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四小姐微低著頭,不敢看六公子,每一眼都看得極是小心,生怕撞上他的目光,見人還算長得得體,即不如她預想的紈絝樣,也不及她早前心中的白馬王子,好歹過得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何妃令婆子在自己院裏給鄭四小姐收拾了一間廂房出來,供她們主仆住,是做侍妾的,不需要學主持主饋等事,想著教鄭四小姐一些廚藝、讓她學些女紅,襄助主母等。


    千綠聽說鄭四小姐還是定給六公子了,不過得過兩年才正式給他做妾,心裏就堵得慌,六公子都說送給五公子了,居然賴上了六公子。迴頭又想,畢竟是兩年後的事,那時候是怎般模樣誰又能說得清楚。


    次日,慕容祉、五公子而要入宮當差,個個都起了大早,同慕容禎一並入宮。


    六公子則因拖遲了幾日,抱著千綠繼續睡大覺。


    *


    雲羅身上舒服了,她每月這幾日,通常是前兩天血量最大,兩日一個就極少,一過六日就算結束。


    十四這天,外麵的天氣晴朗


    袁小蝶捧著果點進小院,見她立在院子裏看天,笑道:“公子是想出去走走麽?”


    雲羅呢喃道:“今天的端陽雨還沒下呢。”


    在她的記憶裏,幾乎年年這個時節都是要下雨,可今年端午節前後都不曾下雨,“一會兒收拾一下,備上馬車去郊外走走。晴帶雨傘,飽帶饑糧,這話是有道理的。”


    袁小蝶抿著笑著,擱下果點盤子就折迴自己的屋子。待她出來時,依然扮成了男裝模樣,也是一個翩翩少年郎,比尋常男子倒更顯俊美。“今兒我也學公子,就著男裝。”


    雲羅笑讚“好”,拿了雨傘、幹糧出門。


    五月的郊外。暖風習習,衣染馨香,一片片油菜搖起陣陣菜浪,雖無海浪拍岸的壯觀。卻自有田園風情的悠閑自得。悠揚的牧童短笛飄入耳中,給一副寧靜的世外桃源畫麵增添了幾分生氣。農夫們在地裏忙碌著,有收割油菜的、除草的、忙著在地裏堆番薯攏的,真一副忙碌的畫麵。


    “今年怎不漲端午水呢?還等著下了雨,好插番薯苗。”


    一個上了年歲的老農夫仰頭看天。


    一邊的年輕農夫道:“爹,聽說徽郡大旱呢。”


    “那是徽郡,可與我們這裏沒關。”


    徽郡與京城、秦郡原本相隔不遠,但對他們來說,仿佛那是遙遠得如同另一個國家的事。


    老農夫道:“還等下雨好種呢……”


    雲羅笑著走在田埂地邊,“老人家。你放心,幸許就這一兩日就要下雨了呢。”


    老農夫搖了搖頭,帶著急切的情緒,“你瞧這天,連雲都沒幾絲。能下雨嗎?”他好奇地看著麵前這一對長得俊美的少年,個比個的長得好看,活了這大半輩子,這樣的人物當真是第一次見到,就跟畫裏走出來的。


    “會!一定會的。”


    老農夫笑道:“借公子吉言。”


    雲羅往莊稼田的深處走去,她喜歡這樣的田園風,就連袁小蝶都似換了一種心情。


    “公子。你怎麽知道這一兩日下雨。”


    “安慰老人家的,他們一年的收成可都指望在莊稼上,我想……上天總是眷顧好人的。”


    袁小蝶好久沒見雲羅這樣輕鬆了,勾唇笑了。


    兩個人還沒走出莊稼田,一股清風拂麵。


    袁小蝶用手擋額,遠眺著:“公子。天邊有團烏雲,不知道會不會下雨。”


    雲羅道:“有雨天邊亮,無雨頂上光。”


    袁小蝶一臉錯愕,這倒像是農人們常說的,“要下雨了。迴到我們的下車的地方,隻怕又得大半個時辰呢。”


    雲羅笑道:“既尋戶農家吃午飯。”


    二人說笑著往就近的農家奔去。


    敲了村頭第一家的門,裏麵傳出一個女子的聲音:“來了。”


    開門的,是一個大戶人家丫頭裝扮的姑娘,生得如花似玉,她一臉驚愕,忙欠身道:“你是謝公子?”


    “謝公子?”雲羅吃驚。


    袁小蝶在驚詫之後,扮著男人的語調,“怎了?來這裏不可以嗎?”


    那丫頭忙道:“不,這裏還沒收拾好呢,能勞公子明兒午後來麽。”


    “哦。”袁小蝶應了一聲,“那我們明午再來,你得備好了。”


    那丫頭又欠身應了聲“是”,她一臉迷茫,“不是說好了明兒來的麽?怎今天就來了,是六公子聽錯了?”


    袁小蝶拉著雲羅,待走得遠了,方低聲道:“公子,那丫頭是昭寧郡主身邊的梔香。”


    梔香?雲羅迴頭,那戶小院的院門已經合上。


    “公子還記得早前我們的人迴報消息,說梔香奉昭寧郡主之命在城外租了院子,正在準備新房的事。”


    難不成,就是在這裏?


    雲羅放緩腳步,梔香準備的新房是給淩雨裳用的,淩雨裳要和誰成親?堂堂神寧大公主的女兒沒有私下與人成親的道理。


    袁小蝶道:“公子,這天真要下雨了,快走吧。”


    “前麵有家山神廟,就去那兒吧。”


    主仆快奔幾步,還未進山神廟,就聽到頭頂電光一閃,緊接著便是一陣轟隆隆的雷聲,豆大的雨滴落了下來,雲羅笑著、跑著,與袁小蝶一前一後的進了山神廟。


    下雨了!


    終於下雨了。


    對於農人們來說,盼的正是這場甘霖。


    主仆二人坐在山神廟裏,看外麵的雨,吃著果點,笑眼微微。


    下了一個時辰後,雨終於小了。


    山間有雨水潺潺的聲響。


    主仆二人出了山神廟,往迴趕路,趕了不多久,又遇上了一場,隻得在就近的農家安頓下來,不曾想近暮時分又放晴了,方又繼續趕路,迴到下馬車的小鎮乘車迴城。


    一路上,雲羅都在想淩雨裳的事。


    雨後的山野,空氣清新,有一股泥土的芬芳。


    農人們正頂雨在地裏插番薯苗,即便渾身濕透,卻是濕得歡喜,忙得開心,還連連誇讚著這雨下得好。


    迴到綠蘿別苑,阿青送來了兩大碗薑湯,生怕她們淋了雨。


    袁小蝶連說“我們沒淋著雨,雨停趕路,雨一下就近尋了農家避雨。”


    阿青並不堅持,笑著離去。


    雲羅喝了薑湯,輕聲道:“再打聽一下淩雨裳的事。”


    袁小蝶應聲離去。


    雲羅還是不明白,淩雨裳要準備新房做什麽?不由得憶起那日在鄭府賞花宴上聽到的事,鄭二小姐說過,淩雨裳忌恨三月二十六那日去添妝的小姐們,懷疑是她們在她繡閣埋下了詛咒她的小人,才使得她姻緣受阻。


    想到此處,她頓時隻覺豁然明朗。


    袁小蝶已經迴來,折入內室,喝了幾口水,方道:“昭寧郡主還住在寶相寺。”


    雲羅走近桌案,拿了筆,在紙上寫道:“鬼神之說,信則有之,不信則無。姻緣之事,屬你難溜,非你難留。望自重!”寫罷之後,雲羅看了一眼,她用的是朝廷通常官文的標準字體,也是童試、鄉試、會試時規定的專用的字體:楷書。這種字體,很難辯認筆跡,看起來似乎都一樣的。


    袁小蝶遲疑道:“公子,這是……”


    雲羅看著紙片,“淩雨裳著了魔,認定她和慕容禕難結良緣,是被人詛咒的,所以她要與人成親解了詛咒,才令梔香在山野準備新房。”


    袁小蝶詫異出聲,頗是不敢相信。


    有時候,一個人走進死角,便認死理。


    淩雨裳許是對慕容禕的感情陷得深,陷得太深了,也至於難以放手。


    “公子這是要我把這紙條送給她?”


    雲羅點頭,“但願她有所顧忌,不至於一錯再錯,我是要報複神寧府不假,但我更多的是針對神寧和淩德愷。”


    是她令慕容禕與淩雨裳退的婚,她報複神寧與淩德愷時,淩雨裳和淩學武都是她要利用的棋子。


    “以屬下對昭寧郡主的了解,不會因為這張紙條放棄計劃。公子又何必多此一舉!”


    “不知便罷,既然知道了,就得奉勸一句。我已勸過,她若堅持,若是他日痛苦,便是她自找的。”


    袁小蝶咬了咬唇,小心地看著雲羅,“在公子的心裏,到底……”卻沒有說出來。


    雲羅冷笑道:“可憐之人必可恨!淩雨裳如斯。”又道:“讓她看到就行。”


    袁小蝶接過紙條,轉身消失在夜幕。


    外麵,又下起了大雨。


    袁小蝶進了寶相寺,避開僧人的視線,大大方方地走在香客院附近。


    後園裏,淩雨裳領著奶娘、桂香正在散步說話,語調倒是平靜的,誰能想到,這個容貌美麗,聲音溫柔的女子會有一個狠毒的心腸。


    袁小蝶進了她住的香客房,將紙條擱放到床上,一個閃身出來。


    過了半炷香時間,淩雨裳迴屋,正要歇息,卻看到床上有一張紙,看罷了字,大喝:“誰?剛才誰來過?”


    桂香瞧了一眼,可不是古怪麽?她們就在外麵呆了一會兒,怎就有人送了紙條進來。


    淩雨裳挑著眉,望著黑夜:“有本事,你別藏頭藏腦,放下一張紙條要脅本郡主,算什麽本事?給本郡主滾出來!”


    袁小蝶藏身暗處,那不是要脅,而是在提醒她,搖了搖頭,當真辜負了雲羅的一番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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