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走來,太多人與此戟相遇相識。從剛開始的籙子,到鎮守玄武祭壇之地的嵐祿。他所走的這條路,似乎都在追隨著兄長姬無道的步伐而前行。發生的好多事,似乎都在圍繞著姬無道與無妄戟而產生。


    這讓他心中忍不住的臆測,是否當年的姬無道,因桀驁不馴的性情,在這三十六重天得罪了不少人,又釀成了眾多大禍。他才會這般的舉世矚目,名聲大噪。


    姬無塵望著手中的無妄戟,他暗道,看來以後要盡可能地避免亮出此戟。他不清楚這三十六重天,有多少人是姬無道的仇敵。


    想到這裏,姬無塵抬頭望向漫不經心品茶的封於箴,他心中篤定此人定是知道些什麽,思忖片刻後,決定試探一下。


    他拘來長戟後,學著封於箴的模樣,撫摸著無妄戟,指尖輕輕擦拭戟身,緩緩說道:“此戟名為無妄戟,以無妄為喚,亦不知何意。”


    姬無塵雖表現出一副很隨意的模樣,神識卻專注在封於箴的身上。


    封於箴心不在焉,仰天灌了一大口茶水,麵無表情的迴道:“世有無妄之福,又生無妄之禍。”


    “無妄戟倒有一段故事。”


    “哦,那我定當洗耳恭聽。”


    “此戟本是我父在我兄長成年之禮時,贈予之物。我兄長名喚姬無道。”說到這裏,姬無塵停下了,他眸光犀利無比,死死盯著低著頭的封於箴。


    此時的封於箴聞言後,他的情緒波動漸露端倪,身軀發出一陣難以自控般的輕顫抖動。


    他整個人很是安靜,不言不語,悶頭不吭的品茶。喝茶如飲酒一般,使他整個人漸漸精神恍惚,萎靡不振。


    “我知道的一切都是自我父那裏得知而來。”


    “大概是兩千多年前,兄長姬無道手持無妄戟,頭也不迴的踏上了這條路。”


    “他這個人從小到大甚少言語,性格桀驁不馴,卓犖不羈。性情也是異於常人,極為古怪,可謂是乖僻邪謬。”


    “滿腔的豪情壯誌,淩雲衝霄,揮灑天地間。天賦異稟真乃修道奇才,性情使他恃才傲物導致他越加的輕狂倨傲,盡顯一副目無一切不可一世的姿態。”


    封於箴順著姬無塵的話語,仿佛陷入了往昔的崢嶸歲月中,嘴角不知不覺的流露絲絲笑意。


    “數百年前,兄長姬無道曾迴歸到家中...”姬無塵的這句話,宛如一株火苗蹭的一下點燃了封於箴。


    封於箴猛然抬頭望向姬無塵,眸光爆發淩厲之色,很是駭人。


    姬無塵對神色激動的封於箴視若無睹,平靜的臉孔上假裝一副漠不關心的態度。


    他停頓片刻,開口道:“後來,再次踏上漫漫征途,從此便杳無音信,生死難料。”


    這時的封於箴激動神色緩緩褪去,情緒低落,意誌消沉。


    他徹底斷了繼續聽下去的念頭,拂拭掉衣衫上靜躺的幾片落葉,起身準備離去。


    “我不經意步入此地前,聽聞過他的隻言片語。兄長浴血逃亡,身後數人尾隨而至,殺氣騰騰,一同遠去。後麵的事,我就毫不知情了。”


    這一句令封於箴停駐,他背對姬無塵,雙拳緊握。心中積攢的狂暴情感終於爆發開來,有恨意與痛苦,有不甘與自責,更有一股無能為力的惆帳在空中彌漫開來。他竭斯底裏的向姬無塵怒喝道:“你難道就不為其擔心絲毫嗎?”


    聽聞他這番話,姬無塵神色依舊平靜如水,雙眸深邃似潭。他沉默片刻,心平氣和道:


    “血濃於水,我雖然從未與他相見過,仍會為其處境而擔憂,但我不會始終牽掛而一直惦記,心中執著而放不下。”


    “每個人走的全是自己選擇的路,坦蕩如履平地也好,崎嶇坎坷不堪也罷,不可能永遠倚仗著旁人。”


    “我想,他準備踏上這條路之前,心中定會深思熟慮一番。不管他的盡頭是榮耀伴隨著舉世矚目,還是淒涼隨同著血霧殘骨,終究無悔無怨吧。”


    封於葴聞言麵露驚詫,他竟然沒姬無塵這般看得透徹,樂觀豁達,而後失神落魄,怔怔遠去。


    兩人深思縝密的互相試探終於落下帷幕。封於箴的摯友,姬無塵終於確定,就是姬無道。


    他身處三十六重天,現在更應該防範的就是太煥極瑤天。如果太煥極瑤天帝宛黎無延得知此事,定會不妙。尋不到姬無道,定會找他雪恥,挾持他逼迫姬無道現身。


    ......


    夜深,星空依舊是那般深邃璀璨。今夜,卻有一股從未有過的寂靜,仿佛周遭地一切都已沉睡。陣陣清風拂過,卻顯得格外的喧囂和吵擾。


    姬無塵盤坐蒲團沉默不語,靜靜地仰望星空,漫天星辰與幾輪圓月為伴。星輝若隱若現,時強時弱,總是給人一副那般遙不可及,高不可攀的姿態。


    身處這片浩瀚天地的他,深感自己的渺小與無力,不過凡塵中一粒不起眼的塵埃。


    良久,他輕輕拂去了身上停駐的許些金黃落葉,站立起身,向屋內走去。


    內室中,筱嫣然坐在床沿心事重重,憂心忡忡,漫不經心的虛度數月。不經意間瞥見姬無塵走了進去,這才如夢初醒。她眸含秋波,強顏歡笑,起身向前走去,服侍姬無塵緩緩褪去了外衫。


    兩人坐在床沿,默默無言。


    姬無塵雙眸流露深情之色,將筱嫣然輕輕攬入懷中,輕撫著她的玉脂纖手。垂頭望著那張略微憔悴的絕世容顏,溢出滿麵抑鬱之色。他心中不忍,但又無可奈何,摟著嬌軀的右臂不由自主地收縮而抱得更緊。


    筱嫣然性情柔和溫婉,整個人安閑自在,不喜太過於吵鬧的地方。平時很少言辭,極不善於交流,和者寥寥,喜歡一個人獨處。


    平日裏,吃虧上當也好,爭執受氣也罷,她都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一笑而過,從來不會與人計較。更慣於深藏心事,但是經常不知不覺地浮上嬌顏之上。內心感情也頗豐富,卻不善於表露自己的情感與心情,對人對事皆是不冷不淡。對於姬無塵也是不善於表達情意,當然這並不代表她漠不關心。


    一群從小到大的竹馬之友也香逝不少。更何況在這三十六重天,人生地不熟,無友無知己可傾訴心聲。


    她從未想到打擾了姬無塵,心中自知,他所承受得沉重一切。這些小事怎能啟齒,她自以為心中所想藏匿的很好,卻不知姬無塵把一切都看在眼裏。姬無塵又怎會不知她意,無外乎就是想立馬迴歸故地。


    ......


    夜深,最後一縷輕煙嫋嫋逝去,蠻獸油蠟也已燃盡,燭光消失,內室陷入一片黑暗。


    “歲月如梭,怎堪蹉跎!紅顏易老,怎奈流觴!相依,莫別離!”


    一道羞澀的鶯聲在房中響起...


    一場春光旖旎的風花雪月,獨有寂靜深夜在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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