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老牛家的大傻成了村裏最受待見的人物,走哪都一群人圍著。


    已經春暖,婆子媳婦們又都聚在了河邊洗衣服。


    “大傻,你再跟這幾個嬸子說說,你哪天看見衛家丫頭在打穀場都幹啥來著?說細點兒,講得好嬸子還給你糖吃。”


    牛大傻留著口水傻樂嗬,連說帶比劃,講到他也不明白該咋說的,幹脆就自己照著樣子學一遍。


    “哎呦,娘呀,羞死人啦!”麵嫩的小媳婦聽得是滿臉通紅,抱著衣盆躲到一邊去。


    幾個婆娘哄堂大笑,直催著大傻再說細點兒,直到都盡了興才肯放他走。


    到了村頭,又被幾個閑漢拉扯住。


    “大傻,快來,再跟哥幾個說說,柳家二小子在後山都幹啥來著?說細點兒,哥帶你喝酒去。”


    大傻一通動作,幾個人還嫌不過癮,又低聲問了幾句。


    大傻撓著頭想了想,瞪著眼睛拿手比劃了個饅頭大小的形狀,傻乎乎的點頭說:“就這麽大,可白啦。”


    “嘖嘖……”四周一片吞口水的聲音。


    飯莊裏芽兒急的都快哭出來了,“寶珠姐,你說我二哥鬧的這叫什麽事兒!自己沒羞沒臊也就算了,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兒,啥閑話都坐實了!”


    柳二那天追到衛家,直接就衝進衛二蘭住的廂房,哭喊著上去就一把抱住,上上下下的摸了一遍,確認沒傷著才破涕為笑。他是笑了,一屋子的婆子媳婦可都傻了眼,別說這沒成親的大姑娘,就是成了親的小媳婦,也沒有被自己相公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兒親熱過。


    啥叫眼見為實,當即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了,神色曖昧的勸和李氏,說都是要做親家的啦,有話好好說,別傷了和氣,還有的直接就問啥時候辦喜酒,芽兒娘是騎虎難下,後悔死自己一時衝動,一旁的刁氏臉都青了。


    事已至此,固然女方的名聲有礙,但若是男方不肯迎娶也是不厚道,何況有了這搭子事,好人家的姑娘誰還肯再嫁給柳二呢。


    “芽兒,現在你著急也沒用,橫豎還有柳大叔和嬸子拿主意,聽老人的安排就是了。”寶珠勸道。


    兩人正說著,霍正東和周仕顯一前一後進來。


    寶珠連忙上前,“怎麽這時候過來了,吃過飯沒有?”


    “我和仕顯在營中商量事情,錯過了飯點兒。”


    寶珠連忙讓劉福去準備吃的。


    “霍爺,給您做道筍丁茄子,板栗醬鴨,再來一籠銀絲卷一個豆腐湯,立馬就能得,您看咋樣?”


    劉福人機靈又會說話,察言觀色的本事也是一流,來店裏沒幾天,隻要是見過一麵的客人,他都記住了稱唿,連脾氣喜好都揣摩個八九不離十,很是讓人喜歡。


    霍正東笑道:“好小子,安排的正和我心意,就這些吧,待會兒爺賞你。”


    “謝過霍爺嘞。”


    劉福轉頭又問周仕顯:“周少爺,您吃點啥?”


    周仕顯麵無表情說道:“隨便。”


    劉福一怔,幹笑著悄悄轉頭看了眼寶珠。


    “那就隨便再加兩道菜吧,醬爆雞丁跟蝦醬青菜,霍公子也愛吃的。”寶珠笑眯眯的說。


    劉福應聲去了後廚傳菜,柳大拎了茶壺給周仕顯斟上茶。


    寶珠去隔間取了霍正東慣用的茶具茶葉出來,泡好了親手斟上。


    周仕顯冷眼看著兩人動作親昵,嘲笑道:“正東,她對你可真是周到,難怪營中同僚都說你豔福不淺呢。”


    寶珠皺眉,這陣子衛二蘭和柳二的風流韻事鬧的沸沸揚揚,周仕顯不可能不知道,現在這樣說話是要把不檢點的名聲也往自己身上潑麽?


    “仕顯,空穴來風,不要以訛傳訛,憑白毀了人家姑娘的清譽。”霍正東將頭一杯茶遞給周仕顯,接過寶珠手裏的茶壺又給自己倒上一杯。


    寶珠冷哼:“周少爺毀人清譽的事又不是沒做過,咱們這店裏四雙眼睛可都看見了呢。”


    周仕顯將茶杯扔在桌上,站起來就往外走。


    霍正東衝寶珠搖頭:“你呀,何必逞口舌之快?”


    那邊周仕顯剛走到門口就被人攔住了去路。


    衛守業一臉討好的擋在門外,“周少爺,總算見著您了,上迴我去周府請安,門房攔著沒上進,我這不是得去給您道謝麽,多虧了您請來城裏的大夫給我治好了病,我……”


    “滾!”周仕顯一肚子的火氣,衝著衛守業就是一腳,踢完了揚長而去。


    衛守業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嘴裏嘟囔著:“這是咋的啦,這麽大火氣,前陣子還好好的……”


    衛守業自言自語的走進店裏。


    寶珠從屏風後麵繞過來,正好看個滿眼,見衛守業挨了一腳心裏直樂。


    “衛守業,你又過來幹什麽?想吃白食的話去後院兒等著,晚上有泔水。”


    衛守業瞪著眼睛罵道:“有你這樣跟親爹說話的麽?沒教養的東西。”


    寶珠懶得跟他廢話,直接叫柳大跟劉福將他扔出去。柳大這迴問都沒問,冷著臉上來就要動手。


    衛守業蹭的竄出兩步遠,舉手攔住:“你等會兒,我說完就走。”


    柳大迴頭看著寶珠,寶珠點點頭,衛守業見柳大退迴去了,才輕咳了一聲,提著嗓子說道:


    “我說四丫頭,你別覺著現在發大財了就眼裏沒人,我可告訴你,子女無私產,你知道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懂是啥意思不?就是你的錢都是我這個親爹的!就算你將來想帶走當嫁妝,那也要問過我的意思才行!”


    芽兒忍不住吼道:“寶珠姐早就跟你家簽了契斷絕關係了,你少做夢,還父母之命呢,先管好你家親閨女再說吧。”


    衛守業白了芽兒一眼,“嘿嘿,那契約上麵沒寫戶籍沒買賣雙方,就是周少爺糊弄你個小丫頭玩兒的,你們還真當一迴事,我告訴你,那就是廢紙一張!以後老爺我說話,你們當夥計的都少插嘴,惹急了我把你們都辭了!”


    柳大跟劉福麵麵相覷,芽兒張口結舌,焦急的看向寶珠。


    寶珠神色平靜的聽衛守業說完,笑了笑,“衛守業,你怎麽也讓周少爺給唬住了?我告訴你,當年那張契是廢紙不假,可是按照朝廷的戶籍律法,我已經被陳家收養了十五年,就算是沒有任何契約,我如今也是陳家名正言順的過繼女,陳家的店和錢都跟你沒半個銅子兒關係。”


    衛守業轉著眼珠子懷疑的看著寶珠,自然是不肯信,隻要沒簽過賣身契,自己一輩子都是他爹,何況周少爺也說,當初那張契約就是隨便寫的,壓根就沒用。這死丫頭一定是在蒙事,正要再開口,這時候霍正東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你是衛守業?”


    衛守業沒想到裏麵還有客人,嚇了一跳,他也知道來這兒吃飯的都是軍中的將領,見霍正東衣著華貴氣度不凡,也不敢怠慢,趕緊堆了一臉的媚笑躬身作了個揖,小心翼翼的說道:“迴大人話,正是小的,您是……”


    “我是仕顯的表兄,聽他提起過你。”


    “原來是表少爺啊,失敬失敬,我家閨女在周少爺身邊兒伺候著,都不是外人,哈哈。”衛守業直起腰,放鬆了神情。


    霍正東輕笑:“哦,既然不是外人,那就進來坐下,陪我喝兩杯吧。”


    衛守業巴不得,也顧不得理會寶珠,忙不迭的跟在霍正東身後進去。


    寶珠示意幾人都散開,自己豎著耳朵聽裏麵的談話。


    劉福端了菜送過去,霍正東點頭道:“好小子,點的菜正和爺的胃口,喏,這個賞你的。”說著從懷中掏出一錠碎銀子扔給了劉福。


    “謝霍爺。”劉福接過銀子歡喜的謝賞。


    那塊銀子看著少說也三四兩,旁邊衛守業眼睛都直了,心想難怪都說飯莊發了大財,沒想到連小夥計都這麽多的賞錢。


    霍正東又說:“劉福,我看你人夠機靈,不如來軍中做我的親兵,跟我一起迴京如何?”


    戰亂時期都是四處逃避兵役,可太平年間又都搶破了頭的想鑽到軍中混。


    劉福原以為自己能來陳家飯莊做工已經是好運了,沒想到才幾天就又有更大的好運等著自己,驚喜的愣在那兒不知道說什麽好。


    “你今天迴去和家裏商量下,要是都同意,幹脆這兒的工也別做了,明日就和我去營中。”霍正東接著說。


    劉福一聽提到家裏,立刻就被澆了一盆冷水,瞬時熱情勁兒就熄滅了,苦著臉說道:“霍爺,我看還是算了吧,我媳婦……肯定不放我走啊。”


    “撲哧”霍正東忍俊不禁笑出聲來,衛守業也麵露嗤笑:“哼,瞧你這點兒出息!”


    霍正東輕咳兩聲正色道:“大丈夫誌在四方,你年紀還輕,在軍中待上個一兩年,我多加提拔,等你升了軍職將一家老小接到京城團聚,那時候可就不是農戶了,不僅給你媳婦掙個誥命身份,就連你爹也是堂堂正正的劉老爺了。”


    劉福糾著眉毛想了好大一會兒才說:“霍爺,我謝謝您的好意了,可是我這最遠的也就去過鎮上,京城的大世麵也沒見過,我這心裏還是含糊,我看就算了吧?”


    霍正東惋惜的搖搖頭,“唉,可惜了。”


    等到劉福退出來,衛守業早就迫不急待兩眼冒光的看著霍正東:“表少爺,霍爺,我……我家那小子今年十三啦,比他可機靈的多,你看……”


    霍正東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似乎是沒聽見。


    衛守業趕緊的站起來給斟滿,繼續說道:“霍爺,您的親兵,那也得知根知底的自己人不是?我和周少爺的關係您也知道,大家都不是外人,您使喚也放心啊。”


    霍正東皺眉:“你家兒子我又沒見過,也不知道他資質如何。”


    “您放心,好著那,機靈聽話,還懂事兒,保準讓您滿意,要不我現在就把他叫過來給您瞧瞧?”


    霍正東笑笑:“這事不急,來,喝酒。”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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