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念醒來已是三天之後,他直感覺腦袋昏沉,睜開雙眼,眼前一片漆黑。伸手觸摸,卻被一層硬物擋住,他敲了敲,竟是一層木板。


    四周都被木板隔在一起,如同一個長條形的盒子,而他就被困在這盒子之中。


    “我怎麽會在這裏?”心中閃過一絲不安,他用盡全力想要推開麵前的木板,可是那木板紋絲不動。


    迷茫之中,白念發現自己的感知變得更加靈敏,意識外放,竟如同一隻眼睛,透過這層木板,看到了周圍的景物。


    意識感念中,他看見了一座密封的房間,房間正中擺放著一具棺材,而他現在就在這座棺材之中。巨大的恐慌襲來,他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何村長要把他放進一座棺材之中。


    斑駁的月光透入村子中,屍橫遍地,一片破敗淒涼之景。一個稍胖的小孩從村外的密林之中來到村子,他望著眼前的場景,巨大的悲傷讓他差點昏死過去。他顫顫巍巍地邁著輕碎的步伐走進一座石屋,撬開地上的一塊石板,石板下方是一處密室。


    白凡來到白念身處的那座棺材前,撬開釘住棺材的四根鐵釘。


    白念聽到響動,他大聲地發出唿叫,可是沒有迴應,那鐵釘被拔掉的聲音吭哧響起。


    棺蓋被推開,白念坐起身子,大口的空氣灌入口鼻,夾雜著一股腐臭的氣味。黑暗之中,一道黑影飛撲入白念的懷中,無聲地抽泣著。


    “小凡?你怎麽了?”那微胖的身形讓白念立刻猜測出此人。


    “念哥,爺爺,爺爺和爹娘他們死了。”白凡徹底地放開聲音哭了出來,嘶啞的喉嚨中發出模糊的聲音。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白念心跳慢了一拍,一種說不出來的悲傷籠罩在心頭,渾身的血液仿佛被凍結,好像有什麽東西永遠地失去了。


    “你昏迷的那天,村裏來了好多黑衣人,他們好像在找什麽人,沒找到就殺了爺爺他們,村子裏的人都死了。”


    白凡哽咽著,想起那些殘忍的畫麵他就心寒。


    “爺爺給你吃了假死藥,然後提前讓我逃走,叫我在三天後來這裏放你出來。”


    兩人走出石屋,借著稀薄的月色看到了令人震撼的一幕,那上百具模糊的屍體被貫插在一根根尖木柱子上。


    白念無法想象出他們臨死前受到的痛苦,那些都是看著他長大的親人,教他識字,教他練武,教他打獵,教他做人。這些人曾經在他的世界裏就是所有,可是他們都死了,他仿佛能夠感覺到周遭的黑夜中那些死者的亡魂在哭泣。


    混亂的情緒使白念變得無比的壓抑,他想打破什麽,可是他無能為力,如同一個溺水的人胡亂掙紮最後卻於事無補。


    “靜,冷靜。”白念默念,他強製著自己冷靜下來,手心傳來一陣顫動,白凡握著他的手動彈了下。白念彎下身子抱緊因為恐懼而戰栗的白凡。那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仿佛瞬間成長了起來,他暗暗發誓要保護這個村裏唯一的親人。


    夜幕褪去,兩道身影忙碌在一片山林之中,那裏一個方圓十丈的深坑裏竟堆滿了上百具屍體。白念和白凡花了整整一個夜晚的時間才把那些屍體搬進了這個深坑之中,然後兩人用土將深坑填平,一塊木牌樹立其上。


    “白村之墓”簡單的四個字落在那塊漆黑的木板之上,任誰都無法想象這塊木牌下竟埋葬著上百具屍體。


    二人不可能看著他們的親人曝屍於野,但弱小的他們也隻能簡單地處理一下。


    白念和白凡在墓前跪拜三下,向著鳳棲山深處走去。


    路上,白念發現一覺醒來自己的體魄變得更加強大,他甚至能夠隱約內視自身,看到那模糊的五髒六腑,血液之中有著絲絲縷縷的靈力在流淌。


    “小凡,你說這塊紅玉是爺爺留下來的,叫我帶去鳳棲山深處找一處祭壇?”白念手中把玩著一塊徑寬七寸的圓環形的紅玉,十分不解。那紅玉有著金屬般的觸感卻透著玉石的光澤,上麵沒有雕刻任何的紋飾,是村長連著白玉指環和《縱橫千法》一起放進他藏身的那座棺材之中的。


    “爺爺說這塊紅玉能夠隱藏我們的行蹤,保護我們不被妖獸發現。”白凡微微張口。


    白念有些心驚,這樣一塊簡單的紅玉竟有這麽逆天的功能,他將心識侵入紅玉之中,仔細探查。


    突然那紅玉發出微弱的紅光,一股恐怖的壓力襲來,白念覺得自己如同一隻麵對蒼龍的螻蟻。那一刻,他的視線之中,整個世界都變成了一片紅色,空氣粘稠得如同液體般,使得他仿佛置身於一片鮮紅的血海之中。


    那縷心識瞬間消散,白念清醒過來,大口唿吸著空氣,窒息的感覺猶存,那一刹那他差點以為自己就要死掉。


    “念哥,怎麽了?”看著白念剛才的一幕,白凡有些不解。


    “好恐怖的壓力,這塊紅玉絕對不簡單。”想起村長每年都要和一些村裏的老者去鳳棲山深處祭祀,仿佛在守護著什麽,白念感覺有一個秘密擺在了眼前,而他想要揭開這秘密就得先找到那處祭壇。


    在鳳棲山深處,有一條湍急的河流隔開了群山,順著河流往上便是村長每年都要去的祭壇之地。白念和白凡從未去過那處祭壇,但白村的人都知道那處祭壇在一條河的最上遊。


    兩人來到一座瀑布之下,高達千丈的水流急泄而下,洶湧的水勢令人感到絕望。


    “這麽高的瀑布,我們要怎麽上去?”白凡看著白念,有些不知所措。兩人在這叢林密集的深山之中已經走了兩天,才來到這處瀑布下,而如今卻被這千丈瀑布擋住。


    這一路上來,兩人都沒有遇到太過強大的妖獸,仿佛冥冥中有種力量在守護著他們,白念望著掛於胸前的那塊紅玉,略有思索。


    “我們先在附近過夜,等明天再看有沒有什麽辦法。”白念望著那傾瀉而下的瀑布,也不知該如何。


    天色漸晚,兩人在河邊燃起一堆篝火,烤著一些妖獸肉。這些妖獸肉是白念打來的,他發現自己的力量比以前強大了十倍不止,天地之中的靈力散入血液之中極大的提升了他的體魄。


    而他的心識外放可以籠罩方圓十米的距離,若是直線外放甚至可以達到三十米,而他的直線視力可以達到五千米,相對而言這項技能可能有些雞肋,但是若是將心識外放到自己身後呢?那便有些恐怖了,而且白念發現自己的心識應該還是可以成長的。


    “小凡,你知道為什麽白村每年都要來那裏祭祀嗎?”白念吃著妖獸肉問道。


    “以前聽我爹說過,我們白村以前是一個十分強大的部落,後來內部出現分裂,一部分人分離了出去,分離的那部分人中有幾個來到這裏建立了白村。我還以為是我爹騙小孩的。”白凡陷入迴憶之中,想起了他的親人,眼淚不自覺地滴落。


    “對不起,我不該提起這些的。”白念有些慚愧,白凡隻是一個十歲的小孩,卻經曆了這樣殘酷的現實,每天晚上白凡睡覺時都會哭醒,大喊著一些模糊不清的話。


    “念哥,為什麽?你為什麽要救那個女人,你知道嗎?那些殺了爺爺的人就是在找她,他們偏要說這個村子有那個女人的氣息。他們找了很久都找不到,就開始殺人,一定是你身上沾染了那個女人的氣息,可是爺爺他們到最後都沒有把你交出去。”白凡斷斷續續地哽咽著說道,他知道這些話肯定會讓白念感到愧疚,可是他隻是一個心靈稚嫩的小孩,這些話憋在他的心裏許久了,不說出來實在難受。


    白念安靜地聽完白凡的抱怨,他早就猜到了是追殺林青月的那些人屠了村子。伸開手,緊抱著白凡,白念輕輕地拍打著他的後背。


    “如果你沒有管那個女人,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白凡躺在他的懷裏哭盡了力氣,說完這句話後,逐漸陷入睡夢之中。


    如果當時沒有管林青月,讓她被那些黑衣人抓住,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白念也開始懷疑自己,原來是自己的錯嗎?


    白念抬起頭望向夜空,滿天繁星繞著漸滿的明月,耳邊是柴火燃燒的細微霹靂聲和瀑布飛流而下的滾雷般聲響。白念想起了林青月,那道絕世的身影離別前側過頭朝著他微微一笑,笑容美到讓人受傷。他沒有後悔救她,這與美貌無關,他本就是一個善良的人,村裏人曾教導過他遇事不平就要施以援手。他本心如此,隻是命運從來都叫人捉摸不透。


    這本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強者可以輕易決定弱者的命運,而一切的所謂法規不過是用來限製弱者的,那些法規在強者麵前不堪一擊。


    白念低首,目光堅定,他從未如此地渴望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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