆軒王守坐在床邊,沒有迴過頭來,玄賀見氣氛有些怪異,便開口道:“母後,兒皇的後宮佳麗雲集,並不打算繼續選妃。況且這婢女舍命救了王弟,想必對王弟是情深意重,兒皇又怎能橫刀奪愛呢?”


    玄賀客客氣氣地說著,卻不料遭了太後一記冷眼,隻得立刻住了嘴,不再多言。


    “什麽橫刀奪愛?選她入宮這是為她的下半輩子著想,難不成有哀家做主都還委屈了她?”太後說著,走到床邊去。


    穆軒王依舊緊緊握著那女子的手,太後的眉心緊擰了起來。


    “祁兒,你也老大不小了,這個冬兒一過,就該及冠。這穆軒王府中也的確該添置一個賢惠持家的女主人了。哀家看那趙太傅的長女端莊秀慧,而且對你也是愛慕已久。不如選個吉日,將她迎進府來,也好讓哀家早日安了這份心。”


    在太後眼裏,玄祁才是這北國的王,那麽他的王妃將來就是北國的後。她怎能允許玄祁和一個沒身份沒地位的婢女好上了?這不等於是丟了這北國的顏麵嗎?


    聽到這兒,穆軒王總算明白了太後的心思。他緩緩地轉過身來,向著太後端端地跪下,低沉著嗓子道:“承蒙母後擔憂,兒臣的確該成家了。但是兒臣心中已經有了所愛,無法娶那個趙氏為妻。”


    太後將話都撂下了,也就是打定了主意。她從沒想過自幼對她順服的穆軒王這次居然會違逆於她。


    看著穆軒王一副任其責怪也絕不妥協的模樣,太後頓時覺得一股子氣都衝上了腦門兒。她再不顧及什麽皇家顏麵,上前去指著榻上的女子低斥道:“心中所愛,就是這個低賤無恥的婢女?”


    穆軒王仰起頭來,似乎無法容忍太後這樣的謾罵,“母後,事到如今,兒臣也不願再隱瞞。母後可曾記得半月前夏國送來的那位皇後?”


    太後疑惑地皺起眉,心想那個什麽皇後不是被他當即給休了嗎?當時她在宮中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拊掌稱快,覺得這才是一代帝王該有的氣魄。可如今他為何突然提起這個事情?莫非……


    “莫非,這個女人就是……”太後難以置信地指著她,戴滿鎏金護甲的手都在發抖。


    穆軒王再拜一拜,一臉正色地答道:“母後猜得沒錯,她就是夏國的皇後。”


    這話一出,在場皆驚。連玄賀都忍不住再瞥了兩眼那床榻上的女子,若有所思。


    “母後,兒臣的確曾經將她休棄。可是天意難違,兒臣與她緣分未盡,因此再度相逢。兒臣實在……實在對她傾心不已,她又對兒臣舍命相救,如此善良勇敢的女子,世間何求?兒臣已經決意要娶她為妻,求母後成全。”


    穆軒王說罷,便開始對太後磕頭,他的額頭碰在青石地磚上,發出意一聲聲沉悶的低響,可太後卻隻聽到自己的粗重的唿吸聲。


    她用手捂著胸口,不停地喘著氣,一旁的玄賀感覺到太後氣息不順,連忙上前來扶住她,為她順氣。卻依舊沒有嗬斥地上的穆軒王,也沒有逼他妥協。


    “你這個……這個逆子!”太後沉沉地喘著,喘得臉色發青,似乎隨時可能會一口氣上不來似的。


    可穆軒王卻並沒有察覺太後的異樣,他隻是一心地對著她磕頭。他知道,太後下了決心的事情九頭牛也拉不迴,如果不在這個時候穩住陣腳,以後就再也沒機會了。


    直到一旁的丫鬟發出一聲驚唿,穆軒王才猛然抬起頭來,這才發現,太後已經暈了過去。


    玄賀扶著太後,對身後的禦醫嗬斥著,卻並沒有就近在王府中救治,而是吩咐著將太後送迴宮中。


    穆軒王見這狀況如此不妙,也慌了神,起身來欲要靠近,卻撞上了玄賀的冷眼,“母後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朕絕不輕饒!”


    穆軒王無力地再次跪下,臉色慘白。


    幸而太後福澤深厚,雖也算是九死一生,但終究是沒有被拉進閻王殿。可她一醒來就下了懿旨:六王爺玄祁,為子不孝,褫奪其封號。夏國棄後媚惑王爺,居心不善,賜毒酒。


    她醒來的第二日,懿旨和毒酒就送來了王府。麵對著那鎏金酒杯,她淒然地笑了笑,“王爺待我如此,為王爺而死,我無憾無悔。”


    可就在她欲要仰頭飲盡的時候,穆軒王上前來打翻了那毒酒。


    “我帶你去求母後。”他拉住她的手,眼中滿是堅定。


    可他們還沒踏入宮門,就被侍衛攔住了,“皇上有旨,六王爺不得入宮。”


    穆軒王有些惱了,他越來越不明白這究竟是太後的意思,還是皇上的意思。可是終究聖旨不可違抗,他們沒能入宮見到太後。而太後卻也沒再繼續逼迫,即使明知他違抗了懿旨,沒有讓她喝那杯毒酒。


    自那以後,宮中沒再傳出任何消息,似乎太後在氣了一陣以後,就想通了,默許了他們的事情。


    穆軒王想入宮去瞧瞧太後,卻始終不得法。無奈之下他隻得借助在朝中的關係側麵向皇上進諫,以表達自己的憂慮。


    終於在漫長的等待之後,皇上答複了他:母後鳳體抱恙,不宜再受刺激。如若王弟執意要迎娶夏國皇後,可私下過禮,待到誕下世子,再將此事說與母後。母後念及小皇侄,定然不會再咄咄相逼。


    穆軒王拿著這封字跡潦草的信函,臉色漸漸沉了下去。那不像是皇上的字跡。


    帶著這樣的疑惑,穆軒王再次請求入宮見太後,可終是不被允許。皇上身邊的公公前來見了穆軒王一次,將皇上的意思帶了過來:要麽照著皇上的意思做,要麽就照著太後的意思,娶了那趙氏為妻。


    這才終於讓穆軒王下了決心。


    為了不驚動到太後,他盡量將禮數從簡,禮部尚書素來與穆軒王私交甚好,穆軒王便將她送至禮部尚書的府邸,以尚書之女的身份嫁入王府。


    那日飛雪漫漫,火紅的花轎穿行在白茫茫的天地間,遙遙望去,如同女子那白皙無暇的肌膚上刺了一朵耀眼的紅梅花。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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