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娘,聽說慧妃娘娘在涼宮舉辦涼茶會呢,跟來的幾個朝廷命婦都去了!”齊妃心無旁騖地持著一卷書,聽了丹青興高采烈的聲音連眼都沒有抬一下,隻漫不經心地應道:“是嗎,那可真熱鬧。”


    丹青風風火火地在外邊打聽了消息,又風風火火地衝進靜室給齊妃報信,可齊妃那不鹹不淡的迴應卻像冰碴子一樣紮進她熱情似火的心,現下正是烈烈炎夏,她卻覺得渾身發冷。


    “娘娘……”丹青懷著最後一絲希望央道,“娘娘也去看看吧?您的茶藝那麽好,煮出來的涼茶一定也是極好的。”她見齊妃仍舊沉浸在書中世界,絲毫沒有搭理她的樣子,咬了咬唇,聲音不由自主地尖利了些:“娘娘!您若不去,有慧妃在,陛下遲早會厭棄了你!”


    齊妃持書的手微微一頓,抬頭望向丹青,丹青原本燃起些希冀的心又涼了起來。


    齊妃的目光很是奇怪,卻又無比澄淨,令人瞧了生不出一點壞心思:“陛下能偶爾想起我,來看看我,我就很滿足了,不過是一次熱鬧的茶會,我就算不去又有什麽幹係?”


    丹青險些咬碎一口銀牙,又來了,又是這樣,她這位主子明明有不輸於任何人的清雅美貌,學識淵博,文采斐然,偏偏有著一股子與世無爭的勁頭,那她當初費勁心思來齊妃這兒……


    許是覺得有些對不住丹青為自己謀算的一番苦心,齊妃終於舍得擱下手中的書冊,微微抱歉地朝丹青笑了笑,聲音柔柔的,讓人完全沒脾氣:“丹青,你跟了我這麽多年,我不爭氣,讓你費心了。”


    丹青死死地攥緊了拳頭,臉上卻兀自笑得嬌豔:“娘娘這是說得什麽話,奴婢對娘娘的忠心日月可鑒,隻是……”她看著齊妃清清淡淡的麵容,終於在心底做下一個鄭重的決定。


    “隻是……娘娘真的不想讓陛下的‘偶爾’變成更多的‘偶爾’嗎?”


    另一廂,薑皖坐在涼宮極美的水榭樓台上,對底下坐著的一幹朝廷命婦笑了笑,桃紅色掐花錦袍加身,配上她施了淡妝的白皙麵容和那雙不怒自威的鳳眼,一時間在所有貌美如花的美眷間風頭無兩。


    “今日大家相聚本宮的涼宮,是一種緣分。”薑皖執起自己身前案桌上擺著的青花瓷茶杯,盈盈一笑:“諸位都是有誥命在身的夫人,本宮就不多加拘束了,還請隨意品茶才是。”


    底下穿著各種品級樣式誥命服的夫人們彼此悄悄地交換了個眼神,以幾個一品誥命服加身的夫人為首,徐徐跪拜下來,正是跪拜皇後的儀態:“妾身謹遵娘娘教誨。”坐在最上首的薑皖見此狀,唇角那抹笑意便轉了些微諷的意味,也不去為難這些得了夫主告誡的炮灰夫人們,素手微抬:“都起來吧,這大夏天的,咱們以身子爽利為重。”幾位命婦諾諾應聲,便相伴著尋了座位,保持優雅姿態端坐下來了。


    她們可沒那個心思去探究這對夫妻之間又出了什麽岔子,隻記得自家夫君千叮嚀萬囑咐要將慧妃娘娘以皇後之尊供奉,她們也不覺得十分為難,畢竟嘛,這位從前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國母,她們拜起來,倒也不會太過別扭。


    可薑皖的心情徹底敗壞了,她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本以為招了這幾個女人在一處,大家好聲好氣地品品茶,順便就能說說話,在場諸位誰不是家裏掌事的主母啊?她還想著,自己隻要在氣氛最放鬆的時候隨便套套話,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的,各家分享分享各家的八卦,她薑皖也就不用再忍受古代貧瘠的娛樂項目了。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對,在古代,八卦才是第一生產力嘛,沒瞧見大內總管、陸之行的第一親信王守義王公公,不就是個八卦之王嗎?這闔宮上下,哪裏的八卦能過了他去。


    可現在,這群人估計得了夫主的吩咐,要把自己當皇後尊敬,而那群官員呢?毋庸置疑,就是陸之行幹的了。


    好你個陸行洲,一邊好言好語想著攻略我,一邊還要斷我後路,想靠這些輿論逼我上梁山?她鳳眼微微眯起,我告訴你,門都沒有!


    不過眼下,薑皖是真無奈了,大哥你斷我後路不要緊,我本來就不像那些古代女子一樣在乎這些虛的,可你擋我八卦了啊!思及此,她的目光不乏可惜地投向坐在離她最近的地方、在命婦中隱隱為首的丞相夫人陳氏,陳氏收到她熾熱的目光,頓時頭皮發麻地垂下了頭。


    上次還說到丞相家最小的庶女喜歡上了你家姨母的哥哥的小舅子的嫡長子,後續呢!後續呢!她的目光就差噴出火來了,此時真想衝下去死命搖那江南望族陳氏的肩膀,像紫薇一樣大吼:你還我真相!你還我真相!


    至此,薑皖的八卦行動正式破產。


    心中不爽,可她麵上也沒有帶出一分來,反而笑得更加親切,手裏隨意把玩著木製茶壺也不說話,就盯著這些夫人瞧。底下的夫人們一開始尚能忍受,有幾個浸淫煮茶之道的夫人還能在她這無所事事的目光下小聲交流,一起煮茶;漸漸的時間久了,連她們手裏的動作也停了,其中以丞相夫人陳氏為最甚,她可沒忘記這位娘娘方才瞪著自己的目光。


    麵麵相覷之後,最終還是陳氏無可奈何地被推舉出來,心尖顫顫地跪伏在地:“娘娘……可是有吩咐要交代給妾身們?”


    薑皖笑眯眯地環視了一圈,直把每個夫人都瞧得表情不自在了,這才慢悠悠地開口:“本宮倒沒什麽大事,隻是……”


    夫人們目帶期待地看著她,說啊,你快說啊,再不說,我們的心髒病都要出來了。


    她忍了忍心口那絲不快,故作輕鬆地說:“隻是陛下現下身邊隻有本宮一人,齊妃倒是宮中老人,可她向來是與世無爭的性子,本宮就想……宮裏邊許久沒有添新人了,諸位夫人家裏……”


    正所謂一石激起千層浪,一聽這位娘娘竟然是要幫著陛下選妃!幾位家中有適齡女兒的夫人的眼睛頓時亮得像夜晚的電燈泡一樣,熠熠生輝;膝下沒有適齡女兒的呢,先是神情一黯,心裏止不住遺憾,可也很快便振作了起來,與那些心中狂喜的夫人們一樣,用亮晶晶的眼神看著薑皖:開玩笑,自己沒有適齡女兒,母家、再不濟表了不知多遠的表親也是可以的嘛!要知道這選妃,可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大好事。


    一時間,幾位夫人一改方才的沉悶無言,你說一句,我說一句,這邊一個陳小姐七歲能吟詩,那邊一個王小姐顏色羨煞旁人,嘰嘰呱呱的,好不熱鬧。


    薑皖接過聘兒恭恭敬敬遞上來的茶盞,垂下眼瞼,輕輕抿了一口。她不愛整這些虛的,久而久之手下們為她學的技藝也長了上去,尤其是聘兒,泡得一手好茶,令她很是喜愛。


    她聽著底下夫人們爭先恐後的話,笑了笑,咽下口中冰涼的茶水,用冰塊熨過的茶保留了古代的厚重味道,卻也添了一份屬於她的、現代的一份清涼,她又抿了一口,果然唇齒留香。


    這次來避暑行宮,聘兒高興得很,特意用薑皖發明出來的小型“冰窖”,其實也就是厚厚的棉被,包了一盒子的冰,捂得嚴嚴實實的。她還奇怪為什麽要自己帶冰,誰知聘兒那妮子竟氣唿唿地道:“陛下讓娘娘不高興,那娘娘就用自家的冰吧,才不用那勞什子避暑行宮的東西!”於是,其他零零碎碎的東西也帶了一大堆,這一次出行,就屬慧妃娘娘的馬車最多。


    薑皖隻得苦笑,自家的東西嗎?可這闔宮上下,有什麽東西,不是他陸之行陸行洲的?包括自己這個人前光鮮的慧妃娘娘,在他眼裏不也還是個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意兒嗎?


    她知道自己不該這樣懷疑陸之行,也知道自己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鑽了牛角尖了;可她就是知道,就算她當了皇後,他陸之行會忽視後宮三千佳麗,一生隻守著他?


    薑皖在心底苦澀一笑,不可能的,古人封建帝製的思想深入骨髓,更不用說從出生到現在都被這種思想熏陶的陸之行了,她就算信誰能做到,也信不了他。


    就這樣吧,她薑皖沒有必要為愛情而心甘情願囚禁自己的一生。像現在還好,她無時無刻都在提醒自己隻是他的一個妃子,還能偶爾做到對他去別的妃子宮中的行為視而不見;可她要是當上皇後,成為他名正言順的妻子呢?薑皖恍惚地想,既然她改變不了他,他也改變不了她,那就這樣吧。


    “丞相夫人,”她換上一個再和善不過了的微笑,“方才本宮聽你提起膝下的陳三小姐……”


    任它往事隨風,我自巋然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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