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皖看著陸之行,心裏剛才的怨氣和憤懣都瞬間化為烏有。這個人真的是太奇怪了,明明是關心還要表現地這麽別扭。


    “喝完了就別愣著,等你研完墨怕是要到天黑朕才能開始批閱。”


    陸之行看了薑皖一眼,把硯台推到薑皖麵前。薑皖拿著墨塊開始研磨,原主的記憶裏,都不曾和陸之行這般近過,她現在都能看清陸之行纖長的睫毛。


    禦書房裏又恢複寧靜,隻有墨塊消融在硯台中的聲音,和薑皖與陸之行緩慢平和的唿吸。


    “我手好酸,我腿好累。”


    薑皖在心裏暗自苦著臉抱怨著,她必須跟上陸之行的速度,保證陸之行每時每刻都能用上。這麽一研磨就是小半個時辰。


    而且她研磨須得站著,腿都開始有些不穩當了。


    “陸之行,你手速怎麽那麽快,你就跟我的身體過不去吧。”


    陸之行抬眼注意到薑皖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清冷的聲音傳到薑皖的耳中。


    “朕累了,你可以先停下了。”


    薑皖聽到這話眼都亮了起來,終於可以歇一會兒了。


    “那奴婢去外麵候著,陛下什麽時候歇足了便叫奴婢。”


    “你在書房裏,哪也不許去。”


    薑皖剛準備離開的腳步就這樣停在了原地,她不明白陸之行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就在這個時候大總管提著個食盒走進來。


    “酷暑難耐,咱家讓禦膳房做了綠豆湯給陛下解暑。”


    “嗯,放旁邊吧。”


    大總管放下食盒轉身離開,順便帶上了禦書房的門。薑皖的心就隨著那扇門的關閉,而瞬間灰暗。


    “大總管您帶我出去也好啊。”


    薑皖欲哭無淚,她現在隻想離陸之行這個魔鬼遠點。


    “你坐到一邊去把綠豆湯喝了。”


    陸之行放下奏折,指了指一旁的小榻。


    “奴婢不敢,這是為陛下準備的。”


    “朕不喜歡綠豆,讓你喝便是,辛常在莫非還嫌棄朕不成?”


    薑皖一看陸之行的眼神冷下來,三步並作兩步把食盒抱在了懷裏,“喝,奴婢這就喝。”


    薑皖坐在一旁喝著精美瓷盅裏的綠豆湯,開始打量著禦書房。怪不得她在門窗緊閉的禦書房裏並不感覺有多炎熱,禦書房的四個角都安置了大型的冰塊。冰塊融化會帶走熱量,冰水會順著地麵的凹槽流到外麵去。


    “原主的記憶裏,好像沒有說過陸之行不喜歡綠豆,這家夥最近是吃錯什麽東西了吧。”


    陸之行當然不是不喜歡綠豆,相反,他還挺喜歡吃。看著薑皖喜滋滋地喝著綠豆湯,他心裏有些不大好受。


    他也想喝,但是他一國之君,若是這個時候向她討一碗,傳出去肯定遭人笑話。


    陸之行越看越煩,索性繼續埋頭處理公務。沒想到他剛打開一份奏折,就聽到一聲脆響。薑皖把瓷盅放到了他手邊。


    “大總管送了兩份。”


    “那你都喝了吧。”


    “喝不下。”


    場麵一時十分尷尬,陸之行和薑皖都沒有動作。陸之行歎了一聲,拿起瓷盅開始喝。


    “陛下,您喝慢著點,奴婢剛才喝了一份,不會跟您搶的。”


    陸之行喝完把瓷盅推開,薑皖收到食盒裏送出了禦書房。大總管不知道從哪走出來接了過去,讓薑皖迴禦書房接著侍候陸之行,臨走前大總管說了一句話。


    “辛常在喝著還可順口?”


    薑皖看向麵帶笑意的大總管,是自己沾到嘴上沒擦幹淨還是怎麽著,大總管是怎麽知道的。薑皖下意識地去擦自己的嘴,大總管又發了話。


    “辛常在麵上幹淨得很,不用擦了。”


    “那您又是如何得知奴婢喝了那綠豆湯?”


    “陛下是喜歡喝綠豆湯不假,但是也從來沒有喝過兩份的時候,那其中一份本就是咱家給辛常在準備的。”


    大總管和往日一樣笑得眼都要看不見了,薑皖隻覺得自己好像是被算計了,但又好像不是。


    “辛常在,你在外麵耽誤得有些久了。”


    禦書房裏傳來陸之行沉冷的聲音,大總管擺了擺手,示意薑皖迴去。


    薑皖走進禦書房又把門帶上,走到書案旁邊。她休息地夠久也該繼續給陸之行研墨。薑皖腦子裏迴想著剛才大總管的話,原來陸之行竟然是喜歡綠豆的,真是個蹩腳的男人。


    陸之行對她態度的轉變,讓薑皖不明所以,心裏隻覺得是陸之行腦子出了毛病。殊不知此刻麵上沉著冷靜的陸之行,耳朵已經悄悄地泛紅。


    “盛叔真是太多嘴。”


    陸之行心裏這般想著,自己剛才才說自己不喜歡。一向冷漠無情的陸之行,此時隻想著薑皖沒有注意大總管的話。


    薑皖和陸之行之間突然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之中,陸之行還在批閱著奏折。薑皖看著陸之行筆尖來迴運轉,看著他手中的玉璽時起時落。


    心想著陸之行雖然渣了點,但是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皇帝。他的冷漠無情公私分明,雖說苦了後宮裏的女人,但是天下百姓卻最是受益。


    “薑皖。”


    “嗯?”


    薑皖看向陸之行,陸之行很少有直唿薑皖名字的時候,即使是對原主。薑皖不知道陸之行今天怎麽這麽多反常的地方。


    “你為什麽要離開皇宮?”


    陸之行的聲音很沉,讓人聽不出他話裏的情緒。薑皖愣住,沒想到陸之行會這麽問她。也是了,那日她迴宮的談判,薑皖隻一心想著要救出夏雅涵,所以沒有耽誤很多的時間來和他對話。


    陸之行很多問題,都沒來得及問出口。但是陸之行當時並不著急,薑皖既然已經迴宮,那便來日方長。


    “我。”


    薑皖一時啞口無言,她不知道該怎麽和陸之行說,她不知道陸之行會不會因為自己的迴答而遷怒自己,對她而言,陸之行是個拿捏不定的未知數,太過危險。


    “你盡管說,朕不會動怒,朕隻想要問出緣由。”


    “奴婢想要離開皇宮,奴婢過夠了這般的日子,奴婢想要高牆之外的天空。”


    薑皖狠下心,將自己的本意告訴了陸之行。陸之行聽後倒沒有什麽反應,“那你又是怎麽出的皇宮?”


    “奴婢趁著侍衛換班之時溜出的側門。”


    薑皖撒謊了,因為她知道,自己隻要說出是跟著出宮的馬車離開,陸之行就一定會去調查那日離開的都有誰。幫助後宮女子私逃皇宮是重罪,她不能牽連無辜的葉公子。


    陸之行眼神一暗,他知道薑皖在騙他,但是他並沒有戳穿。薑皖不想告訴他,他也不強求。而且他自己也能調查出來,不過是時間早晚罷了。


    但是薑皖剛才所說的,她要離開的理由,卻讓陸之行心裏很不舒服。


    “你,就這麽想要離開皇宮,離開朕嗎?”


    陸之行看著薑皖,他從未有過如此不劇烈但是卻難以忍受的感覺。薑皖被陸之行的目光盯得有些發毛,她在等待陸之行揭穿她拙劣的謊言。


    “你該接著研墨了。”


    “是。”


    直到正午,薑皖和陸之行之間也就隻有陸之行中途讓薑皖休息的對話。到了午膳的時間,薑皖自然是沒想著要跟陸之行一起用午膳,便跟陸之行告退,用過午膳再過來。


    陸之行這次卻沒有攔下她,而是點點頭默許她離開。


    薑皖迴到落雲軒,聘兒正要去後廚,因為後宮出了那麽多事之後,薑皖的飯菜都是由聘兒一手操持。


    “主子,您迴來了,稍等一會兒,聘兒很快就把午膳做好。”


    “沒事,我和你一起吧,我趕時間。”


    薑皖擼起袖子在水井邊洗了手,和聘兒一起進了後廚。聘兒知道薑皖是去做什麽,便開口問道,“今日陛下沒有為難主子吧?”


    “倒是沒有,陛下今天有點反常。”


    薑皖把今天發生的事都告訴給了聘兒,聘兒琢磨了一番,說道,“這是陛下在關心主子,是好事啊。”


    “我不覺得是什麽好事,在後宮,一切沒有來由的關心,都會成為被人抨擊的目標。”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薑皖並不想陸之行將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他隻會因為他的一時興起,而給自己帶來未知的傷害。


    薑皖說的沒錯,她這片突然秀於林的木,已經被人嫉上了。林瑤被陸之行冷落,她一直都知道陸之行冷漠無情,對所有人都這樣。自己能夠走到他身邊,也是因為自己運用現代的知識讓他賞識自己。


    如果自己沒有了這些,那她在陸之行眼裏依舊是個普通的宮女罷了。可是薑皖不同,無論她做什麽,哪怕隻是走過去,都能吸引陸之行的目光。林瑤覺得薑皖不過是生了張好臉皮,有什麽本事一再得到陸之行的注意和特殊對待。


    “薑皖,你曾經被本宮踏進泥沼,本宮自然不會給你機會重新翻身!”


    “哢嚓。”


    一聲脆響,林瑤竟是生生握碎了手中的琉璃杯子。


    “貴妃娘娘!”元珠急忙上前,準備處理林瑤的手。


    她卻好似感受不到疼痛,她張開手,將那些帶血的碎片拋下,任由它們散落在腳邊。林瑤的掌心被碎片劃出一處處傷口,正在向外滲著鮮血。


    “看啊,多漂亮的顏色,本宮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薑皖被這美麗的顏色所覆蓋了。”


    “哈哈哈哈!”


    她已經陷入了癡狂,再也無法迴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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