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宸低下了頭。


    丹田之中,蓮花花苞打開,層層花瓣之中,一個嬰兒般的男孩閉目盤膝而坐。他的神情麵貌,酷似夜宸。


    他,就是修於夜宸丹田之內的元嬰。


    元嬰驀的睜眼,自蓮花寶座上站立而起,右手一手指天,指間一道光柱衝天而起!


    “轟”——!


    鎮魂尺被夜宸體內爆發出的巨大金光衝的一個倒翻,咒文在空中淩亂的抖動了起來!


    顧鼎臣神色大變:“夜宸,竟敢衝撞魔君禦賜的鎮魂尺,你是想反了嗎?!”


    “反?”夜宸強自冷笑了一聲,嘴角卻有鮮血沁出。那是強行動用元嬰本體所消耗大量魂力的反噬。


    “鈞天澤用你這等糊塗老兒掣肘於我,他根本就從未信任過我!”夜宸厲吼一聲,扯動唇角,更多鮮血從嘴邊沁出,在他蒼白的臉頰之上,看來觸目驚心。


    丹田之中的元嬰忽的轉動雙手合什,在胸前結了一個印,然後將雙手緩緩舉起向天。


    “轟————”夜宸的雙臂張開,一片金光大漲,飛沙走石,沙霧之中,所有人拚命後退,鎮魂尺在風沙之中,幾乎已看不見。


    顧鼎臣身子羸弱,風沙中站立不穩,接連後退幾步,侍衛趕緊過來扶住。


    他才以袖遮麵,待風沙稍弱,這才抬頭向上看去——


    風沙之中,黑色的鎮魂尺一點一點的顯現出來,尺上浮凸的文字,光暈般一圈圈向外擴散,形成重重巨大的威壓!


    風沙在那股強大的威壓之下,一點點的低落,平靜了下來。


    “啊!——”夜宸忽然捂頭,滾倒在地。


    丹田中的元嬰如受重創,身上現出一條條的青紫斑痕!


    然而,鎮魂尺的威力卻絲毫沒有減弱。


    夜宸在地麵上掙紮著,鮮血從嘴角泉水般流出,滴落塵埃。


    “顧首輔,”帶刀侍衛眼見不妙,連忙稟道:“夜宸將軍體內的元嬰遭受重創,若再不收手,夜宸將軍恐有……”


    “此人倒行逆施、惹天怒人怨!就算今日鎮魂尺不收了他,他日……”顧鼎臣歎息著搖了搖頭,招一招手,懸浮在空中的玄色鎮魂尺倏的落了下來,化作尺餘長短,落在了他的懷內。


    “夜宸將軍,”顧鼎臣凝視著跌落塵埃的夜宸,緩緩開口:“我與將軍同殿為臣,意見相左,南轅北道,背道而馳,卻非生死仇敵,今日迫不得已祭出此尺,隻望將軍能放人,顧某亦不願令將軍為難!”


    說罷,拱手斂衽,恭敬行了一禮。


    夜宸趴在塵沙之中,喘了口氣,這才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他看了一眼顧鼎臣。


    又迴過身來,看著遠處立著的身披黑羽披風的女子。


    透過墨色的水晶,那個女子在一片墨色的天地中,雙手合十,牽絆著一個隨時將會因他一言而死去的人,冷風吹起她的披風,千萬片黑羽似乎瑟瑟而動,將她柔弱的身影顯得更加單薄,而她眼中的眸色卻是堅定的,看著那個人的方向,至死不渝。


    夜宸心中驀的一片蕭瑟,口中吐出兩口餘血,揮了揮手:“放人!”


    “放人?……”他身後的親隨兵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遲疑道。


    “我叫你放人,你就放人!”夜宸說完這句話,便頭也不迴的向外走去。


    經過顧鼎臣身旁時,他略略停頓了一下腳步。


    “顧老頭兒,我並不是怕你,……魔君之心,猶如深淵之海,海深不可測,君心亦不可測,今日你贏了,他日卻未必!”


    不等顧鼎臣迴應,大步走了開去。


    他強行撐了幾步,喉中一甜,又是一口餘血噴出,卻用手背抹了,挺直了身軀,向前走去。


    他一走開,魔族士兵也就退散了開去,頃刻間,石頭場上的魔族士兵,走了個幹幹淨淨。


    白淺予和薛千、三葉草趕緊衝了上去,圍在衛瀟身邊。


    “衛瀟、衛瀟!——”他們急切的唿喚著。


    三葉草連忙樹起葉片手掌,掌緣噴出一片靈力噴霧,均勻的灑在衛瀟身上,問道:“感覺好點兒了嗎?”


    “好……多了!”衛瀟朝他們笑笑,安撫道。


    顧鼎臣走上前來,隻看了一眼,便吩咐兩名近衛:“趕緊去找一副擔架來,將衛公子抬起來!”


    “是!”兩名近衛隻去了一會兒,就匆匆抬過來一副擔架,幾個人小心合力的將衛瀟抬起,小心翼翼的放上了擔架。


    衛瀟的手腳垂落,臂上,腿上的骨頭,全部被折斷。


    顧鼎臣二話不說,吩咐了近衛一聲:“走!”兩名近衛即刻抬著衛瀟,步履快速然而平穩的向營地而去。


    *******


    灰色的磚石房內,雖然陳設仍是樸素得有點冷清,但是寬敞潔淨,分為內外兩間,地麵上鋪著厚厚的羊毛氈,擺放著幾把桌椅,還有茶水毛巾等物,比之別的士兵休息的地方,這裏已經不啻是上房了。


    夜宸為人雖然冷酷,但對於他的對頭顧鼎臣,還是待之以內閣首輔之規格。


    衛瀟躺在內房的床上,身下墊了兩層厚厚的毛氈,盡量讓他躺得舒服些。


    可是對於一個渾身都是重傷的人來說,哪怕墊再多的毛氈,也沒有用。他的眉頭依然皺緊,時不時從身體上傳來一陣輕微的顫悚,白淺予伸手摸了摸,隻覺得他的額頭滾燙得嚇人。


    “怎麽辦啊?”白淺予急得手足無措。——在這邊遠蠻荒之地,莫說是上好的靈品仙藥,就是普通的藥草都不容易找到。


    這時,顧鼎臣對兩名近衛吩咐了兩句,囑咐他們守在門外,便帶著兩個人走了進來。


    其中一人作武將裝束,腰係彎刀,麵色平常,眉宇間卻有一股沉穩之色,另一人麵白無須,體形微胖,作醫士打扮,捧著一隻藥匣。


    白淺予見他們三人進來,連忙站起身來。


    “姑娘快快請坐!”顧鼎臣抬手製止了她,方才石頭場上,情勢危急,他們並沒好好打過照麵,這時顧鼎臣才細細端詳了她一番,道:“聽天歌聽起白姑娘,說是姑娘聰慧過人,見識大不同於常人,方才在石頭場上一見,姑娘以符紙鶴替天歌掩飾傳遞消息一事,可謂有勇有謀,膽識過人,老夫心下甚是敬佩!”


    白淺予連忙道:“此次衛瀟獲救,全賴顧首輔不顧病軀,車馬勞頓,日夜兼程趕來,救命之恩,白淺予沒齒難忘!”


    盈盈一拜,跪在了地上。


    顧鼎臣連忙伸手攙扶住了她,歎道:“夜宸為人冷酷無情,手段毒辣,方才若非老夫以命相搏,哪怕有鎮魂尺在手,他若不肯放人,定要拚個玉石俱損,我亦無奈他何,隻怕我們全部都要命喪此地!”


    “可是,夜宸將軍怎麽在最後一刻忽然改變了主意?”這時,顧鼎臣身後那位將官模樣的人道。


    顧鼎臣連忙道:“白姑娘,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常侍陳謹,平常日夜隨侍我身側,片刻不離。”


    白淺予道:“見過陳常侍!”


    陳謹微微點頭,還了一禮。


    顧鼎臣又指著那名醫士打扮的人,道:“這位是我的隨身醫侍,名叫方曉,我身上舊疾,一直遷延不愈,全賴他一直陪同在側,隨時監察病情。”


    白淺予道:“我方才聽夜宸將軍說,顧首輔患上的,是黑疸之症,不知是個什麽樣病症?”


    那名醫士道:“此病乃是由於腎陽虛損所引起,患者少氣懶言,食欲減退,畏寒少汗,麵部虛腫蒼黃,此病甚是厲害,難以從根本上醫治,我苦思之下,治療之法仍以補腎壯陽為根本,首輔平日所用藥丸乃以仙茅、肉桂為主藥。”


    白淺予想了想,道:“我對於醫術也不是很懂,但這病的症狀聽起來,倒象是甲狀腺功能不足啊!”


    那名醫士一時沒有聽明白,道:“什麽?”


    白淺予捶了捶腦袋。


    唉!她怎麽一時不留神,就把現實世界的名詞給帶過來了?


    “這個麽……”她絞盡腦汁的解釋道:“在咱們風炎大陸的人族之中,對於看病來說,是分為中醫和西醫的。”


    “中醫和西醫?”顧鼎臣和醫士方曉不約而同的道。


    兩個人都是一臉茫然。


    “咳、咳……”白淺予連咳了兩聲,這才道:“這個中醫麽,講究的是人體是一個小宇宙,是五行、陰陽的合一、協調、平衡,講究天人合一。認為人一有病,就是由於這些係統的失調,經絡受阻造成的。”


    “對、對!”方曉連連點頭:“這便是我們所用的這套醫學理論。那不知白姑娘你們的西醫,又是個什麽講究呢?”


    白淺予慢慢的道:“這個西醫麽……”她腦子轉了轉,道:“這個西醫比較重視實際,講究打針、開刀、吃藥,認為人體是由物質、能量、信息三者組成,人一旦病了,最好吃個西藥、掛個液瓶什麽的,見效比較快。”


    “打針、開刀、吃藥……,還有西藥、液瓶……”方曉皺眉,細細思索:“白姑娘講的這個,十分新奇,改日定當再向白姑娘討教!”


    顧鼎臣也歎了一口氣:“可惜風炎大陸已經沉了,不然,聽白姑娘所言,人族的這些西醫術法,都是醫學瑰寶啊!”


    白淺予心頭忍不住“噗嗤”一笑,暗道:“幸虧風炎大陸已經沉了,這裏也沒有人族的人,我想怎麽編、就怎麽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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