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曆奉豐二十七年春。


    第一場雨姍姍來遲,來的有些突然,晴空萬裏先是雨滴點點,接著悶雷轟鳴後下起春雨綿綿,整座龍湖城埋沒在煙雨之中。市井百姓紛紛撐起傘,行走在路上未備傘的人們皆停留在商鋪屋簷下避雨,遇上相熟之人便興致聊起。


    若是從高處看城,盡是煙霧彌漫般的朦朧。


    此時的阿清便是如此行為,站在書院門匾下,於台階盡頭俯瞰整座城市。然而他的視線卻是在城門三十裏外,因為那裏有他長大的小村莊,他想迴去告訴村裏人他已經知道了爹娘的消息,他終於有了姓氏。


    姓林。


    阿清最終留在了平凡書院,成為平凡書院這五年來唯一的學生。宋老院長離開前跟阿清說道會有你的師兄帶你熟悉書院,給你找個住處。


    然後阿清看到了一張難以置信的俊朗麵容,駭然就是帶他報名的元忡桓元公子。


    隻是以後的稱唿得改了,得叫元師兄。


    男子女相生得好看的元忡桓笑眯眯的看著阿清說道:“小師弟不出所料果然天賦異稟。”


    “小師弟”三字,出口自然。


    阿清撓撓頭說道:“元公…元師兄不是說五年前你參加報名資質愚鈍沒能走進書院嗎?”


    元忡桓打了個哈哈說道:“那不是怕刺激到你嗎?畢竟你師兄我可是有著容海氣府天賦的天才行者,驚世駭俗。”


    阿清聞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當下的元忡桓完全不是初次見麵時那種悠然自得的氣質,有著幾分滑頭之感。


    元忡桓摟住阿清的肩膀,跨過了書院大門。兩人行走在幽靜廊道中,元忡桓說道:“書院這二十年來加上今年的你也隻收了十二人。還有三位夫子兩位教習,再加上徐爺爺與兩位院長大人,諾大的平凡山也隻有二十人。不過院長大人十三年前就離開書院不知所蹤,如今書院大小事務都是由宋副院長管理。”


    阿清仰頭看書院後的山峰入雲說道:“書院這麽少人嗎?”阿清長大的信桃村私塾蒙學,都有五十幾人學生。


    元忡桓說道:“對啊,但是小師弟不要看人少,其實平日裏很熱鬧的。”


    走過廊道,便是寬闊的空地,可容百人聚集,鋪設堅硬青石,多處裂痕。場地邊緣還有一木架上擺滿各式各樣的武器,想來是師兄師姐們切磋的場地。圍繞空地的四個方向都是為房屋,古樸簡樸,紅瓦頂延伸出屋簷。不過這些房屋隻有東側房屋有三層樓。


    兩人站在空地廣場上,元忡桓指著北側房屋說道:“那裏是咱們上課的地方,兩位教習的地盤。書院教習負責傳授百家學問,琴棋書畫騎射禮等等。而那邊……”元忡桓指向西側房屋說道:


    “那裏是夫子們的地盤,夫子主要教授我們修煉方麵,負責我們修煉遇到問題或者是突破境界時擔任護法。”


    元忡桓又轉向南側,俊逸麵龐上表情有些僵硬,咽了口唾沫說道:“那裏……是我們的食堂……美味至極……”


    阿清看著南側房屋門口懸掛“食”字門牌點點頭,沒有注意到元忡桓的表情。


    “那邊呢?”阿清指向東側三層樓房屋。


    “那邊就是我們學生的住處了,三層樓是師姐們的屋子,二層樓是我們男學生的。至於一層,是留給拜訪書院之人下榻所用。一會我就帶你上去,你選個屋子,以後這裏就是你第二個家了。”元忡桓說道。


    “那裏又是什麽?”阿清指著“四合院”外稍遠處一座閣樓,閣樓之高約莫七層,閣頂層亦是如塔。


    天色已黑,明月高懸,月光下的書院靜謐十分,隻有兩人的聲音,還有那座閣樓頂層紗窗投射而出暖黃的燈光。


    元忡桓一邊來到學生屋舍一一點起過道五盞燈籠一邊說道:“那裏啊,是書院的藏書閣,藏有無數本書籍,有文學著作,有三族地理圖誌,還有許多修煉法訣,有些還是孤本。五座書院皆有藏書閣,藏進天下書籍。”


    元忡桓補充一句:“書院就是書院,一座藏書閣,一座四合院。”


    “閣頂有人住?”阿清仰頭問道。


    元忡桓點亮燈籠收起手中火折看著閣頂說道:“宋老院長便在居住在閣頂,平日裏不出閣的。”


    “那其他師兄師姐們呢?”阿清目前隻見到了山下林爺爺還有宋院長以及元忡桓。


    元忡桓指向後山,山峰隱於黑夜中:“因為書院招生這三日是假期,今天是第二日。有幾位師兄師姐仍在後山修煉。大姐大倒是迴家去了。”


    “大姐大?”阿清好奇問道。


    元忡桓嘿嘿一笑說道:“就是大師姐,我們都這麽叫她。咱們大姐大可是當今大楚王上的掌上明珠,大楚公主,名為高陽月,天賦高人又漂亮脾氣又好,當下應該在郢都皇宮。每次大姐大迴來都會給我們帶皇宮裏的美食。”說到這裏元忡桓有些期待。


    元忡桓帶著阿清登上住處二樓,給阿清選了最左一間屋子。屋子雖小但五髒俱全,幹淨整潔,應有盡有。阿清此行並沒有帶行李,因為他根本沒有想過會留在平凡書院。


    元忡桓一拍腦袋像是想起了什麽,走出屋外翻身而下。


    學生住處屋門走道正對空地廣場,阿清不知發生了什麽片刻後又見元忡桓一躍至二樓,將手捧之物遞給阿清。


    阿清對元忡桓的動作並沒有感到訝異,接過打開包裹發現是衣服。


    元忡桓說道:“這是書院學生服飾,我根據你的身材選的大小,快試試看。”


    阿清試穿,大小正合適,布料質地柔軟舒適。黑色深沉風格,紅絲封邊,胸口繡有桃花精致生動,桃花上方是金色“平凡”兩字繡。


    元忡桓讓阿清早點休息,明天他會來帶阿清熟悉書院後天正式上課,就告辭離去。元忡桓是龍湖人氏,家中父母經營一家藥鋪,假期自然是要迴家居住。


    於是阿清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直至深夜,走道與樓上有走動的聲音傳來。


    清晨起床洗漱後阿清走出房門,就繞著書院跑步,這是阿清維持了七年的習慣,自然也是村裏大部分人的習慣。除了下雨,即使下雪也不會阻擋腳步。在阿清第一次晨跑的時候,腳步踉蹌摔倒在雪中,小臉蛋紅彤彤,便被身邊村裏大人背起繼續晨跑......


    堅持一件事,往往堅持就是這件事最大的收獲。


    晨跑完後阿清來到食屋,打開屋門又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便是考核查探資質的書院門房徐言棋。徐言棋一邊忙活一邊說道:“阿清來了啊,來嚐嚐老夫的手藝。”屋內熱氣騰騰。


    阿清連忙過去幫忙燒火,鍋中是白米粥咕嚕翻滾。


    兩人麵坐喝著粥吃著油果,阿清有些不好意思,沒想到書院夥食竟是出自徐爺爺之手。


    徐言棋猜到阿清所想笑著解釋道:“書院人不多,老夫也懂得些燒火做飯把式,就給孩子們做點,不過元忡桓那小子比較嫌棄老夫的手藝。”


    阿清想了想說道:“徐爺爺,以後這事就交給我來吧,我也會做飯的。”


    林言棋笑著搖搖頭起身收拾碗筷說道:“不用不用,老夫做的來。晨跑是個好習慣,阿清一會可以去藏書閣看看,關於修煉靈力的入門,你去找一本《行者修靈篇》對你用處比較大。書上會詳細說明的,可以帶出藏書閣,看完歸還就是了,書院對此沒有約束。”


    阿清點點頭,行禮離去。林言棋看著阿清清瘦背影,笑著捋捋灰白胡須。


    對於老百姓來說春雨貴如油,經曆寒冬後的土地需要滋養才能再次播種。阿清站在書院門匾下看著雨水滴落愣愣出神,台階兩側桃樹枝頭含苞待放,雨後花滿山肯定很美。


    阿清轉身走進書院,沿著房簷走向藏書閣,不時有淅淅瀝瀝雨水飄落至身上。


    推開藏書閣大門,潮氣夾雜著書頁的墨味撲麵而來。屋內有些昏暗,視線之內是數排書架,窗戶投射的光線中灰塵飛舞。


    阿清走進藏書閣,牆壁懸掛油燈燈火微微搖曳,書架書本擺放整齊,稍高處有書蒙塵,亦是分門別類。阿清在一層書架之間走走停停,拿出幾本翻閱後放迴原位。一層是百家著作,就連道笈佛經也有不少,不過言語晦澀難懂。


    阿清走上二層,也是同樣的構造,一方寬敞木桌旁擺放六張木凳。阿清在書架間走走停停,二層是三族地理圖誌,就連百草之森與北地荒原也是所繪具體詳細,這些書籍頁紙發黃,久經歲月。


    阿清翻閱其中有些片刻走向三層,他要找林言棋所說的那本《行者修靈篇》。


    既然決定成為行者,就應該早點上路。


    走到三層,阿清看到了數排書架中有一分類為“行者入門”便徑直走去。書架上琳琅滿目,可皆覆灰塵。


    阿清在三層打轉終於在角落找到一根木棍,木棍一端綁著數根雞毛。阿清用此物輕輕打掃書架,被灰塵嗆到打了幾個噴嚏。


    打掃過後阿清終於在書架頂層找到了那本《行者修靈篇》,踮起腳尖取下靠著書架就翻閱起來。


    “天地之間有靈氣,為萬物生長之本。”


    “花草樹木,風雨雷電等皆有靈氣。靈氣無形無色,浩然長存。”


    “行者修行靈氣,將其在體內轉化,存靈力於胸膛,是為氣府。”


    “氣府之大,可容山川湖海。”


    ……


    一個個字在阿清眼中如在紙上跳躍,逐漸進入阿清的眼眸,進入他的腦海,進入他的胸膛。


    阿清感覺舒坦至極,仿佛於青秀山林之中唿吸,耳有蟲叫鳥鳴,頭頂藍天白雲漂浮,陽光穿透而過灑向大地。


    阿清享受著這種感覺,他並不知道以他身體為中心,有無根風起,微弱而持續,牆壁油燈燈火搖曳更甚。


    隨著阿清一頁頁翻書,整座藏書閣被天地靈氣包裹,後山山峰入雲,山下龍湖碧綠,皆有靈氣匯聚而來,這些靈氣仿佛遇到了欣喜之物,在閣樓外纏繞漂浮。


    閣頂老人靠窗而坐,正在翻閱邊境傳來的匯報,邊境上因魔君自山中歸來,魔族大軍主動後退五十裏。


    隻是不知這一退,是不是為了下次的前進。


    老人停下手中動作,看向窗外陽光,微微眯眼。宋院長大人感知到天地靈氣的異常,輕輕說道:“天地有靈,靈又有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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