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方方的會議室裏,長方會議桌占了房間差不多一半的麵積。坐在桌前的人宛如一尊尊的石膏像般凝視著達爾卡將軍,氣氛僵硬得快讓人窒息。玲坐在將軍旁邊,感覺上別人的目光也在瞪著她看一樣,不知不覺地打了個寒顫。


    “現在克洛希國的遊擊隊已經埋伏在北部森林區,還不斷地威脅邊疆的百姓,將軍你有什麽打算?”一位上了年紀的軍官首先打破沉默。


    “不是已經派軍隊去擺平他們了嗎?”達爾卡看起來不在乎似的。


    “將軍!托你的福,把北部的防守軍調了一大半去西部,現在根本拿北方的敵人沒辦法。派軍隊?整萬人的部隊到了那邊敵人統統躲進森林裏,半個鬼影也找不到。”全桌人驚訝地看著這位老將,畢竟從來沒有人敢頂撞過在軍事上銜職最高的大將軍。


    “包圍森林……”


    “有什麽用?他們在森林裏不愁吃不愁喝。”將官不等將軍說完馬上打斷了他的話。


    達爾卡停頓了一下,麵對這膽大包天的將官他竟然毫無一絲怒氣。


    “縱火燒林迫使他們出來吧!”


    “你瘋啦?”將官嚷道。


    “拉薩勒的森林多得是,犧牲一小片不會損失多大。”


    “可是現在刮的是北風啊!燒森林隻會讓火苗向我們這兒蔓開。”將官急了。


    “你放心,當天肯定順利行事。”達爾卡鎮定地說道,“還有什麽報告嗎?沒有的話就散會。”


    所有人起立了,這次氣氛僵硬的會議中,就隻有這兩人的對話。


    將官剛踏出會議室,便被一個年輕的小夥子拉到一旁。


    “石雷上將,您今天是怎麽啦?我知道您不滿大將軍,不過您不擔心後果嗎?”


    “我這把年紀了還擔心什麽?達爾卡還很年輕,很多事他還不懂,雖然這隻是件小事,但不糾正他也是我的失職啊!”上將語氣堅定地迴答。


    那位年輕的軍官隻稍微點了點頭,臉上的置疑仍未有消失的跡象。


    “我年紀大了,沒必要去追求什麽名利。我隻希望將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上將歎了一口氣。


    年輕人嗯了一聲,不過聲音很小,隻看見他的唇稍微振了一下。


    “對了,德寧中校,請你幫忙留意那位新來的騎士。”


    “啊?”小夥子怔了一下,“跟在將軍身邊的那位嗎?聽說還是將軍親自賜封的。”


    “沒錯,唯有他身世不明,又這樣接近將軍,恐怕他會對將軍不利。”


    “哦……”德寧應了一聲就搔搔頸背走開了,留下在一旁緊鎖著眉頭的石雷。


    * * * * * * * * * * * * * * * * *


    “你在做什麽?”玲看著撒滿一地的東西。


    “收拾行李啊!明天要到邊疆去。”凱忙得連頭都不抬起來看她一眼。


    “將軍怎麽還需要親自去解決這芝麻小事?”


    “小事解決不了變大事就糟咯!” 凱終於抬起頭,笑盈盈地迴答道,“何況,我還得護送公主大人到那裏呢!”


    “公主?”玲滿臉迷惑。


    凱一把將她拉過來,用食指輕輕點了她鼻尖,“你不就是我的公主咯。”


    玲立刻掙脫了他,問道:“為什麽要送我到那裏去?”


    “你能使用風不是嗎?”凱繼續收拾著行李。


    “話是沒錯……”她這才恍然大悟。


    “哼!虧你今早說得出那番怪話來,什麽一定順利行事……”她瞟了他一眼。


    “好啦,好啦!得罪你的話我就向你道歉,不過這忙你一定得幫我。”凱用手輕輕地拍了玲的左臉頰。


    “你可別指望太多哦!萬一我的能力無法達到那種境界,後果是不堪設想的。”她冷眼視人的老毛病又犯了。


    “船到橋頭自然直,你照我的話去做就對了。”凱把剛關好的行李箱遞到玲麵前,“呐,你的行李。”


    “原來你在幫我收拾,謝了。”她的語調非常低,弄得咬詞含糊不清。


    “你說什麽?大聲點。”


    “算了。”她別過頭。


    “說嘛,說嘛,說嘛!”


    “謝謝你!!”她向著凱的耳朵吼道。


    “哎呀,我知道你很感激我,公主大人。不過,你也用不著那麽熱情啦……”


    “哼,不要臉的家夥!”雖然玲對凱還存著一絲反叛感和顧忌,但有時真的被他的無理取鬧弄得哭笑不得。


    * * * * * * * * * * * * * * * * *


    邊疆的天氣是那麽的清涼舒爽。分界的河流嘩啦啦地刷著河床上的鵝卵石,河水卻仍然那麽清澈。河邊的森林是充滿生機的綠蔥蔥,風時不時地吹著,樹枝悠閑地搖擺著。


    可惜呀!大自然似乎沒感應到即將降在頭上的災害。村裏的居民也沒心情在外頭吹風乘涼了,他們個個正躲在自家的地下室裏,屏住唿吸地爭取下一刻活命的機會。克洛希的遊擊隊伍隨時會破門而入,奪取他們的所有,包括他們脆弱的生命。


    “媽……我們可以出去了嗎?我好餓……”小女孩瘦削枯幹的手掌拉著她母親的領口。髒兮兮的小手掌在灰沉沉的衣領留下一記黑手印。


    “乖,再忍一下,再一下就好了。”婦人口中安慰著病重的女兒,自己的鼻梁卻一酸,兩行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我們一定能活著出去的。”婦人的丈夫堅強地說。他心裏是否這麽想並不重要,他希望妻女能振作起來。


    “嗵嗵嗵!”他們頭上響起沉重的腳步聲。


    “嗚……媽咪……”小女孩抽泣了起來。


    “噓,噓噓……”婦人盡全力止住女孩的哭聲,雖然,自己也非常想痛哭一場。


    “嗵嗵嗵!”


    突然,四周變得一片死沉——腳步聲停了。


    女孩暫時停止了啼哭,婦人緊緊地抱著女兒,她丈夫做好了應戰的準備。


    “哢……”他們頭頂出現了一線光芒,女孩這時已經害怕得哭不出來,她父親已經邁開腳步擋在她們麵前。


    “哢!”門完全被打開了。


    “有人在嗎?將軍下令疏散所有居民,請趕快離開。”一名兵士探進頭來。


    “太好了,我們得救了!”婦人抱住她那瘦弱的女兒,眼淚又飆了出來。


    女孩的父親連聲道謝,帶著妻女,一家三口跟著士兵直奔難民營。


    * * * * * * * * * * * * * * * * *


    “想不到你還會安排得那麽周到。”玲看著一群又一群的邊疆居民湧進難民營。


    “在你的印象中我是那種粗枝大葉的人嗎?”凱揚了眉角。


    “難道我在安頓你時出了差錯?是床鋪太硬了?食物不合你胃口?還是衣服不合穿啊?”他把眼睛瞪得金魚般大,隔著兩層黑色玻璃罩直視著玲碧藍的雙眸(他們都戴著頭盔的關係)。


    “這倒沒有……”她把臉轉向一旁。


    “放心啦!一定行的。”這已經是凱今天第三十二次這麽說了。


    “你煩不煩呀?”


    “給你信心嘛!瞧你那副自信缺缺的模樣,叫人不說都難……”


    此時,村子裏一片死沉,森林附近也沒有絲毫風吹草動,風好像已經感應到埋伏在村子四周的殺氣,停了下來。


    “敵人的營地和活動範圍大概就在這一帶,你用風確保火焰包圍住這個重要地區,其他逃脫的敵人就讓火圈以外的士兵解決就可以了。”凱站在高台上,指著眼前的一片樹海說道。


    玲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我單靠火能力就能控製火了,不需要什麽風。”


    “好啦,這麽有自信的話,解決敵人後也順便把火撲滅掉吧!”


    “那還用說?”她又白了凱一眼,手中聚著一團幾乎看不見的藍火焰。


    * * * * * * * * * * * * * * * * *


    遊擊隊營裏,他們還在悠閑地一邊打牌,一邊烤肉吃呢!五六個人圍在一堆火前,嘰哩咕嚕地用克洛希的方言談話。


    “爆!”做莊的那位開出他那過點的五張牌。


    “哈哈!滿門五牌呀!來,償還五倍!”


    “我下注五,二十五來!”


    “四十!”


    “我三十!”牌友們爭先恐後地索取賭金。


    “喂!誰的肉燒焦啦?”


    “有嗎?你別想叉開話題,先賠我的五十錢!”


    “我……我也聞到耶……”


    六人之間突然一片沉靜。


    “這不是肉燒焦的味道,這是……”


    “豈有此理!哪個營那麽不小心啊?燒到他們的帳篷也是應該的。”說著,一位的粗漢站了起來,賭氣地向冒煙的方向走去。


    “海哥……哪裏……並沒有任何營紮駐……”


    “哇!大火啊!快逃!”


    熊熊烈火隨著他們的叫聲迅速地向他們蔓延,遊擊隊組員匆忙逃命,有赤著腳的,有來不及披上衣服的,甚至還有忘了套上褲子的!


    火舌好像有生命般地追蹤他們,使他們慌得沒弄清楚方向就亂躥一番,誤打誤撞成功逃出的也倒在埋伏的軍隊的亂箭之下。


    森林瞬間變成一個大火鍋,從上空俯視,火光隻出現在一個固定的圓圈,一點也不向其他範圍蔓延,美麗得非常不自然。


    這時,風突然刮了起來。原本完美的火光圓圈向南掃了一條尾巴,那中央的火圈仿佛吃力地想將“尾巴”收迴。“尾巴”逐漸縮短,卻敵不過強風的攻勢,又伸長了許多。


    “嗖!嗖!嗖!”一個敏捷的身影巧妙地避過森林外的箭雨。他身子幹枯得像一根老樹枝,眼睛卻特別大,似乎都不會眨眼,手腳明顯比正常的身體比例長出許多。他跳到了村子的圍牆上,蹲在那裏片刻用死魚般的眼睛盯著離村子不遠的高台,眯起眼奸詐地笑著,又像彈簧般彈跳到台前。


    玲正集中神聚地一手改變著突然來的風的方向,另一支手維持著火圈的範圍。凱已經下去指揮軍隊了,台上就剩她一人。


    一雙狡捷的手在臨時搭的鐵台一腳迅速地拆下十幾個螺絲,再一推,整個台塌了下來。


    “呀!”玲沒料到會有人偷襲她,毫無防備地就摔了下來。所幸她一手剛好是控製著風,在她還沒著地之前用風浮了起來,再慢慢降落。


    “噢喔!沒想到達爾卡的手下還有馬伽斯人啊!”一對狡滑的黃色大眼睛映出玲緩緩著地的情境。


    玲還沒平穩降落,狡捷的身影又展開了攻擊。不曉得他用的是什麽武器,一閃過玲的麵前,她右手臂的盔甲就出現了一道裂痕。


    玲根本沒有任何反擊的機會。黑影閃來又閃去,在她麵前亮過一次,她身上又多了一道血痕。


    黑影的速度一直在增加,玲根本來不及確定他的所在位置,隻得護著自己的要害。她知道自己不能支持很久,拳頭暗暗一握,四周的土地衝了上來,地麵變得凹凸不平。


    “哇!”黑影踩不到平穩的土地,重重地摔了一跤。玲拔出了劍,把那賊人製在地上。不料,那家夥迅速躍起,又展開了攻擊。


    玲對他的招數早已十成八熟,用劍抵製著他神出鬼沒的攻擊,時而找他的漏洞。


    “煩人的家夥。”玲拿準時機,使出了一記“黑龍卷風”。


    四周的沙土揚了起來,隨著急速的旋風火速旋轉著,在她四周掘起了一束高聳的黑色龍卷風。瘦骨如柴的敵手被卷入那強大的漩渦裏,被旋風裏的沙石打得呱呱叫。


    她揮了手,黑色的旋風馬上鑽入土地,消失得無影無蹤。被沙石打得全身通紅的瘦子倒在灰土上孜孜嗚嗚地呻吟著。


    玲的劍架上了瘦子枯樹般的脖子,那瘦子勉強地擠出笑容,逞強地說:


    “哈!這次算我有眼不識泰山……”


    玲眯起眼睛俯視瘦子,隔著一片黑玻璃也減弱不了她寒栗眼神裏的殺氣。


    瘦子抖了一下,含著陰冷的奸笑說:“能死在拉薩勒大名鼎鼎的黑血魔力殺手手中,真是三生有幸啊!嗬嗬!”


    玲倒抽一口涼氣,警惕地監視著他。這時,她看清楚了瘦子手上的武器。


    那隻是一條的鐵線,空手一折都斷得了的細鐵線!這家夥的速度竟然能如此快。整條鐵線都被染紅了,上麵正是玲剛才所流失的血水。


    * * * * * * * * * * * * * * * * *


    “報告將軍,所有遊擊隊成員已經被捕獲,巡邏隊也確定森林裏沒有一個剩口了。”


    “好,通知大家把村民送迴村裏,然後挨家挨戶地照人口分派糧食和日用品,一戶人家也不可漏了。”


    “是!將軍。”


    轟隆……凱抬頭一看,天空布滿了烏雲,豆大滴的雨點打了下來。凱望向著著火的森林,心裏暗笑了一聲。


    雨在火圈的範圍下得特別急。


    “嗬!聰明。在單一處下雨也免太怪了些。”


    一堆廢鐵堆前,一具幹瘦的軀體躺在那裏,邪氣的黃色大眼睛睜著任雨水擊打侵蝕著,兩顆眼珠子好像被雨水打得陷了進去,張著的大嘴裏盛滿了雨水,還一絲一絲地溢了出來。


    凱用眼角掃過他一眼,從他的腳板跨了過去。


    前麵,玲垂著頭靠在東歪西倒的鐵柱上,她一頭長發從頭盔裏散落下來,濕透的發尾不斷滴下透明的雨水,身上幾十多道的血痕還沒來得及凝固就混著雨水滲入泥土中。


    “哎……你就不會留著你的地方不下雨嗎?”


    他抱起濕得像落湯雞的玲,迴頭瞥了瘦子一眼。


    “如果你在這漂亮的臉蛋上留了一刀,就算她沒把你解決掉,恐怕我也會宰了你吧?”


    說完,他邁開了腳步,朝一架馬車廂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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