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幕中,被正午陽光炙烤過的沙土還帶著略微的滾燙,不久,沙土的溫度開始消失,突然沙土開始滾動起來,沙丘跟球似的開始翻滾,黃沙開始占據了整個天空。


    起風了!


    一眼望去,天空之中隻剩下無盡的黃沙不斷的上上下下的拋動著,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哇!


    突然一聲嘹亮的嬰兒的啼哭聲響徹這片天空,給這死寂的天空平添了一份生機。


    這時仔細的在黃沙漫天的天空中循著嬰兒的啼哭,一縷微弱的火光在沙丘之中搖曳。


    “生了,生了!是個男娃!哭聲很是得勁!”穩婆帶著滿臉的笑容大聲的說道。臂膀之中一個皮膚微紅的孩子還在不斷的掙紮著小胳膊小腿,想掙脫繈褓的束縛,不一會就精疲力盡,安詳的閉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甚至在睡夢中都不老實,搖晃著嬌嫩的手臂,時不時的還啼哭一聲。


    一陣忙碌之後,穩婆兜裏揣著喜錢,臉上帶著笑容走了。


    “唉,怎麽又是個帶把的!”洪亮的聲音昭示著他與繈褓之中的孩子的關係。雖然是歎息,但是還是遮蓋不了那種再次當為人父的喜悅。


    “你呀!就是口是心非!”這聲音多少顯得有點有氣無力,十分的乏力,話語中的嗔怪滿滿的都是幸福的感覺。


    這時男子抱著從穩婆手中接過的孩子,慢慢的接近了那虛弱聲音的來源。


    微弱的燈光下,一間兩丈見方的房子裏,前麵的三分之一是灶台,之間的三分之一擺著幾個小板凳和一張不大的桌子,桌子的正對麵是一扇雙開的門,後麵的三分之一是一張大床,整個房間都顯得滿滿當當。可是此時幸福也是滿滿當當。


    房間裏,男子的身形雖然不是特別的魁梧強壯,可是裸露出來的堅實臂膀卻讓人十分的安心,不過男子的眼睛給人一種怪異的感覺,一隻眼睛如同正常人一樣,不大也不小,剛剛好。但是另一隻眼睛卻被眼皮深深的遮蓋住,眼眶也向內陷入了一些,仿佛被人挖走了一隻眼睛一樣,但是眼簾中間的微微鼓起卻又證明這隻眼睛還在。


    床上一堆被褥之中,一張很是耐看,卻又帶些許浮腫的臉露在外麵,臉上的汗液還全然未消,幾縷碎發粘連在臉上,那種風情就是天天相處的男子也是不禁有幾分呆滯。


    看著正在盯著自己的男子,女子的嘴角微微翹起,顯然對男子的表現很是滿意。


    “你在想什麽呢?快把孩子抱過來讓我看看!”


    “當然是在看你啊!”男子一點也不掩飾,反而有幾分得意。同時輕輕的把孩子放在女子的旁邊,將妻兒樓進自己的臂彎。


    女子十分自然的將自己的頭靠在男子的臂彎,這個動作仿佛已經做過千萬遍一樣。


    “淩哥,你說給這孩子起個什麽名字好呢?”在男子還女子的中間,嬰兒的一隻小手在繈褓外麵搖晃著,一隻小手伸到嘴裏,不斷的吸吮著。


    男子看著嬰兒的小手,正想著要把這隻不安分的小手塞進繈褓裏。目光正好落在了明滅不定的燈光上。


    微弱的小火苗不斷的搖晃著,隨時都有可能在下一刻熄滅,但是,不管如何,始終都保持著自己的那縷火焰不滅,甚至有時還能發出更加強烈的光芒。


    “不如就叫他烈爝(爝就是小火苗的意思)吧!希望他能像這小火苗一樣,頑強不息!”


    “好!就聽淩哥你的,就叫他小爝!”女子對男子的決定沒有絲毫的質疑。


    “小爝你聽到了嗎?以後你就叫烈爝了!”女子輕語。


    哇!


    繈褓中的嬰兒啼哭了一下,小手也撲騰了幾下。


    “淩哥你看,小爝他聽到了!”看著空中撲騰的小手,女子滿臉笑容,就連臉上的血氣也恢複了幾分。


    “小爝,小爝······”母親的低語縈繞在這間並不大的屋子裏,一切都充滿了祥和。


    ······


    啪!


    伴隨著響聲,一個小小的身影一個倒栽蔥紮在了地麵上。一身衣服也有些破破爛爛的,兩個屁股蛋上一邊一個大大的補丁,足足有臉盆般大小。在補丁的四周是一些並不怎樣齊整的針腳,就像是兩扇天窗一般,隨著小身板的撲騰······


    刺啦!


    天窗從中間被撕裂了,一片白花花暴露在空氣當中。


    頓時,小小的身影停止了撲騰,整個人都僵住了。


    哈哈哈哈···


    周圍瞬間響起了爆笑。


    “你看,這個二愣子的屁股蛋都露出來了!”


    麵對周圍人的嘲笑,小身影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無動於衷。


    無論周圍的人怎樣的嘲笑,卻始終見不到小身影的頭從雙臂與沙土之間露出來,這樣的情景僵持了不久,一群孩子們就覺得索然無味,口中的嘲笑聲也慢慢的減弱,但是這並不代表著他們就會就此罷休。


    啪,啪!


    刺耳的兩下響聲直擊小身影的心中,整個人都狠狠的一顫,隨後在悉悉索索的聲音中所有的孩子王都漸漸的離場。


    最後在兩片白花花之中,兩張小紙條隨著微風肆意地飄揚,並發出獵獵作響的聲音。


    “隻會讀書的二楞子”


    “漏屁股不漏頭的二傻子”


    字裏行間透露著滿滿的稚氣,即使是寫錯了字,孩子王們也沒有任何的發現,甚至有人覺得這兩個字條寫的甚是美妙,很是彰顯了自己的文學功底。


    帶此地隻剩一人的時候,地上的小身影終於動了,這此間整整過了將近兩個小時,就是旁邊的沙丘都移動了好長的一段距離。


    風吹起沙礫一顆一顆的狠狠的砸在一張十分稚嫩的臉上,一頭烏黑的頭發夾雜著沙礫亂糟糟的,但是最惹人眼的是他那剛剛好的小臉上鑲嵌的一雙水做似的眼睛,沒有參雜任何的雜質,如果細細的觀察,也許你會看到一條細小的血絲正在遊離在那雙清澈的眼睛中,但是很快的就被溶掉了。


    撕下屁股上的紙條,雙手捂著屁股蛋,小小身影在沙丘之中慢慢的朝著自己熟悉的方向移動,伴隨著沙礫的滑動,兩條腿走路的姿勢也不是十分的協調,在配上那小小的身軀和雙手的姿勢,也是頗有幾分喜感。


    清澈的眼眸之中從始至終也不見絲毫的波瀾,不過偶爾會露出一絲的羞怯。


    這種羞怯隨著小男孩的腳步,也越來越被放大,此時離小男孩記憶中家的位置也是越來越近。


    突然,小男孩停止了自己的腳步。


    眼前是零零散散的幾處炊煙,這時也正好到了晚飯的飯點了。附近的沙丘也是比其他地方減少了不少,在幾處炊煙的附近,有著不少的手臂粗細的小樹頑強的紮根在沙土之中,隨便吹來的一股風都能夠讓它們東倒西歪,不過在風停之後,依舊筆直,但不是每個小樹苗都能這樣活下來的,從零零散散的排列之中也就可以看出,有些已經被這黃沙所埋沒。不過剩餘的小樹苗倒是排列的十分的整齊,每個小樹苗的根部都有一個小水坑,顯然他們能夠生長在這黃沙之中還借助了其它的幫助。


    看著近處炊煙,小男孩的肚子開始了發出不滿的嘶吼。可是小男孩此時卻根本沒有注意到肚子的抗議。隻是呆呆的望著其中的一戶人家發呆。


    順著他的目光,一間並不是很大的土坯房出現在視野之中,這間土坯房也就兩丈見方,連著土坯房的是一間能夠容納一頭牛和兩頭羊的棚舍。


    看著土坯房,小男孩拿開了一隻手,轉頭看了看屁股蛋上的天窗,思量著是否還有什麽辦法可以讓這天窗消失的辦法。


    可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思量了許久小男孩依舊沒有找到完美的解決的方法。


    看著天色已經漸漸的暗了下來,小男孩知道這樣總不是一個辦法,再不迴去,家裏的人可能會發瘋。


    這時候隻能寄希望於在家人發現之前,自己能夠將身上的這件衣服給換掉。


    做好決定的小男孩,終於邁出了腳步,緩緩的走向眼中的家。


    為了不讓人發現自己,小男孩特意從土坯房的背後繞了一下,萬幸的是那件土坯房中此時並沒有人,這個時間點也正好是父母給牛羊準備草料的時間。


    小男孩頓時鬆了一大口氣,推開門之後,屋裏正麵放著幾個小板凳和一張並不是很大的桌子。右手邊是灶頭,左手邊是一張大炕,炕的跟前放著一個小櫃子,隻比五六歲的男孩高出一個頭而已。


    看著櫃子小男孩立馬來了精神,興衝衝跑到櫃子跟前,打開了櫃門。


    隻見櫃子裏的東西並不多,分為兩層,下麵放著三雙鞋,一雙跟小男孩雙足相仿的新布鞋,一雙大概能分小鞋兩個半,一雙勉強能分兩個小鞋的大小,也足以看出這戶人家的組成。


    櫃子的上層是放衣服的地方,也是大概有個三套左右,全是嶄新的,疊的四方四正。


    不過看到這一幕的小男孩,嘴角滿滿的都是無助。


    這些衣服和鞋明顯不是為平常準備的,而自己常用的另一套在今早已經被拿去洗了,此時大概還晾在屋子的外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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