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眾人七手八腳的將掉落在海裏的衛瀟拖上船來的時候,他已經快奄奄一息了。


    周身的傷口浸在海水中,血色都變得淡了起來,白淺予看到他這樣子,幾乎快要哭了出來。


    “別哭……淺予!”衛瀟剛剛微笑著對她說完這句話,便昏了過去。


    白淺予的眼淚“吧嗒”便落了下來。


    “很心疼他吧!”身旁忽然有人說了一句,語氣有些冰冷,白淺予抬起頭,是墨歸雲。


    他的手上遞過來一方白帕。


    白淺予接了過來,卻沒有擦眼淚,隻是緊緊攥在手心中:“我怕他會死。”她的語聲有些顫抖:“他上次的傷還沒好,這次又跟等級高出他兩倍以上的應龍搏鬥,若不是借著鬼雨法螺的力量撞傷應龍,他幾乎都沒有機會活下來!”


    墨歸雲看了一眼被她握在手中帕子:“你別傷心,”他頓了一頓,緩緩說出四個字:“我會救他。”


    白淺予一怔。


    旁邊的薑老鱉已經湊了過來,千恩萬謝:“衛瀟又救了一次全船人的性命,我們欠他的實在是太多!墨公子要是能救衛瀟,老鱉我真是感恩戴德了!”


    簡七和一眾人討海人也跟在旁邊連連點頭。


    他雙手合起,剛要彎腰行禮,卻立刻被墨歸雲扶住:“老鱉叔不必客氣,救他本是我份內之事。”


    薑老鱉怔了怔,也沒聽明白,隻道:“那就有勞墨公子了!墨公子需要什麽東西藥材,就告訴我一聲,隻要船上有的,我一定無不奉上!”


    墨歸雲淡淡道:“也沒什麽特別需要的,老鱉叔隻需為我備一碗清水,切記,一定要一碗幹幹淨淨的清水,不能用海水,也不能用養過魚、洗過菜,或是接觸過其它什麽東西的水。”


    薑老鱉鬆了口氣,道:“這個雖然有些麻煩,卻還不難辦,船上所剩的清水無幾,但仔細找找,總還是有的。”


    墨歸雲又道:“再就是,當我在救衛瀟的時候,我的房間內無論發生什麽動靜,你們都不能開門進來看,”他掃視了眾人一眼:“如果因此而出現什麽閃失,救不活衛瀟的話,後果請諸位自負!”


    那一眼自他一個看似柔弱書生的眼中射出,竟頗有些鎮懾之力,眾人皆點頭道:“是。”


    墨歸雲點一點頭道:“那麽便將衛瀟抬到我房中來吧。”


    幾個人用擔架將衛瀟抬起,上了二樓甲板,到得墨歸雲房中,他房中一塵不染,十分簡單,也沒什麽行李,眾人看了一眼,也不敢閑聊什麽,便又默默退了出去。


    等到房中隻剩下白淺予一人,墨歸雲道:“你也出去吧。”


    白淺予猶疑道:“連我也不能留下嗎?我可以幫你打打下手,你若是累了的話,我還可以接替下你……”


    她話還沒有說完,已被墨歸雲冷冷打斷:“我不需要。”


    他打量著她:“你若是擔心我會害衛瀟,大可以放心,這世上就算是有任何人會害他,也絕不會是我!”


    見白淺予還是站著未動,他又補了一句:“他現在已經幾乎是半個死人,我若要害他,隻用不救他便可,何須多此一舉?”


    白淺予猶豫了一下,這才慢慢的退了出來。


    她一走出來,房門立刻從裏邊死死鎖上。


    白淺予心頭忍不住一跳。


    她狠了狠心,緊走幾步逼自己迴到自己的房中,三葉草和小狐狸立刻圍了上來,兩雙看著她,眼睛裏都寫滿了詢問。


    “衛瀟沒事的,”白淺予連忙擺了擺手,示意它們放心:“小墨他不是壞人,衛瀟他肯定會好起來的!”


    她又說了一遍:“肯定!”似乎是在給自己信心。


    三葉草用一隻葉片摸著下巴,眉毛皺了皺:“可是衛瀟現在完全沒有反抗能力,要是那個穿白衣服的真想害他,那可怎麽辦?要不,”它的一隻眉毛忽然高高挑了起來:“要不,我用你的九連環戒偷偷隱身進去看看怎麽樣?”它“嘿嘿”一笑:“我可是會縮身術,那道破門,可是攔不住我!”


    白淺予嚇了一跳,連忙擺手:“不要!小墨他雖然不是魂狩,可是滿船上隻有他能救衛瀟,說明他也有過人之處——若是被他萬一識破,後果可就不好了!”


    “而且,”她又道:“你們叫他小墨就好了,怎麽叫他‘穿白衣服的’,太沒禮貌了!”


    三葉草瞄了身旁的小狐狸一眼:“是阿火它那麽叫的,”它兩隻手掌一攤:“反正,阿火一直不喜歡他!”


    小狐狸很配合的點了點頭,叫了兩聲。


    “阿火,不許胡鬧!”白淺予拿手指頭在它額心一戳。


    放下食指,心裏頭卻不由嘀咕了起來,阿火可是她的魂宿獸,魂宿獸跟主人魂識相通,一般主人喜歡的它也會喜歡,主人討厭的它也會討厭,可是為什麽這次,阿火卻這麽反常呢?


    她記得阿火從第一次見墨歸雲起,就不太喜歡他,那次甚至咬傷了他的手臂,以至於血腥氣引來了妖獸鬼車。


    正這樣想著的時候,隔壁卻忽然“砰”的一聲巨響,似乎有什麽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這間房間與墨歸雲的房間隻有一板壁之隔,所以這一聲響聲,傳來得異常清晰,白淺予差點兒就忍不住撲過去,卻是硬生生的忍住。


    她在板壁前踟躕了起來,不時的抬起眼睛向那邊張望,雖然她知道這樣什麽也看不見。


    正在胡思亂想間,一隻手忽然握著把錘子遞了過來。


    白淺予嚇了一跳,一迴頭,正迎上三葉草的一張臉。


    “小白姐姐,我知道你心裏擔心死衛瀟了,喏,拿著這隻錘子,在板壁上鑿個小洞偷看吧,這樣也沒進那個穿白衣服的房間,不算犯規。你要是怕洞太大暴露了,就用這顆釘子鑿!”三葉草另一隻手很貼心的送上一顆釘子。


    白淺予本來很沉重的心情幾乎都快要被它逗笑了,一巴掌拍掉它手裏的釘子:“別想偷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顆小腦袋裏在想什麽!”


    三葉草咬了咬自己的手:“哦,這都被你發現了啊……”


    板壁的另一端,忽然又想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初聽象什麽東西在動,漸漸的象是一線極細極細的水流流動的聲音。


    三個人頓時安靜了下來,不約而同的一起向著板壁看了過去。


    板壁的另一端,墨歸雲盤膝端坐在地上,雙目微閉,眉宇間似乎有一絲黑霧冉冉升起。


    他的對麵,衛瀟渾身傷痕累累,躺在地板上,鼻中隻剩下微弱的氣息。


    而隨著墨歸雲額頭上那絲黑霧的湧出,衛瀟的額頭上,也奇詭的湧出了一絲白色的霧氣。


    墨歸雲的右手手指微微一動。


    躺在地上的衛瀟,右手的手指也無知覺的動了一下,竟然跟他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墨歸雲的左手手指一動。


    衛瀟的左手也跟著同樣的動了一下。


    兩個人的動作幾乎完全一模一樣,而且是幾乎在同一時間,就仿佛有個隱形的引線,將他們兩個人連接了起來,而衛瀟就變作了他的傀儡。


    兩上人的中間,放著一碗清水。


    一碗清澈的,不摻任何雜質的清水。


    此刻,那碗清水忽然詭異的波動了起來,水麵上形成一圈圈的波紋,向四周漾開,然後波紋越來越大,那隻碗忽然經受不住震蕩,“哢”的一聲碎裂了開來!


    然而奇異的是,碗裏的水卻並沒有流出,反而是向上濺起,水流一路濺著,一路向上延伸,漸漸形成一條直線,然後在上空的某個地方突然停往,向右一拐,繼續延伸了過去。


    大約延伸過三尺的距離,水流又是向下一拐,繼續延伸,漸漸在兩個人的中間劃出一道長方形的方框來。


    然後上麵的那排水流忽然向下滴落,如同雨滴般傾瀉,漸漸的在兩人中間隔出一片薄薄的水鏡,然後下落的水滴突然停滯,慢慢的消融,鏡麵變得光滑無比。


    從鏡子的這一麵看過去,躺在鏡子另一端的衛瀟,眉發都無比清晰。


    然後,墨歸雲的手指一動,手上如同撚動無形的引線般,鏡子那端的衛瀟,竟然慢慢的、慢慢的從地上坐了起來,雙目緊閉,盤膝而坐,動作和鏡子這端的墨歸雲,幾乎一模一樣!


    兩個人,突然變得就好象一個人是其中另一個人的鏡像!


    墨歸雲霍的睜開眼睛!


    鏡子另一端的衛瀟也在幾乎同時睜開了眼睛!


    隻不過,他的眼神卻是空芒的,眼睛似乎在看著對麵的墨歸雲,又似乎什麽也沒看。


    這個時候旁邊如果有人,看到下一刻發生的詭異景象,一定會驚訝到說不出話。


    ——衛瀟原本墨藍色的眼珠,其中的墨色漸漸深濃,漸漸侵食了藍色,變成了純黑色。


    而墨歸雲黑如水銀的眼珠,也從邊緣開始,慢慢變成了藍色,漸漸的,他的眼珠變成了墨藍色。


    衛瀟的眉眼,漸漸變得冷峭淩厲,有了幾分墨歸雲的樣子。


    墨歸雲的五官,卻漸漸變得俊朗剛毅,有了幾分衛瀟的神采。


    兩個人都變得象是對方,又不完全是對方。


    他們似乎都摻和進了對方的靈魂,卻又保持著各自靈魂的獨立。


    這般詭異的情形,若是此刻有外人看見,一定駭得神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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