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異的三十萬大軍,終於全部衝進了梓潼關。


    映入他們眼簾的,是遍地站死的守城士兵的屍體,亂箭如林,刀兵遍地,城中屍體累累,在大軍的掩殺之下,幾乎沒有什麽活人。


    嬴異騎著馬,從城中主街上踏踏而過。


    他忽然住了馬,低頭皺眉沉思。


    喚道:“軍師,你看這城,是不是*靜了點兒,或者說是,太幹淨了點兒?”


    身後,一名士兵急急跟上道:“將軍,軍師他……已經死了!”


    “哦……”嬴異從沉思中迴過神來,左右看了一看,又問:“修睿將軍呢?”


    左右皆迴不知。


    嬴異心中頓覺有些異樣,厲聲喝道:“修睿!修睿!”


    隔了半晌,隻見修睿走了出來,雙手之中,還托著一個人的屍體,麵色沉默。


    嬴異看了他手中那具屍體一眼,隱約覺得有些麵熟,一時卻想不起來,但看衣甲卻是幻族將士,當即皺眉道:“修睿將軍,你抱住那具屍體作甚?”


    “死了……”修睿喃喃道:“他死了……”他滿是硝煙血汙的臉上,一副哀痛欲絕的神情,仿佛沒聽到嬴異的話般,道:“弘義他,死了!——”


    那具屍身之上,血跡斑斑,仿佛被連砍數刀,方才氣絕身亡。


    嬴異看了看那具斷臂的屍體,這才想了起來:“原來是那日被我以方天戟斬斷右臂的幻族大將,”喝道:“修睿,你既已投入我軍,便當與舊部恩斷義絕,還抱著他的屍體,叫我軍將士看著,成何體統?”


    “嗬……嗬嗬……”修睿慘笑了兩聲,驀的抬起頭來,目光灼亮,如兩柄出鞘的利劍,直逼對麵的嬴異:“將軍請看,我頭上的盔帽,也是幻族軍人的呢!”


    “什麽?你是詐降?!”嬴異看向修睿頭頂上那頂幻族的盔帽,雙眸中瞳孔驀的收緊:“詐降者,拿命來!”


    他手提镔鐵方天戟,霍的拍馬衝了過去!


    雖然是麵對百戰無敵的猛將,修睿依然是全無懼色,將弘義的屍體往下一放,左手臂彎將他屍身扶住,右手“唰”的一聲猛的自腰間抽出古月象鼻刀,向著嬴異迎了上去!


    “嚓——”一人一馬交錯而過,一道亮光閃起,古月象鼻刀的刀頭飛出,嬴異一戟斬斷象鼻刀,方天戟順手揮出,斬向修睿的咽喉!


    就在這時,前方離他不遠的地麵上,突然爆發出巨大的“轟”的一聲!


    地下一股*被引爆,衝天而起,刹時將地麵炸得翻轉了過來,站在附近的幾十名魔族士兵頓時被炸得衝上了天空,再掉下來時已經氣絕。


    緊接著又是“轟、轟”兩聲,不遠處又有兩道*爆炸,接連炸翻數十名魔族士兵。


    嬴異心念急轉,雙腳自馬蹬上一登,落地之時,已將方天戟指住修睿的咽喉,左手按在他的背心之上,抓住他急速往後退去!


    他的一雙眼睛,也在不停的左右張望,向來久經沙場生死不懼的猛將眼裏,也終於有了一絲懼意:“衛瀟!我知道是你,你在這城中遍布了*,要炸死我三十萬大軍,難道你不怕連你的八萬大軍一起葬送嗎?”


    他嘿嘿一笑:“三十萬大軍,不過是我帝國軍之先鋒,尚有大軍即刻到來,而幻族八萬大軍一死,精銳盡滅,幻之靈國便要覆亡了!”


    正在這時,忽見城外有兵士來報:“報!——”那名兵士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連頭盔都已跑歪,一頭栽倒在地,連滾帶爬的撲了過來:“將軍!城外有幻族大軍將城門各處出口堵住,排列成弓箭手隊形,我軍凡有出城者,當即亂箭射殺!領軍者為幻族的武烈大將軍樓煩,目測有七萬餘人!”


    “什麽?!”嬴異怔了一怔:“果然中伏了!”他忽的仰天大笑:“想不到我雁斬將軍嬴異英雄一世,今日天要亡我也!”


    笑聲戛然而止,他的目光望向城中空蕩蕩的營房,街道,樹木:“衛瀟,我知道你定然還在這城中,你一定聽得到我說話,看得到我這裏,事到如今,我也總算全然明白,你事先安排樓煩將軍調走了七萬五千大軍,埋伏在城外,自己卻留下來,隻留五千守軍,跟我唱了一出空城計!”


    “然後,你再安排修睿將軍鞭笞兵士,受你杖刑,讓他詐降,引我入甕,而你,事先在城中地下遍布*,隻待我三十萬大軍進城,樓煩便可率軍圍城,屆時,*引爆,掀翻全城,令我三十萬大軍全軍覆沒——”他冷冷的瞅著四周,眼裏含著困獸猶鬥的戰意,嘶吼:“衛瀟!你也不過是個心如蛇蠍、狠毒似虎狼的人,你也忍得下心看手下的戰將一個個戰死,你也舍得修睿將軍落在我手上!”


    他持戟的手一緊,戟尖上的利刃劃破修睿的咽喉,鮮血沁了出來:“衛瀟,你可有膽與我單獨一戰?”


    “你可有膽與我一戰?”


    嬴異連問三聲,空城之中,卻隻飄蕩著冷風,和他自己的迴聲,無人應答。


    “難道,你真的不怕修睿死在我的手上嗎?”嬴異一雙虎目,布滿了血絲,望向城中某處:“修睿將軍為了你,甘心當眾受辱,被世人誤解,為萬人所唾棄,還差點兒被你當場斬殺!我就問你,杖責他一百的時候,你是怎麽狠得這個心的?他所部毅勇軍,全部都是他的兄弟夥伴,卻為了要滅我的驍部雁戰都,跟我請戰送死,自請入甕,最後被你率領的守城士兵斬盡殺絕,——你又是怎麽狠得下這個心的?”


    他握戟的手又是一緊,修睿咽喉上,鮮血不絕於縷的流了下來,仿佛隨時便會被利刃割斷:“如今,你還是會眼睜睜的看著修睿去死嗎?他為你犧牲了名節,兄弟,連命也不要了,但你——真的狠得下這個心嗎?”


    他的一字一句,在空蕩蕩的城中迴響。


    也如一支支利箭,刺在了衛瀟心頭。


    心如刀割。


    衛瀟隻覺心口一痛,喉頭一甜,一口鮮血狂噴而出,眼前陣陣發黑。


    鮮血濺在地下,卻很快沿著潮濕的泥土沁了下去。


    他們事先早已在城中挖好了地道,在嬴異大軍來襲之時,將七萬餘大軍轉移至城外的桃林山上藏好,如今,這地道便是他們最後撤退時的通道。


    衛瀟一手捂住胸口,一手以劍支地,慢慢的支起身子。


    透過地道口的一絲縫隙,仍然可以看見外麵的情形。


    隻見嬴異大笑著揮起長戟:“衛瀟,你若還如縮頭烏龜一般不出來,你就真的不信我將你這名手下勇將,一刀刀的斬成人彘?”


    他一戟下去,隻聽修睿慘唿一聲,一隻耳朵頓時被斬了下來,血淋淋的跌於地上!


    嬴異毫不留情,戟尖一橫,如同閃電般掠過,修睿的雙眼頓時被利刃刺瞎,兩道鮮血,從雙目中流了下來。


    “衛將軍!”修睿痛唿:“請衛將軍以我幻之靈國為重,勿以修睿個人性命為念!衛將軍若能保得我家國平安,修睿就算身首異處,血肉化為齏粉,也必感念衛將軍!”


    兩道鮮血從他的空洞的眼中流下來,如同樹枝般蔓延過刻畫著斧形刺青的臉上,看起來可怖之極。


    “我要救他!”衛瀟心中隻覺胸中氣血翻湧,提劍便欲衝出!


    他的身後,重傷方愈的高昂將軍,和白淺予一起抱住了他!


    “衛將軍!”高昂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腰:“請衛將軍三思啊!將軍這一出去,不但救不了修睿將軍,連同將軍一道,也要死在嬴異手裏!”


    “那,便要眼睜睜的看著修睿死嗎?”衛瀟咬牙道。


    “將軍!”高昂眼中流下淚來:“我與修睿將軍自小相識,同在軍營裏長大,好得跟一個人似的,將軍心痛,我心中如何不痛!可是,修睿將軍所說的,便是末將心中所想,我們已經付出了這麽多,犧牲了這麽多兄弟,就是為了最後這一戰的勝利!將軍若是此刻出去,不但救不了修睿,而且暴露了行蹤,連同將軍,我們這所有人,都難逃魔族大軍荼毒!將軍不怕自己死,難道不怕白姑娘死嗎?”


    他此言一出,衛瀟身子顫栗著,卻慢慢冷靜了下來。


    “必死之人如何救……?”高昂看了白淺予一眼,長長的歎息了一聲:“在將軍的計劃之中,修睿本是必死的,不是嗎?”


    “是!……”衛瀟慢慢的彎下腰來,五指插入地道中潮濕淤黑的泥土,用力扣緊,隻有身子劇烈的顫抖著,卻不再說一句話。


    驀的,地道外傳來修睿的一聲長唿:“衛將軍,修睿去了!請衛將軍記住我國主所托,修睿便可含笑九泉!”


    他用盡氣力,喊出最後一句話:“英魂……依然在……!”


    然後,咬斷了自己的舌頭!


    自絕身亡!


    那一瞬間,地道之中,所有的幸存的將士,眼中都流下了眼淚。


    “英魂……依然在……!”每個人的心中,都默默的念著這句話。


    高昂上前,拉下了地道口的遮蓋,同時,拉爆了遍布在城中地下*的引線,立時,爆炸之聲四起,如同過年時的炮竹之聲,在城中密集的響了起來。


    “天、亡、我、也——!”失去了最後一絲憑仗的嬴異,一把將修睿的屍體推倒,方天長戟跌落於地麵,他雙手朝開,兩眼望天,向天嘶吼:“老天!你就這麽不肯放過我嬴異嗎?”他的雙眼通紅,頭盔跌落,露出額心的“雁雙翅”刺青,刺青之上,一點劍刺的痕跡,如同恥辱的印記,仿佛在嘲笑他空有“雁斬將軍”之名!


    “非我無能,隻是我遇上了衛瀟而已,我不甘心啊!”嬴異瞪大的雙眼中,露出最後一點窮途末路的光芒,然後,那一點光芒忽然爆裂!


    一道*,自他站立的地底下衝天而起,“轟”的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中,嬴異魁梧的身軀,化為齏粉四散!


    一代猛將,就此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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