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


    “顧老板,這些就是全部的貨物吧?”


    “對!”


    顧老板高高瘦瘦的,留著山羊胡,戴著帽子,說話很客氣。


    “一定要看好這兩車東西,不妨告訴你們,這些貨物是大航海家們出門必備的柑橘,兩車一共八十箱。這些帶梗的新鮮柑橘是剛采摘的,用鋸木屑儲藏方法保存,你們路上不用為它們變質而擔心,但是我希望你們能在最短的時間把東西運到亞瑟城,並且把這封信交給航海家‘庫克’。”


    “好的,我明白了,既然我們紅盾傭兵團接了這個任務,就一定會完成,請您放心。”


    “星則淵團長年少有為,我當然放心,拜托你們了。”


    “好!”


    前後兩輛馬車,窮淩坐在車頂上,辟寧和羅天分別駕車。


    “出發!”


    “再見了,顧老板、巴拉奇總管!”


    “再見!”


    “拜拜!”


    窗戶裏的小符對他們揮了揮手,然後飛速離開。


    “年輕人就是激情四射。”


    “這可是即將被選中為最具潛力的一代傭兵團。”


    巴拉奇和顧老板對視,兩個紳士站在一起目送星則淵等人。


    “這算是傭兵界的福分啊!像我們這麽小的時候,也才剛打拚,哪有這種陣容?”


    顧老板真心誇讚星則淵他們,為人謙卑,舉止得體的星則淵是一個團隊的外表,他表現好了,這支隊伍給人的感覺自然就好了。


    這就像金磚綠瓦的皇宮裏的一棵樹,即便普通,也能受人吹捧,隻因有四周城牆的襯托。


    “說的也是。”


    “希望這次沒事,前幾天我自己派人運輸這些優質柑橘,半路卻被海盜劫走了。”


    “大海即是深淵,黃金救不了命,但是這些柑橘可以,誰讓它們抗壞血酸豐富呢!”


    顧老板歎了一口氣,無奈的說:


    “先人們以生命換來總結教訓,得出柑橘可以治壞血病,無數航海家和水手得以活下來,但是誰知道,現在既然有人為這些果子爭的頭破血流。”


    “人總是貪得無厭的,習慣就好。”


    巴拉奇說著,星則淵他們已經走遠了,兩輛馬車一前一後,中間是他們的貨車,因為駕車人不夠,所以他們找了兩位經驗豐富的駕車人拉貨。


    領頭的馬車由羅天駕駛,星則淵、甘索、沫坐在裏麵。後麵的馬車由辟寧駕駛,拉著段琴、小符和凡奧。領頭和結尾都有一定危險,但他們還是選擇讓三女坐後麵的馬車,窮淩坐在車頂上,享受著和人不一樣的待遇。


    “顛死了!”


    一開始還好,但是半天過去了,窮淩都不禁叫了一聲,然後坐在辟寧身邊。


    “全程四百多公裏,我們要經過荒野草原,那裏麵沒有特別好的公路,這會浪費我們的時間。”


    “怎麽突然說這個?”


    “感覺得用最快的速度送到才行,這些都是柑橘,是航海家出海航行必備的東西,要是耽誤他們的行程就不好了。”


    為了保證貨物的機密安全,傭兵們隻有在出發前才會知道貨物究竟是什麽,這是為了防止傭兵和盜賊貫通一氣,但現在很多傭兵都不會那麽做了,因為這不僅影響到積分和身價,還影響到聲譽。就像你成功的光輝再多,都掩蓋不住一次失敗的黯然。


    “最快速度五天就能到,白天多跑一點,晚上還要保證一定時間的休息。”


    “嗯!”


    很多人都小看馬車,其實馬越好車速越快,一般馬車一天可以走兩百公裏,要是有急事,晝夜兼程能一天跑一千公裏,這種距離十分誇張,但這就是真正的“馬力”。農夫離不開耕田的牛,商人離不開奔馳的馬。


    “盡量休息一會,晚上要值班,窮淩不可能一天到晚都警惕。”


    “好。”


    這段路還算穩當,馬車沒有特別顛,他們安穩的睡了一會,中午隻休息了不到十五分鍾,吃了點幹糧就繼續上路。


    這是沒辦法的事,人是有惰性的,要是休息上半個小時一個小時他們就不想走了,駕車也沒了精神。即便前些天休息的很好,但連續駕一上午的車,羅天和辟寧還是有些累,他們都不是最正宗的戰師,體能不算特別好,一天下來都累壞了。


    窮領最早吃過東西躺在馬車頂上,他隻需要小憩一會就可以清醒過來。


    “沒事吧?”


    坐在火堆邊的星則淵問羅天。


    坐在折疊椅上的羅天下身發軟,緊抓一天韁繩的手指有些僵硬。


    “沒事,都一個多月了,傷口不會裂開的,隻是被顛到了,身體有些虛弱。”


    “她以前肯定受過不少傷。”


    星則淵說著,一邊駕車的大叔咧著一口黃牙,問:


    “咋地,車上有傷員啊?”


    “嗯!傷勢還沒完全恢複。”


    “那這麽顛可不行啊!”


    大叔說著,從自己的背包裏扯出一條白花花的毛巾。


    “你把這個綁在她胳膊上,保證沒事。”


    “這是?”


    摸著有些粗糙的毛巾,一看就被洗過無數次。


    “我以前給貴人架過車,這是一帶銘文器,你催動銘文試試。”


    星則淵試了試,果然有些效果。


    “大叔,因為有傷員,我就不客氣了。”


    “不用客氣!不用客氣!我又感受不到星團,就是一個普通人,還是把它留給你們這些年輕人吧!”


    “多謝大叔。”


    “年輕人,我看你人不錯,就告誡你幾句駕車的真言。”


    “什麽啊大叔?”


    星則淵他們都很好奇。


    “我從十四歲開始駕車,今年四十八歲,一共三十四年了,我還記得我爸告訴我的駕車真言……”


    甘索和沫收拾完東西坐在兩位老大叔身邊,雖然他們不是“師”,但是三十多年的驅車人,肯定有什麽訣竅。


    “駕車的時候馬車會顛,你要跟著它顛才不會特別累,要是一直壓著自己的身體估計會被震出毛病。你們沒有每天駕車,所以不知道馬拉車的時候也是有阻力的,馬拉著車跑,車也在拖他們後腿,所以它們隻能將幅度放大,把腿施展開了,才能跑的又快又久。人也一樣,抓韁繩不能一直緊抓著,要鬆放有度,身體跟著馬車,隻要不掉下去,都能減輕你自身的壓力。”


    “你現在肯定四肢無力吧?”


    “嗯!”


    “明天按照我們兩個說的試試,年輕人,我們不會騙你的。”


    “好嘞。”


    “快去休息吧!這個我來。”


    拿著白毛巾似的東西,星則淵讓甘索他們趕緊睡覺。


    “大叔,你們也早點休息。”


    “好嘞!現在就睡。”


    星則淵敲了敲車窗,段琴撐開窗戶手指並在唇珠前。


    “睡著了?”


    “剛睡著,但是一直皺著眉,估計還有些不舒服。”


    “明天你把這個綁在她胳膊上。”


    把白毛巾給她,星則淵輕聲說。


    “早點休息。”


    “團長你也是,白天辛苦啦。”


    點了一下頭,星則淵和坐在車頂上的窮淩點了點頭,然後才安心入睡。四月的晚上還是有些冷,段琴給小符和凡奧蓋好毯子,吹滅燈閉上了眼。冬天已經過去,懶散的君主徹底蘇醒,開始新的征程。當習慣鬆軟的床後,夜晚的馬車木板既冰冷又硬,即便很不舒服,但累了一天的他們還是很滿足。


    凡奧翻了個身,身上沒什麽疼的,隻是有些難受。


    “睡不著嗎?”


    駿馬被拴在野草最肥沃的地方,累了一天的它們也該睡了,潔白的月光打在地上,令凡奧的寬鬆裙子有些透明。


    “嗯!”


    凡奧一抬頭,坐在車頂上的窮淩輕輕的跳了下來。


    “陪你說會話?”


    不知不覺中,窮淩被同化了,他是幸存的惡魔,無論什麽都束縛不住他,但是他卻被情義留在這裏。以前他是冷酷的,高傲的,現在的他平易近人。有時候一個人改變很難,有時候,一個人改變又很容易,所有改變的艱難都是因為你沒有遇到能讓你改變的人。


    窮淩和凡奧坐在一邊,她不太會和異性說話,隻呆呆的看著四輛馬車,有些尷尬,也不會圓場。窮淩還好一點,他見過太多在人群中相貌堂堂的衣冠禽獸,那些和女人交談一會就能把她們騙上床的男人都是高手。


    “不說話就算同意了啊?”


    “嗯!”


    “平時看你很沉默啊?”


    “因為心裏有很多事。”


    凡奧坐在地上抱著膝蓋,窮淩將自己的外套蓋在她身上,凡奧沒有偏過頭看他,窮淩卻說:


    “其實大家都有埋葬在心裏的故事。”


    “比如說羅天的身份嗎?”


    “對!還有辟寧,他們全村人都死在兇獸爪下。沫的父母把他當成政治的工具,他是逃出來的。甘索大哥的親人也死了,隻有段琴和小符才算好。”


    “那你和團長呢?”


    “我?”


    笑了一下,笑容或許是最能抵擋痛苦的表情。


    “我的父母為我而死,至於小星的身份嘛……不能隨便告訴你。”


    “我想迴家了。”


    眼睛被圓月蓋滿,凡奧突然說。


    四處開始有蟲鳴聲,她感覺眼皮有些沉重,她想著自己朦朧的家鄉,那個靠著大海的小村莊在她腦海裏越來越模糊,她好怕自己會忘記哪裏,所以一直在迴顧。終於,眼前的黑暗領域有幾條彩色的線條出現,她慢慢睡著了,就靠在窮淩的肩膀上。


    “什麽嘛!之前還說不困。”


    就這樣坐在原地,窮淩吐了一口氣。緊綁的木箱在他眼前,他看看月星,眼裏有些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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