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嗷——!”隻聽貪魔突然發出一聲震怒的嘶吼,期待的美味並沒有如約而至,少女被一襲電光般的黑影從半空中掠下。


    少女瞪大了眼,眼中不再是一片茫然,而是略帶驚訝的望著眼前這位,將自己擁在懷中的少年。


    “……”透過麵具,少年與少女對視了兩秒,但都沒有說話,迫於背後傳來的勁風,少年再次懷抱著少女飛身向前掠去,靈巧的躲過了貪魔憤怒的一拳。


    少年將懷中的少女輕輕放下,那少女的身子軟極了,仿佛是一縷薄紗。在少女的注視下,少年背過身,朝向那貪魔,他忽然鬆了口氣,麵具下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做了無聊的事啊……”


    少年心中默默想著,他使勁搖了搖頭,想將剛剛見到的那張美麗的臉頰和那雙碧綠的瞳孔忘卻。


    “該死的雜碎——你想對我的晚餐做什麽!!——”貪魔怒吼著朝少年奔襲而來,而少年卻在原地根本不打算躲閃。


    一旁的陰兵都統和僅存的幾個小嘍囉都看傻了眼,這小子瘋了嗎,想正麵對抗貪魔?即便他再強大,這也不是人類能辦到的事!


    但下一秒發生的事,讓他們完全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少年麵具下的瞳孔陡然竄出一股黑氣,如同火焰一般蔓延開來,轉眼之間整個人如同被黑炎點燃。隻見他握掌為拳,腳下一較力,朝著貪魔飛身而去。


    “勞資也三天沒吃飯了!憑什麽就你有的吃?!!”


    隻聽見“砰”的一聲巨響,少年的拳頭與飛掠而來的貪魔在半空相撞,兩人被各自的力量震飛出去數十米遠。


    少年單膝跪地,略有喘息,光憑力量而言,對付體型是自己數十倍的貪魔確實有些吃力。但是誰都無法想象,一個瘦弱的少年僅憑那單薄的一拳竟能接住貪魔的全力一擊。


    反觀貪魔一邊,剛剛的一拳明明是它稍占上風,但此刻卻發出一陣陣淒厲的哀嚎。


    “墨毒!——”貪魔剛剛與少年相撞的前爪上,一股肉眼可見的黑色“火焰”正在熊熊燃燒。仔細觀察,才發現那根本不是火焰,而是和少年身上一樣的黑色氣息,黑氣所到之處,貪魔身體裏的血液就像染上了墨水一般,並且開始瘋狂的湧動。


    “該死的‘瘟神’!!——”伴隨著貪魔一聲憤怒的嘶吼,它竟生生將自己那隻染上“墨毒”的手臂撕扯了下來。霎時,墨綠色的血液四處飛濺,散發出陣陣腐臭。


    “還不快滾!?”少年身上的黑氣猛地又高漲的幾分,他冷冷的盯著那貪魔,渾身殺氣畢露。


    此時貪魔的臉上堆滿了痛苦和憤怒,它大口的喘息著,滿身的殺氣不甘心的消散開來,它並不畏懼那個弱不經風的少年,但它了解“墨毒”的可怕,於是在猶豫了片刻之後,它便用那僅存的前爪在地上迅速的刨出一個洞穴,悻悻的逃走了……


    剛剛少年對陣貪魔的時候,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直到貪魔逃走,眾人才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紛紛癱坐在地上,目光茫然的迴味著剛剛經曆的生死瞬間。


    少年自從將那少女救下後,就再也沒有多看她一眼,他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走到那陰兵都統麵前,隻冷冷的說了三個字。


    “錢,食物。”


    “沒想到我刀疤狐今天會栽在你這個小狐狸手裏。”


    陰兵都統無奈的搖了搖頭,臉上五味雜陳,雖然剛剛劫後餘生,但眼前的少年分明也是個催命的惡鬼,但是此時他早已無力反抗,隻得示意手下,將那兩個裝著珠寶和糧食的袋子遞給少年。


    少年將袋子背在身後,轉身便要離去。


    “少俠,那女娃你……”


    陰兵都統忽然將少年叫住,他的意思很明顯,那少年既然肯出手救那少女,一定是對她感興趣,他盤算著如果將那少女送給少年,是不是可以討點幹糧迴來。


    “沒興趣。”


    少年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斷絕了陰兵都統的念想,不過他猶豫了片刻之後,冷笑著說道。


    “嗬,你們冥府連玄鳥都養的這麽肥,小爺我可帶不走這麽多。”


    ————————————————————


    “警戒!西南方向有動靜。”


    一座用枯木搭建的簡陋哨塔上,兩個十歲左右的孩童正目不轉睛的盯著某處,直到那個“滿載而歸”的銀發少年從陰影中走出,咧著嘴朝著他們揮手。


    “是伏離哥迴來了!”


    “太好了,我去告訴老爹。”


    兩個孩童興奮地跳了起來,差點從那哨塔上掉下去。


    孩童艱難的推開破舊的木質城門,站在他們麵前的正是此前打劫陰兵小隊的少年,此時的少年摘去了狐麵,一張清秀麵龐帶這春風般的微笑,簡直與此前“惡鬼”般冷漠的少年判若兩人。


    “伏離哥,老爹又病重了,他這幾日總說要見你呢。”


    聽到病重二字,少年的臉色立馬陰沉下來,他收起笑容,將身後背著的袋子和拖拽的玄鳥屍體交給兩個孩童,朝寨子中心的房子飛奔過去。


    這裏是一座小型村寨,隱匿於偌大的黃泉山中,因而被稱為“黃泉”村,黃泉山是永夜中部一座巨型山脈,橫貫永夜南北,黃泉村地處人類惡魔地盤的交接地帶,在這樣的無法地帶中建立一個據點是荒唐的,因為就算是擁有厚重城牆的冥府也難免受到妖魔們的侵擾。黃泉村可以遺世獨立,一來憑借隱蔽的位置,而來則是依靠“老爹”的威懾,他們的補給同冥府一樣,幾乎都來自於村中“獵人”的劫掠,不同的是,他們劫掠的對象是冥府,而伏離正是“獵人”中的一員。


    “老爹,我迴來了。”


    少年推開門,昏暗的房間裏隻有一盞暗淡的油燈,將病榻上形如枯槁的老人映的更加滄桑


    老人的雙眼一片混沌,聽見少年的聲音,他的臉上露出一絲暖意。隻見他勉強坐起身,喉頭微微顫動發出喑啞的聲音。


    “是小離嗎。”


    “是我,老爹。你的眼睛又看不見了嗎。”


    老人擠出一絲微笑,搖了搖頭。


    “不打緊的,過一會兒就好了。”


    少年低著頭,緊緊盯著掌心,這些年,他眼睜睜的看著老爹被墨毒一點點蠶食殆盡,現在每到墨毒發作時,甚至連眼睛都看不見了。


    “難道這世上真的沒有辦法治好墨毒嗎。”


    老人沉默了,他臉上的笑容裏不經意間閃過刹那的恍惚,隨即轉瞬即逝。


    “老爹,你放心,我一定會治好你的,這次我弄了隻‘肥羊’,夠我們吃上一陣了。”


    少年忽然一掃臉上的陰雲,打破了沉默的氣氛,他興奮的炫耀起之前劫掠的戰果,但老人的臉上卻沒有過多的欣喜。


    “小離……”


    老人欲言又止


    “老爹,有什麽事嗎。”


    “明天是你19歲生日了。”


    “好像是的。”少年掰著手指頭數了數,在生存都很艱難的環境中,他對年紀這種事其實並不在乎。


    “19了啊,你在我身邊10年了。”


    老人長歎了一口氣,混沌的雙眼中有無數的畫麵跳動。


    “十年前你把我從冥府裏救出來,現在,換我來保護你了,老爹。”


    老人沉默著,一眼不發,少年望著他,兩人的臉上都有說不出的神色。


    “小離,去彼端吧……”


    老人沉思了許久,終於艱難的開口,他幹澀的喉嚨止不住的顫抖。


    “不能再等了,即便是你,也無法完全掌控墨毒,它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到時候…咳…咳…咳…”


    老人忽然一陣劇烈的咳嗽,竟然咳出一攤黑血。


    “老爹,別說了。我不會離開這裏。如果我走了,那些流民和那些孩子怎麽辦?”


    “……”


    老人一言不發,隻靜靜地等少年說完。


    “小離,你還記得,咳……我們當初建立“黃泉”的初衷嗎。”老人伸出手,示意少年坐到床邊,仔細看去,老人那隻枯幹的手臂竟是漆黑的墨色。


    “解救那些被冥府迫害的人,給他們一個庇護所……”少年喃喃道,他不自覺的默默按緊了肩頭,在衣服下麵,那個奴隸的印記正隱隱作痛,並且永遠無法抹去。


    “咳…咳…十年,你看到了多少人死去,還有多少人即將死去……”


    老人的話讓少年瞬間沉默,從冥府逃出來的這十年,他看遍了這世上最殘忍的景象,那些曾經和他一樣接受“墨毒”實驗的人,早就一個接一個的死去。而那些陸陸續續加入進來的流民,哪個沒有嚐過人肉和屍體的味道,這就是真實的世界,根本無法憐憫,更何談解救。


    “會好起來的,老爹,你好好養病,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彼端。”


    少年的眼中有些許淚花閃動,他隱隱有種預感,這一天不會來了,但這是他唯一的信念,唯一活下去的信念。


    “小離啊,我已風燭殘年,早已是斷絕希望之人……而你不同,你有充滿希望的未來,不要葬送在這無盡的長夜之中……”


    “伏離哥哥,你要離開我們了嗎?”


    幕簾後麵,忽然鑽出一個小女孩,隻有七八歲大,粉嫩的小臉此時梨花帶雨。


    “不,老爹說著玩兒呢,我永遠都不會離開這裏的。”


    見到小女孩滿臉的淚水,少年立馬微笑著蹲下身,將她摟在懷裏,輕輕拂去她眼角的淚珠。


    “咳……小玉,別胡鬧。”


    病榻上的老人低叱一聲,嚇得小女孩立馬收住了哭腔。


    “老爹別動怒,小玉還小,不懂事,我帶她出去。”


    老人無奈的擺了擺手,於是少年便一把將小女孩抱起,在她耳邊悄悄說道:“一會兒我跟你講講伏離哥哥大戰貪魔怪的故事。”


    小女孩瞬間破涕為笑,少年也跟著大笑起來,唯獨老人一臉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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