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態一度很尷尬。


    在這無風無聲的寂靜空間裏,白昭手掌一翻,蝴蝶從掌中跌落在地,化為一個身穿黃色衣裳的女孩。


    女孩果然就是祝英台,並且和進入幻境時遇到的女孩生的一樣,隻是年紀要更小些。


    艾月滿蹲下來和她平視:“你完全不記得了麽?”


    女孩眨巴著眼:“我記得……我的名字。”


    “恩恩。”艾月滿用鼓勵的眼神給予她力量。小蝴蝶被白昭嚇壞了的小心髒歸了歸位,繼續講:


    “我記得我把你們拉進來是為了救人,但是我忘了救誰了……”眼角捎到白昭,小蝴蝶連忙自救:


    “不過我將流程全部寫到係統裏去了,雖然我現在被剝奪了權限,但隻要我再進到係統裏去就能重新讓幻境啟動。”


    “你們不用懷疑我,我發誓不會再進行抹殺了……”小蝴蝶越說越小聲,在看到白昭聽到‘抹殺’二字微微皺起的眉頭更是要嚇得直接哭出來。


    “好啦,好啦。”艾月滿摸摸她的頭,“你別哭。”


    小蝴蝶吸了吸鼻子,小心的用頭蹭了蹭艾月滿的手掌,眼中精光剛一閃,就聽見這個看起來很天真的少年接著說:


    “但是呢,看見旁邊這個大佬了嗎?他是可以隨意打碎這個幻境出去的,你的保證在他這裏根本不堪一擊,要讓我們幫你也行,將權限移交一半給我們兩人其中一人,不難做到吧?”


    土匪!


    趁火打劫!


    小蝴蝶想要怒叱,但看到白昭抿著嘴看過來的眼神又不禁全部咽了迴去,最終隻會嗚嗚嗚了。


    半個時辰後,坐在座位上聽夫子繼續講文章的艾月滿隨意托著腦袋,有一搭沒一搭聽講。


    人類真的很奇怪,為什麽吸取知識的方式是聽一個人不停的說話?比起來壽生草真的要方便多了,一出生就知道所有前輩收集來的知識,當進入輪迴時自己收集的知識也將共享給下一輩壽生草,每根草想幹什麽從幼時就自己可以決定好,從此隻朝那個方向拚搏。


    多年下來,功法秘籍甚至是另外世界的機密研究汗牛充棟。


    但凡事有好也有壞,千年前那件事讓壽生草成為世人眼中的‘江山密鑰’,在事態幾近失控前,主神草做出將整個小界全部關閉的舉動,規定除非通過試驗,任何草不能私自外出。


    想來也是,對於自保能力不強的壽生草來說,待在一個不被外界窺探的世界是最好的保護。但對於一個曾經散布世界各地、人生目標就是追求自我價值的種族來說,簡直是被沉於黑水,要他們自折羽翼了。於是試煉就成了所有草的追求目標,雖然通過率小的驚人,但也成功讓出現在小界外的草都成了能打會逃的絕世高手。


    想到這裏,艾月滿的眼中流露出連他都沒有發現的溫柔。


    小蝴蝶將權限分了一半給白昭,直接後果就是不用完全化作係統,而是能幻化成一隻蝴蝶發簪被白昭放入口袋。她一開始其實是想將權限分給艾月滿的,雖然這個少年看起來也不像是白的,但比這個叫白昭的看起來白很多,但艾月滿直接拒絕了,他是怎麽說的來著?


    ‘我要抱大腿嘛,這種方便的能力當然是讓給大腿了。’


    真是……小蝴蝶幾乎要震驚到發愣了,他知道自己拒絕了多麽好的東西麽!是一心想著趨炎附勢?但看他的模樣完全不是想要送禮獲得好處,反而是雲淡風輕的樣子,就像讓了個蘋果。


    奇怪,真奇怪。


    小蝴蝶決定再觀察一下。


    正想的入神,她感覺到包裹自己的布料動了起來,連忙抓緊,聽見學生們異口同聲:


    “謝謝夫子。”


    這是下課了。


    艾月滿和白昭最終商量的結果是,既然小蝴蝶說不記得要救誰了,那先順著劇情走,一切以完成任務最優先。白昭深以為意。


    這時候被白昭聯通的三人腦中同時響起一句話:


    [任務出現:吃飯時梁山伯裝不經意潑馬文才一身水,時限,兩個時辰,失敗……]


    白昭:“過。”


    艾月滿:“……”兄弟,這打臉打的猝不及防啊。


    小蝴蝶:“……好。”


    任務麵板馬上閃動幾下,出現了個‘已完成’。三人的場景頓時一換,艾月滿感覺手中重重的,下意識低頭,看見麵前人褲腳濕了一片。


    艾月滿捧著碗,心道,該來的躲不掉啊,白兄。


    馬文才雖然才來了一早上,但其被夫子也重視的家世,讓他沒和同學說一句話也建立起了不小的跟班團,此時一個胖子瞅準時機上前表現:


    “梁山伯你活膩了吧!什麽人都敢往上撞!”


    另一個臉和他的發帶一樣長的瘦高男子:“我看是看見馬兄風流倜儻,自慚形穢,想上前討好卻手滑了吧,哈哈哈哈。”


    這個人,真的,感覺像是他的心聲,聽起來真可憐。


    艾月滿生怕他有潔癖——一般小說裏不都是這樣嘛,穿一身白肯定是潔癖大拿,連忙掏出幹燥的手巾:


    “對不住對不住,你先擦擦,我們馬上迴房換衣服。”


    白昭垂眼看著麵前的手巾,前麵是膽敢太歲頭上動土的小小平民(艾月滿)和麵色緊張的一幹窮學生,身後是扇墜腰墜扳指統統不缺的兇神惡煞富家子,兩股勢力的大戰一觸即發。


    對於平民的挑釁,富家子聽到他們的未來新老大開口,語氣溫和帶著一絲霸氣:


    “你很有意思,叫什麽名字?”


    艾月滿:“……”閣下的閱讀方向原來這麽清奇嗎?


    好歹他記得自己應該和‘馬文才’是不認識的,連忙迴以笑容:


    “在下梁山伯。”


    “恩。”白昭點點頭,“我記住你了,梁山伯。”


    艾月滿:“……”


    別玩了好嘛!


    好在白昭並沒打算將‘金句’在這裏全念一遍,被艾月滿拉著便跟著走了,離開的二人並不知道飯堂裏靜了很久,很久。


    許久之後,胖子愣愣道:“原來,新來的兄台愛這一口?”


    眾人:咱也不敢說,咱也不敢問。


    馬文才的房間和梁山伯所在的擁擠六人間不同,是單獨的一間。如果艾月滿要去想必是不可能的,但白昭稍微說了幾句,不到晚上,他的東西便全被搬來艾月滿房間,成功成為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新室友。


    祝英台對這個人的戒備心很大,第一天看不出什麽,梁兄潑了他一身湯讓祝英台也出了一身冷汗,雖然最終這個叫馬文才的沒有追究,但也不好下結論他就是個好人。梁兄真的不知人間險惡,就因為別人表現的大度一點就和他親近起來,真是讓祝英台心中著急。


    此時半躺在床上裝看書的兩人在腦中建立了討論組,拉上一隻蝴蝶。


    艾月滿:[你和‘祝英台’是什麽關係?]


    蝴蝶:[她是過去的我,我是未來的她,我擁有的記憶是現在的她不知道的]


    蝴蝶:[我不能在她麵前出現,否則我們兩個可能都不能繼續存活]


    艾月滿:[平行空間定律嗎……你要救的人,是不是梁山伯?]


    蝴蝶:[或許……我化蝶之後的記憶一直模糊不清,就算沒有忘記我到底想要做什麽,也記不起太多]


    艾月滿:[恩]


    白昭:[要是成功改變了‘過去’,你不怕身為‘未來’的你不再存在麽]


    白昭本來一直靜靜聽他們講話,突然插話說出的話讓艾月滿內心一驚。是呀,小蝴蝶是梁祝化蝶後剩下的那隻蝴蝶,若沒有梁祝化蝶,她當然不複存在。


    小蝴蝶沉默了,兩人也沒有再說話,過了很久,小蝴蝶細細的聲音再次響起:


    [若是她的選擇……那一定也是我的選擇]


    是夜,外麵的光線已經全部黑下來,天上掛著星星點點的亮光,有月亮居於其中。蟲鳴在夜色中傳出老遠,池塘有石子落入水中的聲音。是嫻靜的夏夜,有隻小蝴蝶語氣淡淡的宣布了自己將要死亡。


    到底是擁有記憶和經曆的算‘自己’,還是失憶的、走上不同道路的算自己呢?


    艾月滿喉結動了動,他聽到白昭說:“睡吧。”


    房內的幾個人動作都頓了一下,白昭下床準備去打水,艾月滿才意識到白昭不是在腦海裏用係統權限在講話,而是實實在在於他耳邊說了這話。


    好像是專門對他說,別想了,休息吧。


    沒來由的,艾月滿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放下書跟著一起下了床,就著井邊月色洗漱。


    合上眼,艾月滿緩緩陷入深眠,身體自發開始吸收靈氣轉化成自己的功力。似乎不是錯覺,艾月滿覺得比往常多了一些的靈力往他四肢百骸流竄,好久沒動靜的氣海掀起了小小的漩渦,但因為太過輕微,連主人都沒能察覺到。


    一夜無夢。


    艾月滿調息了一晚上早就聽見同屋人起床的動靜了,此時聽見白昭那裏翻了個身才睜開眼,一眼看到旁邊的傑應仁。


    傑應仁正要過來叫他,見他先醒了還挺稀罕:“醒了?去飯堂可不能遲到,今天有李嬸做的饅頭!”


    眉飛色舞的,艾月滿想起初次見李飛星的場景,神色不由緩和。


    就在他想要接話,旁邊傳來一個聲音:“什麽饅頭?帶我一個。”


    傑應仁愣住了,他一卡一卡扭動脖子看著梁山伯,臉上是顯而易見的臥槽:他怎麽也去!小廚房呢!


    艾月滿不知道怎麽安慰這隻猴子:“沒事的,帶他一個。”


    “但是,但是,”傑應仁但是半天但是不出來,最後隻能長歎一口氣:“好吧。”


    那模樣,就像什麽決定就義的壯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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