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羅見過鄭大小姐、鄭三小姐,姐妹二人也算是上成姿容,尤其是鄭大小姐因是長女,舉手投足都有一股子大家閨秀的風姿,這樣優秀的女兒,卻因為一場意外,不得不下嫁。鄭夫人早前想著,借著這次賞花宴要給自己的兒女挑選最好的佳婦佳婿,鄭二公子挑了文二小姐,這鄭大小姐所嫁之人卻非佳婿。


    鄭大小姐說出自願下嫁程府的話,隻怕也是迫於無耐,想為鄭府緩和兩家的矛盾,畢竟程府死了一個女兒。要是程家人再繼續吵鬧,鄭家人即便有鄭貴妃撐腰,也必須得退讓。


    早前,還有人議論,說鄭二公子得娶文二小姐那等美嬌娘,甚至有人懷疑是鄭家人想娶文二小姐設的局,而今再沒人這等話了。程四小姐臨死前的話,更令聽到的人猜忌。


    很快,有人就知道,這一個多月來,接二連三出現的京城大事裏:建興伯府韓大小姐燒香途中遇賊匪失節、候小姐等四人閨中出現采花賊……似乎都和一個人有關,她們有一個共同點,便是在三月二十六日這天去給神寧府的昭寧郡主添妝。


    慕容禕麵露愁容:“雲羅,程四小姐的事真是淩雨裳所為嗎?”


    雲羅沒有接話,每個人心裏都有一杆秤,而她是相信淩雨裳會怎麽做的。


    鄭府的人也會知道鄭二小姐與淩雨裳聯手的事,隻怕這事,鄭家人再也容不得鄭二小姐。那畢竟是鄭府的地方,每家遇這種大宴會,都會加派人手,留意四下,防的就是出現這樣的事,可雖有防備,依舊是防不勝防。


    鄭夫人再大度,因為一個庶女的背叛。害得他一雙兒女委屈嫁娶,一定不會容鄭二小姐,也許連鄭二小姐的親娘大姨娘也容不下。


    慕容禕的痛苦流露,如若真是因他的退親。淩雨裳遷怒於無辜的官家小姐,他覺得自己也有責任。


    雲羅道:“你想去神寧府見淩雨裳?”


    他扭頭看著她。


    “你表現得這麽明顯,猜不出來都難。”她溫和一笑,全都是對他的體諒,“阿禕,既然有些事避無可避,你去見見她也好,且把許多事說明白。她一定是瘋了,你退親與這些官家小姐又無關係,她怎麽可以去害人。她的膽子也太大了。早前就想利用劉三公子對莫大小姐、馬三小姐下手,要不是鄭二小姐算計我,兩邊的事撞到了一起,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鄭二小姐與淩雨裳沆瀣一氣,居然就沒算好呢。兩邊都選在了淑芳院,亦都在偏廳裏。隻是,換成貪色男子,是一個女子還是三個女子,對於他來說都可以一並毀去。


    雲羅輕聲道:“你去見她吧,好好與她說,莫人惹怒了她。發生的事有些不可挽迴,可是還有的小姐到底是無辜的,別讓她再算計別人。”


    慕容禕點頭。


    關心她是真,與她說他的心事也是真。


    慕容禕起身,“你好好歇著,明日我再來瞧你。我最擔心的。是怕她知道你的事,會派人來害你。”


    雲羅莞爾一笑,“我會小心的。”


    若真是這樣,她不會心慈手軟。


    淩雨裳,居然這麽狠!使出這等下三濫的手段毀人名節。害得官家小姐們接二連三的出事,有的去了庵堂,有的被迫自盡,還有的瘋了,更有兩個相傳被采花賊碰過,雖然還活著,隻怕也是癡癡呆呆。


    *


    神寧府,郡主閣。


    淩雨裳正坐在案前,想到鄭二小姐的事,就氣得想要大罵,雖然神寧大公主喝斥了程四小姐,可那些話足可以讓人懷疑到她的頭上,不,已經有人相信是她所為。


    桂香一路快奔,笑著欠身:“稟郡主,廣平王來了。”


    “禕表哥!”淩雨裳倏地起身,眸光裏掠過一絲喜色,轉身奔到菱花鏡前,瞧了又瞧,領著桂香一路快奔往玉鳳殿去。


    慕容禕彬彬有禮,溫文爾雅地坐在大殿上,視線微垂,神寧大公主正暗自猜測著他的來意。


    不過才剛來,淩雨裳提著裙子像隻花蝴蝶一般奔入大殿,笑容燦爛的道:“禕表哥!禕表哥,你是來提親的嗎,是不是啊?她們都說,我今兒穿的那杏黃色夏裳好看極了。”


    多純粹的笑,多明媚的笑,可在那美麗的笑容背後,卻是她的蛇蠍心腸,他從來不曾認識過這個女子,以為她是良善的,甚至為了自己的退親難受過,為給她帶來的傷害愧疚過,但今天,所有對她的歉意都沒有了,有的隻有厭惡、隻有痛恨。


    她怎麽可以這麽狠,他和她退親,她卻要遷怒到不相幹的無辜人身上,害了一個又一個。


    神寧從慕容禕的眼裏讀到別樣的韻味,厲聲道:“淩雨裳,迴繡閣去。”


    “不!”她大叫一聲,依舊笑看慕容禕,款款而來,笑容動人,“我一走,娘又會亂說話,要不是娘說了重話,我怎麽會……”她沒說完,想到退親的事,淩雨裳就滿腹的怨恨。


    慕容禕用手一攤,指著一邊的錦杌,道:“淩雨裳,快坐,坐下說話。”即便是懊惱、憤怒,他還溫潤依舊,仿佛這世間再沒有任何事可以讓他失了分寸和冷靜。


    淩雨裳笑著在他身邊坐下,一雙眸光含著萬千柔情,她覺得自己又深處溫泉,又看到了萬紫千紅的春天,仿佛就像她幼時那樣,追在他後麵放紙鳶、逛廟會,那些日子多美呀,美得像夢。


    慕容禕道:“淩雨裳,程四小姐臨終前說的話是真的嗎?她說,是你忌恨有人在你繡閣裏埋的巫蠱小人,所以你以為那些給你添妝的小姐在害你?”


    淩雨裳的笑意一斂,轉而湧上眸子的是傷心,她突地明白,他來不是什麽提親,而是為了問她話,“禕表哥不信我,反信那個賤蹄子的話?”


    她說“賤蹄子”,這可是罵人的髒話。


    慕容禕的意外一閃而過,“可是……我瞧著程四小姐不像在說謊。”哪有一個人在人前害人的,那滿目的怨恨、委屈,他還是瞧得出來的。


    淩雨裳眼波流轉,這是慌神,這是意外,她得找藉口,就算做了也不能認,對,“我沒有!那是她陷害我的。禕表哥,一定是有人背後害我,一定是的!”


    慕容禕看著外麵的天色,輕吐一口氣,“昭寧,過去的事就過去吧,別再算計人。”即便是說這話,他依舊是溫柔的,得體的,仿佛怕說得重了,又惹出一場風波,“人在做,天在看,得饒人處且饒人。與你退親,是我的意思,與旁人無幹,你放過其他人吧,也放過你自己……”


    淩雨裳也想如他一樣淡然冷靜,可這會兒早已經被觸得瘋了一般,為什麽不信她?為什麽不信她的話,反倒信了那個程四小姐的。“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她重複的叫吼著,接連說了近二十個的“我沒有”,一個比一個音高,一個比一個喊得更震耳朵,仿佛這樣就能證明她沒做過。


    慕容禕依舊溫和一笑,這樣的魅惑人心,他卻不知道,正是這樣溫潤得如明珠的笑,溫雅得美玉的性子,填滿了淩雨裳的心。


    淩雨裳拉著他的手,近乎央求地道:“禕表哥,你信我,我沒有害人,我誰也沒害。我真的好喜歡你,沒有你,我就活不下去。你娶我吧,你帶我離開這裏……嗚嗚,爹看著我生氣,娘也不喜歡……就連那些丫頭,一個個都給我擺臉色……隻有你,從小到大都總是對我笑,就算我惹你生氣,我還是笑,還是這樣寵著我……”


    淩雨裳的兩行清淚不由自己的滑落,滑落,湧出了眼眶,流過了雙頰,掛在了下頜,一滴、兩滴、無數滴,在地上濺起了朵朵淚花。


    淚,是最真摯的,可這個人卻已經變得狠毒而陌生。


    慕容禕扳開她的手,斂住了笑容,“淩雨裳,別再算計人。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今天那麽多的少年才俊,相信皇姑母會為你挑個更好的郡馬,保重身子,我告辭了!”


    淩雨裳近乎瘋了一般,衝過去抱住慕容禕,嘶心裂肺的哭叫著:“不!不!我誰也不要,我隻要你!我隻嫁給你!”


    “淩雨裳表妹,聽話,放開我!你會找上一個更好的。”


    他雖看似溫雅,卻下力極大,剝開了她的手,然後大踏步地離去。


    淩雨裳飛撲而上,卻在他一刹的迴眸時,看到了他眼裏刀劍般的冷光,犀厲的、冰涼的,她不由得一怔,渾身一搖坐在了地上,傻傻地看著他離去,哭成了淚人。


    奶娘走近,輕聲道:“郡主,快起來吧!地上涼!”


    淩雨裳似迴過神來,惡狠狠地看著大殿上的神寧大公主,指著她大聲道:“所有人都知道你要借著鄭府的賞花宴給我挑郡馬,這下好了!禕表哥以為我要嫁別人了,你高興了!你終於把我們倆給拆散了!”眼淚,又不由自己的滑落。


    淩雨裳轉身抱起一邊案上的花瓶,狠狠地砸在地上,怒罵道:“你還是我娘麽?天底下怎麽有你這樣的娘?明知道我有多喜歡她,你非得自作主張給我們退親,你非得拆散我們才罷休!神寧!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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