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建嵐,你領一百弟兄,從這左將軍府裏抬出些金銀珠寶,在城內招募壯丁,用以巡防城內治安。”


    會稽城內東晉百姓中,親親百姓與投降派大概也占了一半。隻要有錢拿,從中招募壯丁來協防管理治安是完全沒問題的。無論如何,總要先恢複城內基本秩序,以免產生混亂。


    “李鬆林,令你率一百弟兄駐守將軍府,對將軍府裏麵的人嚴加看管!”


    其實這次王凝之大宴賓客,光是客人就有數百人之多,更別說這左將軍府內奴婢成群,如今裴部看管的隻怕有五六百人之多。雖說會稽官紳全部投降了,但現在依然得軟禁著他們,誰知道其中有沒有詐降的!不過這些人都被搜了身,繳了械,一百全副武裝的將士分守各門,倒還是能鎮得住。


    “煩勞父親親率四百將士奔赴各城門處,封鎖會稽,除了咱們的人,一隻蒼蠅也不能出去!”


    保密是很有必要的事情,會稽被秦軍攻占,東晉必然會很快發現的,這點瞞不住。裴盛秦所要隱瞞的,是裴部的具體人數情報。一旦東晉方麵得知裴部隻有區區八百人,相信這會稽很快就會被附近各城鎮的晉軍圍剿,哪怕裴盛秦拿出王凝之謝道韞這兩個人質也不起作用。開玩笑,隻要打發了八百疲兵,就能夠白撿收複大晉第一重鎮的大功,這買賣誰知道了會不想去做!至於得罪琅琊王氏和陳郡謝氏?在這麽大的天降餡餅麵前,也顧不上這麽多了。隻有當附近的晉軍各部不知道裴部具體人數時,他們才會投鼠忌器,他們會想,能夠打敗兩萬會稽守軍的秦兵豈是好惹?如此一來,再亮出手上兩個人質,便能有效地嚇退晉軍,爭取時間。


    眾將都接受了裴盛秦的安排,紛紛應命退下。父親皺了皺眉頭,四百人把守各城門,對於會稽這樣的超級大城來說,實在是有些吃緊。奈何父親也知道能用的隻有八百人,處處要人,能擠出四百人來也已是極限。當下叮囑了裴盛秦幾句,也下去行動了。潛移默化中,裴盛秦已從裴元略手中接過了這支軍隊的領導權。


    最後,裴盛秦看向石越:“石叔,請您帶著最後的兩百弟兄出城,走一趟城外的駐軍大營吧。帶著這些東西,去接收兩萬精銳晉軍!”


    裴盛秦手所指的,是一堆印鑒,以及無數剛剛才寫好的書信,它們的主人都是會稽城內的武將,也都屬於剛剛集體投降的那一批人。


    受識字率和受教育程度影響,實在很難指望這個時代的底層士兵懂什麽忠義,大多數士兵都隻是唯將領之令是從。將領一個人,往往就代表了麾下所有士兵的意誌,因此古代極容易出現全軍嘩變,這放在現代是不可能的。比如益州水師的嘩變,就是因為軍中無數中層將領心向已亡的成漢,他們願意跟桓老太君,麾下士卒隻知道吃飯睡覺打架,自然也就一起嘩變了。


    按理論來說,石越帶著這堆印鑒與書信,完全可以接收了那兩萬晉軍,因為這些印鑒書信代表了他們上麵的將領們的意誌。不過凡事總有意外,八百人分出了六百,便隻剩兩百。帶著這麽點人去接收百倍於己的大軍,實在是一件危險的事情,決不可隻靠蠻力。思來想去,如果真有一個人能做到,那一定是石越。


    石越自然也知道此行兇險,卻還是笑道:“公子放心,石某必不辱使命!”


    原本計劃是沒有算入這兩萬晉軍的,本隻打算捉了王凝之夫婦,造出聲勢後就逃出會稽。誰曾想王凝之竟剛好在設宴,讓裴部將會稽所有官紳都一網打盡,有了收服這兩萬東晉精銳的機會。隻要收服了這支軍隊,說不定便能在會稽堅守下去!這樣的天賜良機,不容錯過。


    裴盛秦最後又看向一個獐頭鼠目的年輕男人:“王瑪之,你立即去把城內能找到的船匠都給我找過來,越快越好!”


    此人本是一混混出身,最擅鑽營,憑著七拐八彎和王凝之沾上了一點親故,當上了會稽市署司的首官。用他在城中尋人再合適不過。王瑪之本就在思量如何給新主子留下好印象,此刻間來了機會,哪有不抓緊的道理,當即便拍著胸脯保證道:“公子放心,小人必不辱使命。”


    裴盛秦點點頭:“公狗,你跟著他。若有異動,格殺勿論。”


    “好勒!”公狗不懷好意地看了王瑪之一眼,直看得他渾身囉嗦。


    諸事安排妥當,裴盛秦便讓順強帶著他往當做臨時監獄用的庫房走去。


    東晉曆來有“王與馬,共天下”的說法,琅琊王氏是東晉第一流的大世家,王凝之作為琅琊王氏的核心成員,家中甚是富庶。左將軍府的庫房中足足搜出了上百箱珠寶,此刻都整整齊齊地擺放在院落裏。


    對於這個時代而言,琅琊王氏其實隻是一個小家族而已,或許是出於後世的司馬氏正統論影響,後人總覺得晉朝的第一世家就是天下第一世家。事實上與北方的前秦相比,東晉就是個渣。東晉的所謂第一世家,放在前秦看就是個笑話,前秦的諸多大世家,隨便扔一個都能把東晉的王謝桓庾之流吊著打。哪怕是梓潼裴氏,在前秦隻不過是個二流家族,如果放到東晉同樣可以碾壓東晉的一切世家。當然,琅琊王氏的小隻是相較於前秦的世家而言,他在東晉內部關著門稱第一也還是沒毛病的。


    左將軍府的庫房規模隻有梓潼太守府庫房的一半左右,其中房間倒是分得很多很細,一間間交錯橫列,正好作牢房使。


    一進庫房,兩側一間間房間中便傳來哀求聲。


    “公子,我等是真心歸順啊,願為大秦效忠,公子何故關押我等?”


    裴盛秦皮笑肉不笑地迴應道:“諸位大人莫要多心,這可不是關押,此地是庫房又不是牢房。隻是請諸位大人先在此休息休息,過段時間本公子自然會給各位安排任務。”等到石越順利招攬了會稽駐軍後,就可以放他們出去安撫民心了,手上有兵就不怕他們有異心。現在麽,還是先關著吧!


    那些人哪裏不知道裴盛秦的顧慮,生怕裴盛秦腦子一抽決定把他們統統殺掉了事,當即便又忙不迭地表起的忠心。


    “公子,下官對大秦朝忠心耿耿啊!”


    “下官也是,下官身在晉營心在秦啊!”


    “司馬氏篡曹魏之江山,竊居天下百餘年,弄得生靈塗炭,民不聊生。下官自明事理以來,無一日不期待大秦揮師南下,軫滅暴晉,還天下太平啊!”


    “偽帝司馬曜妄自尊大,區區一揚州刺史之才,也敢自稱皇帝,實在是無恥之尤!下官願為大秦聖天子鞍前馬後,口誅筆伐那偽帝司馬曜狗賊!”


    聽得那偽帝二字,裴盛秦心中靈光一現,駐足看向那個說話的官員,笑眯眯地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官員其實話一說出口就後悔了,先前隻圖表忠心,口不擇言。此刻方才想到,若是東晉當真收複了會稽,別的人或許還能保命,而他就憑剛剛那句話,就注定了涼透。然而此刻見裴盛秦問起,他也無法迴避,便硬著頭皮答道:“下官桓不才。”


    哦,原來是這貨,曆史上這家夥倒也有點名氣。他在朱序歸晉之後便做了朱序的副將,後來升遷江夏相,與朱序一同圍剿過慕容永。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能和朱序混在一起的東西,自然不會是什麽好鳥。裴盛秦頗為欣賞地看著桓不才,道:“桓大人的建議甚好,果真是我大秦朝的忠臣呐。就依桓大人所言,諸位大人都寫一篇討伐偽帝司馬曜的檄文吧。寫得好的,本公子自然會為之請功。寫得不好的嘛,哼哼!”


    會稽官紳聽罷,具是眼前一黑,隨後便都以憤恨的目光瞪著桓不才。這姓桓的瞎說什麽話,這檄文一寫,便隻得跟著這八百秦兵一條路走到黑了。罵皇帝是死罪,這罪過犯了就死,可不會管你是自願還是被逼的。桓不才自然也知道事情無法挽迴,事已至此,便隻有抱緊裴盛秦的大腿,他才有希望保命。


    自有衛兵為他們分發紙筆,裴盛秦懶得理會他們的小心思,徑直往後麵最大的一間房間走去,那裏麵關押的便是王凝之夫婦了。


    見了王凝之夫婦,場麵一片沉默。裴盛秦不說話,身邊的順強自然也不說話。王凝之畏懼地看著裴盛秦不知道該說什麽,謝道韞則自顧跪坐在一旁養神,無視裴盛秦的到來。懶得廢話,裴盛秦取過兩份紙筆,分別放在王凝之謝道韞二人身前:“王將軍,將軍夫人,請吧!”


    王凝之一臉懵懂地瞅著裴盛秦:“你,你要吾寫什麽?”


    “王將軍便寫給琅琊王氏其他一些重要人物,告訴他們,想要保住王將軍你的小命,琅琊王氏就得乖乖地歸順大秦。”已故書聖王羲之是琅琊王氏的領頭人,王凝之則是王羲之的次子。而王羲之長子早逝,又沒能留後,如今王凝之便相當於琅琊王氏的家主。用他來威脅琅琊王氏,再合適不過。


    “至於將軍夫人嘛,便勞煩給謝玄寫一封信,告訴他立即退兵。如若他再敢侵犯我朝疆土,我就侵犯他姐姐!”謝道韞隻是一女子,用她來威脅謝安,或者說威脅整個陳郡謝氏不太現實。不過她畢竟是淝水之戰中晉軍主將謝玄的親姐姐,拿她來威脅謝玄,或許會有奇效。如果不出意外,此刻的謝玄正乘勝追擊,在前秦疆域裏燒殺劫掠。


    謝道韞羞得滿臉通紅,又氣又怒:“小賊,你死了這條心吧!且待我弟弟直搗長安,覆了你暴秦社稷!”


    裴盛秦二話不說,便張開雙臂,邪邪笑道:“順強,替本公子褪去衣甲。”


    順強知道裴盛秦的心思,默契地說道:“公子英明,那謝玄膽敢在我朝的土地上馳騁,公子自然也能在他姐姐身子上馳騁,這叫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裴盛秦見王凝之又懼又怒地偷看著他,怒斥道:“看什麽看,還不快寫!”


    “哦...”王凝之嚇壞了,什麽也不敢想,什麽也不敢看,便埋頭寫起了勸降書。


    “夫君!”謝道韞小臉煞白,憤怒地唿喚著王凝之,王凝之也不敢抬頭,更不敢搭理半個字。庫房地方狹窄,其中各房間相連甚近,此刻關在其他房間的官紳聽得東晉,紛紛探頭朝裏麵看來。其中有甚者,臉上滿是猥瑣之色,一看就是不懷好意,說不定正興奮地等待著圍觀平時高高在上的左將軍夫人被強暴。


    此時,順強已經幫裴盛秦脫掉了銀甲,開始脫裏衣。看著裴盛秦不懷好意地笑容,又看看悶頭謝降書的王凝之,謝道韞終於絕望了。一扭頭,竟直直朝牆壁撞去,想要自盡。


    裴盛秦冷笑著,一個健步向前,那謝道韞一介女子,論身手速度哪裏比得上裴盛秦。還未碰著牆,便被裴盛秦強行抱在懷中。裴盛秦附在她耳邊吹著熱氣,調笑道:“想死哪有那麽容易,這信你若不肯寫,我現在便當著王凝之的麵,當著滿倉庫官紳的麵要了你。”


    此時的謝道韞想來還沒有養成幾十年後怒斥孫恩時那種泰山崩於頂而不皺眉的氣勢,今日一天之內,便從雍容華貴的將軍夫人變成了任人欺淩的階下囚,再加上王凝之軟弱無能的態度,會稽官紳幸災樂禍的表情,她的內心終於崩潰了。她身子驟然一軟,便在裴盛秦懷中哭著說道:“你別碰我,我寫,我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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