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安然在西廂房和殷管事一起吃晚飯,直到深夜還沒離開。


    “殷伯伯,父親要是出麵,赫連家免責有幾分成算?”


    趙安然突然的鄭重令殷管事震驚,隻是說到赫連家的事麵色仍是黯然:“不過三分。表姑娘,老太爺和老爺軍功顯赫,已是著了皇上的忌諱,皇上此番不動赫連家筋骨,也會斷赫連家一隻臂膀。”


    如此嚴重嗎?她以為不過是貪墨,皇上不會太嚴厲。


    皇上登基,建國大乘,立號武德,今年正是武德七年,安然十一歲。


    當今起兵奪權的時候,她才四歲而已,若她知曉當今是軍權大臣起兵奪位,就不會那麽樂觀了。


    “若是朝中有別的大臣和父親一同出麵呢?”趙安然仍懷著一絲的期望。


    “皇上會輕判,但心裏也有了刺,以後赫連家就是在背芒刺,稍有不慎就是屍骨無存。”殷管事冷著臉說道。


    自古良將難為,赫連家正處在進退難宜的境地。開國元勳,執掌兵權,退則兵士寒心,進則戰功赫赫,功高蓋主。這兩樣都是帝王心中的禁忌。


    “父親對這事兒怎麽看?可有對策?”她依舊不不肯放棄希望。


    殷管事暗著眼搖頭說:“姑爺他...他會從中說項,隻是不在官場,諸事皆不由人,須得等上幾日。”


    等上幾日?趙安然看著殷管事陰涼的臉色恍然,怕是父親根本就不想出麵,說是從中周旋,也不過是推脫之詞。


    “那......殷伯伯,若是就這樣不管不顧、順其自然會怎樣?會有生命危險嗎?”趙安然有些擔憂,帝心難測,她到底不敢冒險。


    “那倒不會。”殷管事聲音有幾分沉重,“老太爺畢竟是跟隨當今走到今天,官職也隻是從二品的驥遠將軍,老爺又隻是從四品的將峰,不屬軍營要職,若判下來,狠一點一人奪官,一人留官,至於官職大小就看判決了。”


    在殷管事看來,皇上不會太為難赫連家,畢竟赫連爭是有名的剛正不阿,而赫連城又是個耿直的性子,念著赫連家始終追隨著當今的情分,當今不會把事做絕。


    趙安然並沒殷管事那麽樂觀。她雖不知道七年前的兵力奪權,但在她看來,軍權向來是帝王最不放心的,赫連家軍功顯著,又勝在軍心,軍權未在握,皇上是不會安心的,怕是夜夜難眠吧?


    做帝王的人,首先就是要無情無心,隻有這樣才不會被外物所牽絆。


    “殷伯伯,明天你就迴京,盡可能地想辦法保外公官職。舅舅可以沒官,但外公不行!”趙安然急切地說。


    殷管事一臉的不以為然。也難怪他如此,若要子孫昌盛,必是年輕一輩的人出息,在他認為,老爺在官比老太爺更合適,何況老太爺已過天命之年,說句不好聽的,能活幾年都不清楚,還不如讓老爺在官。


    見他如此,趙安然心下焦急,強作鎮靜地說:“殷伯伯,舅舅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在軍中若不是外公把關,以舅舅耿直衝動的性子是不可能有現在的成就的。舅舅性情耿直憨厚,不適合做將軍,行軍打仗最忌衝動行事,偏舅舅就是這樣的性子,若外公不在官,隻舅舅一人,早晚會出事的。殷伯伯聽我一次,我是認真考慮過的!”


    殷管事不做聲,安然繼續說:“殷伯伯,正是外公年過天命,皇上才會更放心啊!何況,舅舅衝動,沒了外公的幫襯,早晚會連累赫連家的。殷伯伯也說了,赫連家已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皇上不趁此拔掉這根刺,難道還要等下次嗎?況且,以外公的謹慎,還會有下次嗎?”


    殷管事驚異地看著安然,像是發現了一塊寶,點頭應了:“好,我明天一早就走。”


    見他答應,安然舒了口氣。


    經此一夜的深談,她知道,不管外公和舅舅是否貪墨,皇上都會降罪赫連家。參奏赫連家貪墨是順了皇上的心意行事,即使沒錯也是有錯。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赫連家是在劫難逃了。


    她現在想做且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地讓刑罰降到最低。她很清楚,隻有保住赫連家,她和安笙才能在趙家站穩腳跟,若沒有赫連家做後盾,她和弟弟在趙家少不了被人傾軋踩踏。


    她是女兒家,一個人無所謂,可弟弟不過四歲,而且是名正言順的趙家繼承人。沒了母親,他在趙家的日子前景可見波濤兇險,能不能保住繼承人的身份尚且不說,最重要的是,利欲熏心,他可能會在家族爭奪中受傷,甚至喪命。這都是趙安然不想看到的。


    因此,她希望是外公在官,這樣她才有機會帶著弟弟脫離漩渦。


    黎明破曉,日上山頭,安然打了個哈欠說:“好困啊,殷伯伯睡會兒,我迴去了。”


    一夜無眠,趴在**,安然沉沉地睡去了。


    徹夜未眠的還有秉燭夜談的祖母和父親。


    昨日末曉,父親就進了映輝堂。


    父親進去後就一直沒有出來,映輝堂亮了一宿的燈。


    沒有人知道父親和祖母說了什麽,但從那一夜之後,祖母再沒有讓父親替赫連家說項。而殷管事在趙家住了一晚,便匆匆地告辭迴京了。


    看他背影消失在塵土飛揚中,安然心情很不好,一臉陰鬱。


    前世,外公主動引咎辭官,今生,她一定不要往事重演。世事難料,此去京城能不能成事,她沒有一絲把握。


    有時候能夠知道結果並不是件好事,這會壓得人喘不過氣。


    心有餘而力不足。在現實麵前,她太渺小,渺小的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盡管如此,她仍舊不得不在波濤中掙紮著前行,因為她知道,她沒有迴頭路,隻能向前看。


    殷管事迴京了,趙安然隻能靜等消息。


    度日如年,焦急不安地等待,險些白了少女的發絲。一日、兩日,始終不見絲毫音訊,趙安然“騰”地一下站起身,“嬤嬤,我去見父親。”


    穿廊行院,趙家一絲被赫連家影響的跡象,該幹什麽還幹什麽,似乎赫連家與趙家並無半點關係。


    她不禁蹙眉。


    “爹,你什麽時候上京?”安然帶著些許的期盼看著父親。


    趙庭軒不悅地說:“你一個女兒家管外麵那麽多事做什麽,閨閣千金就該有閨閣千金的樣兒,快迴去!”


    安然倔強地仰著頭,眼睛直盯著父親:“外公和舅舅入獄,要趕緊去疏通才是,這樣等也不是辦法,爹,咱們能等,外公他們不能等,多等一日,外公就多受一日牢獄之苦,多一分危險,爹...”


    “我有分寸,知道該怎麽辦。”


    看著麵無表情的父親,安然更是焦急:“爹!”


    “好了,你不走我怎麽去找人疏通關係!”父親麵露不耐。


    見父親答應了,趙安然笑著行禮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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