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玉仍舊靜靜的懸浮在墓室的正中,玉身上的紅繩向上飄浮著,渾身散發著淡淡的白光,似乎古墓中的劇變,墓頂破裂,砂石俱下,對它沒有一丁點兒的影響。


    崇越拖著一條腿,雙目緊緊盯在那枚勾玉身上,一瘸一拐的向著它走了過去。


    路過被一妖王一兇獸緊緊逼住的衛瀟身邊時,他甚至都沒扭過頭去看上一眼。


    妖王與兇獸之間,似乎有靈契感應一般,所站立的角度,正好將衛瀟的退路封死!


    兇獸檮杌忽然甩了甩頭,一頭長長的毛發隨之甩動,血盆大口張開,露出上下四支尖利的獠牙,身上的豪刺棘張開來,隨時準備撲人而噬。


    而妖王的犬腿下蹲了一點,站定身形,八隻頭忽然同時擺動了起來,然後,八隻獸首一齊張開嘴,嘴裏吐出八道火焰,集中向著衛瀟燒了過去!


    那八道火焰交織著,將衛瀟的身周全部封死,無論他往哪裏逃,都是死路一條!


    正中的一道火焰,射在衛瀟的昊天劍身之上,火力不斷加劇,激烈撞擊著昊天劍的劍身!


    衛瀟皺起了雙眉,拚力抵擋,發絲和衣角忽然沾染上了火星,轉瞬便已燒著!


    大火蓬的一聲火起,似乎就要將他包圍在一個巨大的火球之中!


    那種可怕的感覺再度襲來!


    ——他好象站在一片虛空之中,四周、上下,身前,身後,全是火焰,將他全身的衣衫、肌膚燒得寸寸裂開,火光從他的眼球中點亮,爆出!


    劇痛的感覺令他失去了神智,忘記了一切!


    雖然眼前的妖火,不及曾經焚毀他的帝火焚天焱的萬分之一的威力,可是失去了武神修為的衛瀟,卻仍然被這團妖火所包圍,身周燃起了一個巨大的火球,濃濃的火舌,舔舐上他的衣衫,眉角!


    要再經曆一次那樣可怕的死亡麽?……


    崇越的手,已經觸及到了那枚勾玉,他的指尖,甚至已經感受到了勾玉上冷冰冰、光滑的感覺。


    他的手掌繼續上抬,正要將勾玉握在手中,勾玉之上,忽然散發出了一道清冷的白光!


    那道白光極其冰冷,瞬間將他的整個人凍住,在他的身上結成一層薄薄的冰晶,然後白光繼續向外延展。


    就在那一刻,白光所過之處,即將燒著衛瀟的火球,忽然凝住,迅速變成了一個透明的藍色冰球,火焰也在那一刻被凝住,變得如同凝固的冰藍色海浪一般。


    衛瀟的發絲,衣角,受到那一絲冰氣的沾染,也迅速被凝住。


    身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他的整個人看起來,仿佛被冰凍在一隻藍色透明的冰球中一般。


    冰球中濺起了凝固的浪花,看起來竟有一種奇異的美。


    正在攻擊衛瀟的妖王和兇獸身上,也如同衛瀟一般,身上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霜,妖王的八隻獸頭怪異的伸張著,籠罩在冰晶之中,口裏噴吐出被凝固住的冰焰,看起來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恐怖。


    那一刻,白光繼續伸展,墓室殘破的牆壁、地麵、穹頂之上,也迅速凝固起了一層薄薄的冰晶,頭上的墓室天空,已是烈日高懸,驕陽似火,而這墓室之中,卻冰晶籠罩,冰寒襲人,形成一幅極為怪異的景象。


    仿佛這個古墓中的世界,被瞬間被凍住了一般。


    又仿佛時間在刹那間被凝固。


    勾玉之上,一縷白氣悠然飄出,瞬間化作了一個女子的形象。


    她身著木葉青色的羅裙,裙裳之上,金色的絲線閃閃發光,一頭長長的白發,銀緞一樣的披拂了下來,敞開的衣領間,露出潔白如玉的肌膚,和秀氣的鎖骨。


    她蒼白的臉上,雙目微閉,失去血色的嘴唇,如同抽盡了生氣的嬌嫩花瓣一般,——那是一張和白淺予一模一樣的臉。


    隻是,她不是白淺予。


    她是青女。


    血色輕羅碎折裙。百卉已隨青女妒,東君。


    暗折雙花借小春。


    “嚓!”的一聲,妖王奢縱率先掙破了冰晶,八隻頭一齊甩動,身上的冰晶化作碎塊,紛紛向外跌落。


    跟著又是“嚓”的一聲,兇獸檮杌身上的冰晶破碎。


    崇越的手指一動,冰晶由他的手指而下,紛紛碎裂。


    隻有衛瀟的身上,靈力耗盡,氣力衰竭,幾乎沒有了生命的氣息。


    青女隨手一拂,他身上的冰晶紛紛化作細碎的粉末散開,巨大的冰焰球轟然四散,滿空中響起了“兮兮蘇蘇”冰晶碎裂的聲音,如同一支冰之樂舞。


    衛瀟的身軀頹然的倒下,“嚓”的一聲,劍尖插入地麵,勉力撐住了他的身體。


    青女的頭轉向了他。


    “東君,是你麽?”她向他輕盈的飄了過去,伸出手想要扶住他,然而她蒼白的手指,卻穿過了他的身體:“我剛才,在沉睡之中,感受到了你魂魄的力量,那裏麵,好象有春天遠山上的木葉氣息,和嬌豔百花的芬芳……”


    “而且,我消失的殘魂,也在告訴我,你來了……”


    “你?!……”崇越目瞪口呆的看著重新出現在他麵前的青女,那一縷殘魂消失,青女的力量反而變得更加強大了,似乎比那隻八頭妖獸的力量都要強大!


    她一出現,連兇獸檮杌都縮起了身子,兩隻前蹄趴地,渾身的豪刺生服,似乎變得害怕起來。


    獸類的直覺是最敏銳的,似檮杌這樣的兇獸,隻會臣服於力量比自己強大得多的強者。


    可剛才,青女的殘魂明明已經消失了呀!


    仿佛是知道崇越心中的疑問,青女微微笑了起來:“剛才消失的,隻是我的一縷殘魂,它是為了守住我的屍身,千年不朽,以待東君的到來,——而現在,從這勾玉上出來的,才是我的主魂,我真正的魂力,當然比妖王奢縱還要強大。”


    “不然,也不會在千年前與奢縱和它的那幫手下妖獸的激戰之中,將它打敗,我將它的兩隻上古兇獸檮杌收服,替我鎮守古墓之門,再將它所驅使的上萬隻毒蠍封印於古墓牆壁上的壁畫之中,——正是由於兇獸檮杌不堪馴服,才趁你們到來之際,私自打開了古墓的大門,將你們放了進來,利用你們打敗了我的古墓武士,它們才好趁機釋放出它們的主人妖王奢縱的魂魄。”


    “什麽?”崇越聽得越發奇怪起來:“奢縱的魂魄怎麽會在這一枚小小的勾玉之中?”


    “勾玉是我的護身之符,”青女麵色平靜的道:“妖王奢縱修有魂力,可以無限轉生,是殺不死的,我隻有利用這勾玉,將我自己的魂魄,和它的魂魄一起,封印於勾玉之中,令它永得出來殘害世人!”


    “方才是一滴人類的貪婪之血喚醒了妖王奢縱,又是一縷青帝句芒的魂魄喚醒了我,將它和我先後從這枚勾玉之上釋放了出來。”


    崇越看著自己的手,手指頭上,被劃破滴血的傷痕還在,一向貪婪陰暗的他,驀然竟有了一分慚愧之意。


    若不是因為貪婪,妖王奢縱本可以不會被釋放出來的吧?


    奢縱的八隻頭上,麵色變了變,有的憤怒,有的恐慌,有的害怕,有的憤恨,有的想逃,卻被犬首鎮懾住:“怕什麽?千年之前,我被這女人封印,難道千年後,結果還是一樣?!”


    它猛的衝了過去,八隻頭前後招搖著,張開,口中吐出八道火焰,前後左右,繞成環形一般,向著青女飛射了過去!


    青女蒼白的臉上,卻是微微一笑。


    她秀美的手指抬起,在空中輕巧的結了四個印:


    冰。


    晶。


    之。


    舞。


    刹那間,墓室中憑空飛出了無數的細小的冰晶,那些冰晶閃爍著,如同天空上的萬千星辰,又如同人間夜幕下的萬盞星燈,飛舞著,照耀著,看似輕柔的力量,卻帶著霜的肅殺,雪的寒冷,似乎可以殺滅萬物。


    空中,有細碎如鈴聲般的樂聲輕柔的響起,叮叮當,一陣細細的碎響,那是一顆顆冰晶在空中劃過的聲音。


    細小的六角冰晶,每一顆似乎都在空中起舞著,劃過優美的曲線,令人目炫神迷。


    而就在那樣看起來輕柔無比的力量中,奢縱口中噴出的八條怒火卻湮熄了,火焰迅速變小,然後悄無聲息的消失,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


    那是無比強大的力量,卻以無比柔和的方式出現。


    奢縱的魂形忽然消失,化作一道紅光,湧向那枚指頭粗細的勾玉之中。


    青白色的勾玉之上,紅光驀的一閃,似乎要被那血紅色的光芒漲破,卻很快的平靜了下來。


    妖王奢縱被再度封印。


    然而,血紅色的光芒在勾玉之中翻湧不息,卻似乎被束縛住了一般,一直無法脫出。


    青女轉向衛瀟。


    “東君,你殺了我吧,隻有將我的魂魄與妖王奢縱的魂魄放在一起,才可以徹底的將它封印在勾玉之中,如若不然,它還將再次脫出,為害人間界。”


    她的語氣極為平靜,唇齒之間如同含著冰雪的氣息。


    “我,我不能……”衛瀟張口。


    “不要怕,”青女閉著雙眼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我早死去了千年,你殺死我的魂魄,隻會令它沉睡,我的魂魄是不會死的,千年萬年,仍將流轉不息。”


    她輕輕伸出一隻虛影的手,五指蒼白,撫摸著衛瀟的肩頭,沿著他的手臂慢慢滑落,虛空的抓住他的右手:“來吧,將你的劍對準我,我需要再次的沉睡。”


    “我,我不是……”衛瀟的手指劇烈顫抖了起來,幾乎握不住昊天劍。


    他怎麽能忍心告訴這位死去千年的神女,他並不是她所期待的東君?


    他又怎麽能麵對著那樣一個酷似白淺予的女子,刺得下手?


    縱然他知道那不是死,但他仍然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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