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古琴樣式古樸質拙,乃上古桐梓合精鑄成,白玉製琴軫、雁足,以冰蠶絲為弦,琴頸處刻著古篆的四個大字:雪山夜鍾。


    琴身漆黑如墨,琴弦卻如瑩白如雪,獨具一種清冷出塵之美。


    “果然是……上古十方神器的黑神器,雪山夜鍾琴!”衛瀟雙目看著那麵古琴,喃喃道。


    琴身上飲足了鮮血的緣故,發出一閃一閃的赤紅光芒,爾後,完全消失。


    那麵古琴緩緩飛到大祭司的身前,停住。


    七根琴弦無人自動,閃耀著瑩白的光澤,自彈自奏著一支清泠的樂曲。


    凰極忍不住啐了一聲:“原來那阻住我整支浮空艦隊的聲波攻擊,竟然就是他奶奶的這麵古琴上麵發出來的——一麵琴,竟能擋住我一整支天羅軍團的軍隊,這究竟是什麽樣的神力?”


    他忽然打了個哆嗦,天空中竟有瑩白的雪花降落了下來。


    “這……”凰極伸出手掌,接住一片雪花:“難道又是幻若塵的幻術?”


    “是雪山夜鍾琴出世時,天地間所飄降的雪花,”衛瀟道:“莫要忘了,此琴乃是十方神器之一,能引動天地異象。”


    他將昊天劍舉在手中:“你受了重傷,就讓我的昊天劍先去會會雪山夜鍾琴!”


    凰極也不客氣,道了聲:“有勞!”便即在地麵上坐了下來,閉目養神。


    衛瀟掣劍在手,一招“孤星流光”飛身而起,自下而上攻向幻若塵。


    對方有黑神器“雪山夜鍾琴”在手,他不敢大意,這一招“孤星流光”集中攻擊力於一點,速度卻是極快,為的也是搶得先手攻擊。


    哪知幻若塵隻是右手指尖在琴弦上一拂,琴上發出“轟”的一聲鍾鳴之音,一道白光在空中炸開,衛瀟頭頂如同響起一個霹靂,跟著如同千百口洪鍾同時在耳畔敲響,頓時震得耳膜劇痛,刹時間眼前的幻若塵和古琴,平行化作千百條重重疊疊的幻影,如同進入了一個由鏡子組成的迷宮。


    他向前走了一步,眼前鏡中的影像又變了,千百麵豎起的鏡中,又現出的是自己的樣子,無論他往左看,右看,甚至往上看,下看,所有的鏡中,都映出了自己的影子。


    下一刻,那些鏡麵中忽然又變化了起來,每一麵鏡子中,都出現不同的自己,有的在天界的斬神台上受刑,無數雷電從烏雲中劈下,一下下劈向被索鏈綁住的自己,有的從高高的九重天上落下,每落下一重天,便被斬落一層修為,遭受龍神被剮落龍鱗般的劇痛,有的在孤獨的塵世暗夜裏行走,茫茫然看不見前路,有的在戰火紛飛的戰場上,眼看著部下、同僚,一個個死在自己眼前,而自己卻無能為力的無奈,有的在獨自掙紮中,心中默默思念一個人的苦楚。


    那些平日裏所不曾刻意去品味的萬般痛、千般苦,愛別離,怨憎會,五蘊熾,求不得,諸般苦,忽然排山倒海般湧上心頭!


    獨自行走在人間界,如同身在苦海,茫無邊際,衛瀟啊衛瀟,你難道真的還要堅持下去麽?


    衛瀟忽然一劍劈向鏡中的自己!


    鏡中的那個衛瀟,被昊天劍一劈而成兩半,嘩啦啦的碎裂下來,千百麵鏡子忽然一同嘩啦啦的破碎!


    衛瀟從那麵鏡子迷宮脫身而出!


    他仍然身在半空,麵對著幻若塵——方才在鏡子迷宮中所看到的一切,原來隻不過六十分這一彈指的刹那!


    他忽然將昊天劍舉起,立於眉間。


    他的雙眼驀的張開!


    眼中神光亮起!


    昊天劍劍身之上,破天荒的發出了七彩光芒!


    那道光芒極其浩瀚,刹時間便將大祭司的紅衣身影連同古琴一起湮沒在了其中——


    那是他將自身靈力和昊天神劍靈力交織催發到極致所暴發出的絕技:


    虹霞飛濺!


    這一次,他施展出的是組合攻擊,孤星流光輔助、虹霞飛濺強攻!


    光芒如瀑布般,緣緣不絕從昊天神劍上流出,然而,隻是一個刹那,七彩的霞光中,忽然響起了一聲“錚”的琴音,然後飛出一星白光!


    那星白光看起來不快,卻忽然如一顆流星般瞬間飛到衛瀟身前。


    白光暴開!


    散發出太陽般的光芒!


    一重一重,衛瀟的眼前頓時一片空白。


    他隻覺得胸口遭受了重重一擊,整個人便倒在了地上!


    昊天劍也跟著“嚓”的一聲,從空中跌落,插入了他身邊的地麵。


    幻若塵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手指微微一屈,正要以一個琴音取了他的性命,他身旁的凰極卻驀的飛身而起,冷笑了一聲:“讓我來領教下雪山夜鍾的厲害!”


    他身在空中,撥雲弓已被握在手中,右手手指驀的探手伸入胸口,插破肌膚,抓出了五滴心頭之血!


    那五滴心頭之血被他射出,半空中凝血成箭,向著大祭司射了過去!


    那五道血箭法力極強,以萬物不擋之勢飛了過來!


    “唔……”幻若塵雙眼驀的睜大:“這血箭上附著的法力……是王族之血!這是王血之箭!能射穿一切凡軀!”


    要知道無論魔修、幻修、妖修、魅修、影修、人族修士……所有的修真者,在渡天劫飛升之前,都不過凡軀,而王血之箭,能洞穿一切凡軀,甚至人間界的萬物!


    但十方神器本來就不在人間界的萬物之內。


    幻若塵隻是輕輕撚動琴弦,撥出了一個音符。


    “叮”的一聲輕響,那五道血箭便在他麵前,化作了五滴血滴,滴落了下來。


    落在漆黑的琴麵上,便迅速的消失。


    而琴身,似乎因為飲了王血,反而加倍的明亮了起來。


    幻若塵長發飄拂,鳳目凝視著凰極,語聲悠然:“你生具鳳凰雙翅,又有王族之血,我對你的身份,倒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他的指尖又是輕輕一撥!


    琴聲“叮”的一聲輕響,一道白光發出,正中凰極胸口,他口中噴出一口鮮血,從空中蕩悠悠的掉落了下去!


    主帥受襲,停在空中的三十二艘浮空戰艦不待號令,齊齊向紅衣的大祭司衝了過去!


    巨大的浮空戰艦,霎時間便將他圍在了核心!


    一人一琴,在三十二艘戰艦的包圍之下,渺小如塵埃。


    然而,不待浮空戰艦發動攻擊,幻若塵忽然在空中長身而起,抱琴而立,黑發在天風中飄舞,他一手扶琴,一手在琴身上彈出一連串激越的音符,但見琴身上隨著他手指的舞動,一連串的藍光綻放,發出“劈劈啪啪”的響聲,電流湧動!


    跟著,幻若塵的四周,爆起一連串的光芒,如同星雲炸裂,巨大的藍光鋪開,直徑綿延數十丈,藍光所至,空中傳來“轟、轟、轟”巨大爆破聲,一艘艘浮空戰艦便在這震天動地的響聲中,化作塵囂湮滅。


    若非親眼所見,誰也無法相信,龐大得如同海鯨魚一般的浮空戰艦,隻在眨眼間,便被接二連三的摧毀!


    “叮叮咚咚……”紅衣的大祭司,忽然閉起雙目,手指接連在琴弦上撥動,一連串音符,行雲流水般從他指尖流了出來:“幻國曆代的祖先們,你們聽見了嗎?這浮空戰艦炸毀的聲音,是不是比我們往常新年時燃放的炮竹更好聽?這些敵國戰將身上流出的鮮血,是不是比我們的禮花顏色更鮮豔?縱然是我將所有的子民都煉化作了傀儡,但他們也是我抵禦敵國軍隊時的神兵……縱然,”撫琴的手指驀的一頓,他的眼睛睜了開來,鳳目中一片清冷:“縱然我孤軍奮戰,也要反戈一擊,令所有人在我腳下稱臣!”


    他的腳下,正在成百上千的幻族子民所化的傀儡,匍匐著,口口聲聲稱頌:“大主宰!您才是我們的大主宰、幻國真正的主人!”


    縱然是這千百人口口聲聲的稱頌,卻令高空之上的大祭司,忽然覺得寂寞無比。


    他忽然按下身形,從空中緩緩降落了下來。


    他的腳一沾地,便走向躺在地上的妙歌,蹲下身,將她扶了起來,食中兩指燃起一點紫色靈氣,在她額心一點。


    妙歌緩緩的睜開了雙眼。


    當她看到安然無恙的大祭司時,眼光盈盈而動,又驚又喜。


    “你……沒事麽?”她緩緩伸出手,去撫他的臉頰,用“以心傳心”的秘術問道。


    幻若塵看著她。


    “我沒事。”他也用“以心傳心”的秘術迴答她,握起了她撫在他臉頰的手。


    他從來沒有這麽溫柔的待她。


    身為大祭司,他是幻國萬民崇拜的偶像,嚴正的神明的執行人,與國主共執朝政的掌權者,卻從來不是一個好情人。


    從穿上神袍的那一天起,他便將自己的靈與肉都獻給了神明。


    從立心要爭奪天下的那一天起,他便迴避了她所投射過來的目光,哪怕他知道那目裏有多少愛意與溫柔。


    他將她的手,放在唇邊,溫柔一吻。


    “若我有朝一日奪得這天下,你便與我共掌這天下,少司命。”他傳心於她。


    妙歌臉上的神色,卻迅速的黯淡了下去。


    “少司命”,他稱她作“少司命”,——他心裏終是要這天下的。


    他絕然不肯為她放棄大祭司的神職,放棄多年苦練的修為,“待此間事了,焚一爐香,與君執手看斜陽。”終是她的一廂情願罷了!


    幻若塵忽然感到一縷投射過來的目光。


    那不是普通的目光,那是一種對他全身命、魂、力的探察!


    他猛的卷起袍袖,一股勁力向目光來處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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