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醫生怒氣衝衝的走向院長辦公室。


    臨進辦公室之前,他終於冷靜了下來,整理了一下白大褂內的西裝領帶,敲了敲門。


    “請進!”門後傳出林院長的聲音。


    林院長正伏案疾書,一絲不苟的頭發上,有了幾根銀白色的發絲,聽到腳步聲,他這才抬起頭來,看見是趙醫生,摘下眼鏡,看著他:“休假了幾日,想通了?”


    “想通了!”趙醫生咬著牙道。


    “哦,看樣子對我讓你不上手術台好好反省的事兒還是沒有想通啊!”林院長和靄一笑,以眼神示意:“坐。”


    趙醫生在林院長辦公室對麵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辛博,你是我看重的人才,作為我院的青年骨幹重點培養,”林院長看著他,語重心長的道:“你放下美國的高薪厚祿,選擇迴國,年輕人有你這樣的覺悟的並不多,這也是我十分看重你的地方,但是,你怎麽能在事業穩步上升的時候,接連出現重大失誤呢?上次的醫療失誤就不說了,這次你身為主刀醫生,居然還戴著金鐲子上手術台,這成何體統?能代表明濟醫院的形象嗎?病人看到能對你放心嗎?”


    看到趙醫生一言不發,他又將語氣放和緩了一點:“年輕人有虛榮心,追求時尚可以理解,但是作為一個有誌向的醫生,這樣的低級失誤著實不應該犯,更何況,”林院長將語速放慢,一字字道:“我十分欣賞你,將來我這個位子還要靠你來接班,正因為如此,我才對你高標準、嚴要求呀!”


    趙醫生低頭沉默了一下,道:“這件事,是我錯了,我辜負了林院長的一片苦心!”


    林院長寬慰一笑。


    “但是,”趙醫生抬起頭,將手上的一撂材料往林院長的辦公桌上一放:“這是我最近收集的關於我的病人白淺予所用藥品‘依努蒂尼’的相關材料,請林院長您過目一下!”


    “哦,怎麽了?”林院長重新戴起眼鏡,將麵前的材料逐一打開,翻閱。


    作為曾經赴美國波士頓大學醫學院學習的留學生,又曾擔任過中國和歐盟生物技術中心主任,林院長隻是大致翻閱了一遍,便很快明白了其中的關鍵所在。


    他將兩分真假藥品“依努蒂尼”的成分表拿在手中,手指微微震顫:“這份假藥‘依努蒂尼’,就是你的病人白小姐所用的藥?”


    趙醫生緩慢而沉重的點了點頭。


    林院長眼中掠過一絲震駭,很快冷靜了下來:“我們醫院所用的藥,都是向國內大型藥品生產企業集中招標采購,這個‘依努蒂尼’由於國內市場上並未引進,我特批向美國市場直接購買的,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他微一沉思,打電話給了自己助手:“叫采購部郭主任到我這裏來一下!”


    “好!”那頭應道。


    過了一會兒,助手迴了電話:“院長,郭主任不在,讓劉主任到您這兒來可以麽?”


    劉主任是采購部的副主任。


    “好,讓他過來。”林院長道。


    過了不一會兒,門口響起了敲門聲,劉主任匆匆的趕了過來,一進門就問:“林院長,找我什麽事?”


    林院長將桌上的兩份材料往他麵前一推:“你看看!”


    劉主任不明所以,趕緊將材料拿了起來,看了幾眼,冷汗就流了下來。


    “這……”他從口袋掏出手帕,一邊擦汗,一邊道:“這個藥品,由於十分緊急,當時我們確實是向一個美國正規藥品銷售平台購買的,並且附有*,一切都是走的正規流程。”


    “你們?”林院長看著他:“你確定購買時你也在現場?”


    劉主任支吾了一下,擦了擦汗:“那天我和郭主任正打開那個銷售網站,突然我老婆打電話來,說兒子在學校跟同學打架,同學家長找到學校來,鬧的不可開交,我……我就臨時走開了一下!”


    “而且,”他連忙為自己開脫:“郭主任也說這個網站購買手續簡單,又是直接下單購買,他可以操作完成,叫我放心,我……我就走了。”


    “我們醫院的采購製度,不是要求購買付款時,必須最少兩人同時在現場的嗎?”林院長嚴厲的道。


    劉主任擦了擦汗,不敢說話。


    “去,把購買的*拿來!”林院長道。


    劉主任應了一聲,趕緊退了出去。


    “現在的網絡銷售平台,能信得過嗎?”林院長餘怒未消,敲著桌子,向趙醫生道:“我的這兩個采購主任,也不知是怎麽想的!”


    “良莠不齊吧,”趙醫生雙手撐著下巴,皺眉:“雖然國外對藥品的監管比較嚴,但網絡平台可以躲過很多檢查,這個藥品銷售公司的網站是否合法還是要看*再下定論。”


    正說著,劉主任滿頭大汗的跑了進來。


    “院長,*、*……不見了!”


    “怎麽迴事?”林院長嚴厲的目光看向他。


    “報銷過的*本來都是收在*夾裏,按日期編號收好,但是,我和會計小吳剛翻了半天,也沒找到那張*!”劉主任喘著氣道:“我明明……我明明記得那張*還是郭主任交給我,我去讓小吳收好的!”


    “那郭主任人呢?”林院長質問道。


    “不……不知道!”劉主任答道。


    林院長想了想,拿起手機,翻開電話簿,找到郭主任的電話,撥通。


    那邊響了幾聲之後,才接了起來:“林院長,我是小郭。”


    “郭主任,”林院長沉聲道:“你現在在在哪裏?”


    “我在c城開會啊!”郭主任在電話裏道:“年初的時候我跟您提到過今年下半年在c城有個全國醫藥博覽會,您當時就說到時讓我去一下的,您還記得麽?”


    “哦……是這樣,”林院長撫了一下額頭:“我一時給忘了!那等你迴來後,馬上來我這兒一趟,我有件事情找你。”


    “好的。”郭主任應了一聲,掛了電話。


    林院長放下電話,看向趙醫生和劉主任:“是這樣,我安排郭主任去c城出差一趟,我給忘了,這件事先放放,等郭主任迴來再說。”


    “好!”劉主任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趕緊應了一聲。


    趙醫生也站起了身來:“等他迴來,我也要見他,看他到時候怎麽說!”然後走了出去。


    林院長看著趙醫生的背影,眉頭微皺,向劉主任道:“你也先下去吧!”


    劉主任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幾日後。


    一天晚上,白淺予睡到半夜,忽然醒了過來,胃裏隱隱作痛,她慢慢睜開眼睛,星光正透過窗子,淡淡的照在她的臉上。


    她看了看窗外,萬籟俱寂,夜空裏的流雲絲絲縷縷的飄著,凝神看去,它們在緩緩的移動著,白淺予看了一會兒,翻個身還想繼續睡去,卻發現無論如何也睡不著,她看了看床頭桌上靜靜擱著的筆記本電腦,金屬光滑的外殼在星光的照耀下發著幽光,這個夜晚,將思念拉得格外綿長。


    白淺予慢慢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勉強夠過床頭桌上的開水瓶,給自己的杯子裏倒了一杯水,然後將筆記本電腦拿到膝蓋上,打開。


    筆記本屏幕上騰起的淡淡微光照亮了她的臉,這個夜晚,她多麽希望打開的筆記本上能騰出一片白光,將她帶入另一個世界。


    另一個自由的,沒有病痛的,有著衛瀟的世界。


    哪怕那個世界有很多苦難,無休無止的爭鬥,步步兇險,可是隻要有衛瀟在的世界,她就覺得是溫暖的,光明的,充滿希望的世界。


    她真願意化作一隻飛蛾,撲向他所帶給她的那一點光亮。


    可是令她失望的是,《異世書》並沒有更新的痕跡,異世界的大門也沒有向她打開。


    胃裏的疼痛卻在時時提醒著她,她的人生所將麵臨的,或許是一片灰暗。自從特效藥“依怒蒂尼”引起了她的不良反應,趙醫生已經停了她的藥,改用了其它的治療方案,然而她能感覺得到,效果並不理想。


    她雙手捧著玻璃杯,藉著杯麵傳來的熱氣,溫暖雙手的手心,冰涼的眼淚卻不爭氣的掉落下來,一滴滴的落入杯中。


    從來她都很堅強,特別是麵對別人的時候,更加如此,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在麵對生死的時候,她是多麽脆弱,多麽想有一個溫暖的肩頭可以倚靠。


    也許她並非那麽怕死,她隻是更害怕不能在生命結束前,走進那個《異世書》的世界,再看上衛瀟一眼,也許隻是一眼,她便能安心。


    杯中的水漸漸冰涼,白淺予將它放迴床頭桌,獨自倚在床頭,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困意在此襲來,再次睡去。


    這一晚她睡得十分不安神,直到天亮的時候,才勉強進入夢鄉,可是房門外忽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將她又驚醒了過來。


    她剛剛睜開眼睛,就見趙醫生抱著一大捧白色的美麗花束走了進來,襯上雪白的白大褂,和肩頭的晨暉,如同一個從天而降的天使般。


    白淺予揉了揉眼睛,驚訝的看著他。


    “怎麽,看見我送花,不習慣?”趙醫生仍然是一貫的高冷語氣。


    “嗯。”白淺予十分迅速的應了一聲。


    趙醫生卻驀的咧開嘴笑了起來,自己在房中找了個空玻璃瓶,將花插上,放在白淺予的床頭,調整了一下角度:“怎麽樣,這花好不好看?”


    白淺予還沒睡醒,頭腦有些發懵,便點了點頭。


    “這態度可有些敷衍,”趙醫生在她床頭坐了下來,看著她:“讓我看看,眼窩深陷,眼睛發紅,臉色憔悴——你該不會是,昨天晚上哭過了吧?”


    白淺予被這準確無誤的猜測嚇醒了一半,連忙道:“沒有。”


    可是一出口,卻發現有些濃重的鼻音。


    “你還真不善於說謊。”趙醫生真心的歎了口氣。


    他注視著她:“是不是不相信我能治好你?”


    “不是。”白淺予搖了搖頭。


    趙醫生十分同情的伸出手,在她腦袋上拍了拍:“我確定你真的十分不善於說謊。”


    “這讓我感覺很難受,”趙醫生將目光移向一邊:“我的病人對我缺乏足夠的信任。”


    不待白淺予辯解,他將手指著床頭的白色花朵:“認不認識這是什麽花?”


    白淺予看了一眼,猶猶豫豫道:“百合?”


    趙醫生“噗”的一笑:“我確定了,我的病人不但是個樹盲,還是個花盲,”他指著那長的象風鈴一樣的雪白花朵,花瓣上還沾著清晨的露水,晶瑩剔透:“這是風信子,傳說中,女神維納斯喜歡收集風信子花瓣上的露水,使她的肌膚更光滑漂亮。風信子的花期過後,若要再開花,需要剪掉之前奄奄一息的花朵,所以,”他將頭扭向白淺予,看著她:“風信子也代表重生,忘記過去,重新開始。”


    他將手握住白淺予擱在床邊的右手:“相信我,忘記過去,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重新……開始?”白淺予還沒會過神來。


    “別想多了,”趙醫生一笑:“我是說,我們作為醫生和病人的關係,重新開始,——從今天起,我將為你起用新的治療方案,請相信我!”


    他深黑的眸中是凝重的真誠。


    白淺予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所以,風信子的花語是——忘記與重生。


    其實,它還有另一重花語,是,濃情與傾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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