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雨聲已經漸漸小了,雷聲也停了。


    類似於這樣的對話,蘇培盛每次在和四爺下棋的時候都會說。


    類似於這樣的夜晚,蘇培盛每次到最後都下得生無可戀。


    啊!


    突然,裏屋傳來幾聲女子的叫聲,在這深夜裏,顯得異常清晰。


    四爺一下子從軟榻上躍起,以蘇培盛都沒看清的動作下了榻,然後快步入了裏屋。


    “怎麽了?”四爺一撩紗帳,對著裏麵的人道。


    宛瑩看到四爺穿著衣服從外麵衝進來,頓時清醒過來,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妾身剛剛做了個噩夢!貝勒爺怎麽還沒睡?”


    她記得自己明明是窩在他的臂彎裏睡的。


    “爺枕著雷聲,是睡不著的。”四爺坐在床沿上道,“每次打雷的夜晚,爺都是拉那個奴才一起對弈的。”


    某四明明睡不著,卻陪著自己躺到讓自己睡著為止。這就叫寵愛了吧?


    宛瑩不得不承認自己此刻豁然有一種被寵愛的感覺。


    “爺還是睡一會兒吧。外麵的雷聲好像沒了。”宛瑩嬌憨地道。


    蘇培盛站在外麵,聽到裏麵的動靜,暗暗腹議道:董格格救了雜家一命,不然這一夜非得熬到天明了。


    ……


    翌日,經過大雨的洗刷,房舍樹木在清晨明亮的陽光的照耀下煥然一新。


    高嬤嬤被雷劈死的消息像一顆投入平靜湖水中的石頭,頓時引起了不小的漣漪。


    正院得知這個消息,福晉倒也沒有多生氣,許是弘暉的事情已經讓她無暇在意李氏;李側福晉得知高嬤嬤已經死了,頓時放心了。還剩一個芸香,實在不足掛齒。她的話沒有任何說服力。


    宛瑩陪著四爺一塊兒在前院用了早膳,得知高嬤嬤活活被雷劈死,很是驚詫。


    不過,她事後想:從李氏的麵相看,她運勢和命途都不差,高嬤嬤一事或許是天意,也就釋然了。


    宛瑩迴到明月軒,四爺的賞賜先一步就到了,居然是好幾種紙鳶。


    “格格,貝勒爺怎麽賞賜給您這些紙鳶呀?”綠果拿著兩種,邊擺給她瞧,邊問道。


    春花也道:“是呀,這是特意讓格格出去放紙鳶嗎?”


    隻有宛瑩明白四爺這番意思,他是在變相地告訴自己,那畫中的紙鳶就是自己那日所放的紙鳶。


    “收起來吧,這比那些珠寶好多了。過幾日,貝勒爺要帶我出去。春花,到時候帶上兩個,咱們去圓明園放紙鳶。”宛瑩莞爾道。


    “圓明園是什麽?是哪裏?”春花忍不住問道。


    綠果和青芽也都露出期盼之色,她們也都是十幾歲天真爛漫的年紀,哪裏又不想出去見識見識的?


    “是當今皇上修建的一座大園子。”宛瑩道,“你們三個都可以跟過去。”


    三人頓時露出喜色,能跟著主子出去,自然是美差。


    “格格,聽說高嬤嬤被雷劈死了。真正好生奇怪的事情。她本是在禁足,怎麽深更半夜跑去齋房。據說就在距離齋房一百多丈的地上。整個人都焦了。”綠果將外麵聽迴來的學給宛瑩聽。


    “這個高嬤嬤,之前就對我們格格百般刁難,這次是遭了天譴,活該被雷劈了。”春花道,“她一死,指正咱們明月軒的可就少了一人。”


    宛瑩卻知道,高嬤嬤的死無疑是切斷了李氏與此件事的關聯。


    “惡有惡報!”青芽也跟著說道。


    “齋房裏供奉的都是三清吧?”宛瑩問道。


    “還有薩滿神呢。”春花補充道,“難不成這高嬤嬤是去求神拜佛,保佑自己能平安度過這一劫難的嗎?”


    宛瑩道:“有這個可能,可是她可以選一個好天氣的時候去呀,為啥偏偏選在昨日?”


    “格格,陳嬤嬤昨日派人送了一盆花過來,您要不要姥姥?”綠果道。


    原來昨日秋玲跑到陳嬤嬤那裏告狀後,又與她說要策反芸香。陳嬤嬤便將此事寫在小紙條上,埋在花盆裏,讓人送了過來。


    宛瑩想起陳嬤嬤的話,立刻讓綠果去將花盆抱過來。


    果然,她在花盆裏找到了她的紙條。


    宛瑩召開一看,忍不住笑道:“高嬤嬤應該是去齋房偷吃的,結果還沒想到半路被雷劈了。”


    三個丫頭麵麵相覷。


    正在這時,秋橘站在門口對屋裏的人道:“格格,蘇格格來了。”


    “她怎麽來了?以前可是沒少給格格吃刮落。”春花臉上露出一份擔憂道。


    宛瑩立刻收了紙條,對綠果道:“這花放到屋外的廊廡下去。”


    “春花,你去迎迎蘇格格。該來的總會要來。”宛瑩又道。


    不待片刻,蘇格格便扶著巧珠的手來了,宛瑩站在門口,跟她見了平禮。


    “董妹妹,你這明月軒真是個好地方,我是來沾沾運氣的。”蘇氏笑道。


    “蘇姐姐說笑了,怎能與錦繡閣相比。蘇姐姐屋裏坐吧。”宛瑩道。


    兩人進屋後,分主賓禮坐下了。


    “妹妹聽說了吧,高婆子昨晚被雷劈死,真正是惡有惡報。”蘇氏一臉的厭惡道,“原來盡是她殺的阿彩。”


    “蘇姐姐這話是從哪裏聽來的?”宛瑩道,“高嬤嬤為啥要殺人呢?”


    “妹妹不知,高婆子在花房裏頭放印子錢,那阿彩借的銀子最多。最後還不起了,兩人怕是鬧翻了。”蘇氏壓低了聲音道。


    宛瑩想起陳嬤嬤在紙條上提起的秋玲之言,故作驚訝地道:“高嬤嬤膽子可真大,她又哪來的那麽多銀子呢?”


    蘇氏道:“高婆子這麽些年存了不少銀子。隻是她貪心不足,居然放印子,實在死不足惜。”


    “蘇姐姐說得是。現在人都死了,阿彩的事也終於水落石出。”宛瑩道,“蘇姐姐特意過來說這些的嗎?”


    “哎呀,我隻是為妹妹之前受了那麽多誣陷而為妹妹不平罷了。故此,今日特意來給妹妹陪個不是。”蘇氏擠出笑容道。


    “多謝蘇姐姐。”宛瑩一臉平靜地看著她。


    一種尷尬的氣氛頓時就起來了。


    蘇氏本以為宛瑩會“感激涕零”,可現在看她就是等自己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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