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膝跪在地上的望舒低著頭,不由自主的心生卑微,頭頂的觸覺讓他疲倦的身體倍感壓力。


    望舒早就知道,德古拉彭不會對他百分百信任,所以才想順著他的心意活捉星則淵和幼幽。這隻老狐狸這麽多年可不是白活的。於心裏罵後,望舒慢慢抬頭,他緩慢抵抗頭頂的力,隨後與德古拉彭對視。


    金色的瞳孔和德古拉彭的獨眼目光交織,以無形的氣質對抗後者,但又沒表現的太過強硬。作為現在的世界政府首腦,望舒必須表明自己的立場,不能讓德古拉彭小瞧,否則會很麻煩。


    一個人連續軟弱一兩次,所有人都會覺得他好欺負,即便望舒不能放肆,但也得適當強硬。這是一門做人的大學問!


    “前輩,我說的都屬實!”


    德古拉彭不說話,隻是加重手指上的力氣。望舒的話太少了,少的不自然,他現在該好好解釋。


    “我想證明自己的真心!”


    “怎麽證明?”


    “如果前輩可以直接查看我的內心,肯定可以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


    望舒滿臉虔誠,但騙不過德古拉彭,他的獨眼裏有超乎雙目的精明之光。後者不言,似乎在說自己不相信,等望舒給他更好的解釋。


    這就是獨屬強者的做法,什麽都不說,隻等對方來做。沒有實力的人做不成這樣的事,因為沒有足夠的資本。德古拉彭在逼望舒,要是後者的心理防線被破,說出自己的本心,他可能下一秒就會麵臨死亡的威脅。


    這不是考驗定力那麽簡單,就算強者也難以堅持。額頭的汗像多腿的足蟲,從望舒的側臉下滑。後者像一個跪在地上的凡人,滿臉膜拜的仰望蹲著都比自己高的創世主,他用盡解數,隻為獲得創世主的信任。


    “前輩,我不會讓您失望,您還需要夢·星則淵和妍軒·幼幽嗎?”


    最終,望舒還是問出這句話,這是一個很好的話題。


    “需要!”


    望舒麵色鄭重,要想騙過德古拉彭,他必須先騙過自己。


    “夢·星則淵和妍軒·幼幽耽誤了世界政府很多事,我一定會把他們捉迴來,請前輩給我一個期限。”


    頭頂的手掌鬆開,德古拉彭慢慢迴到自己的王座。


    “自己定!”


    都說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但自己定時間是個煎熬心智的事,時間定短了做不到,定長了德古拉彭又會不滿意。望舒從內而外的偽裝自己,看向德古拉彭的目光含著少許的崇拜和迷茫,像一個沒有主意的少年,正在絞盡腦汁的思考。


    一秒內,望舒的大腦快速運轉,猶如轉動到極限的齒輪。


    該定多久呢?肯定不能以年或以日計位,那要幾個月?一個月?不行,一月時間太緊,根本做不到,蓋德軍和紅盾還是有些力量的,而且要是世界政府主動出擊,肯定要去東域界,那裏是蓋德軍的主場,他們會處於劣勢,一個月肯定不行!


    四個月?四個月似乎太長了,現在從這裏到東域界也就半個月的路程,三個月?


    望舒不好做決定,一秒鍾糾結了很久。突然,他想起星則淵曾經說過的一句話,那句話裏,有著此時讓他銘感的數字。


    “兩年太短,難以變強,四年太長,怕遺忘這份傷痛。三年!我們約定三年,三年後,我們都必須活著迴到這!”


    這句話是黑水戰役末,星則淵在進入“任天”星陣前說的,一想到黑水戰役,他就想起焚淨。但現在時間不多,四周的死寂像默默減少的倒計時,警告著望舒要快些迴答。他沒有阻止自己的汗液下流,但它的流動,也是時間在走。


    經過數百次思考,望舒的迴答在不足一秒內說出。


    “前輩,給我三個月時間。”


    三個月,這個時間還算中庸,不長不短,很多人似乎對三都有特別的偏愛。


    望舒眼中的德古拉彭不動聲色的點頭,隨後以滄桑的聲音說:


    “如果三個月後夢·星則淵和妍軒·幼幽沒來到這,你和你的軍隊,就可以消失了!”


    “前輩……”


    “說!”


    “為何要牽連軍隊,我……”


    德古拉彭原本背靠座椅,雙手搭在扶手上,但他此時身體前傾,雙肘抵住大腿,十指交叉在一起。


    “因為進攻隔塵世界的,有世界政府的人。”


    望舒凝眸,對了!引領者十六人裏,除去和世界政府斷絕關係的楊浦,共有八位世界政府軍軍人,雖然有很多已退休,但也擺脫不了是世界政府軍的現實!


    “前輩,世界政府大多數都是忠於古門司的!”


    “大多數是多少?”


    這種問題怎麽好迴答?望舒硬著頭皮,語氣有些急促,唿吸也隨之改變。這個細節被德古拉彭看在眼中,隨之記住。


    “除去那幾個對古門司不忠的所有人!”


    “光啟·望舒,我有自己的軍隊,他們可以在瞬間消滅世界政府。就算如今身為首腦的你,也無法阻擋不死大軍的進攻潮流。它們擁有沒有痛覺的身體和生前的實力,隻要我一聲令下,它們就會扛起寫有我名字的大旗,腳踏每個反抗我的生靈之地。”


    望舒微皺起眉,是的,從路凡口中,他已大致知道古門司的實力,但他描述的隻是古門司的軍隊,忘了眼前這個接近神的——羅邁德·德古拉彭!


    “它們的屠刀不會留情,鮮血將浸濕它們僵硬的身體,到時,所以不臣服的人都得死!你阻擋不住我的腳步,但如果你不順著我的腳印走,我就讓你和你的軍隊,成為我創世稱神的第一股血!”


    望舒低頭,以臣服的語氣說:


    “不會讓大人失望的!”


    德古拉彭之前注意到了,一說到軍隊,望舒的神色就很不好,這麽看來,他確實是一個很不錯的首腦。可惜,這樣的人無法成為真正的強者,也無法成神!


    “去吧。”


    “是!”


    望舒行禮,隨後告退,離開時大汗淋漓。


    他走了,但德古拉彭還在這片天地,高樓十九層中,錦毛座椅後走出三個人影。三人一高,一瘦,一胖!他們一直都站在座椅之後,但恐怖的是,光啟·望舒從頭到尾都沒有發現他們的氣息,即便隻隔了不到十米。


    高個子叫十,他問:


    “高祖,要不還是我們去捉拿夢·星則淵和妍軒·幼幽吧,這樣一來你可以早日恢複實力。”


    十的眼睛不好,行禮時行偏了方向,說話也麵朝石柱。其他兩人提醒他時,德古拉彭說:


    “不,世界政府的利用價值不大,這些事,還是讓他們去吧!”


    “是,高祖!”


    十再次行禮,可還是行錯了方向。


    “高祖,星陣魔法圖產生了差錯!”


    這個矮子叫三,他耳朵不好,所以說話的聲音較大。


    “說!”


    德古拉彭說後,矮子一言不發,彎著腰的樣子似乎還在等德古拉彭下令。


    “喂!老三!高祖讓你繼續說!”


    十在三的脖子邊大吼,但三還是聽到了。


    “高祖,‘群神冥相圖’和‘長生天輸圖’靠的很近,並且‘深血戒律圖’似乎離開了神獸之園,不斷向新世界靠近。”


    “繼續觀察,派人去看看怎麽迴事。”


    “是!”


    這次三聽到了,德古拉彭自顧自的說:


    “星陣魔法圖既然慢慢聚攏到一起,真是有趣,看來這場成神的盛宴,還有別人在惦記!”


    十和三,還有一邊的胖子,他叫年,三人同時跪下,以表忠誠!


    “可惜啊……這個世界,隻能有一個神!”


    德古拉彭滄桑的麵孔上滿是皺紋,相比他,曦和還算年輕。他們已找到之前安置好的馬車,雙鬢雪白的魁克駕車時,傷痕累累的凡奧三人坐在馬車裏,薛寶寶現在有些虛弱,躺在曦和的腿上,曦和則偏著頭,靠著凡奧的肩膀小憩。


    凡奧不敢動,怕驚到曦和,他現在很累,需要好好休息。凡奧經過之前的戰鬥,身體也有些疲倦,所以一直在打瞌睡,為了不讓自己亂動,她始終不合眼,並且一直掐著自己的大腿,好讓自己保持清醒。


    曦和本來說不睡的,所以才坐著,而不是躺下,沒想到一下子就睡著了,他從來都在白天睡覺!


    他們手中沒有通訊用具和世界政府的臥底聯係,所以隻有親自前去圓弧港,估計得到明天才能到。想到這裏,魁克一直覺得這個計劃不行,但為了確保星則淵的方向,他們必須這麽做。


    一隻純黃的信鴿撲動翅膀,慢慢落到魁克肩上,他頭也不迴,問:


    “圓弧港的情況怎麽樣?”


    “蓋德軍和紅盾的人都逃走了,他們的走向估計要通過元殃界迴東域界,我們的臥底也戰死了,所以不用去圓弧港了,改變計劃吧!”


    “好,那我現在就調頭,先迴紅河城。”


    “嗯!我也告訴皇尚了,讓他們都先迴來,哪都不要去,這樣能甩清在光啟·望舒那的嫌疑,也能找時間恢複一下實力。”


    劉一鳴的戰鬥力不低,除了戰鬥,便是這樣保持通訊。


    “好,你注意點星則淵的走向,不管如何,一定要掌握住他的位置!”


    “明白!”


    說完,魁克肩上的信鴿停止了說話,它似乎愣住了,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這。等信鴿緩過神,便驚恐的撲騰翅膀,急匆匆離開這片天空!


    在叢林的大道中調轉車頭,魁克揮舞馬鞭,其聲驚動路邊曬太陽的綠蜥蜴。


    這時,渾渾噩噩的望舒迴到沃德夫多,他是從隔塵世界走到這的,所以比較慢。獨自一人走到空無一人的圓弧港,此時天快黑了,傷員被救,死者也有安身之所,隻是港中的那些戰艦殘骸,飄在水上,顯得孤苦伶仃。


    望著暮色的大海,世界政府的白色披風掛在大半截沉在海中的桅杆上,它們隨著風飄,有些像墓地的喪幡。


    要是有畫家在此,肯定能畫出壯闊之景,或者以小見大,勾出戰爭的殘酷。望舒不是畫家,更不是詩人,他隻是一個失敗者,指導過自己的凡薩爾多前輩死在隔塵世界,他卻什麽都做不了。


    懷著一顆死寂的心,看什麽都值得悲悼。


    突然,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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