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褐見狀,趕忙用手止住了他,笑道:“《攝氣纂錄經》和《竹溪六劍》你就別想看了,師父不準我外傳。”


    小喜失望道:“也好,師父自有師父的道理,以後再說罷。”當即別了李褐出門來。


    起先石萍見到李褐同小喜走遠後,便拉住了劉玉書,憤憤地道:“你的所作所為我都知道,你最好收斂一點兒,否則我告訴爹爹!”


    劉玉書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半晌,淡淡地道:“你的所作所為我也知道,最好收了你的心,好好的女兒家。”


    石萍聽他這言語的意思,已知道劉玉書聽見了她和李褐的話,先是憤怒他的偷聽,後來又覺得羞愧,待又想到“好好的女兒家”這句話,便想同劉玉書攤牌,這個小人,沒少要挾自己。也是良久,劉玉書覺得她好像受到了刺激一般,開口道:“負心人,我的事與你沒有丁點兒關係。”說完便頭也不迴地去了。


    劉玉書始終沒有弄明白這個“負心人”到底是什麽意思,就因為他的臨陣逃脫?可這也是為了兩人好,並沒有什麽不妥之處。從七八個月前那個秋月半遮的晚上,一直到現在,從那時候的第一聲“負心人”到現在記不清是多少聲的“負心人”,他都在努力迴想那個晚上。


    她說“大師兄我們雙修罷,我……喜歡的是你”,劉玉書隻覺得那時候渾身發燙,他雙手持著萍兒滾熱的胳膊,想要仔細看清她的臉,沒奈何雨棚崖的月光並不飽滿。黑夜中,兩個人的心跳加速,有幾次衝動,他都按捺住了,他確實想脫了她的衣裳。


    他還是走開了。他怕對不起師父的期望。或者說,他的心撲在修行上更多一些,他還是想成為一名高深的修行者。


    定了有一炷香的時間,他從遠處轉身走迴來了。濛濛中卻見石萍在整理衣服,她緩緩地轉過身道:“師哥,我知道你對我好,等咱們做了修侶,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一想到這些劉玉書隻覺得那段記憶很模糊,他倆關係的急轉直下也是從那時起。


    他冷笑了一聲,正想走迴自己的房內,卻見龔德位迎麵而來,小聲道:“師兄,你該知道師父的規矩,咱們都離那丫頭遠一點,讓那新來的狗呆子去和她接近罷。”


    劉玉書拍了拍他的胸膛,一齊向劍道館後麵走去。


    翌日天明,李褐便來到演武堂等待師父,約莫有半炷香的時間,石介便穿了一身淡色布袍走了出來。


    二人下了山,並沒有徑直往城裏去,而是在另一條山路上行走,歪歪斜斜又上到了另一座山頭來。離著山頂還有一段距離,便聽到了“砰砰”的打鐵聲,聲音激蕩無比,錚錚作響,恰如短兵相接一般。


    李褐不自覺道:“好大力氣!”


    石介笑道:“當然。這苗師傅是方圓百裏內最好的鐵匠,和他的老伴兒以打鐵為生,已經度過了大半輩子。他二人水裏來火裏去的,勁兒都練出來了,練家子。”


    李褐點點頭,跟著繼續登攀。又曲行了一陣,終於見到了招子,上書一個大大的“苗”字,心想這就是苗師傅的鐵鋪了。


    近到前來李褐才發現,鋪子裏有個穿短打的花白頭發老頭兒,肌膚黑黝黝,雙臂堅實,一把鐵錘舉起又落下,砸在燒紅的鐵上虎虎生風,鐵屑迸濺,又映襯了他那堅毅的表情,當真有說不出的豐偉。


    而那手持長把鐵鉗的老婦人也是不簡單,袖口挽到手腕處,兩手用力,一把鉗子牢牢地鉗住燒紅的鍛鐵。隨著苗老頭兒的起起伏伏,她不斷地擺動調適著,如星的火花有節奏地散作一團。


    苗老頭打了好一陣,末了,看了一下苗老媽媽手中鐵,問道:“咋樣,婆子?”


    苗老媽媽道:“有點兒過猛了!”


    “猛了實在,鐵不飄。”苗老頭兒一邊說著,一邊向石介走來。


    石介笑道:“苗師傅老當益壯,還是這麽威猛!”


    苗老頭擺擺手,道:“不行了,今時不比往日了,以前幾錘子的事兒,現在得多砸幾錘了!”


    石介笑道:“老苗啊,把我那塊陳年老鐵拿出來罷,給這裏打把劍。”說著,他又讓李褐掏出屍丹來瞧瞧。


    苗老頭接過屍丹來,露候了多久,道:“這可是個好玩意兒呀!指定壯!”


    苗老媽媽便去到裏間,李褐隻聽得一陣哐啷作響的翻動聲,良久,她步履穩健地走了出來,一把不成型的劍胚便扔在了地上。


    李褐看時,隻見紅黃斑點泛濫的鐵鏽滋生。劍尖兒歪歪斜斜,劍身有幾處缺口。他很好奇,這把劍倒像是很久之前報廢掉的,絲毫不像是一塊好鐵。


    苗老頭見李褐的眼中有幾分不屑意,便拿起那把劍胚來衝著李褐彈了一下,發出“噔”的一聲悶響,道:“青年人,這可是好東西。這塊鐵是從泰山玉皇廟底下挖出來的,有神仙氣兒!”


    李褐點點頭,直耳聽著,想知道還有什麽名堂,哪知老頭兒卻不再多說了。


    石介道:“這個劍胚最初也是劍來著,我拿著它在燕雲十六州,同時對陣了八名遼國王府騎兵。要不是他們的馬快,保準一個都讓他們活不了。這把劍硬是抗住了八把金錯刀的砍殺。所以才有了這口子。”


    李褐心道:果真有神仙氣,要不然八名騎兵八把錯刀,非死不可。


    苗老頭向著苗老媽媽道:“拉風箱,燒大火,我要多燒燒它!”


    就見苗老太婆“噗哧噗呲”地拉著風箱,大風唿唿地向著土灶裏鼓吹,一截兒又一截兒的木炭向裏麵丟去,劈裏啪啦的火花顯示著此刻駭人的爐溫。


    老媽媽道:“老頭子,熱得不行了!進去罷!”


    苗老頭兒道:“我這就進去!”說著一下便把那劍胚和屍丹丟盡了火爐,伴隨著一陣火花撲起的是,劍胚上那些鐵鏽的嘩嘩掉落。


    李褐覺得好生神奇,鐵鏽像火星一樣四散,而不是融化,它的生存倒似乎是為了保存內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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