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雲羅審視著,不由得低聲道:“三個孩子的爹,過了幾次手的二二二手貨、拖油瓶,你去做什麽?”


    慕容禎微蹙著眉:“你說什麽?”


    “我說你是二手貨、拖油瓶!”


    旁人怕他,她又不怕,幹嘛不敢說。


    “二手貨?”


    一旁的小鄧子笑道:“世子,這話的意思就是,比如今兒皇上賜給世子的這把紫檀木折扇,你若用過,再轉贈旁人,於那人來說就算是……”


    “你給我閉嘴!”他厲喝一聲,罵他是二手貨,“我乃堂堂世子,什麽時候變成二手貨了?”


    雲羅搖頭輕歎:“人笨就沒辦法,唉,明兒去參加賞花宴的可都是未婚待娶待嫁的公子、小姐。你已是三個孩子他爹,就別去湊什麽熱鬧,把這機會留給那些公子、小姐們,你若不去,也許還能多成就一段良緣。”


    “是麽?”慕容禎冷哼一聲,打了個旋,灑脫好看得讓袁小蝶瞪大眼睛還想看,他走近雲羅的身後,“我不去,正逞了你和慕容禕的心是不是?你不想我去,我還偏去不成。”


    雲羅連道了聲“好!好!愛去便去!”


    不想他去,他還偏去了。


    這樣的盛事,慕容禕也是個愛熱鬧的,少不得在那樣的聚會寫詩題詞賺些虛名,他就當去看看那些文騷公子寫詩詞也好,就當是看猴子表演。


    慕容禎輕聲道:“慕容禕去了,定會作詩詞。我猜定是關於石榴花的,你可得提前寫好,免得到時候出醜。”


    “我怕什麽?對於本公子來說,賦詩填詞皆是小菜一碟,拈手便來的事。”


    慕容禎勾唇一笑,“明日我可期待你的佳作。”


    “誰……誰怕誰?”雲羅死鴨子嘴硬,這個慕容禕就這麽喜歡作詞。上迴在洛陽百花樓便是如此,她最是煩這種事,寫寫小說、編編劇本就好,動不動就得寫詩詞。頭疼啊。


    *


    次日,起得不算早。


    但雲羅卻精心打扮了一番,連帶著袁小蝶也換上了一件更鮮豔的衣裳。


    待她們出來時,慕容禎已經候著了,沒有騎馬,卻備的是馬車。


    小鄧子笑道:“四公子、五公子、六公子已經出發去鄭府了,雖說是辰時開始,卻有些等不及了。”


    馬車巔簸搖晃間,曲折迂迴,兜兜轉轉。在京城的城東、城南一帶,雲集著普天之下的權貴之人,有占據偌大一塊地盤有萬畝之地的長樂宮,而這皇宮便占據了偌大京城的十之六七,餘下的這三四成才是京城各權貴府邸、天下商賈宅邸、尋常百姓之家。


    鄭府花園內。株株石榴吐蕊,殷紅如火似血,點綴在碧葉翠枝之間。鼻中又聞香風陣陣,眼中隻見紅花綠葉。雲影花光或明或暗,交相吞吐;園中薔薇叢全,端的是十分的悅目賞心。園中有片偌大的茵茵綠草坪,在其間拉搭了兩處帳蓬頂。沒有四麵帳牆,隻得幾根繩索、幾根竹杆支撐著,用來躲蔭歇息。


    這,是宴請男客處。


    再往西,有一座石橋,約有三丈來長。能容二人並行,橋頭站著幾個婆子,清一色著了藍灰衫子、青褂子,挽著一樣的發式,像打手、門神一般。不容男客越過了那道石橋。


    前頭領路的,乃是戶部鄭尚書的大公子,約有二十出頭的年紀,舉止優雅得體,“世子、雲五公子,石橋那頭是女客區,還請莫要越過石橋,免得鬧出誤會來。”


    雲羅眺目望去,隱約瞧見了石橋垂柳、花影之間,有一抹抹倩影掠過,空中飄飛著幾隻紙鳶,或蝴蝶,或蜻蜓,更有一尾可愛的錦鯉。


    鄭大公子道:“世子、雲五公子請上坐,請!”


    敬慕容禎,對於鄭府來說,他算是稀客、貴客。


    重雲五,則是因為雲五乃是天下出名的才俊人物。


    雲羅掃看了四周,卻見不遠處坐著慕容祉,三個人正低聲說著什麽,然後笑作了一團。當看到慕容禎的目光投射過來,幾人都止住了笑,規規矩矩地坐直身子,一副恭敬謹慎的模樣。


    雲羅“喂”了一聲,“你是老虎麽?你不來,我瞧他們三個玩得挺自在,你一來,他們連笑都不敢了。”


    而這頭,慕容祉正小聲地道:“怎的大哥來了?”


    “誰知道呢?大哥自來不喜歡這種應酬,便是我們府裏的他也不喜歡。”


    “不會是知道了什麽?”


    “不會!”


    “反正今兒我們是來玩的,隻要我們不做得太過分,大哥是不會管我們的。”


    慕容祉大膽地衝慕容禎賠了個笑臉。


    六公子到底有些發怵,想到昨兒的十棍子,心裏一陣寒涼,被袁小蝶打過的左眼,雖然敷了雞蛋,還有些瘀青,千綠又給他撲了粉,這讓他一張臉白得像死屍,猛然一瞧,有些怖人。


    五公子小心翼翼,不敢看慕容禎,甚至連周遭的其他人都不看,隻一個勁兒地捧著茶盞喝水。


    雲羅抓了一枚果子,一口咬下,“坐著也無聊,不如四下走走。”


    慕容禎依舊坐著,“別走太遠!”


    雲羅迴以一抹笑。


    她漫步在花叢之中,站在一人高石榴樹前細賞著,這石榴花若說好看,遠不及嬌蘭、芙蓉,要說香味,也不如桂花、梔子,又不是有多少,男客這邊也隻得兩樹,想來女客那邊也不會多。


    雲羅瞧了一陣,搖了搖頭,隻聽有人輕唿一聲:“你可是雲五公子?”


    說話的是一個嬌俏可人的少女,瞧她的打扮似府裏的侍女。


    雲羅應道:“正是。”


    侍女笑容燦爛無瑕,“能否勞公子搭把手,這是我家小姐的百壽圖、繡的屏風等物,正要送到前麵供夫人、太太們欣賞,奴婢實在拿不動了。”


    雲羅看了一眼,那侍女指著不遠處的小院,“就在那邊,那邊是女客歇息的小院。”


    “姑娘,這不妥。”


    侍女欠了欠身,巴巴兒地道:“拜托公子了,我實在拿不動了。這會子,那裏沒人,你就幫奴婢把東西送過去。”


    雲羅應承一聲,接過兩卷字畫,跟著侍女的身後。


    坐在貴客席上的慕容禎微眯著眼睛,嘴裏低罵一聲“笨蛋”。


    夏候逸雙眼四下警惕,道:“世子,袁姑娘呢?”他看見袁小蝶離開了。慕容禎卻隻瞧見雲羅幫一個侍女拿字畫。


    慕容禎起身道:“你且呆著,我去去就來!”


    夏候逸應聲,依舊四下尋覓著袁小蝶。


    雲羅離了座,袁小蝶去哪兒了?


    慕容禎小心地尾隨其後,隻見雲羅隨那侍女進了院門,將手裏的字畫放到花廳的桌案,正要出來,隻見門後躍出個人來,揚著棍子重重擊下。


    慕容禎吐了口氣,他一瞧就知道那侍女不懷好意,那麽多人,誰也不找,偏就找雲羅幫忙,這本身就有問題。場上眾公子、少爺多帶侍衛、書僮、小廝的,尋哪家的下人搭手幫忙都成,萬沒有央求一個尊貴的公子幫忙的。


    這不,她正要離開就著了別人的道。


    慕容禎快奔幾步,見四下無人,縱身一躍上了屋頂。


    偏廳裏設有小憩的小榻,又有一張掛有繡帳、輕紗的芙蓉帳。手握木棍的是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女,衣著上好的杭綢,戴著珠釵,一瞧就是哪府的小姐,與侍女一道扶住雲羅,膽怯的看了一眼,道:“還好!還好沒有傷著。”


    侍女低聲笑道:“小姐放心,你這打人的法子,昨晚可是反複練習過好多迴的,要是打得太重,二柱那小子可白挨了。”


    少女歪頭看著雲羅,麵露癡迷。


    侍女嘴角一揚,“小姐快扶他到帳裏,一會兒奴婢就去叫人,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


    少女狠狠的瞪了一眼。


    兩人將雲羅扶到帳上,侍女告退離去,不忘小心地闔上房門。


    少女坐在床沿,看著雲羅那張白皙如雪的肌膚,還有那俊俏的眉眼,心頭一樂:“雲五公子,我可是對你一見傾心呢!”抬起手臂就要解開衣帶,隻聽一陣輕微的聲響,迴過頭來,卻是個著蛟龍袍的男子,正要出口,渾身一麻昏睡了過去。


    慕容禎抱住了雲羅,“還以為你多聰明,這麽容易就被人算計了。”縱身一閃,將他藏匿到暗處,估摸著一時半會兒無人尋到,這才離去。


    袁小蝶在周圍轉了一圈,正要尋雲羅迴稟,貴客席上哪裏還有人,不由得麵露詫色,“夏候侍衛,我家公子呢?”


    被她一問,夏候逸才迴過神來。道:“世子尋你家公子了,我家世子去哪兒了?”


    兩人慌張尋覓。


    慕容祉走了過來,“出了什麽事?”


    袁小蝶道:“四公子,世子和我家公子不見了,能去哪兒呢?”


    慕容祉喚了五公子、六公子來,吩咐道:“四下尋人,走!”心裏暗想:這些人好大的膽子,算計人都算計到豫王府來了。


    袁小蝶在周圍尋了一遍,還是不見雲羅的身影。


    眾人兵分幾路,在周圍尋找開來,六公子一邊喚著“大哥!雲五!”一雙眼睛卻不安分的瞟來瞟去,看著女客宴會場上的年輕小姐們,正瞧得起勁,身後被人一拍,一迴頭,卻是如鬼魅一般的慕容禎,立時麵露怯容:“大哥”,畢恭畢敬地垂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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