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武裝力量都被皇家以類似“推恩”之形式給製約著。


    無數的上等功法秘籍被賞賜給了有大功的能臣,連劍師們的心得體會都一並拿走了。


    這新恩政策沿襲許久,隻有皇帝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劍,修為也舉世無雙。


    沒有考進來的武舉考生以為劍師們無限風光,其實,劍院也是隻有金玉在外了。


    歸莊笑笑,繼續在路上蹂蕩著。聽命就是了,有俸祿就有樂嗬,都是本朝人,給誰賣命都是一樣,最後全是為了皇上。


    這皇家劍院怕是籠絡不住天下劍客奇才了,許多能打的隻怕也在體製之外。


    歸莊一邊感歎一邊遐想,老崔呀,好兄弟,你快死了罷,就替好人們留點運氣,替我留點力氣。


    崔鷺與素絢打定主意後,便準備換裝前行。


    要說禦碑樓與這東京大相國寺其實也有一段淵源。先前,相國寺裏的十位高僧曾經去鳳翔府禦碑樓觀摩過,並與樓主陸景文有過切磋交往。


    素絢打定主意用陸盼的名號去走一遭。


    大相國寺在東京城中偏西北的位置上,處於南來北往大道小道的縱橫交叉處。寺廟占地近六百畝,有大小禪堂律所百餘間,僧人成千。


    二人往這裏來,危險甚大,一不小心失手了,無疑於自投羅網。


    崔鷺再三叮囑道:“要是被識破,千萬脫掉和我的關係。方丈僧人不在紅塵,沒有想著拿住一個女輩來要挾欽犯討賞的道理。”


    素絢隻是點頭。


    崔鷺又收了她的手杖,道:“計算識破了,不會無端對一個弱女子下手的。”


    她眨了眨眼,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講,隻是話兒一齊堆上心頭來,都擁積在了懷裏,張不得口。


    她換了一身公子打扮,英俊瀟灑,倜儻風流,崔鷺一見,自覺傲氣都被衝銷了,比不上她一表人才。


    在胡同裏,一個下人小廝情正在深意切地對著主人嘮叨不休,他手裏提了兩根手杖,顯得十分用心。


    小廝道:“我還是不放心。萬一,我是說,萬一,你被識破了,萬一,你被僧人們捉住了。我就去自首便是。”


    主人囁嚅,眼睛不時閃出幾分光彩來。


    小廝又道:“也不就是一定如此。我與僧照曾有一劍之緣,得過此方丈的點播。據我來看,他們和善居多。”


    主人點點頭。


    將行未行,小廝還是舍不得,有點動搖,換了種口氣忽道:“你就去了這次迴來,要是真的問不出些許話來,可能是天意如此了。急也急不得,隻能徐徐圖之。”


    主人自然聽出來這話是什麽意思,喜悅之情不用言表,“你就等著罷!”


    她想,就為了你這句話,也會幫你到底。


    之前千說萬說總不濟事,沒想到自己此行倒讓他稍微鬆動了口風。


    她心裏還是愉快的。


    感情就是這樣神奇,短短幾日,便能改掉一個人。


    小廝催促道:“傻公子,走罷,不要瞧了。”


    此行崔鷺隻是想讓她去試探一下口氣,看看諸僧對自己的表態,至於詢問其中關節,這樣危險緊要的事,自然由自己完成。


    口氣鬆軟,便找機會進去當麵問一下。口氣硬,就暗暗偷闖一下,找個機會試試。


    話雖如此,他還是無由地擔心起她來,畢竟無論如何,這是自己該挑起的擔子,與眼前的姑娘關係不大。


    東京大相國寺裏有僧門十劍,十個老方丈分別為:僧照、僧熊、僧咒、僧炅、僧煥、僧喬、僧莊、僧鼎、僧讚、僧載。


    他們修煉的是《比丘千二百五十法門》。此門功法有千二百五十路,每十路都能自稱一門功法。皓首窮經,從心所欲之年,這門功法,他們參透也不過十分之一。


    但饒是如此,已經初見威力。


    十年前,他們與年輕氣盛的道君皇帝論劍時,五人的修為就能與他抗衡,六人便能小迫,七人便能穩操勝券,八人相加號稱當時饒天下一手,九人為小彌勒,十人為大慈大悲。


    佛家內功修法與中原相異,不看重段位品級,講的是因緣造化,重在參悟。


    至於參悟是一個什麽段位品級,沒人講得清楚,因為相國寺數千僧人,修為上能講參悟的,十年前隻有十僧,現在也還是隻有十僧。


    天下僧門望東京,東京僧門望相國。


    東京相國寺裏這十位高僧可以說代表了佛修的至高境界。


    因為他們都是超凡脫俗人,疏離紅塵,段位等級也不與中原劍客高手相論,所以江湖排位時,往往缺少他們十人。


    一來是表示尊重,二來是劃分界限,劍客不與僧人同列。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們群集,無法依單人來排名。


    但饒是如此,江湖還是給了他們十人無與倫比的名號“劍佛”。尤其是聽了他們講解劍修與佛學的法會後,更沒有人敢等閑看待。


    天下法會開壇唱明宗義,既是在講佛理,又是在講劍修,同時也在講人生道理。


    高超佛學加上捉摸不透的修為,是他們受人敬仰的主因。


    所以,這去處,說安全也是極其安全的,但說危險,也是最危險的。


    安全與危險,全憑相國寺對崔鷺的態度。歸根結底,還要看他們的政治傾向。


    這才是崔鷺拿不準、最擔心的地方。


    主仆二人收拾妥當,上了大街,朝著東京繁華的地方去了。


    衙役劍客們都奔了東京城的邊邊角角去了,沒有人能想並且敢想到,這麽大晴天,一個欽犯竟然大搖大擺在街頭走動,自然更沒有人留意了。


    二人隻顧若無其事地晃蕩在街心,在人群中奮力擠出一條路,緩緩向著大相國寺遊去。


    街上叫賣的小攤販高聲嚷嚷,二人耳中隻是一片空白。


    歸莊正在走向街頭,忽見人群中一個人鬼鬼祟祟地望著自己,那人一見歸莊往自己這裏看來,立馬撥開人群匆匆逃逭。


    歸莊撥步,看到那人離開的地兒卻有一個紙團存在。


    待到再去看那人身影時,茫茫人海,已經找不見了。


    歸莊心道,這又是王大人的把戲罷,遂打開紙團,上麵寫了三個字:


    相國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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