潁川郡中已人滿為患,州中災民多聽聞潁川郡士子皆樂善好施,時常分發米糧,為求餐飽,百姓皆聚集於郡中。


    隻是待更多百姓聞風而至後,便是察覺到事情不妙。


    莫說是尋常百姓,便是郡丞、縣令等父母官,每日也得以樹皮、草根充饑。


    百姓麵黃肌瘦、骨瘦如柴,如此情形,整個潁川郡中所駐屯羽林軍數目幾乎堪比一半百姓,每日征賦納糧,郡中富戶人人自危,早已無暇管顧災民。


    “嘖嘖,此時的中原比之江東、巴蜀實在是慘不忍睹。”嶽封看在眼裏,不免感歎出聲。


    據趙霆所說,豫州旱災之重“冠絕”眾州。


    因此,在嶽、趙、鄭三人騎高頭大馬緩緩行過街道之時,路旁衣著襤褸的百姓們紛紛起身相讓,隻是目光中飽含渴求之意。


    “水鏡先生何在?”嶽封最是抗不住這等目光,向鄭九苦笑一聲揚揚下巴。


    自打趙霆下了毒,嶽封便是極少再與她交談,不論趙霆如何言語,也隻是或點頭、或搖頭、或默然,再無半分其餘反應。


    “我亦是不知。”鄭九尷尬撓頭,他不過寒門出身、童淵一門三代弟子,也是一介武夫,以往如何能得見此等名士。


    說話間,趙霆已領著二人來到一處豪華庭院,庭院朱門虛掩,門上有一牌匾,牌匾之上有龍飛鳳舞兩個大字:司馬。


    這應當便是水鏡先生居所,水鏡先生原名司馬徽,以其才學,有一府邸也不奇怪。


    嶽封眉頭微皺,若放在以往,他定然會大喜過望,要知道三國極負盛名的幾位謀臣、智士有一大半與司馬徽相識,一旦討得司馬徽歡心,莫說三分天下,即便是使天下歸一也不在話下。


    當然,那隻是在不考慮天數的情況下。


    透過庭院,還能聽見一浪高過一浪的朗朗讀書聲。


    嶽封猶豫片刻,正欲上前叩門,卻忽然聽得一陣歡聲笑語,一眾書生打扮的人物魚貫行出。


    “是趙賢侄嗎,請進。”一個蒼老豪邁的聲音響起。


    嶽封跟隨趙霆邁進大門,四下張望一番,卻見這院落中無甚擺設裝飾,隻是院落中央有一棵三人懷抱粗細的大槐樹,而槐樹下擺著數排蒲團,當首一隻蒲團,有一和藹老人安坐。


    那老人臉上也無甚褶皺,隻是發絲中略見銀白,氣色更是紅潤無比,雙目透亮,乍一看即知不同尋常。


    “先生,我已將嶽小賊……嗯,此人帶來了。”趙霆向那老人盈盈下拜,旋即向鄭九使個眼色,鄭九會意,行一禮後,跟隨她一同進入內堂,隻將嶽封與司馬徽留於院中。


    二人離去後,司馬徽徑直盯住嶽封雙目,那目光似利箭,仿佛能將人洞穿。


    嶽封與司馬徽對視一眼,身體不知不覺有些發滲,忍不住向後退卻一步。


    這一退,一絲涼意卻是自後方襲來。


    槍頭已然抵在嶽封後頸之上,若是嶽封再後退一步,後方來人進手一槍便可要了嶽封大好性命。


    此人好生厲害,我竟沒有絲毫感應……嶽封心中懼怕,在他與司馬徽對視之時,已有一人悄然來到他身後,他卻毫無察覺。


    “坐。”後方那人似乎也是個老人,隻是聲音分外冰冷,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卻是大使嶽封產生振聾發聵之感,足見身後那人內勁之渾厚震古爍今。


    嶽封不敢違抗,隻好隨選找個蒲團坐下,而後苦笑道:“兩位老爺子,不必如此吧。”


    司馬徽拾起身旁羽扇,放在手中輕搖,打量了嶽封半晌後,淡然道:“所以,你便是那害死了劉玄德的災星?”


    這話恁的過分,災星就災星,又何必用“害死”二字?我也是身不由己,誰叫那劉備傻傻站在樹下。


    嶽封在心中嘟囔幾句,卻是萬萬不敢宣之於口,畢竟那槍尖還抵在自己頸後。


    斟酌半晌,他仍是忍不住辯解了幾句:“非也非也,災星便罷了,‘死了’劉玄德我亦是承認,隻是這‘害’字我卻是不服。”


    “你還不服?”身後那老人脾氣顯然極為火爆,眼中更揉不得半點沙子,手中長槍一挺,已有小半寸槍尖刺入嶽封頸後血肉。


    哼,這些人果真不是易於之輩,還好我早有準備。嶽封眼珠一轉,強自笑道:“想必身後這位老爺子,便是趙姑娘之師,童淵前輩吧?”


    對嶽封來說,行事必有目的,從前世到今世,他從不會無的放矢,在遇到陳到之時,他就已經打定了主意。


    既然趙霆會幫水鏡先生辦事,想必這兩家也是極有交情,如此說來,一切都解釋得通了,而嶽封事先的安排,也恰好能用得上。


    “哼,是又如何?”身後老人怔了一下,槍尖稍稍收斂了幾分。


    有戲啊。嶽封心中大定,忙道:“原來真是聲名赫赫的武道大家童淵前輩,此行晚輩行程倉促,也未來得及備下厚禮,隻得為前輩引見一人。”


    說完,他抬頭一望頂上烈日,心中料想時辰差不多。


    果然,他話音剛落,一聲甕聲甕氣的輕喝便在朱門外響起:“陳氏後人,陳到拜莊!”


    陳氏後人?童淵與司馬徽對視一眼,二老皆瞧出了對方眼中的驚訝。


    嶽封見二老反應,嘴角已高高揚起,有陳到在此,想必這兩人也不會多加為難,而他也可以為自己多謀些好處,免得太過被動,成了徹底受人指使的傀儡人物。


    “好,好,果然是聰穎人物,難怪烏角那廝收你為徒,原來是動了愛才之心。”司馬徽開懷大笑,心中倒是對嶽封少了幾分厭惡,多了幾分喜愛。


    司馬徽未曾起身,童淵則是收起長槍,出門將陳到迎入院中。


    “小子陳到,拜見二老。”陳到進門隨即跪伏於地,向司馬徽與童淵行了一禮。


    “陳大哥,昨日一行可還順利?”不待二老迴禮,嶽封已微笑出聲。


    “順利,順利,多虧了嶽兄弟指點,我等滿載而歸,足可支持我等存活數月!”陳到頗為興奮,來到嶽封身前給了嶽封一記熊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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