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傾城一臉敬重、恭謹,沒有因雲羅是小女孩就有半分的懈怠,“這是花玉樓的房契、地契,又有我們母女及花姐姐的賣身契,我們自願視小姐為主子。”


    雲羅取了花玉樓的房契、地契,從賣身契裏取出玉傾城母女的,點了燭火,頓時化成火燼。“你們是自由的。”她雲淡不驚。


    隻簡短一句,玉傾城的感動之色越發凝重。


    這不過是幾歲的孩子,卻有這等見地,可以把十五萬兩銀票交給花無雙而沒有半分遲疑,那交托的絕對的信任。


    她一轉身,將剩下的賣身契遞給了玉傾城,“這些人還交給你管理。”


    雲羅道:“他日大戲園建成,你們可以在大戲園的牌匾下掛上‘花玉戲班’的匾額。”


    玉傾城越發覺得自己在這孩子的麵前如此渺小,“原是一座大鋪子,後麵又帶有花園、庭院,處在揚州城最繁華的地段,如今照了小姐的意思,租給了一位財大氣壯的粵郡富商,每年能得三千六百兩銀子的租金。”


    花無雙道:“小姐,我粗略估算了一下,我們二十多人,一年五百兩銀就足夠了。”


    “不,你們可以分出幾等來,管事月領上等例銀,琴師、舞師領中上等例銀,其他的學徒或領中等,或領下等。”


    玉傾城驚道:“那些個孩子不惹事就算好了,哪還能領例銀。”


    “是人總得有花錢處,且給一些。迴頭報了我,我按每季撥付銀子。隻有一個,告訴琴師、舞師,在他們登台之前,不得張揚出去。到時候,我要花玉戲班一唱轟動天下……”她意氣風發,驕傲的挑了挑頭,含笑望著窗外,“我這兒有份《梨園策略》。關於我的看法和想法,都盡數寫在這裏,你們倆都認真看過。玉師傅還得盡早趕迴穀家村,且先在那兒住一年,一年之後可另覓住處。”


    姐妹二人迴到花無雙住的院子,當天晚上細看了《梨園策略》,直看到她們熱血澎湃,這就是說她們都有了名揚後世的機會。


    玉傾城在府裏隻宿了一晚,次日一早,帶了雲羅的《花木蘭》戲本離開。除了領著孩子排戲。她還得與琴師們譜曲。


    迴到穀家村時。召了幾位琴師、舞師,她簡要道:“我拜見了公子爺,這是他寫的《花木蘭》,我們往後得照著這上麵的排戲。琴師負責譜曲。舞師排舞,定下來之後,教給姑娘、孩子們。公子爺說了,稍後會有新的《戲本》送來,我們得早日重返揚州……”


    四月初,雲羅恢複過往的生活,每日跟花無雙學習琴棋,而花無雙誨而不倦,傳授技藝時也越發用心了。甚至還教了雲羅一套劍法。


    四月中浣,花無雙彈琴師們定下的曲譜聽。


    雲羅一聽便知是何處的曲子,連連搖頭,“這是氣憤的,唱詞得快。含怒,這曲調太慢,太柔和,曲調得快些,要體現出花木蘭聽聞劉丞相的話的怒氣。”


    花無雙莞爾一笑,“玉班主也是這麽說的。”


    雲羅道:“現下不急,一旦這些曲調定了,後麵的戲就好排,萬變不離其宗,一定得定好了。”


    “對這事兒,琴師們也極為謹慎,玉班主是按她們各人性情分派了任務,性情溫婉的,就譜柔緩平和的曲,性情急燥的就譜氣憤、情緒波動極大的……”


    雲羅微微點頭,“彈下一曲。”


    每聽一段,她就發表一下自己的意見。


    對於不能不能評斷的,便說:“可以更細致些,讓玉班主與她們仔細商量。”


    玉傾城又尋了幾個男孩子,大的十四五歲,小的五六歲。


    轉眼就到了四月末,雲羅正睡得迷糊,隻聽阿翠急急上樓,“稟小姐,臨安來信了。”


    雲羅坐起身,她每月按時與臨安府、京城寫信,臨安一月一封,京城則是一月兩封。


    看罷之後,雲羅道:“婉小姐的婚期定了,五月初八,隻怕初六就得動身。信是蔡大太太著人寫的,說我的那份添妝禮他幫我張羅。到時候,蔡二少爺、朱三老爺、朱大老爺要送親到錢塘。”


    繡桃、阿翠如臨大敵,上一迴蔡家有人來錢塘,柳奶娘母女一死一賣,就連蕭忠一家也因此被罰,“他們要住到蕭府來麽?”


    府裏就雲羅一個小孩子,他們來錢塘,隻怕是要來走走的。


    雲羅道:“告訴我們自己人,讓她們到時候小心些。”


    繡桃點頭,想著要捎話的幾人,驀地道:“小姐,有些日子沒見李爺了,這月初一你去燒香也沒見著人呢。”


    阿翠忙道:“十五也沒見呢。”


    兩人一愣,彼此對望,阿翠脫口道:“不會是出事了吧。”


    “烏鴉嘴!”繡桃不悅地罵了一句。


    雲羅輕聲道:“莫不是被揚州的生意纏住了,上迴說要到江寧、臨安、江寧、晉陵等地開人力車鋪子的事。”


    雲羅總覺得,將那麽多的房契擱在自己屋裏不大妥當,便借著去鎮海寺燒香的機會,用盒子裝了,擱到空慧大師的禪房裏,他一個出家人,誰也不會想到有人把東西藏在他那兒。


    當她拿著數張房契給空慧大師看時,空慧麵無表情,對於這小小的女孩在短短一年時間裏置下這麽多的家當,他頗是意外。


    這日,雲羅正與花無雙學棋,隻見阿碧跌跌撞撞地進來,“稟小姐,一個叫王鎖兒的要見你。”


    王鎖兒是城南雜貨鋪的夥計,石頭讓他負責錢塘各雜貨鋪進貨的事。


    沒有大事,王鎖兒不會尋上門來。


    “請他進來。”


    不多會兒,王鎖兒進了院子,阿碧小心地守在門口。


    王鎖兒好奇地看著花無雙,雲羅道:“自家人,說吧,什麽事?”


    王鎖兒“撲通”一聲,“蕭小姐,我家爺出事了。他說要去江寧開人力車鋪,可是昨兒便有爺身邊的小廝迴來報信,說爺……爺無意間開罪了寧國公府的秦世孫,秦家尋了個藉由,把人下大獄了!”


    江寧,原是秦家的勢力範圍,寧國公府便在江寧城內。


    “還請蕭小姐趕緊想想法子救救我家爺。”


    雲羅咬了咬唇,心頭一陣微微的刺痛,她努力調整心息,吐了幾口大氣。


    花無雙道:“沒告訴秦世孫,他原是嘉勇伯府的人麽?”


    雲羅疑惑,她原是想秘密地做生意,不讓蕭家人知曉,待她羽翼豐滿,便是離開蕭家時。


    花無雙道:“小姐,原是這樣的。一些無依傍的商人,會尋了當地或朝中的權貴為靠山,每年從自己的盈利抽出幾成做孝敬,有了他們的保護,各地官府才不敢為難,更會為此大開方便之門。”


    她曾與石頭約好,一起守著她拿錢給石頭做生意的秘密,不光是石頭,便是汪嬸子、繡桃等人也是堅守秘密的。


    雲羅撓著頭皮,蹙眉想著應對的法子。


    王鎖兒急道:“小姐,快想想法子,李爺被秦世孫關入大牢已有好幾日,隻怕李爺出來不死也得脫層皮。”


    雲羅道:“怎的開罪了寧國公府的人?”


    王鎖兒道:“聽迴來報信的小廝說,各地前往江寧城做生意的人,都得先給秦家送份禮。李爺初去不曉這個規矩。開張那日,秦家的奴才就尋去了,要李爺先交二百兩銀子,李爺不肯交,奴才便要打砸東西,李爺急了,兩方就交起手來,失手打傷了秦家的奴才,就被秦家鬧到江寧府,將人抓進了大牢……”


    怎麽辦?


    入了大牢,要是秦家人知道石頭沒有靠山,更無依仗,奪財事小,打人、傷人事大,弄個不好,就要害得石頭丟了性命。


    她怎的忘了,這是在古代,沒有靠山隻有被欺負的命,就連她也因著是蕭家的女兒占盡的優勢。“王鎖兒,你先迴去等信兒,我盡快想辦法。”


    待王鎖兒一走,花無雙輕聲道:“你沒讓人知道李爺是你的人麽?”


    雲羅搖頭,“花師傅有所不知,這事兒我原是瞞著眾人的。這府裏花銷大,我就想賺些個零使銀子。”


    花無雙想了一陣,她是過來人,經曆的事多,“小姐還得與老管家商議,讓他出麵處理。”


    雲羅心亂如麻,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不,她是一個危機處理行家,如若這等小事都不能打理好了,又如何與人說,對外大聲道:“阿翠,迴東閣。阿碧,請老管家來我屋裏。”


    她坐在花廳裏,一側放著她的錦盒。


    老管家蕭實很快到了,行禮請安:“小姐。”


    “老管家,有件事,我原不想告訴你的,但如今不得不告訴你。”


    雲羅與繡桃使了個臉色。


    繡桃照著雲羅事先教好的說辭道:“老管家可還記得柳奶娘的遠侄李爺?”


    老管家怔忡。


    繡桃道:“其實此人並非柳奶娘的遠侄,可是住在府裏又多有不便,他是一個外鄉來的、沒有靠山的生意人。為了方便行商,便借了蕭家的名頭,對外說是與我們蕭家合夥做生意,不過是說好,每年從他的賺頭裏,抽二成的利孝敬蕭府。這不,去年生意剛開始,隻給小姐交了三百兩銀子的孝敬,還等著今年能多收點呢?竟出了事。”


    老管家望向雲羅的眼色多了一些繁複,隻占個名,便能賺錢,他家這小姐的腦子……不,難不成是蔡家人給她出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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