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禎已翩然而至,近了跟前,雙手負後,笑盈盈地審視著雲羅。【】


    雲羅以為自己臉上有髒的,抬手摸了一把,“這麽瞧我作甚?”


    慕容禎道:“昨兒黃昏迴的京城,剛一散朝就來尋你。”


    像與她匯報似的,雲羅訕訕地道:“你與我說這些做甚?”目光移到旁處,“豫郡的事都處理完了?”


    他麵露驚色“豫郡?”正色看著雲羅,轉而笑了,抬手道:“我陪你到涼亭吃盞茶,今時睡過了頭,易嬤嬤,且替我備些餅餌糕點來。”


    易嬤嬤含笑應聲,領了海棠去預備。


    二人進了涼亭,相對而坐。


    慕容禎不緊不慢地道:“這次辦的差,皇上原是瞞著群臣,隻幾位重臣知曉。”突地憶起,離開時可不就是對慕容祉說他迴洛陽了,低聲道:“沒迴豫郡,是去了趟蜀郡。”


    “蜀郡?”雲羅麵露疑色,明明去的是蜀郡,卻說要迴豫郡。


    慕容禎道:“這一月,聽聞廣平王也沒在皇城,也離京辦外差?”


    雲羅點頭。


    慕容禎壓低嗓門:“皇上厲害,讓我至蜀郡查官商勾結的案子,又密令廣平王入豫郡調查。”


    明知他們兩個是對頭,竟讓他們至對方父親的封地細查。


    雲羅道:“你查到了什麽?”


    “蜀郡離京城極遠,雖有汗血寶馬,可這一來一去路上就得半月,蜀郡待了才半月,蜀王行事謹慎,蜀郡治理得甚好,蜀郡都督行賄受賄、高價私賣蜀錦,致使每年進貢宮是的蜀錦越來越少。今晨早朝,已將奏折呈稟皇上,相信皇上自有定奪。”


    雲羅勾唇一笑,“你不打算彈劾蜀王?反要彈劾蜀郡都督?”


    慕容禎朗聲笑道:“我彈劾蜀王做甚?蜀郡是他的封地不錯,可每三年他可是照矩向朝廷交了賦稅,蜀郡都督掌管蜀郡兵馬,任人唯親,又有一些貪贓枉法的官員,我自彈劾他們。(.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雲羅慧黠的眸子裏掠過一絲異樣,試探似地問道:“你不彈劾蜀王,是讓藩王們看到,你是護著他們的。如此一來,就更得各地藩王之心,我當真懷疑,當初陷害魯王世子的人是不是你?”


    慕容禎道:“魯王世子醉後調戲皇上嬪妃,被貶庶人後,我也吃了一驚,兩日後就有人傳出消息,說是我害的。”


    這大抵是相認以來,他第一次坦然地說魯王被算計的事不是他做的。


    難不成,是有人害了魯王世子,又故意栽贓到慕容禎身上,若她的猜測是真,這最大的嫌疑者應是慕容禕,因為在這件事裏,隻有他才是最大的獲益者。


    慕容禎淡然道:“清者自清,我也不需解釋。”


    雲羅不由得細瞧麵前這個男子,他的話不似有假,雖初識他時頗為反感,然而這一路過來,她越發相信他的為人。


    “廣平王入豫郡徹查,你就不怕他歸來之時彈劾豫王?”


    慕容禎一臉無畏:“父王行事公正,豫郡上下一片清明,何懼之有?”


    雲羅不由得笑了起來,他敢作敢當,也不屑去彈劾蜀郡。


    “我一迴京,就聽人說你與蕭家人了斷情分,又說你原非蕭家女兒……”


    “有些事假的便是假的,既然早晚都得麵對,我何必閃躲。”


    一個坦然,一個磊落,他們是這樣的相似。


    易嬤嬤奉來了糕點,擺放桌案。


    雲羅為他蓄了茶水,道:“你來得正好,這幾日鄭貴妃與皇上因鄭三小姐許給謝疇之事鬧了不快,鄭貴妃堅持要鄭三小姐做謝疇的嫡妻,但皇上隻同意為平妻。”


    按照慕容禎最初的計劃,淩雨裳嫁給謝疇算了事,謝疇昔日可是想算計雲羅的,這算是給他們一點教訓,可不曾想,此事之後,竟讓淩雨裳對慕容禕死了心,反而一心一意等著嫁給謝疇為妻。


    “你怎插手起安康大公主府的事來?”


    對安康,慕容禎無甚好感,就如同他對神寧也沒好感一般。


    雲羅講了安康大公主典賣物什貼補謝丞相府家用的事,早前隻是聽說,待她令人贖迴時,東西還真是不少,而一些更貴重的早就轉賣了,她在京城各大當鋪一搜,竟就搜了十箱子來,從穿的、用的到頭上戴的一應俱全,少的能值幾十兩銀子,多的值二三千兩,更貴重的因是先帝和皇上賞賜,不敢變賣。


    慕容禎吃著糕點,道:“你要什麽樣的結果?”


    雲羅咬了咬唇,“讓鄭三小姐嫁謝疇為嫡妻,淩雨裳的身份、才德難堪嫡妻之任。”


    “讓謝疇與淩雨裳糾纏一世豈不更好。”


    “神寧一生最不願被人壓住一頭,我偏要淩雨裳為妾,以淩雨裳的性子,讓她做小才是本分。”


    慕容禎反而一臉寵溺地道:“不錯,這樣才是我認識的你。好好的,鄭貴妃怎動了心思要把鄭三小姐許給謝疇?”


    雲羅笑道:“早前我猜的是要把她嫁給你呢。”


    慕容禎麵含責備,怎又扯到他身上,鄭非霧長什麽模樣他尚瞧見,起身道:“我先去見貴妃娘娘,告辭。”


    “你還沒吃糕點呢?”


    “到皇上宮裏再吃。”


    待他離去,易嬤嬤笑微微地,越發覺得雲羅就該配慕容禎,輕聲道:“世子是要想幫公主達成所願,卻又要眾人以為,這是鄭貴妃的意思,與公主無幹。”


    雲羅似恍然大悟,現在就連易嬤嬤也比她會看懂慕容禎,是她希望淩雨裳做謝疇的平妻或侍妾,但慕容禎會給她一個最滿意的結果,且會讓世人以為這是鄭貴妃要讓鄭非霧為嫡妻,而這嫡妻隻能有一個,淩雨裳就隻得為小。


    慕容禎行事,總能拐幾道彎,而雲羅想到自己行事的風格太過直接,他的行事倒反顯圓滑、沉穩。


    “小蝶她們也該迴來了?”慕容禎一行比她們離京得晚,而今都已歸來。


    海棠笑道:“屬下也想袁師姐和錢慕兒了。”


    慕容禎先去見了貴妃,送了從蜀郡帶迴來的蜀錦為禮物,少不得多問幾句關切話,鄭貴妃就輕描淡寫地提上一句鄭非霧的婚事,,這樣一來,旁人就會以為慕容禎是在為鄭貴妃排憂解難,而不想到,他所要的結果其實是在遂雲羅的願。


    出了貴妃宮,慕容禎又去見昌隆帝,在太極殿用了午膳,又陪昌隆帝下了兩盤棋,直至有重臣來求見,他方才告辭轉往歸鴻齋。


    小譚子正要稟報,被慕容禎給止住了。


    偏廳裏,輕紗隨風飛舞,重重疊疊間,依稀可見雲羅立於香爐之側,一襲如紫煙若霧紗般的長衫垂泄於地,盈白的蘭花纖指撚著鏤空熏爐小蓋,一手用銀簪撥弄著香爐裏的熏香,絲絲、縷縷的篆煙,徐徐升騰,如墨若星的眸子卻似凝固了一般,連眼都忘卻眨閃。


    他以為她出神不知,她卻低聲道:“你來了,就打算一直這樣站著?”


    慕容禎勾唇笑道,“在想甚呢?”


    “我亦多年沒迴東溪縣。”


    小鄧子哈腰打了個千兒,笑道:“公主殿下,這次奴才隨世子爺去蜀郡還真遇見幾件奇事。”


    雲羅麵露詫色,“哦”了一聲。


    請慕容禎坐下,水仙與海棠進來蓄了茶水。


    “這第一件啊,發生在梓州東溪縣,世人皆知自古以來梨花原是白色的,嘿嘿,當真是天下奇聞,偏這東溪縣郊外一座念慈庵裏,竟有一株染有血絲的梨樹,這四月初哇,吸引了各地的人前往觀看。


    聽念慈庵的師太們說,三月末的夜裏,她們聽見庵堂後山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那女人輕輕哭泣道:‘請黑、白二爺讓我出去吧,就讓我再看看女兒。’然後,就聽到一陣古怪的男人聲音:‘你已偷溜人間太多迴,要是被閻羅王知道,怕是饒不得我們。’然後一個女人一直不停的哭,哭得甚是淒慘心碎,因那夜裏在下雨,庵裏的師太們膽兒又小,不敢出門。次日清晨,師太們醒來,竟發現庵中的梨花開了,不是純白色的,竟是染了血絲的梨花,早前以為是瞧錯了,可幾日後,梨花越開越多,朵朵皆如染了血絲一般,奇怪得緊。”


    易嬤嬤聽得頗感興趣,在宮裏呆久的人,就愛聽這種民間的傳聞,“真的麽,還有染血絲的梨花?”


    小鄧子笑道:“我們親往了一趟,還采了幾朵來,現下雖枯了,上麵的血絲還是明顯的。當真是白花瓣上有血絲一樣的紋路。


    虎妞不信,忍不住插嘴道:“世上隻有白色的梨花,哪有血色的。”


    小鄧子叫嚷道:“你可別不信,我這便給你瞧。”往懷裏摸索了一陣,掏出隻香囊,打開裏麵,有幾朵如有血絲紋路的枯花,“你們瞧仔細了,這真是血梨花,當時百姓喚這叫‘慈母淚’,說是這女人的血淚染紅的,她太想自己留在人間的女兒,想得都哭出了血淚。”


    小譚子麵露詫色,接過一朵來,雖是幹枯了,不能瞧出昔日的紅絲花紋,“小鄧子,後來呢?”


    “後來……”小鄧子略頓一下,“我們去的時候,梓州一帶的百姓正在念慈庵辦廟會,大家焚香祈求上蒼,讓閻羅王可憐那婦人,允她到人間探望女兒。”


    幾人傳看著血梨花。rs</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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