暢然無阻的船隊一路前行,自從北辰·曦和打開這條新航路,穿過元初界就不再是癡心妄想的事。


    凡薩爾多摸了摸自己長出老年斑的禿頭,隻留下一個月牙環的頭發在腦袋上顯得有些突兀。船上的戰士們剛從元初界出來,看起來有些興奮,他們高興的談論著剛才看到的怪物,那些海底巨獸若是進攻,他們肯定連渣都不剩。


    但那些奇形怪狀的海中巨獸似乎對他們不感興趣,快速前進的大船不如一頭肥胖的笨魚有趣。


    “好了,別鬧了!”


    禿頭老漢一開口,甲板上高興的戰士們立馬安靜下來,他們迅速站好,組成七列八排的整齊方隊。


    “全速前進,途中不靠岸!”


    “是!”


    七列八排的戰士們皆行軍禮,然後迴到各自的工作崗位,他們動作迅速,從不拖泥帶水。這是凡薩爾多手下的一支特殊隊伍,裏麵的人最低都是中尉級別的戰師,他們實力在兩顆大星團以上,還有幾個擁有星神的人,戰力十分強橫!


    若不是此次任務特殊,總部也不會讓他一個老頭子親自出馬。


    “中將大人,我們後天晚上就能到西域界!”


    “好!”


    上校手臂展開,在士兵走開時感受著甲板上的風,他說:


    “總部發明的蒸汽船比以前帆船的速度快了很多!”


    用無煙礦石做燃料的大船比帆船快了一倍不止,帆船的速度一般在每小時七節左右,而現在的蒸汽船,一般每小時可達十六節。這是一個誇張的概念,像現實中的龜兔賽跑!


    加上星團之力的輸出增幅和自然界中的順風順水,蒸汽船最快可在一星期內從世界政府最東部的港口出發到達西域界,這種速度是以前人想都不敢想的。在開創元初界這條“創世航線”時,王者傭兵團前後準備到完成總共用了近五年時間!


    “是啊!傭兵之王雖然一直和首腦意見不合,但還是做了些好事,比如說這條航線,可謂時代的進步!”


    老漢老了,但不糊塗。軍隊是他的家,他在這裏每天和年輕人相處,比在養老中心強多了。要是在那種地方,他肯定早就老的說不動話了。


    軍隊好啊,年輕人多,他們頭腦簡單,氣血方正,雖然有些莽撞和懵懂,但可以讓他學會很多新鮮事物。腦子這東西,越用才越靈活!


    “上校,去把旗子收了!”


    “中將大人,您糊塗了?從元初界出來後我們就沒掛旗幟。”


    “哦哦!人老了,忘記了。”


    老漢身材不算高大,而且佝僂,所以顯得有些矮小,他走在上校之前,說:


    “山竹上校,你別忘了提醒我,到了那個遺跡之島一定要給我重複任務內容。”


    “放心吧中將大人,我相信你!”


    “相信什麽?”


    “相信你不會忘記任務內容!”


    禿頭老漢麵容慈祥,少校這種年齡的人和他的孩子差不多大!其實他沒孩子,就算有也比少校大!他之所以會這麽想,是因為把山竹上校當自己的孩子。


    “我可不是你這種年輕人咯,年齡越來越大,就越來越健忘~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能記住自己喜歡的女孩的每個動作,和她說過的每句話,你別看我現在這個樣子,以前沒有我追不到的女孩!”


    凡薩爾多有些驕傲的挺了挺腰杆,少校相信他說的話,凡薩爾多算他的偶像,一生為正義和光明奉獻,至今未有家室,這種男人說的話,值得他相信!


    山竹有些好奇的說:


    “中將大人,您是比我高兩輩的人,從來都沒聽過你的故事,您為什麽至今沒有家室?”


    凡薩爾多按年齡算三十三歲的山竹的爺爺,和他一個年代的世界政府軍幾乎沒有。世界政府很少有人說起他的過去,因為很多人都不知道,但不管是誰,都對他格外尊敬,即便是上將做出的決定,他都能改變幾分!


    此時,凡薩爾多笑了笑,麵色平淡的說:


    “山竹,這世界到處都是花心的混蛋,也到處都是癡情的種,告訴我,你有喜歡的女人嗎?”


    “目前……還沒有!”


    “等以後你就有了。”


    凡薩爾多說出女孩或女人的時候,激動的雙手直顫,他用手指比出一個豎著的“一”字。


    “我沒有喜歡的女人,從小到大,我隻喜歡過一個女孩。”


    漫步在甲板上,凡薩爾多的麵色慢慢恢複年輕,像迴到兒時的時候,他說:


    “你既然想知道我的故事,我就講給你聽。那是我十三歲的時候,我人生第一次喜歡上了一個叫‘小丫’的女孩,就是那個丫頭的丫,她隻比我小一歲,我們兩家都不算富有,一起住在一個和睦的小鎮裏。都說‘女兒富養,男孩窮養’,她每天都有一塊世界幣當零用錢。”


    凡薩爾多高興的笑了,滿臉的皺紋堆在一起,能讓一個看透世俗的老者笑的這麽開心的,肯定是一段讓人永世難忘的迴憶。


    “那時的一塊錢和現在差不多,都可以買兩顆糖,他每天都會給我一顆,我們一起上課,一起去田裏給爸爸送飯,有時累了,我就背她。我們兩家是鄰居,關係好,她父親就說:現在當鄰居,以後直接當親家好了,我爸爸高興的答應,自此兩家走的更近了!以前不知道什麽叫喜歡,到了十三歲,我第一次牽了她的手。啊~”


    他唿出一口氣,眼角有淚窩卷在一起,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多麽值得懷念的時刻啊。山竹看著凡薩爾多,他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大人物總有難以言說的過去,正是因為那很少說起的過去,決定他們一生不凡!


    “那次牽手是因為我親手給她做了個八音盒,為此手被劃傷了,她心疼的啊,一下子抓住我的手就哭了,當時我又想笑又想哭。十四歲我第一次親吻她的臉頰,我當時好想長大,好像娶她,但沒等到她成年,沒等到我長大,她就離開了我。”


    一滴淚水從渾濁的雙眼落下,他的眼淚悄無聲息,像紅塵中的一絲愛意。山竹心一酸,他想不到凡薩爾多這個年紀的人既然還能流出淚。


    凡薩爾多守護了一個時代,守護上將換了兩批,守護光啟·望舒上台,守護新時代翻篇,卻沒守護住自己唯一的愛人!


    這是何等的悲哀,像一首寫完的情歌無人對唱,再催淚的詞句也無人傾聽。所有愛上他的女人經不過時間的消逝慢慢離去。他撮合自己的戰友,撮合自己的手下,他幫身邊所有人追求更好的另一半,唯獨自己,參加了很多次老戰友的葬禮,每次來的,隻有孤單的自己。


    “中將大人,我們不說了……”


    “那是她十六歲生日的時候,鎮子裏來了一幫子可恨的山賊……”


    凡薩爾多再也說不下去了,他哭喪個臉,全身發抖,臉邊鬆弛的肉發顫。他的腦海中又出現血紅慘叫一幕,城鎮的人被屠殺,殺紅眼的山賊見誰殺誰,他記得女孩沾滿血的臉,他記得父母護住自己,讓自己趕緊跑的唿喊聲。而後,他的父親慘死刀下,母親腰肢折斷!


    他一直奔跑,既有了人生第一顆小星團,自此走上戰師之路。凡薩爾多記得自己摔了一跤,他記得自己是在火焰聲中醒來的,掉進山溝的他被世界政府救了迴來,而整個村子的人已被火化。


    他跪在火化的眾人前哀嚎大哭,他失去了一切,他的世界中的所有美好都在這一瞬間破碎!


    他的女孩,他唯一愛上的人,還有他的父母,他們小鎮為數不多的善良百姓。他們什麽都沒做錯啊!卻帶著他的娶入紅妝夢一起被火焰焚滅,發瘋的凡薩爾多衝進火海,他想在火焰焚燒掉她的麵孔前見她最後一麵。


    世界政府的官兵含著淚拉住他。


    “小兄弟,別!他們已經走了,別!”


    “別衝動!活下去,你是唯一活下來的人!”


    不知為什麽,凡薩爾多那一刻的力氣極大,他掙脫了三個男人的粗壯手臂,卻在衝進火海的最後一刻被按住。


    “鄰村的人說你叫凡薩爾多,一聽就是英雄的名字,還有山賊逍遙法外,要去拯救更多的人嗎?”


    每個少年心中都有一個英雄夢,凡薩爾多透著淚看模糊的火海,像看到了女孩的臉。他麵對少校的臉點了點頭,自此披上世界政府藍白色的披風。


    凡薩爾多連唿幾口氣,紅漲的臉慢慢恢複正常。因為這件事改變不了,所以他沒有困於過去,也沒有受限於足下,但他依舊會生氣,這是他一輩子唯一一件隻要想起就會暴怒的事!因自己的能力不足而保護不了自己所愛的人對男人來說,是一種莫大的恥辱!


    “好啦~事情說完了,大概就是這樣,我很少對別人說,甚至忘了上次說起這件事是什麽時候,你知道就要替我保密,不能隨便說出去。”


    “放心吧,前輩!”


    “去做你的事吧!”


    “是!”


    “對了,山竹!”


    山竹鄭重的點頭,邁出的步子停在空中。


    “以後碰到喜歡的人,要先告訴我,我幫你追她,不管時代怎麽變,愛戀都是不會變的。”


    “一定!”


    “去吧!”


    山竹走路帶風,轉頭看到凡薩爾多站在船頭,他是新時代的領路人,他親眼見證世界政府一步步走向繁盛,現在又麵臨起蓋德軍的挑戰!


    “真是史詩級別的人物!”


    山竹對他的背影行禮,多麽可敬的前輩!


    第三日一晚,他們到達遺跡之島,山竹沒有提醒凡薩爾多,因為後者根本沒忘記此事。穿星既然會派他來,肯定是相信他,有著“時代英雄”稱號的凡薩爾多真的很健忘,但他忘記的都是不重要的小事,每件大事他都不曾淡忘絲毫。


    早已看淡世俗的凡薩爾多不在乎排麵和禮數,直接讓楊浦帶自己去要地。


    凡薩爾多後麵跟著山竹,楊浦身後是楊欣木子,他們一起走到夢氏遺跡之地,鋼鐵架子隻容一人通過,五人排成一隊的巡邏士兵退下,四人在負責總項目的專家帶領下走到石蛋前。


    即便已任職兩年多,楊浦卻隻下來過一次,他站在凡薩爾多身邊,後者問:


    “進展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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