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蝌果然是個有心計的,既然如此,黛玉便恭敬不如從命,雙手接過了那小匣子,掀開來仔細一看,竟是一顆未經打磨的金剛石,足足比桂圓還大了一圈,雖然還未打磨,但映著光已經是燦然生輝。


    寶琴笑道:“這個金剛石是先父在世的時候跟別人換來的,咱們這裏倒沒見人用它做首飾的,因知道你喜歡這些奇怪的東西,所以就拿來給你玩,不值什麽,你可別嫌棄。”


    黛玉拿起那塊金剛石,果然是好東西,入手沉沉的,少說也有幾十克拉,可惜本朝沒聽說有匠人會打磨的。黛玉一轉念間又想起蘇雲恆“求婚”時送的紅寶石戒指,也許長公主有這樣的匠人也說不定,來不及多想,忙向寶琴笑道:“這已經是很貴重了,物以稀為貴,我想買還沒有地方去找呢!”


    寶琴這才放心。


    說起寶玉和寶釵的婚事,寶琴偷笑道:“寶哥哥不知怎麽的,突然變得用功起來,自己去跟太太說婚事從簡即可,結果聽說頭一日行了納彩問名之禮,第二日就說二人的婚事卜了個上上大吉,隻用了兩日就過了六禮裏麵的前三禮,照這個從簡法兒,不用等到下個月就能親迎了!”


    黛玉抿嘴一笑,賈府落魄至此,沒想到王夫人也真舍得拉下臉,給唯一的寶貝兒子的婚事辦得如此寒磣,真不知親迎那日會是何等景象。


    黛玉被賜婚於定國公世子的消息傳去賈府後不出意外的掀起一陣波瀾,賈府的許多下人早在幾年前就認定了黛玉會是將來的寶二奶奶,後來寶玉跟寶釵定親固然出乎意料之外,而黛玉剛滿十四歲就被賜婚給大她五歲的定國公世子也是無論如何想不到的。


    鳳姐兒親自去跟賈母迴報了這喜事,又忙趕著備了禮送去林府。賈母聽了之後悲喜交集,敏兒的女兒如今也定下了終身大事,不知她九泉之下得知娘家衰敗至此,還會不會像當初一樣願意把黛玉嫁到賈府來。


    黛玉婚事已定,賈母便又送去兩張房契,均是京城的鋪麵。因這次是正大光明給外孫女送陪嫁,因此王夫人邢夫人等第一時間就得知了消息,雖然賈母送的是自己的嫁妝產業,王邢二夫人管不著,不過還是招來抱怨聲陣陣。


    賈政這日無意間聽王夫人提起賈母不管自己孫兒,淨把產業送給外人,嘮嘮叨叨個不停,賈政心下煩躁,打斷她冷冷道:“那也是老太太自己的嫁妝,老太太經營有方,自然想給誰就給誰,你便是想給,怕是也沒有了罷。”說完甩袖走人了。


    王夫人沒想到賈政竟然不當迴事,還反過來譏刺自己,氣得一愣,眼睜睜看著賈政揚長而去,向旁邊站著的嬤嬤恨聲道:“你看看!我這還不是為他們父子著想,現在倒成了是我多管閑事了!”


    那嬤嬤諾諾連聲,王夫人想起那放出去收不迴來的印子錢,心中更恨,放印子錢的人在京城動蕩的時候逃了出去,後來政局穩定,王夫人遣了許多人去尋,也跟官府打了招唿,無奈人家隻答應著,並不真的去替她辦事,因此上到現在還沒找到那攜款潛逃的人。


    從賈母的嫁妝一轉念間,自然又想到寶釵的嫁妝,按道理說薛姨媽是不會虧了自己親生女兒,可誰知道她為了救兒子撒出去多少錢了呢?


    前些日子已經送過定聘了,接著就是過大禮。因定聘辦得低調,老太太不滿意,已是發話說過大禮從她那裏支銀子,王夫人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早先老太太就曾說過寶玉的婚事她自有主意,隻是後來不如她所預期的那樣是娶黛玉進門,因此剛開始隻是裝糊塗,不願去管,隻是寶玉終究還是在她身邊長大的,看到王夫人將婚事辦得一團糟,還是忍不住插手了。


    不過縱然老太太是有心要辦得排場大大的,不委屈了寶玉,這六十抬聘禮還是沒法子抬出去讓人見識見識。若是從正門抬出,往大街上繞一圈再從正門抬迴來,隻怕要叫人笑掉大牙,有那不知情的一定還以為榮國府送出去的聘禮被人退迴來了呢。


    賈母戴上眼鏡,仔細看著鳳姐兒備好送過來的聘禮單子,看得兩頁就放下了,把眼鏡取下,鴛鴦忙捧了眼鏡匣子放好,笑道:“老太太看累了?”


    賈母不答,半晌問道:“鳳丫頭有沒有說哪個日子好?”


    過大禮的時候就順便把六禮中的第五禮“請期”一起辦了,好日子是鳳姐兒尋人算的。


    鴛鴦笑道:“璉二奶奶說最好的日子就是四月十七那日,我想著是不是有些太趕了?”


    現在已經是三月中了,算來不過將將一個月的時間,要是在以前賈府煊赫之時,一個月時間那是準定不夠用的,可是現下卻說不準了。賈母又歎氣道:“罷了,就這個日子罷。你去把聘禮單子送過去,告訴鳳丫頭往各家送請帖時別漏了哪一家。”


    鴛鴦答應一聲,便拿了單子掀簾子出去了。


    賈母如今雖然走路還不甚利索,可比那會子癱在**好得多了,連太醫們都說沒想到。如今一應吃食藥餌全是賈母自己院子裏的人和鳳姐兒手底下的人經手,王夫人半點沾不上。更別說賈政早傳話出去,太太要“靜養”,誰都不許拿瑣事來煩她。


    王夫人本來還能插手寶玉的婚事,如今又被賈母攬過去,整日真的隻是靜養了。所幸還有寶玉房裏的事可以操心,王夫人也不算是太過無聊。


    自從寶玉房裏的通房丫鬟增員至四名,府裏眾人便都正經喊她們姑娘了。襲人跟寶玉最久,也是唯一一個名副其實的通房,餘下三人還都未能轉正。


    寶玉自從丟了玉之後變得不那麽喜歡跟丫鬟打鬧嬉笑,正人君子一般清心寡欲起來,襲人見紫鵑總是搶著往寶玉身邊湊,寶玉卻不冷不熱的樣子,心中既喜且憂。


    寶玉本是神瑛侍者下凡,聰明伶俐固然是有的,隻是那“天下第一yin人”的天賦,博愛的品質,卻皆是由那塊寶玉而來。無才可去補蒼天的石頭想要經曆塵世繁華,不免將神瑛侍者的本性變了,這玉又十幾年未曾離過寶玉的身,此時乍然沒了那塊玉,寶玉固然靈氣大減,隻是也沒有以前那般貪戀溫柔鄉了。


    紫鵑見寶玉在書房看書,玉釧和襲人圍著伺候,便自己去廊下逗那隻從*館拿過來的鸚哥,以前黛玉常教那鸚哥念詩,紫鵑略一逗它它就開始哇啦哇啦念起詩來,往日寶玉最愛聽它念詩,隻是最近卻不大去逗它了。


    鸚哥念了兩首詩,寶玉卻仍在書房裏沒有動靜,紫鵑正要再逗,卻見襲人掀簾子出來道:“把那鸚哥提遠一點,別擾了寶玉寫字。”


    紫鵑撇撇嘴,隻好把手裏的小點心撒出去,不理襲人,徑自轉身走開了。


    廊下的三等小丫頭討好襲人,忙走來把鸚哥架子提的遠遠的。


    玉釧沏了茶送去書房,看寶玉手不釋卷,便笑道:“寶二爺看了有一個時辰了,該歇一歇了。”


    寶玉將書放下,端起杯子喝一口茶,向走進來的襲人道:“我記得那鸚哥是我以前送給林妹妹的,她怎麽沒帶走?”


    襲人想起那會子黛玉被太太強逼著送上廢太子的馬車,哪還有工夫管這鸚哥?隻是這話卻不能對寶玉說,便忙笑道:“興許是忘了罷。”


    寶玉點頭,道:“迴頭打發人仍舊送去給林妹妹玩罷。”又拾起書本看了起來。


    襲人隻好應下。


    如今雖然怡紅院仍舊是以襲人為大,隻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太太把身邊一等大丫鬟玉釧開了臉放寶玉屋裏是什麽意思,明擺著就是嫌襲人姿色不夠罷了。因此襲人的地位也是極尷尬,其餘三個通房,一個是太太派過來爭寵的,且是一等大丫鬟,一個是自幼跟寶玉感情好的晴雯,長得有三分像黛玉,妖妖嬌嬌的,還有一個紫鵑整日在寶玉跟前提起黛玉,妄圖借此上位,虧得寶玉如今不大理會這些,不然襲人早就被擠到後麵去了。


    這四個通房裏麵數襲人最了解寶玉的性子,但是對寶玉用情最深的卻是晴雯和紫鵑,玉釧次之,襲人隻是機會主義者,借寶玉上位罷了,要說真情倒也有那麽一點點。


    時屆季春,恩科已是考完了,舉子們都在京城盤桓,等著放榜。有那高中的熱門人選,又青年未婚的,此時都是許多京官眼中的乘龍快婿,紛紛下帖子籠絡,隻等著一放榜就立即定親。


    林如海是不用再操心招贅女婿的事了,因此對這屆恩科也是興致缺缺,不像黛玉未被賜婚前那樣熱情。


    雖說沒有舉子來應征上門女婿,不過林府的門庭還是頗不寂寞的。自從蘇雲恆跟黛玉名分已定,蘇雲恆就來的更勤了,見不到黛玉沒關係,禮物送得可勤了,順便再夾帶一封書信字畫什麽的,林如海也都睜隻眼閉隻眼了。不舍得女兒出嫁是一方麵,林如海還是希望女兒能和女婿琴瑟和鳴,且他也不是賈政那樣的衛道士,所以也樂見其成。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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