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道理講不通的時候,拳頭大往往就成了最大的道理,裴盛秦現在對這一點深有體會。


    好說歹說不聽,結果一說繼續開戰,司馬道子瞬間便慫了。


    當著兩邊使團所有人的麵,司馬道子終於痛快的承認了,這次戰爭乃是晉朝在侵略秦朝。


    裴盛秦迴過身,慢悠悠的坐迴了談判桌上,笑眯眯的說道:“既然琅琊王承認了此戰是貴朝之錯,那就好說了。因貴朝一時邪念,導致天下動蕩,兵禍連天,如今想要議和,貴朝無論如何也該付出點代價吧?”


    從承認戰爭性質的那一刻起,司馬道子就做好了被宰的準備,不過他也不是太緊張。事實上,早在議和之前,司馬曜也猜到過這波可能要出點血,還是給了司馬道子一定權限的。隻見司馬道子吞了吞口水,試探道:“秦朝打算要多少歲幣,裴侯不妨直言,我朝隻希望議和之後,秦朝能夠釋放我朝的左將軍和南郡公。”


    在司馬道子的理解下,所謂議和,便是兩朝停戰休兵而已。頂多每年打發些歲幣給秦朝,順便還能要迴王凝之,同時也幫助桓玄脫困,也不算虧。


    若是苻丕來談,大概也就是這樣了,可惜司馬道子遇到的是裴盛秦。


    “我朝國富民強,物華天寶,用不著你們晉朝給歲幣。”裴盛秦搖搖頭,說道:“另外,貴朝有什麽要求,請稍後整理好條款,無論是要放了王凝之還是饒過桓玄,咱們一條條談。現在不妨先聽聽我朝的要求。”


    不要歲幣?秦朝居然不要歲幣!司馬道子大喜,不花錢就能議和,這可真是再好不過了!他忙道:“貴朝有何要求,盡管講來!”


    司馬道子感到驚喜,同樣的話落入譙縱馮該耳中,他們感到的便是驚嚇了。以裴盛秦這缺德玩意的性子,能吃虧麽?既然他說不要歲幣,那隻能說明秦朝在圖謀比歲幣更值錢的東西。兩人都一臉緊張,等著看裴盛秦究竟想說什麽。


    裴盛秦微微一笑,道:“我朝隻有三個要求,非常簡單。第一,兩朝疆域維持現狀,東線以淝水為界,西線以襄陽為界,襄陽歸屬我朝。”


    事實上,淝水之戰爆發之前,前秦和東晉就是這樣劃分的疆界,而且現在雙方的實際控製區也是按這個劃分來的。裴盛秦提的這個條件根本就不算條件,前秦不要求東晉割地都算好的了,東晉難道還能要前秦割地嗎?


    司馬道子連忙點頭,心中已是樂開了花,他甚至都想好了暴秦可能要求大晉割地,沒想到這姓裴的還主動提出要維持現狀。於是他哈哈大笑道:“正該如此,這條便依裴侯!”


    馮該非常疑惑,這事不對勁啊,姓裴的啥時候這麽厚道了?不過疑惑歸疑惑,他已打定主意了,這次談判一言不發了。就算姓裴的挖了坑,頂多讓司馬道子掉下去,自己堅決不替他背鍋。


    前秦使團很安靜,想必裴盛秦提前便知會過他們,此時都隻是靜靜的看著裴盛秦與司馬道子談判。


    見司馬道子很高興,裴盛秦便又道:“這第二個條件嘛,便是交出朱綽,由我朝明正典刑。此賊入侵我朝,引發淝水之戰,罪大惡極。不誅無以謝天下!”


    要說這朱綽也倒黴,去年東晉饑荒,軍中缺糧,他看前秦富庶,便想著去打打草穀。燒點兒糧搶點兒人,也算不得什麽大事,沒曾想就因為這點小事兒,便惹來前秦百萬大軍南下。其實秦皇早就想一統天下了,可惜找不著借口,前秦是天朝上國,顏麵第一,自然不肯興不義之師。結果就在這當口,朱綽趕上門來送了個完美的借口給前秦。你入侵,我反擊,沒毛病!


    你晉朝可以說秦朝隻是找個借口想行吞並之事,但沒辦法啊,誰讓你要給秦朝提供這個借口呢?隻要這個借口是真實存在的,那不好意思,這事兒就是你晉朝的不對,秦朝打你就是合情合理的!


    這第二個條件其實也是裴盛秦隨意提的,一二個條件都是在為第三個條件做鋪墊。殺朱綽麽,隻是順手而為之。反正這朱綽就是個小人物,一句話的事情,不殺白不殺。


    對於這一點,司馬道子也沒想太久,當下便點頭道:“這是應該的,我朝本不曾想要侵略秦朝,皆是這朱綽狗賊自作主張。迴頭本王便親自將他捉拿歸案,交付貴朝處理。”


    若是裴盛秦要求殺謝安桓玄之類的,司馬道子當然不會答應。若是裴盛秦要求殺北府兵內部的將領,如劉裕劉牢之一流,估計著司馬道子答應了也執行不了,畢竟謝玄是很護短的。


    但要殺朱綽就很簡單了,誰讓這貨頭上沒人。朱綽是隸屬於桓氏的,據說他襲擊前秦是收到了桓衝的指令。不過現在且不說桓衝還被困在襄陽西邊,就算桓衝迴來了,也不敢給朱綽出這個頭啊。挑釁前秦引發大戰,這鍋桓衝敢背嗎?桓衝不敢背,那就隻能朱綽自己背了。


    東晉使團其餘人對此也無異議,他們甚至還很開心。


    這裴盛秦很厚道嘛,這兩個條件都很簡單!


    唯獨馮該眼皮子一跳,他太了解裴盛秦了,前兩個條件這麽簡單,那第三個條件恐怕就......


    司馬道子豪爽道:“裴侯是厚道人,本王今日便交下你這朋友了!哈哈,還有一個條件是什麽,裴侯盡管說來!”


    “哦,第三個條件也很簡單,就是幾個稱唿方式的問題。”


    裴盛秦瞅著一臉傻笑的司馬道子,慢慢的說道:“晉朝皇帝降號晉天王,晉皇後降號王後,晉皇太子降號幼天王,晉朝所有爵位,依次降封。”


    “什麽,降號天王?”


    這次晉朝使團所有人都坐不住了,齊齊驚唿。


    所謂天王,義同天子,原本是皇帝的別稱。自古以來,皇帝與天王這兩個稱唿本是沒有任何區別的,在民間俚語中,“皇帝老兒”和“天王老子”也都是一個意思。


    不過自從後趙武帝石虎“盛便稱皇帝,衰便稱天王”起,天王的含義便漸漸變質,隱隱變成了比“皇帝”低半級的君主稱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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