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皇後在笑,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想笑,於是便這樣笑出來了。笑容很美,依舊是那樣的嬌豔,那樣可以讓鮮花也為之矢色的笑容。


    腦子有些遲鈍的劉宏,看到此刻的這種笑容,依稀迴憶起了當初第一次見到何氏那時候的場景。那個時候的何氏,臉上也是帶著這樣的笑容的,站在那些盛開著花朵的苗圃旁邊,人比花嬌。一下子,他被吸引住了,不僅是目光,還有心。


    那時候,他心中便有了占有她的心思,要讓這張美麗動人的臉龐,為他笑,為他羞怯,為他麵帶潮紅。於是,他便從那些秀女中,選了何氏,並在之後對其無比的寵愛,最後,一直空懸著的後位,更是有了新的女主人。


    一切,都是因為那不經意的一瞥,因為不經意時看見的美麗笑顏。


    可現在,再次看到這一種笑容,劉宏卻沒有當初那種心動的感覺了。相反,他的心還在動著,卻是悸動,一下子一下子的驚悸。


    他想到了很多,想到了何氏的善忌,想到了他對於王美人的寵愛,對於何氏的冷落。想到了何氏毒殺王美人的手段,還想到了,一直以來他所害怕的那一件事情,他與心愛的王美人生下的協兒。


    越想,便越怕。


    他最信任的十常侍死了,便代表了事敗,泄露了。他不知道現在何氏來這裏究竟是為了什麽,但卻從剛剛的話裏麵推斷出來了一些東西。


    身體極度虛弱的了劉宏,雖然什麽都做路了,可也還沒有到了完全昏聵,什麽事都想不明白的地步。身為一個皇帝,哪怕是昏庸的那一種,他也是一個皇帝,坐穩江山皇位的皇帝。


    這讓他怎麽能不怕?一切聯想起來,聯想到何氏從前做過的事情,劉宏怎麽會不怕?他怕,怕劉協遭到毒手,這是從以前開始便有的隱憂。才有了後來把劉協交給太後撫養,又把劉協送出宮去生活的一連串舉動。


    不僅如此,他同時也怕自己,擔心自己的安危。


    直到現在,劉宏才終於看明白了這個女人,以及她心中,隱藏著的那種冷酷。


    悔恨,深深的悔恨。如果不是一開始因為何氏的美貌,對何氏言聽計從的話,他也不會讓何進坐上大將軍的位置,讓宮中的何氏與宮外的何進互為援引。以至於他後來要廢到何氏的時候,都不敢廢,怕的正是他的大將軍,何進的反彈。


    否則現在何至於此?再後悔,都沒有用了。


    站著的是何氏,躺著的是他。何氏可以做到很多事情,這其中包括他最害怕的,可他,什麽都做不到,最簡單的事情都沒有辦法做到。


    顫顫巍巍的,想要把手從被子裏麵抽出,舉起來,可是不管劉宏用力,使勁,手臂都像是不屬於他自己的一樣,隻能艱難的挪動著,挪動出了被子。再然後,他重重的喘息著,由內而外感覺到了一陣疲憊。


    “陛下,您怎麽了?”何皇後關切的看著劉宏,匆忙的伸出雙手,握住了劉宏的手。


    她臉上還是帶著笑容。


    劉宏的手原來不會這麽的粗糙的,可在臥床這麽久的時間之後,他的手掌的皮膚已經變得幹巴巴的,如同老樹的樹皮一樣。


    何皇後的手則不同,保養得很好,又貴為皇後,她的手是那樣的嬌嫩,光滑得與玉石的質地差不了多少。膚若凝脂,白裏麵透著點點的紅,一看根本和一種藝術品差不了多少。


    兩人都可以感受到與對方的差異,都可以清晰感知到對方的體溫。


    劉宏的手是冰涼涼的,握得久了,摩挲得久了,那種觸感還會讓何皇後感覺到一絲的路舒服?她的手,自從進皇宮後,可沒有摸過這樣子粗糙的東西,更別說這樣一直握著了。


    厭惡,準確的來說,是厭惡。


    大抵人老之後的手掌都是這樣的,可何皇後還是厭惡。這是有緣由的,這是劉宏的手,那曾經想要廢了他,現在還要讓他失去所有的希望,她的兒子的男人的手。


    劉宏也感覺到了,感覺到了何皇後溫暖的小手,那嬌嫩皮膚的滑動。這樣的一雙手,他以前最喜歡讓這樣子的手來撫摸他全身各處了,真是無比的享受。


    可現在,即使被這樣握著,他的手,依舊冰涼。感覺到彼此手掌的差距,再想想這一雙手的主人曾經做過的事情,那些過往的記憶,美好的念頭,全部也沒有了。


    他可知道,這樣的一雙手,也是可以殺人的。就算不能,但隻要她的手輕輕的一揚,也有會會替他去做,和當初的那件事情一模一樣。


    何氏沒有動手,卻有人,替她動了手。


    他殺了那些動手的人,唯獨對於何氏無可奈何。


    “陛下…”輕柔的叫著,她心中生出一股快意。


    正是這種快意,讓何皇後在笑。她想到了銅鏡中的自己,那與年輕時相差無幾卻多了極深韻味的麵容。再看看現在的劉宏。之間的差距,還真是讓她想笑。


    為什麽不笑?起碼現在躺著的不是她,垂死的不是她,她還是那個至高無上,大漢的女主人。還會在以後,保持著這一個身份,繼續站立在最高處。


    她為什麽不笑?


    該笑。起碼現在的一切,都在證明著曾經的她的決定沒有錯,做得那些事情也都是對的。


    劉宏的嗓子火辣辣的,幹得要冒出煙來。他現在真的想要喝一口水,一口水就好。


    “水…給朕…水…”


    “陛下,宮女們都出去了呢,臣妾也不知道水放在哪裏。”何皇後說道。


    近在咫尺的一張矮桌上麵放著的杯子與瓷壺,完全被她給忽略了。


    “你…”劉宏的嘴唇哆哆嗦嗦的,臉色更是變得漲紅了起來,被何皇後握住的那隻手也止不住的抖動著。


    怎麽可能沒有水?怎麽可能?以往每一次醒來,他身邊的宮女都會用最快的速度將溫水送到他的嘴邊的,怎麽可能現在沒有水了?宮女要是不在,可水肯定是在的。


    她隻是不想讓自己喝到水罷了。


    這個想法一生,劉宏心中充滿了怒火。整個人無比的憤怒。這女人…這女人…真的是無法無天!


    “陛下真的那麽想要喝水麽?”何皇後問道?


    屈從於現實,屈從於身體的需求,劉宏再次重複了一遍,道:“水,給朕水…朕要喝水…”


    “陛下這麽想喝水,那麽臣妾自然要讓陛下好好的喝一喝水。不過…陛下還記得臣妾剛剛說過的事情麽?”何皇後不急,又問道。


    “你…”


    “臣妾什麽?陛下究竟想要說什麽?”湊近了劉宏,何皇後的手捏著劉宏的手,用了一點力氣。


    很輕的一點力氣,真的,何皇後發誓她沒有用多少的力氣。


    劉宏的臉色頓時變了,變得蒼白無比。他的手很疼,被捏住的那隻手的手掌無比的疼,一陣陣的抽疼,整隻手掌都在扭曲,變形。


    可不管再疼,劉宏都沒有辦法將手從何皇後的兩隻手裏麵掙紮出來,一點辦法都沒有。他的手之所以能夠保持如今的姿勢,也不過何皇後握著他的手的緣故,否則早已經軟軟的垂落下來。


    早被酒色掏空的身體,原來的劉宏,在很多方麵,比皇宮中宮女還要不如。再加上前次被張角重傷,能夠活下來已經極其的不容易了臥床又臥了如此久的時間,他的身體已經變得連一些少年都可以輕易的去擊倒,打敗他。


    “啊,陛下,你怎麽了?怎麽迴事?”乍作驚訝,何皇後連忙放開了手,表示著關切。


    “你…這…”手被放開了,劉宏鬆了一口氣,可是手掌的疼痛還未散去。


    每說一句話都無比艱難的他,現在真的十分希望有一個太監,一個宮女出現在這裏。這樣這個賤婦也不會如此的猖狂,這麽的肆無忌憚。


    可沒有,偌大的寢宮裏麵,隻剩下了他與這個賤婦兩個人。也不會有人進來,在現今的皇宮裏麵,劉宏知道,是沒有人敢於違抗身為皇後的她的命令的。


    悲哀,從手握至高無上生殺大權,一聲令下有無數人為他前赴後繼的皇帝淪落到現在得地步,劉宏真的覺得無比的悲哀。


    “唿。”何皇後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終於有這麽一刻,她不需要再去顧忌什麽,隻需要按照她的想法行事。


    某些事情,她必須要去做,也一定要做。看看過去的王美人,看看現在的劉宏,何皇後知道,不能給他們機會。


    機會最好都在自己的手中,過了不會有別人更不會給你機會。她一開始,抓住了機會,賄賂了主管選秀的官員,成為了一名秀女,進了皇宮。又利用美色再次抓住機會,成為劉宏最為寵愛的妃子,最後登上後位。再後來,她抓住了機會,將王美人毒殺,避免了可能出現的一係列的事情。


    機會,她一路走來,次次緊抓著的都是機會,這一次也不會有例外。


    有些人,最好讓他不能開口,不會開口。自然以後的各種麻煩事,從源頭斷絕了之後。也根本不會有。


    “陛下,考慮得怎麽樣了?”她問。


    劉宏的手挪動著,艱難的把手迴了迴來,放進了蓋著的被褥裏麵。他知道,何氏隻要一掀開被子他的手就會被再次抓出來,可他還是希望去製造一點麻煩。


    緩緩的,劉宏堅定的搖了搖頭,幅度很輕微,不仔細看無法分辨出來他是在搖頭。


    他知道,不管他點頭,還是搖頭,最終的結果都不會改變。他隻是搖頭,想要看到何氏臉上出現的變化,想要看這女人倉惶而無助。


    可是沒有。


    她那樣靜靜的看著他,沒有波動,笑容收斂,很平靜。


    周圍很靜,十分的安靜。心髒的跳動聲清晰可聞,劉宏突然感覺喘不過氣來。


    “沒有用的。”何皇後淡淡說道,兩手手掌交疊在一起。沒有憤怒,什麽都沒有,代表了她現在的態度。


    “陛下應該知道,沒有用的。不管陛下同不同意,最終的結果都不會有所改變的。因為陛下駕崩之後,留下的遺詔裏麵,會揭露出十常侍與劉協的陰謀。然後,會發生什麽,哼哈哈哈。”輕輕笑了起來,何皇後看到了一幅很美麗的場景,與當初王美人死的時候,一樣豔麗的景象。


    笑了很久,她才停了下來,繼續道:“會發生什麽,陛下應該也是知道的吧。”


    “你…放過協兒好不好?要什麽…朕…都可以答應你。哈…哈…”說完了一整句話,劉宏又開始喘息起來。


    他的臉上又出現了那種不正常的紅暈,在本已瘦削的臉上,顯得十分的病態。


    “好。陛下既然開口了,臣妾自然無不依允。”


    聽到了這一句話,劉宏眼中又恢複了一些光彩來。


    “不過…”


    他的心,頓時又低沉了下來。


    “陛下為什麽隻想到與王氏的孽種,卻沒有想到辯兒,沒有想到也是陛下的親生骨肉的辯兒?”


    看著劉宏失望,給了他希望,最後又徹底的絕望。劉宏臉上表情的轉換,何皇後都看得十分的清楚,正因為清楚,才會有了現在的戲弄。


    劉協,她是不可能放過的當初放過了一次,現在的變故都在狠狠的打著她的臉,無比的疼。她怎麽可能還會放任劉協活著?


    劉協還在一天,那麽他會是威脅威脅到辯兒皇位的敵人!


    是敵人,就該徹底的鏟除啊!


    “所以陛下,希望你還可以撐到那個時候呢。和當初一樣,真想看看陛下看到劉協那個孽種死的時候的模樣,一定會非常有趣的。”淺笑,從何皇後檀口說出來的,卻是足夠讓劉宏墜入冰窟的言語。


    “你…這個賤婦!”劉宏的臉色急劇的變化,大起大落的心情,攪動著氣血不斷的翻湧。他隻覺得有一股,胸口有一口堵著的氣,無法發泄出來十分的難受。


    “噗。”突然,那股氣衝出胸膛,從劉宏嘴裏麵噴出了一口鮮血來。


    整個床榻間,是散放著的鮮紅的血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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