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點五十七,分針離零點又近了一個弧度,距一天結束隻剩下三分鍾。


    南城市警察局。


    “這已經是你近半年內,第三次進警察局了。損害公物,破壞公共秩序,打架鬥毆,敲詐勒索,還有,偷竊。”


    罪名一條比一條難聽,一個才剛成年就劣跡斑斑的人,真不知道還能把未來的人生毀到什麽地步。


    至少在前十八年,已經有一大半都是黑色的了。


    紀警官一邊將煙頭按滅在煙灰缸裏,一邊翻著傅亦愷的檔案,各種不良記錄大概堆成了一分米左右,厚厚一遝。


    “怎麽著,咱這裏的裝修很和你胃口?看上了,一天不進來轉悠轉悠,想念得慌?”


    一秒,兩秒,三秒,滴滴答答,掛鍾機械地響個不停,月色靜謐,似乎隻剩下這一種動靜。


    “勉勉強強吧。”


    傅亦愷捧了一杯奶茶,咬吸管的動靜很大,在辦公桌的另外一邊團成小小一隻,“上次見到的不是你,招待我的是那個.....哦,那個胖胖的禿頭兒。”


    “他姓黃。”紀警官聽見他用“招待”這個詞,眉心跳了三跳,合著他不僅沒有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還覺得挺好玩的。


    “啊對,黃sir,我記起來了。”傅亦愷恍然大悟點頭,然後吸了一大口奶茶,“誒,他人呢?”


    “媳婦兒生兒子,請假去醫院了。”


    傅亦愷莫名其妙也跟著高興,“大好喜事啊,恭喜恭喜,迴頭我給他發個大紅包。對了,那你呢,我怎麽之前沒有見過你,好眼生。”


    “沒見過我也正常,上個月我才剛調——”說著說著才意識到哪裏不大對,一來二去還真成拉家常的了。


    “少在我麵前油腔滑調,奶茶好喝嗎?”紀警官收住話匣子,看了他一眼,將資料翻過一頁。


    “勉勉強強吧。”


    傅亦愷還是那句話。


    “行,那就在局子裏喝個夠。”


    他不欲和他多言,合上整理好的筆錄,作勢要走。


    男生沒被他威脅道,反而津津有味地嚼珍珠,在他背後嚷嚷著,“好勒,那麻煩再要一碗泡麵,不要辣的,其他都可以,加火腿腸的那種,我餓了。”


    紀警官的腳步一頓。


    嗬嗬了。


    他其實並不惱火,眯眯眼,將筆錄一甩,索性抱著手臂往辦公桌上一坐,“傅亦愷,我倒是真好奇了,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嗎?”


    “在吃宵夜。”


    迴答這個問題多容易。


    “不,你很清楚,你這是在透支以後的人生,未來五年,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輩子。”


    凳腳緩緩地離開地麵一個角度,又“啪嗒”一聲,放下,傅亦愷的目光亦直直地落在紀警官的臉上,“你說的得好像很有道理啊。”


    那麽,當一個人放眼望去,根本就看不到前方的路,哪怕隻有短短五年的時間,是不是就不存在透支這一說了?


    “既然有道理,那就聽進去。”


    “您說得對。”傅亦愷對著紀警官笑笑,笑容很漂亮,“但是,我的人生和你有什麽關係?”


    “是沒有什麽關係,我不過就是身為人民警察,好心好意提醒你幾句而已。畢竟,你還隻是個孩子。”


    “好的呢,好感動,要哭了,謝謝。”


    態度有夠吊兒郎當。


    “別不當一迴事,你該明白,你現在的所作所為會讓你在以後付出很慘的代價,不管是你自己的代價,還是你身邊的人。總會有這麽一天的,你要去彌補你在年少氣盛時揮霍掉的時間,精力,為你犯下的錯而負責。”


    “是嗎?”傅亦愷故作若有所思的樣子,“那就再說吧。”


    對話沒辦法再繼續。


    黃警官的聲音一沉,公事公辦,“找你監護人過來簽字保釋,警局不是收容所,不是度假村,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更不是讓你來享受的。對你寬容是考慮到你年紀小,有病史,應該被正確應道而不是強製性送進精神病院,你以為我不想把你關起來?給你機會好好反省,重新做人還來得及,別再一天到晚招惹是非了。”


    傅亦愷,這號人物連警察都不想和他扯上聯係,知道百草枯這個東西嗎?形容他再準確不過。


    倚仗家裏有背景就胡作非為,其實當初他離被關起來也隻差那麽一點點而已,結果傅老爺子要律師送過來的一份資料,便要他脫身得幹幹淨淨。


    從此作奸犯科起來更加肆無忌憚了。


    這樣的人,你拿他沒有辦法,惹不起,隻能躲得起,並且在心裏詛咒,最好永永遠遠都被世人唾棄。


    “保釋,誰保釋我?我爸現在在國外,他不管。”


    “你母親呢?”


    “...是檔案上寫得不夠清楚還是你眼神不好,早就死了啊。”


    紀警官:....是了,貌似當年傅夫人去世的時候,還上過電視新聞。


    他才接手傅亦愷的事,關於他的很多細節不大清楚,嗯,迴頭一定要問問黃警官。


    “那就要你哥哥來.....那位傅先生....是你哥哥是吧?”


    傅氏這個企業在全國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傅先生非一般人,多登於財經報紙,或者電視新聞。


    傅亦愷沒否認,“那恐怕會要你失望的。”


    “......”


    “和黃sir一樣,我哥他老婆生兒子,他現在正在醫院高興呢。”傅亦愷對著紀警官揚揚眉,“你說,巧不巧?”


    紀警官:“...........”


    **


    傅亦愷離開警局,已經是淩晨兩點半了。那會兒,童言還沒有睡,不知道為什麽,翻來覆去,輾轉難眠。


    豪華酒店的床很大很軟,很舒服,也沒有人在旁邊惡趣味地騷擾她,理應會很快就睡著的。


    但她卻失眠了。


    起身,去客廳接一杯水,全部喝掉,深吸一口氣,再次嚐試入睡。


    結果還是失敗。


    算了,不為難自己。


    她打開燈,拿出手機,破天荒地開始熬夜。大半夜的也沒有什麽好看的內容,微博倒是不知道為什麽沸騰了。


    #聶懷柔生子#爆


    童言並不認識什麽聶懷柔,隻覺得,大概就是一個明星吧,等點進去看了才知道,她還不是什麽普通明星,而是一度紅得發紫的電影小花。


    拿了大獎,嫁入豪門,現在也有了小孩兒,星途坦蕩,婚姻美滿,在娛樂圈打拚了十幾年,該擁有的全都擁有,到頭來也不過才二十六歲,完全就是一個人生贏家。


    童言睡不著,跟著網友們一起全民吃瓜,然後差不多明白了,為什麽這個女明星生個孩子都能導致微博癱瘓。


    第一,是因為她火;第二,是因為她和她的丈夫本就擁有超高的話題度,一個是光鮮亮麗的美豔明星,一個是年輕英俊的財閥巨子,非常相配;第三,她曾經流過產,懷孕並不容易,當初真情實感替她難過的粉絲、路人,現在同樣真情實感地祝福她。


    她看得入迷,直到耳畔傳過來一句——“你在看什麽呢?”


    被嚇得直接將手機丟在了地板上,同時發出了非常刺耳的尖叫。


    “啊啊啊——”


    “是我,別叫。”


    “.....傅,傅亦愷....”


    待童言看清楚了聲音的主人,鬆一口氣,又提一口氣,“你怎麽迴來了?”


    她本是趴在床上悠哉悠哉玩手機的,傅亦愷不知什麽時候就出現在她背後,俯身彎腰,也跟著掃了兩眼,麵無表情的,一點動靜都沒有。


    傅亦愷沒迴答,隻是將童言的手機撿起,目光落到屏幕上,動作很短暫地頓了一下,然後再丟還給她。


    童言不知道他到底去幹什麽了,迴來的時候倒像是變了個人,嘴角的血跡幹涸凝結,青青紫紫,受了點傷,額頭上正貼著創可貼,手上纏了繃帶。


    “那個.....”


    “不睡覺就看這些?”


    童言第一時間將身上這件有點寬泛的睡裙緊了緊,“不是,我睡不著。”


    他又靠近了點兒,帶著有點濃烈的血腥味,聲音壓低,很是沙啞,“是不是因為我不在,所以睡不著?”


    說話的方式是她認識的那個傅亦愷,她蹙眉,聞不慣,將臉轉了過去,也轉移話題,“你怎麽受傷了。”


    “因為把你弄傷了,所以我把自己也弄傷,現在我們一起養傷,你看看還滿意嗎?”


    他笑。


    童言被嚇了一場,感覺整個脊背都在流汗,一聽這話,更被嚇著了。


    “你.....”


    “逗你玩的。”他這才正經一點兒,“和別人打架了。”


    “哦。”


    “哦??你也不問問為什麽。”


    有什麽好問的,他不就是愛招惹是非嗎?不管怎麽樣,他掛彩肯定是他活該,童言還真找不出有什麽人會去故意和他過不去。


    見她不說話,他又笑兮兮,“要是傷到了要害,那要哭得可就是你了。”


    “你別胡說。”


    童言聽明白了,耳根子一燒,翻了個身,作勢要睡下,不過傅亦愷卻單手摟住她的腰,將人撈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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