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試”在三旬後舉行,每一年舉辦的城市皆是在王朝都城,花落各朝古都,今年的“扶搖試”將會在大楚王朝都城郢都舉辦。


    事實上自從進入春季後,大楚王朝疆域內人口流量已經開始增大,許多家族、修行地提前離開自家山頭,距離“扶搖試”還有些時日,他們便一邊瀏覽大好山河一邊前往郢都。


    龍湖城作為大楚王朝久負盛名的城市,這些時日的街道酒樓客棧比起往日更是人滿為患,多了許多操著外地口音人氏在平凡山山腳下對著滿山桃花指指點點,龍湖廣闊湖麵也多了數隻小船。


    阿清對三旬後的“扶搖試”急也不急。


    急的是他早就想離開龍湖城,少年心性想看看外麵的花花世界,無奈宋副院長明令禁止阿清離開龍湖城,阿清兩年以來甚至都沒能迴自己長大的那個小村莊。


    不急的是他對自己當下的立心境初境修為沒有感覺如何不妥,不急不躁。這兩年的時間裏他一直在看書,藏書閣六層書目他已經幾乎全部翻閱過一次,甚至每一本都做了筆記,自己的屋子書桌上擺了數十本筆記本。


    記筆記是個很好的習慣,能對自己看的書整個閱讀過程進行從頭到尾的梳理,用筆記在本子上,用心記在腦海裏。阿清的記憶力一向不錯,但距離過目不忘差距甚遠,所以他需要看筆記鞏固知識。


    這些知識有諸子百家之學,有各地奇聞異錄,有兵法名著,有道德文章,也有晦澀難懂的道笈佛經,更有行者行聖之下六境修行功法,包括各地斑駁陸離的武學。


    阿清很聽夫子曹青山的話,用心看書,所以他才能一眼看出趙泉《撼天拳譜》並且使用自如。


    是的,那天汀蘭樓一戰,他看出趙泉所用拳法後便在腦海裏過了一遍拳譜,於是打出了撼天拳。


    當下的阿清一人站在平凡山後山那塊位置居高的巨石上靜心沉念感受天地靈氣,春日和煦陽光灑在阿清肩頭,頭發也在光線映照中顯的有些金黃。


    阿清每天都會來,時候不定,隻修煉一個時辰,排除內心所有雜念感受天地間靈氣的流動變化。


    天地靈氣無形無色自然流動,於風中,雨中,陽光中,甚至蘊藏於月光星光中,萬象萬物皆有靈氣。


    修靈就是溝通天地靈氣,當念頭足夠強烈,足夠專一,便能將其牽引入氣府,轉換成某種不可思議的力量。


    聽上去很簡單,其實對於阿清來說確實很簡單。他不需要如何強烈的念頭,天地靈氣會自然匯聚向他,他隻需要專一將其轉化為靈力,一滴滴靈力便會融入氣府中那座靈池。


    看書做事阿清很專一,唯獨在修靈一事一點都不專一。


    水滴石穿,不是水的強大,而是堅持的力量。同樣的道理,靈池的水量,正是這一滴一滴的靈力日積月累堅持而成。


    原本阿清氣府景象應是一滴滴靈力接連不斷,然而當下卻是大珠小珠偶爾落靈池的古怪現象。


    之所以古怪,是因為此時他身體四周圍繞濃厚靈氣,而阿清好似不知情,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那般汲取。


    用高陽月的話說就是暴殄天物。


    任何一個行者此時隻要在阿清身邊,修煉都會事半功倍。這塊巨石是高陽月的地盤,高陽月很少與阿清一同修煉,因為她說大補之物吃多了總會不好。


    元忡桓時常抱怨自己修煉速度慢,高陽月曾經向他推薦阿清,讓其與阿清一同修煉。


    兩個大男人站在巨石上指點江山豪情萬丈。


    隻是那個下午兩人一同修煉一個時辰後,元忡桓滿臉通紅迴到院子,從此再也不與阿清一同修煉,說是吃撐了需要好好消化,當時元忡桓那個精彩表情另一眾師兄師姐啼笑皆非。


    風卷雲動,陽光與桃花之中,阿清盡情“揮霍”。


    ……


    龍湖城城門口人頭攢動並沒有隨之而來的人聲鼎沸,不隻是因為城門黑甲士兵手中的寒光大戟,而是因為排隊人中有一奇怪的人。


    長龍排隊到此人中斷,此人身前幾人空位,身後也是幾人空位。


    此人一身漆黑長袍自上而下,袍上有星光璀璨,即使在陽光之下黑袍上的星光依舊耀眼,常人直視片刻便會有頭暈目眩的感覺。


    漆黑帽簷下的麵龐模糊不清好似有雲遮霧繞,隻能依稀看出是個少年麵龐。


    “這是星天監的某位大人?”人群中有人小聲議論。


    “這一身衣服瞎子都看得出來還用你說。”一人鄙夷說道。


    “扶搖試還有三旬才開,而且不是在郢都舉辦嗎?這位大人為何會來龍湖城?”


    “我也想知道,要不你上去問問?”


    “……”


    城門口所有人的視線都在此人身上,其中不乏有外地外朝行者,看著此人的眼神中都有敬畏。


    甚至某些大膽女子看著這星天監身影約莫是少年,都想上去聊幾句,自認自己七分姿色不至於被冷落,若是得到三兩句指點,行者一路會少上許多彎曲。


    而某些行者,悄然在心中盤算斤兩,不是這星天監大人的斤兩,而是自己的斤兩,因為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資格與此人言語一二。


    沒有人懷疑這人一身服飾是真是假,因為從來沒有人敢假冒星天監。


    與天地日月一般亙古永恆的便是星辰,夜空星辰藏有無數奧秘,星天監行者觀星測定命盤。


    星天監隻有在每年扶搖試舉辦之時才會在世間出現,會給予“有緣人”兩三句指點。


    不是江湖招旗騙子術士掐指算福禍,隻要你掏出腰間銀兩便告知迎福避禍之法。


    據記載凡受過星天監指點的人後來都有不俗建樹,包括沙場、商場、官場等等甚至行者之道。


    在兩千年前的某次扶搖試,有一場戰鬥是當時兩位名聲遠揚的天才對決,戰鬥過程極其精彩。


    當其中一人慘勝之後,監督戰鬥的星天監大人照例宣布結果,然後走向場邊一位觀戰的普普通通少年,對他說了一句話。


    那位平民少年聞言愣在當場,迴神後對著星天監大人離去方向欲要叩拜,可無論如何都彎不下膝蓋。


    五年後這少年參加扶搖試奪得頭名震驚天下,行者道路更是一路高歌。受一言而聞道的這人在人族邊境斬殺無數魔行者,成聖後從此消失,有傳言是成為星天監的一份子。


    “神奇”意為神妙奇特,這一詞形容星天監再恰當不過。


    龍湖城城門口的這名星天監行者對所處環境的異樣好似不知情,入城隊伍前進一分他便也前進一分,不然就靜靜站在那裏。


    許多人躍躍欲試,直到城門守衛恭敬放行此人進城都沒有人上前對話一二。


    不是不敢,隻是這人明明就站在那裏,心中卻有遙不可及之感,好似仰頭望滿天星河,伸手摘星,隻是妄想。


    當這名星天監走進龍湖城之時,來往行人皆紛紛避讓,熙攘人群自動讓開一條道路。


    他行走動作不緊不慢,步伐沉穩,黑夜與星空相伴的拖地長袍纖塵不染。


    行人忘行,販夫忘販,酒樓客棧窗戶擠滿人頭,所有人的視線都在隨著此人行走而移動。


    他來到一位中年婦女跟前停下腳步,婦女粗糙的手中握著稻草做成的草木棒子,棒子上插滿著琳琅滿目的冰糖葫蘆,有山楂、橘子瓣、獼猴桃、葡萄……皆裹著晶瑩剔透冰糖外衣,在星光下折射光芒,看起來十分可口。


    他抬起寬大的袖口,從懷中掏出足以買下滿滿一棒的一錠銀子,放到愣愣出神的婦女手中,手掌纖細五指修長。


    “我要兩串糖葫蘆。”從溫和的男聲中能聽出來年紀不大。


    不等婦女迴話他便自顧自地從草木棒子上取下兩串紅彤彤誘人山楂糖葫蘆,遞給興許同樣是來買糖葫蘆的身邊少女一串。


    少女一身青色素雅紗裙,腰間懸著一杆奇異玉筆,靈氣眼眸看著遞在自己麵前的冰糖葫蘆一眨一眨。


    蘇畫畫問道:“你請我吃?”


    星天監少年點頭沒有說話。


    蘇畫畫也不客氣,笑嘻嘻得接過糖葫蘆撕下糯米薄衣一口咬下最大的那顆山楂,小嘴鼓起含糊不清說道:“謝謝昂!”


    蘇畫畫此時心中想著:真好!省下一串糖葫蘆的錢。


    星天監少年繼續前行,蘇畫畫連忙跟上腳步並排而行。


    賣冰糖葫蘆的婦女還愣在當場,直到滿滿草木棒子的冰糖葫蘆被搶購一空,懷裏摟著數十錠銀子才迴過神來。


    蘇畫畫側頭看著比自己高的少年,自言自語低聲道:“一樣的身高,一樣好看的眼睛,但是長得沒有阿清好看。”


    星天監少年步伐一滯後繼續前行,手裏握著冰糖葫蘆,麵龐還是如雲遮霧繞。他前進的方向是城北郊區。


    郊區有一山,山上有一少年居高臨下揮霍靈氣。


    山旁有一湖,沒有人注意到湖底有血紅光閃爍。


    星天監少年來到平凡山腳下仰頭看山,阿清睜開眼睛看山腳下。


    原本應該由於高度顯得渺小繼而看不清麵容的山下少年,此時在山上少年眼中如在眼前。


    那是一張沒有任何特點的少年麵龐,除了一雙眼睛。


    山上少年的眼睛明亮如星辰,而山下少年的眼睛深邃如夜幕。


    蘇畫畫眯著眼睛看看山上,又看看身邊,將光禿禿的冰糖葫蘆木簽咬牙嘴裏,扭頭看向翠綠鬆林龍湖方向。


    星天監少年將手中拿著一路的山楂冰糖葫蘆拋起說道:“請你吃。”


    於是那串紅彤彤的冰糖葫蘆越過滿山桃花林,糯米薄衣在春風中搖晃,最後冰糖葫蘆握在阿清手裏。


    阿清笑著說道:“謝謝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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