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笑了起來,撓著頭皮,“前幾日,請白馬寺高僧合過八字,也說孫小姐與我最是合適的。”他尷尬地笑著,但他深知雲羅的性子,什麽話都得說明白的話,“我原想著,要是你不同意,我自寫信迴了孫老爺。隻是杏子這兒,我更希望日後她能尋個更好的良人,在我心裏,是視她和你一樣,視你們如同弟弟妹妹一般。若杏子認定了我,我隻能許她嫡妻之下,眾妾之上的貴妾名分。”


    雲羅冷笑道:“哥哥倒是自信得很!”


    杏子認定了他?怎的就認定了石頭。


    可石頭一句“視同弟弟妹妹”,就是說對杏子完全是一種責任,或許是當年答應了柳奶娘要看顧杏子一二。但石頭又是冷靜的,他會顧全大局,深深地明白,還得娶孫佩容於他才最有益的。


    石頭又道:“我要成家了,你這裏也得有個交代。我名下的雜貨鋪、木匠鋪子、酒樓、田莊……”


    雲羅捧著茶盞,她的複仇計劃還未被實施,石頭就要成家了。


    “我知道妹妹的計劃已經開始,但我總得給李家留上幾個後人,娶納了她們,就得給她們一個交代。名下產業這塊,還得聽你的。”


    石頭竟是打著這種主意!


    雲羅驚道:“哥哥以為我會失敗?”


    石頭搖頭,這麽多年,即便有過風雨,有過坎坷,但他卻看到了最後的成功,“我知道你是個有主意的,我不想勸你,因為我知道,有些事你必須得去做,還是那句話,我是站在你這邊的。”


    有這一句,便已經足夠。


    雲羅心頭一動,“幾年前。我便與哥哥說過,雜貨鋪、酒樓客棧、布莊、田莊、錢莊,這些全都是你的。”


    石頭便知是這結果,抬手做了個動作。很快,一名小廝捧來了錦盒。“這裏麵是二百萬兩銀票,這些年你沒少為我店鋪上的生意出謀獻策,總不好太讓你吃虧。他日少了花使,與我說一聲,我再給你預備。”


    雲羅接過盒子,瞧了一眼,對袁小蝶:“取一百萬兩銀票。”


    數年前,他們未曾想過,有朝一日兄妹二人會賺下這麽多的錢財、家業。


    “哥哥攢下這些銀子不易。怎好都給了我。”


    石頭搖頭笑著,“這是賢弟應得的。要是成了家,隻怕你嫂子管束得緊,而我名下的東西還得與賢弟說明的好。我的生意多在江南、洛陽和京城一帶,旁處有的。又多是與各地商人合作經營,而今在江南也算是排得上名號的商賈,這一切多是賢弟的功勞。這筆銀子,你且都收下,你要幹大事,身邊少不得銀子。往後就算要再給你,也不能像之前那樣了。”


    雲羅原想推辭。將一百萬兩銀票遞過去,石頭隻不肯收,又推退了迴來,一番推攘雲羅到底是收了。


    石頭道:“杏子那兒,還請賢弟把話帶到,且看她有何打算。我不想委屈她的。但感情這事……”也難以言說,有時候因為喜歡一個人,便是做他的妾也心甘情願。


    兄妹二人又談了些近來大商會的事,交換了意見,瞧著近了晌午。在一處用了午飯,方才各自散去。


    閣樓裏,雲羅叫了杏子來,說了石頭的意思。


    袁小蝶見杏子垂著頭,不知是歡喜,還是有些失落,道:“公子與李盟主說好了,要是你不樂意,他日另給你尋個更好的。”


    杏子抬頭問:“小蝶,你呢?你以後怎麽辦?”


    袁小蝶搖頭,“我可沒想過嫁人,我隻想好好跟著公子,在她身邊服侍就好。”


    雲羅笑道:“又說傻話不是,我們大了,終有一日是要分開的。”末了,正色道:“杏子,主意得你拿,我不想你給李爺做妾。”


    杏子咬了咬唇,吐出雲羅意料中又不願看到的話:“不,公子,我願意!我願意嫁給李盟主。”


    雲羅驚愕。


    隻聽杏子繼續道:“他說得沒錯,論學識、賢惠,我比不得孫小姐,我願意和他在一起。我和他青梅竹馬,他一定會對我好的。在全天下的商賈千金,不,還有體麵的官家小姐,有不少人都想嫁給他呢,他願意要我,我已經很開心了。以我對表哥的了解,他既然說了那話,隻怕已經替我都安排好了。我願意跟著他,我願意……”


    癡情女兒心,即便人家給她貴妾的名分,杏子還是樂意了。


    雲羅伸出手來,“以你小廚仙的名頭,另尋個富賈公子為妻也是容易的……”


    “小姐,誰讓我從小到大心裏就隻得表哥一個人。小時候,我總怕自己不能快快長大,怕某一天他就娶了別人,可後來我想明白了,隻要他願意要我,我就嫁給他。”


    雲羅無語,唯有無可奈何,“你不必急著迴答我,且再仔細想想。”


    “不,小姐,我已經想清楚了。除了他,我誰也不嫁。”


    杏子忘不了,當她被幾度轉賣,是石頭幾番周折尋迴了她,在石頭出現在她麵前時,她仿佛抓住了最後救命稻草,那時候她就覺得,隻要石頭在,她就不會吃苦受累。


    “再細想想,到底是一輩子的大事。”


    雲羅坐到了案前,一襲如雪似梨的素衣,她又換成了女兒裝,手裏拿了一本書,翻看了幾頁,再不能看下去。


    不知何時,驀地迴首,卻見屋裏並無杏子的身影。袁小蝶坐在窗下正縫補著一件小衣,時不時抬頭看著雲羅。


    “小蝶,小時候,我便給杏子灌輸‘寧為乞丐妻,不做富貴妾’,就是希望我身邊的女子都能有一份傲氣,能夠驕傲地不去與為妾。”


    袁小蝶低頭笑了,“小姐今兒沒瞧出來麽?”


    雲羅低應。


    袁小蝶道:“今兒李盟主說要杏子為妾,其實就是想逼杏子打消念頭。”


    當時的雲羅聽到那話是生氣的,可原來袁小蝶瞧出來,她竟沒瞧出石頭的真實用意,不是真心要納杏子為貴妾,而是想明確的告訴杏子。他不可能娶杏子為妻。


    “這一迴,小姐猜錯了,李盟主也猜錯了。在你們眼裏,杏子是驕傲的。也許不會甘願與人為妾。可再驕傲的女子,在情感麵前是渺小而卑微,甘願為了感情卑微至塵土。”袁小蝶吐了口氣,“在迴大商會前,我就與杏子私下說過幾迴,她真的很喜歡李盟主,在她心裏,隻怕至今也沒想過會嫁給除李盟主以外的男子,她是認定他了吧。”


    雲羅抬頭吐了口氣,她還是不能理解杏子和石頭的所為。


    石頭想錯了。雲羅也想錯了,在雲羅的潛意識裏,是希望杏子拒絕,可又希望石頭若也喜歡杏子,便給杏子最好的。


    可杏子與孫佩容相比。到底是差了許多。


    孫佩容是精明的、賢惠的,當她們二人放在一處,誰都會選孫佩容。


    此刻的杏子,正靜默地站在石頭的書房裏,看他與各郡的商人、館主們議事,看他周旋在他們之間。


    客人終於都走了。


    而石頭靜立在窗前,似在思量。似在看風景,杏子望著他的背影,隻覺滿滿兒的都是歡喜。心,撲撲地蹦跳著,一下又一下,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活著。這樣平靜而不俗的活著。


    杏子快走了幾步,第一次大膽地張開雙臂,緊緊地,從身後抱住了石頭,“萬財。我願意和你在一起,哪怕是妾,我也甘願。”


    眼淚兒,靜默地滑落下來。


    石頭嚇了一跳,想要推開她,她卻抱得這樣的緊,緊得似要把他揉到自己的懷裏。


    “以前,你和我、與小姐說過,我們三個是一家人,誰也離不開誰,我願意和你在一起,你說給我什麽名分就是什麽,隻要讓我留在你的身邊就好。”


    石頭心頭一沉,迴首時,看到了杏子滿是淚痕的臉龐,長籲一口氣。這不是他的本意,他是想讓杏子放手,以雲羅的性子不會同意杏子為妾,如果雲羅不同意就會千方百計的勸說杏子。


    杏子悠悠地道:“萬財,今晚你就納我吧。這樣,我可以留在你身邊,照顧你,給你做飯吃,為你洗衣服……”


    “杏子……”他輕唿一聲,剝開她的手,一臉認真地看著她,“你可以挑個更好的男子,以我和雲五的能力,可以給你尋個好人家,讓你做有錢人家的少奶奶……”


    “那又如何,那個人也許不是我心裏喜歡的。”杏子粲然笑了,“以前不懂,現在我明白了,與喜歡的人在一起,就算再苦也是快樂的。我隻想和你在一起,除了你,誰也不要。”


    對於這樣純潔的,喜歡得熾烈而真摯的杏子,李萬財想要拒絕,卻終是伸手擁住了她。


    這一次,杏子覺得自己是這樣的幸福,偎依在他的懷裏,什麽也不想,也不去琢磨。“萬財,有件事我忘了告訴你。”


    “什麽?”


    “在送走客人前,我自己親手寫了請帖,我今晚就嫁給你為妾。小姐要隨豫王世子去京城,聽豫王世子的意思,隻怕還要去西北賑災,他們這一去,不知什麽時候才迴來。我、你、小姐,我們三個是親人。我想小姐吃了我們的喜酒再去,所以今晚我們把喜事辦了……”


    石頭頓時跺了一下腳,看著麵前溫柔如水的杏子,“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和我商量?”


    “我知道你不想委屈我,可對我來說,隻要小姐能參加我們的婚宴,這就足夠了。其他人來與不來又有什麽關係。你不會後悔納我為妾了吧?”


    那是妾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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