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皴的樹上鼓起一朵朵正在綻開的新芽。那一瞬間的綺麗接受著陽光的巡視。小女孩縱情歡笑。亮晶晶的眼睛上躍動著天空上的色彩……  “你迷路了嗎?”


    “恩,”小女孩抽噎著說。


    “我帶你去找出口吧。”


    小女孩緊跟在後麵。她突然收住腳步垂下了眼眸,然後竟神奇地長大了。少女身著白衣,白裙,還生著一頭美麗的長發。但她突然一臉驚恐地墮入腳下的陷阱。


    “小夜!”


    昏睡中的上卿猛然恢複了意識,但他感到頭痛異常而且也無力睜開眼睛。周圍靜寂無聲隻有些微小的風吟聲。韶光似乎滯留了,浩渺的空間象是被封凍了一樣。隻有上卿一人起伏有秩地唿吸著。


    忽然從遙遠的隱密處傳來轟響。大地與之共鳴,劇烈地震蕩著。上卿立即繃緊了神經,但依然無法如願地睜開雙眼,就像是飲入了酒的熾烈暈暈欲睡著。大地在呻吟,仿佛是它肌下的骨骼斷裂,發生了痙攣。


    “命運少女和命運之匙一同葬身地之域,他們太愚蠢了,竟輕信了五相。不過地之域也因此險些覆毀。七天末日的三個拯救者也就隻剩下一個了。讓他死在你這裏,記得施咒。”這似乎是襲輪這師的聲音。


    上卿隱約聽見這句話,震驚中困頓和疼痛頻頻襲來,因此他再次昏睡了過去。


    混沌的睡夢中,守輪人出現了,她依然嚴肅而鎮靜。鬥篷在蕭瑟的風中揚起。“命運之匙,你身上已經出現了預示不幸的兇光,在六相的領域會發生攸關生命的劫難。為了避免不幸,我提前將預言告訴你,希望你小心謹慎。你的旅途還很漫長,請不要辜負任何人的期望。”守輪人第一次露出與以往不同的眼神,眼睛裏夾雜著一絲隱隱的悲愴。


    守輪人消失的速度史料未及,上卿無法追問方才聽到的話,他深感不安。又沉入無止的酣夢。


    在繁茂的樹木裏,輝光在葉片上閃爍著。果實的甜香在這裏流暢。天空中絲絲縷縷的卷雲悠然飄浮,唯有日光有如霍霍燃燒的火焰般迸出大片斑駁的碎影。


    一個深褐色的毛球停在樹幹上。當它扭轉過軀體,才發覺原來是隻鬆鼠。這隻鬆鼠正在藏匿搜集來的食物,它把堅果放在停身的樹洞裏。當它悠然地轉過身體時發現了躺在地麵上的上卿。鬆鼠著時被嚇了一跳,它藏迴到樹洞裏警惕地注視著地麵的一舉一動。


    過了許久上卿才緩緩地睜開雙眼。陣痛的額頭另他無法接受刺眼的日光。他看到無數的光粒曆亂地飛舞著。其中還有一束驚疑的視線。上卿支撐著抬起眼眸,看見樹洞裏藏匿著一隻鬆鼠。鬆鼠蜷在那裏瑟瑟發抖,皺眉蹙額的表情十分有趣。


    小鬆鼠依然保持著一個動作,不肯忪懈警醒的眼神。


    一絲莫名的慍色掠過上卿的麵額,但他還是保持友好的態度。“這裏是哪?”上卿邊站起身邊彈落鬥篷上的塵土。


    一撮撮塵埃立即飛揚鹽業,揚到小鬆鼠棲身的樹上,它微咳了兩聲,表情十分的生動。上卿馬上停手,露出歉意的笑容。小鬆鼠毫不客氣地投來叱責的眼神。然後用毛茸茸的爪子撫弄了一下臉頰。


    也許是由於上卿的恭順,小鬆鼠不再疏遠他了,而是越來越大膽地靠近,停在了離地麵很近的樹幹上。


    周遭樹木環繞,微茫的遠處依然密林溟蒙。湛藍的天空茫無垠際,飛鳥的羽翼劃出一道道轍痕,在啾鳴中緩緩隱去。


    上卿隱蔽的濃蔭裏,細碎的光影在他身上挖出了一塊塊斑痕,上卿對自己的所蹤渾然不知,他隻記得同小夜一起落入了陷阱,之後的記憶就是一片空白了。上卿努力迴憶著,忽然想起另他感到毫無頭緒的那句話。


    “小夜和至丞都已經死了嗎?”他惶急地走來走去,仔細忖度著。


    這時,幾顆圓果砸到了上卿頭上。他仰起頭,看見了小鬆鼠笑眯眯的眼睛,青色的果實滾動著,滾進草叢裏藏匿起來。上卿將它們一一拾起。


    正在他要表達謝意時,卻發現小鬆鼠棲身的樹木抖動起來。樹皮上的紋絡都整齊的凸起或凹下,簇成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受到驚嚇的小鬆鼠一時不慎掉了下去,準確無誤地掉在了上卿展開的手掌上。它立即躲進上卿寬大的鬥篷裏瑟縮著。


    “守輪人。”上卿感到受到寬慰似的輕鬆,馬上將自己的疑問一吐為快:“我不是同小夜一起掉進了陷阱嗎,又為什麽會在這兒? 這是哪兒?我昏睡時聽到一個人說小夜和至丞已經死了,這是真的嗎?”


    守輪人的麵孔隱匿在沉寂的樹影中,她沉著地說:“你已經昏睡一天,因此錯過了五相的領域。這裏是六相的領域。小夜和至丞……”不知為何她突然收住了聲音。


    “死了嗎?”上卿屏住了唿吸。在她的胸腔裏以及不安地跳動著。


    守輪人的眼睛變成了兩條狹縫,似乎是垂下了眼瞼。上卿被五相所殺,死在了地之域。


    上卿耳邊轟鳴起來,他雙腿發軟險些跌坐在地。“不可能的。他那麽勇敢無畏, 又被曆練的那麽堅強,怎麽會輕易地死去。而且竟然連終點都沒走到。”上卿的雙眼變得像海沫般,模糊而 又蒼白。


    “至於小夜……因為我的意象進入地之域時受到了七相的阻礙,隻知道她與五相噩戰一場,地之域險些被這場激戰摧毀。五相已歸於囚籠,但小夜的下落卻不為所知。也許她還活著,離開地之域來到了這裏。但是也有可能……


    上卿的額頭再次陣痛起來,他想起了小夜的明媚的笑魘和她氣而不餒的性格,還有一個隱藏在上卿心靈深處的記憶,他迴想著不經意間捂住了衣服上的口袋。“她更不會死……“上卿的眼睛酸澀了,但他緊緊地咬著牙。


    小鬆鼠攀到上卿的肩膀上,用它茸茸的身體撫慰著上卿冰冷的麵頰。


    守輪人沉緩的聲音震得濃密的樹葉悉簌作響。“方才我在夢裏已經警示過你。你是最後的希望了。五相在南方豎起了覆迴之輪。如果再有一架屹立在蒼穹下,屬於你的世界將被鏡中魁所支配。請珍重,你是最後的希望”守輪人的麵孔迅速的消失了,就像是嘎然而止的聲音。


    上卿無力地靠在樹身上。他眺望著湛藍的天際,但看到的卻隻是烏黑的一片。


    小鬆鼠跳落到地麵上,它拾起一顆剛從上卿手上散落的果實並再次捧到他麵前。上卿無意識地輕笑著送到嘴邊咬了一口,口中立刻流溢著難言的酸澀。“怎麽可能會發生這種事情。”上卿用手捶擊著樹身,他的身體抽搐起來但依然吝惜自己的眼淚。腦中不斷地迴旋著盡快中的一幕幕。


    上卿失神的雙眼中映射出樹木變幻的神奇景像。樹木上的葉子都由翠綠褪成了蒼黃色,垂掛的果實也都成熟了,散發著誘人的甜香。微風中帶著一絲涼意,天幕也更加澄靜了,如同是潔淨如洗的秋空。


    樹木裏忽然紛忙起來。其它的鬆鼠不斷地蹦來跳去,但上卿身邊的小鬆鼠卻安然不動,一直用憐憫的眼神看著他。


    當上卿迴過神來時才發現景物的變化。但他無意深究,而是想著設法找到六相並說服她。


    上卿環顧周遭就隻發現一些鬆鼠,便無奈地歎息著,“連可以問路的人都沒有嗎?”他托著沉重的步伐上路了。


    小鬆鼠十分馴順地跟了上去,而且 理所應當般攀上了上卿的肩頭。上卿也絲毫都不在意,而且還有些安慰。


    他們走了很久,可是毫無所獲,周圍的景物似乎也都沒有任何變化。上卿很失望,他對肩上的夥伴說:“怎樣才能找到六相呢?”


    但是小鬆鼠卻隻會用一雙純真的眼睛凝望著他,上卿也隻好投在濃蔭下休息。小鬆鼠爬到了樹上,張望著遠處的夥伴。


    就在上卿打盹時,周圍的景物再次變化了。樹葉凋零,鋪在地麵上,仿佛是灑滿金輝的河麵。熟透的果實紛紛墜地,


    而且隻在一瞬間就腐爛了,化作粉塵融進大地。天空變得冷寂,鳥兒的啁啾聲早已消逝。樹木裏的鬆鼠也不見了蹤影。


    上卿醒來後看到的卻是紛紛揚揚的雪花,它們徐徐飄落,如同旋舞的花瓣。小鬆鼠縮在上卿的鬥篷裏,像個暖和的茸球。


    又過了一會兒,樹木變成了琉璃般的世界到處都閃爍著美麗的光輝。霜和霰布滿上卿的眼眸,他緊抱著暖茸茸的小鬆鼠裹緊了鬥篷。


    天空有些陰鬱,將天際的的遠端渲染的更加昏暗。上卿的身體在嚴寒中已經麻木了,他等待著春暖花開的那一刻。這裏的四季變化更迭十分迅速,也許隻需一會兒就又能迎來明媚的陽光了。


    上卿緩慢地眨著眼睛,在一閉一合的視線裏突然浮出另一番場麵。一個方正的有如窗欞般的畫麵懸浮在半空。畫麵裏的人物還在不停地活動。


    上卿震驚地睜大了眼睛,因為他看到了自己的妹妹小蓮。在那個陣設簡單的房間裏,小蓮梳理著自己的頭發,她的舉止十分狀雅與以往大相徑庭。


    “這是什麽?”


    上卿剛要走上前那幅畫麵就像漣漪般四散而逝。


    “那是懸影。”一個冰冷的聲音迴答了他。“如同幻影一樣。”周圍的任何方向都傳來了這個聲音,就像是四麵伏機。


    “你是誰?”剛才那個人是我的妹妹嗎?“上卿遲疑地追問,還不停地環視著周遭。


    “我也不確定自己是誰……”傳來的聲音變得低緩了。“剛才那個人是六相欞蓮。”


    上卿更加驚愕了,甚至一時語塞。“ 她,她是我妹妹的鏡中魁嗎?”


    傳到至丞耳朵裏的聲音更加低緩,猶如變淡的夜色。“對,我是來請求你的幫助的,求你拯救六相。”


    “為什麽,她怎麽了?”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等我將你帶到六相的領域就會讓你知道了。”


    晶瑩滴翠的綠葉映在至丞的瞳孔上,斟滿日光的露珠順著葉脈滴下。雖然無聲無息,但卻下上卿的身體裏攪起一陣熱浪。“這裏不就是六相的領域嗎?”


    “不,六相的領域在天空之上。”


    上卿立刻仰起頭,但他隻看到泛溢著日光的雲朵和斜插向土地的天空。


    “那裏叫做浮動之城。是鏡中世界最美好的地方。人們在受光日中得到恩賜,幸福的生活。六相也得到了他們的依賴和崇敬,到處都是一片詳和。”


    “既然這樣又為什麽需要我的幫助呢?”上卿感到不解。


    “因為暴雨即將狂作,預示災禍的烏雲正在那裏聚攏。”


    在這沉重的語調後,鳥兒歡唱不息的歌聲響徹雲霄。上卿無法想象,微風在他鬥篷上的層裏藏匿,緩慢地鼓動起來。


    “我請求你幫助六相,夢魘般的黑暗將會把她囚縛。”


    上卿的眼神飄忽起來,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小蓮。那個整日爛漫有如孩童般的少女。“六相 是個什麽樣的人呢?她得到了人們的尊敬,一定具有非凡的品質。”


    “她有很多優點,因此迎得了人們的尊敬。但是身為七相之一又束縛了她很多的情感。”這個聲音變得憂傷緩慢。


    上卿記憶中的小蓮露出疑惑的眼神。“哥,他們為什麽叫你胡桃呢?”


    上卿笑著說:“因為小時候我的皮膚很皺,就像胡桃殼一樣。”


    “但是胡桃有個聰明的頭腦。我們是兄妹,你叫胡桃那我就叫胡豆。“小蓮露出可人的笑魘。


    上卿想著:六相也有這樣天真的一麵嗎?


    這時懸影再次出現了,還是方才那幅場麵。六相欞蓮正在凝望窗外湛藍的天空。閃爍的光粒撲打著她的麵頰,停在她微垂的睫毛上。六相用纖長的手指托住麵額,在靜寂中遐思著。


    “你答應我的請求嗎?”


    “夢魘般的黑暗……”上卿兀自思索著。


    他迴憶起因為自己失責而使小蓮遇險的那一幕。她臉色蒼白,血流如注。道路如同黑色的河流,在上卿心底延伸。“那時如果我緊緊抓住她的手……”上卿痛苦地自責著。小鬆鼠再次跳到他的肩膀上,用身體撫慰著他的胸膛。


    “你答應我的請求嗎?”那個聲音又一次嚴肅地問。


    在上卿的雙眼中凝集起嚴整的光。“我可以幫助他,但是你也要幫我說服六相,保證覆迴之輪不會被豎起。”


    周圍突然應得變得靜寂無聲,發出聲音的人似乎在猶豫。


    在這個靜謐的時刻,樹木又開始了蛻皮般的幻化。隱密在草叢間的鮮花鼓綻開,如同鳥兒展開雙翼般揚起晶透的花瓣。光禿禿的樹枝上瞬間 生長出繁茂的綠葉。婆挲的樹影投在地麵上,悉索作響,天空也變得澄湛,透明的像是人的眼眸。雀躍的小鬆鼠爬上樹四處張望。


    經過了漫長的等待,那個冷冷的聲音終於再次響起。“好吧。那麽我要帶你去六相的領域-浮動之城。”


    小鬆鼠又跳迴到上卿的肩膀上,似乎要與他同行。


    懸影依然沒有消逝,如同沉寂的暮靄。但是現在卻突然攪起漩渦,那幅畫扭曲了,隻見一些斑駁的色彩。樹葉似乎也難奈清冷,響起嘈雜的摩挲聲,繁茂的枝葉劇烈地抖動著,樹葉紛紛落下,但卻又被股神密的力量堆在一起。慢慢地向上壘疊著。


    很快,一個鏤空的青鳥出現了。它的龐大身軀緊貼在地麵上,羽翼已經展開,如同破土而出的幼芽。巨鳥的眼睛部位是兩個黑孔,但在陽光中仍顯得很有生氣。它身上的葉子如同湍急的河流般輕響著,光滑的葉麵上跳躍著寂然的銀輝。


    懸影上的漩渦依然在攪動,象是泊船遇難的險灘。巨鳥不斷地扇動站翅羽,幾縷帶著嫋嫋清香的微風擦過上卿的身體,如同友愛的撫觸。


    “走吧。坐在它身上,我們去浮動之城。”


    從上卿的身體內發出急不可奈的歡叫聲。巨鳥將脖頸伸向他,他毫不猶豫地騎上去。起初上卿還有些擔心樹葉做的巨鳥會經不住他的重量。但沒想到竟然安好無事,而且青鳥還將脖頸伸向天空,露出躊躇滿誌的樣子。上卿感到歡暢極了,就像是躺在草叢中。小鬆鼠躲進上卿的鬥篷裏,小小的身體不斷抖動著。


    “飛吧,去浮動之城。”


    巨鳥快速地扇動著翅膀,身軀很快就脫離了地麵。有如根根銅絲般矗立的草叢在強大的氣流中俯下身,湧起陣陣波浪,上卿的頭發和鬥篷都混亂地撩動起來,懸於風中。巨鳥越飛越高,卻突然滯停在懸影前。還沒等上卿作好準備,巨鳥就拉直身體鑽進漩渦中。


    氣流變成了密集的箭陣,無情的觸擊著上卿的身體。他感到外露皮膚仿佛被劃破了一般,難忍的疼痛直刺他的神經。上卿緊緊抓住青鳥身上的葉子,強大的氣流另他無法安然地睜開雙眼。


    所幸這種狀態隻持續了一會兒,巨鳥逐漸放慢了速度。上卿也就安心地睜大了眼睛。就在那一瞬間,絢綺的光輝直直地刺入他的眼瞼。他看到雲山霧繞之中一座巨大的有如孤島般的陸地橫亙在眼前。懸空的陸地上矗立著一座錐形的建築物,仿佛是聳立的雲崖。陸地上的其它部分都被綠色和綴星般的綺色填滿,象是座繁茂的花之都。絲絲縷縷的雲朵在其中移行,就如同是一條嬉水的遊魚。而且層疊的雲層象是花瓣般簇擁在周圍,在微風中撲動,將魚鱗般的光芒攬入臂彎中。


    “這就是浮動之城。”


    上卿怪訝地睜大了眼睛。小鬆鼠好奇地探出腦袋,很快就被這幅奇景所吸引了。青鳥載著他們飛向浮動之城,在雲層中劃出了隧道似的軌跡。


    “要帶我去哪兒?”上卿的大腦依然保持著興奮的狀態,小鬆鼠更加雀躍,它不停地在上卿身上爬來爬去,理順的茸毛早已變得淩亂。


    “到那座建築物裏去,六相住在裏麵。”那個神密的聲音依然跟隨著他們,而且似乎就是從巨鳥身上


    發出來的。


    巨鳥身上的葉子在風中翻轉著,碰撞中發出細碎的聲響,融合起來就像是夜闌人靜中昆蟲的鳴囀聲。周圍的雲彩不停地變幻著形狀,有時竟散碎成展開雙翼的飛鳥,如同是簇飛在青鳥周圍,形成了非常壯闊的場麵。


    錐形的建築物逐漸填滿了上卿的視線。建築物分為五層,每一層的邊沿都有一個平台,上麵擺滿了綠草或鮮花。雲層在周圍繚繞,如同帷幔一樣使這座建築物平生許多神秘。


    巨鳥繞到了另一邊,因為在那裏的中間一層有一扇能夠另它穿過的窗戶。上卿緊緊地抓住粘合的葉子,小鬆鼠也再次躲進了他的鬥篷裏。青鳥又一次拉直身體俯衝了下去。


    又經曆了一陣陣的刺痛感,當周圍的空氣逐漸和緩下來時,上卿謹慎地張開了眼睛。他看見前方有個少年正站在那裏,他身著淡藍色的鬥篷,麵色冷俊如同默然的夜空。


    巨鳥身上的葉子突然顫動起來,接隙間出現了裂痕,很快就都散落了。


    上卿縱身跳了下去,而且輕盈地落在少年麵前。“你是誰?”


    在上卿背後,散落下來的葉子瘋狂地旋轉著,有的懸停地半空,像是開在池水中的花蕾。落在地麵上的葉子褪盡了翠綠變成金黃色。又很快幻化作沙礫般的粉塵泯滅在空氣之中。懸停的葉子也如落雪般飄降下來。消逝之後露出了閃著輝澤的地麵。


    從上卿腦際掠過一個奇妙的預感。


    麵色冷俊的少年開口了,正是他的聲音將上卿帶到這裏來的。“我叫大地,是浮動之城中的彌靈。”


    “果然是你。但-彌靈?”上卿發出不解的聲音。活潑的小鬆鼠已經攀上了他的肩頭,並把身體橫在他的脖頸後好奇地打量著周圍。


    “在浮動之城中,每一年看似毫無生氣的物體都有一個晶魂,在受光日之時,一部分的晶魂將會獲得恩賜滿足自己的願望。而很多晶魂的願望都是變成人類,我也一樣。我的本體其實是一幅畫。”


    在這幾秒鍾之內,上卿已經感到了深深的震撼。


    就在大地要繼續解釋下去時,從外麵傳來了一個緩長的聲音:“誰在那兒?”


    六相走了進來,她的長裙拖曳在地,步態翩翩,舉止極為優雅。六相突然張大了疲態的眼睛。而後驚疑地說:“你-命運之匙,為什麽會在這兒?”


    也許她很快就將答案思考出來,所以才將視線轉移到大地身上。雙眼中還有一絲隱隱的怨尤。“一定是你做的?”六相不安地扶弄著手臂,垂下的袖管不停地顫抖著。


    大地臉上依然沒有表情的變化。“是我做的我是為了將你……”


    “夠了!”六相露出怒不可遏的麵容。“我會自己承擔罪責,不需要你為我做這些?”


    在六相的怒斥下,大地還是沒有任何表情,上卿感到有些蹊蹺。


    大地沒有理會六相的話,他繼續對上卿說:“這座浮動之城現在還很詳和,但是再過不久將有噩運降臨。因為……因為他的主人。”


    “欞蓮擅長使用咒之術,就是通過施咒的方式另人發生不幸。但是使用這種力量的人也會發生更大的不幸。你的兩個夥伴都 因此受難。命運少女在四相的領域失去了行走的能力。另一位命運之匙也曾失去右手臂的力量……”


    上卿迴憶起小夜因此而痛苦的每一幕。雖然他沒有在至丞身邊但也能了解他的苦痛。“為什麽要這樣做。”上卿將六相錯當成了妹妹,投去責備的目光。


    大地立即為她辯解。“不能怪欞蓮,因為這是七相讓她這麽做的。”


    上卿有些不解了,“我一直有個疑問。在鏡中世界的經曆中,很多鏡中魁都說七相隻是在極力維護鏡中世界的平衡。但她又為什麽要像襲輪之師一樣幾次三番地阻礙我們呢?”


    欞蓮輕笑了兩聲,她蹙起了細淡的彎眉露出極為肅穆的表情。“難道你們沒有發現嗎?襲輪師就是七相。這個名字與她在囚籠中一同孕育而出。”影子俯伏在她身下,像個卑恭屈膝的衷 臣。“但她的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上卿感到就像是被一記拳頭正中麵門。“什麽?襲輪師就是七相”


    天際上的風循環往複地蕭蕭作響,揚帆般鼓起六相的衣裙。她的臉就像是遮暗的星空,沒有一絲光芒浮泛。“其它的鏡中魁並不知道,她扮演著救世主,引領鏡中世界的平衡。沒有人知道她的用意何在。”


    就在這時,六相突然轉過身麵向窗外湛藍的天空。大地似乎也有所察覺,他的眼神中多了一絲凝重。


    雲層變得喧囂,如同暴風驟起的海麵。長風也越來越猛烈,仿佛是困獸般吼叫著。天色漸漸變暗。藏匿的光影都被黑暗驅散。漸漸注滿了這個空間。


    “驅光日,驅光日來了。”六相的聲音似乎是有些無措。


    上卿看到有黑色的陰影劈開了無暇的白雲,無禮地闖入天空的庇蔭。烏雲越聚越多,很快就將浮動之城囚在其中。黑暗也爬上了六相和大地的眉目,將他們統於其下。


    上卿愕然地呆站著。“這是怎麽一迴事?”


    大地並不像六相那樣慌張,他的臉膛依然冷漠而平靜。似乎他本身就不存在任何感情,隻有一個空空的軀體。“彌靈在受光日時得到浮動之城的。恩賜。但以驅光日到來並結束時,又將會把一切都帶走。


    從窗外升起一輪無比巨碩的紅月亮,周遭的雲靄像是片片紅霞。暗紅色的光束穿透雲層拖曳著一片轍痕,將浮動之城守望。上卿腳下綿延著一片血色,他向外望去,看著月亮上遍布的陰影心中隱隱的有絲不安。


    “而且驅光日還有可能給浮動之城帶來不幸。”大地的聲音有些低沉,在他火色的瞳孔上起伏著雲層遮掩的月影 。


    六相剛要離開,她的軀體突然顫抖起來,從未裸露的手臂由為劇烈。六相癱倒在地,大地立刻走過去扶起他。隻有在這時,才從他臉上看到一絲情感的流露。


    然而六相拒絕了大地的幫助。大地也無可奈何。


    六相自己站起身。她用極為冷淡的聲音說:“咒之術有可能在驅光日中迴湧,浮動之城難逃這場劫禍。你們還是都快點離開吧,我會承擔自己的罪責。”


    她的話音未落就有一個人影閃了進來。


    慌張的上卿拔劍向前,卻隻看見一個婦人抱著神情痛苦的幼童。老婦人滿臉淚痕,她跪倒在六相麵前說:“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突然……”婦人的淚水與血色交融在一起,滴在幼童稚嫩的麵頰上。


    還沒等婦人說完,六相就慌忙撩開幼童的衣服。她驚愕地看到幼童的手臂就像枯槁的樹枝,細弱而且蒼老,似乎是被抽掉了血液。幼童呻吟著,六相麵色蒼白任婦人在耳邊哭求。


    大地向前從婦人手中接過幼童,又對六相耳語說:“這一定是迴湧的咒之術。”


    六相就像是沉入了沒有止境的夢魘,依舊恫恐地在原地呆立著。


    大地將幼童安放在懷中,他仔細察看他的手臂,並且安慰婦人。“六相一定會救你的孩子,你們先呆在這裏,她會想辦法的。”爾後就井然有序地安排起來。


    六相的神情十分痛苦,上卿看見她瘦弱的雙肩在不斷的顫抖著。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妹妹,那個純真爛漫的少女可不曾有過這樣另人酸楚的一幕。他猶豫了,不知道是否要安慰麵前這個與小蓮截然不同的人。


    正在上卿猶豫時,小鬆鼠卻輕盈地跳到了六相的肩膀上,用同樣的方式撫慰著六相。六相的心緒逐漸平和了。露出被感動一樣晶瑩的眼眸。


    大地已將一切都處理妥當,急匆匆地走了迴來。


    “他們是母子嗎?但是鏡中魁是不應該存在親情的?”上卿疑惑了。


    大地解答說:“因為這裏是浮動之城,鏡中魁可以像真人偶般擁有親情。剛才那對母子的真人偶就是母子關係,所以他們也


    順理成章地擁有了親情。”


    六相抱起了小鬆鼠還給了上卿。上卿看著她漠然的眼睛感到一陣心痛。


    大地也在看著六相,他突然握緊了雙拳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對上卿說:“不能再猶豫了。為了這個的鏡中世界裏最美好的地方。命運之匙,我現在請求你幫我鍛鑄一把斬棘劍。”


    六相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這裏的支配者是我,而你隻不過是一個與我毫無關係的彌靈,不要擅自作這種決定。”


    大地並不予以理會,繼續說:“斬棘劍要融入持有者所有的感情才能鑄成。你所要做的犧牲就是失去所有的感情。”


    上卿立即聯想到大地麻木無表情的臉。


    “別再幹涉我的事!”六相憤怒在吼叫著。


    從大地臉上突然掠過一絲慍色。“我了解你,你是想將我從你身邊趕走,怕因你而起的災禍會身秧及到我。”


    麵對著大地,六相有些窘迫,不知不覺間後退了一步。上卿一直感覺兩人之間的關係十分微妙。


    “命運之匙,請你拯救浮動之城。你不會白作犧牲,你的要求會得到實現的。我會阻止欞蓮豎起覆迴之輪。”


    大地威儀的氣勢震撼著上卿。默然無言的六相站在一旁,似乎也有些動搖。


    “失去所有的感情?”上卿低頭思索著。


    他肩上的小鬆鼠忽然變得警覺。六相和大地也都蹙緊了眉宇,向同一個方向望去,氣氛驟 然間變得很不尋常。


    一個倏忽即逝的影子在雲層中穿過,閃射進紅月亮的微芒裏。神秘的煙靄驟然四起。那個影子轉瞬間膨脹起來,遮住了紅月亮的輪廓,六相神色緊張地將大帝擋在身後,露出犀利的目光。


    七相襲輪師出現了。她依然是用鬥篷遮住臉頰。身後那一排暗影如同龍飛鳳舞的山巒。七相的鬥篷悠蕩著,仿佛是擎起的手掌般覆住了紅月亮的光華。她握著羊顱手杖,兩輪深淵般的黑暗渺視著周遭的昏冥。這隻不過是七相的影子,她象帷幔一樣在微風中起伏,凸出著玄妙的輪廓。


    “六相 ,你的命運掌握在我的手中,而你竟然隻將命運之匙帶到這裏任他自生自滅,而且也一直都沒有施咒,到現在竟要聽從這個彌靈的安排。如果你繼續一意孤行,你和你身邊的人都會因此而終結性命!”


    七相恐嚇性的話語已經威懾住了六相。她的臉頰上立即失去了血色。


    投眼望去,紅月亮已經被七相遮去了一半。變成了纖小的新月,上麵的光輝瑟瑟抖動著。


    大地走上前怒視著七相,“我不會再允許欞蓮被你控製!”


    七相冷笑著:“你還是這麽愚蠢。沒有將最後一份情感鑄進劍裏,現在竟想請求命運之匙的幫助。觸怒了我,你們的未來隻會在血海中沉浮!”


    流失般的利影突然掠過七相眼前,深深地刺進了牆壁裏,剝落的石塊滾到無措的六相腳邊。那是一幅美妙的風景畫,描繪的是湛藍的天際和廣漠的花田,紛繁的色彩令人耳目一新。


    大地卻突然發出痛苦的呻吟聲,他跪倒在地。


    上卿立即想起,他曾說過自己的真身是一幅畫作。


    六相驚惶起來,她急切地懇求著:“把那幅畫還給我!”


    七相漠笑道:“隻要你按照我的要求做。我會把它還給你的。”


    六相扶住大地,露出痛切 縈懷的表情。可大地突然推開她,並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劍。在弦月的火焰裏,如同塗滿了液果猩紅的流汁。大地愀然刺向七相。但是圍在七相周遭鷹鼻鷂眼的暗影也撲了過來。霎時將大地撲倒在地。七相舉起了羊顱手杖,影綽的月火仿佛是淩利的翼翅。蝟刺般的氣浪逼至至丞咫尺之外,六相見狀毫無畏懼地擋在了大地前麵。


    這時,她的右手臂也同時裸露出來。大地和上卿都驚訝地看到,六相的手臂竟如方才那個孩童一樣,枯瘦的像是被抽幹了血液。


    就在七相想要懲戒六相時,繞到她背後的上卿卻淩空躍起,劈下了手中的劍。劍影森然可畏,致使七相的影子如同水中的浮月般四散而去。


    “命運之匙,我不會饒恕你的。”七相慍然地喊著。


    上卿落地時,他的鬥篷將七相的殘影從空氣中掃去。“這又是怎麽一迴事?”上卿看著六相的手臂問。


    大地緊緊地抓住六相的手腕,但還是被掙脫開了。她立即取迴那幅畫,將它抱在懷中露出欣慰的表情。“大地,一定要守護好你的真身。如果連它都失去,在驅光日結束時,你將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六相神宇中有一絲哀戚。


    大地看著她的說:“是迴湧的咒之術吧。也許再過不久,浮動之城中所有的人都將變成幹屍。”他又將視線轉移到上卿身上,期許的看著他。


    昏瞑的天空下,紅月亮的火焰燃燒著,投向茫無垠際的土地。四陲依然在變化更迭,沉寂的樹影蕭蕭作響,光明已在這裏默然消亡,


    投向昏黑誘惑的臂彎。不明所以的生靈躲在棲身之處,臆測著紅月亮裏的黑影。


    上卿猶豫了,他猶豫著是否要將自己所有的情感抹去。


    六相本想阻止,可在她的右手,迴湧的咒之術幾乎要吞噬 整 隻手臂了。深 紫色的血管向上攀絡。所及之處都慢慢地萎縮,失去了血色。


    看著六相痛苦的樣子,在上卿的腦際又浮現出小蓮的身影。


    “胡桃哥哥。”小蓮爛漫地笑著。


    而那時的上卿整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已經忽視了她。小蓮不懈地努力著,希望哥哥能夠陪在她身邊。


    “胡豆妹妹。”上卿漫不經心地迴應著。


    小蓮的出現同時也從門扉中摟來了幾束陽光。上卿很不快,因為他現在正在昏暗的洞底裏遊走。小蓮坐在了他身邊,不再說一句話。上卿也虛起眼睛繼續自己的曆險。洞底中迴響著風的吼嘯聲,還不斷的有石塊剝落砸在地上,揚起無數的塵埃。在模糊的障靄後,一雙雙綠色的瞳眸惡毒地看著他。上卿拔劍衝了過去,劍過之處鮮血噴濺,如注地塗滿貧瘠的土地。經過了一場惡戰,他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出洞窟,迎來萬丈的光輝。在輝光中,他看到一枝綺麗的花兒,花瓣珠爍晶瑩。“我就是為你而來的……”


    在上卿神思恍惚時,小蓮將一束如星星般浮泛的花束遞到他麵前,然後粲然地笑了起來……


    “我要開始自己的曆險生活。”


    上卿離開了小蓮身邊,留下她獨自一人、在“黑色的河流”中。那一瞬,她默然神傷,眼中映著哥哥遠走的背影。然後……


    正在上卿猶豫不決時,宮苑外突然響起一陣陣喧嘩聲。如道路上轔轔的車馬般擁進了許多人。有人麵色慍怒、痛苦。有人深沉、絕望。“六相,驅光日剛一開始許多人的身體就起了奇怪的變化,現在非常痛苦。而且草木也都枯萎了。剛才七相告訴我們,是命運之匙的到來將災禍引至這裏。我們要將他趕走,否則浮動之城將永遠都被陰雲籠罩,覆於噩運的灼光中。”一個威儀的長者吟哦般嚴肅地說。他的瞳孔上映射著紅月亮的微光,濃密的雲層如樓戶般高矗。


    每個人都憤懣地看著上卿。有個青年甚至準備衝過來,但有人阻止了他。青年咆嘯著。“滾出去,滾出我們的家園。你們這些可惡的真人偶,我們可不想永遠生活在你們的陰影之下!”


    此時上卿就象是被電光閃中,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激蕩。他想為自己辯解。卻又無法證明。“去鑄劍!”一個堅定的聲音從他身體裏的某個角落迸發出來。上卿蹙緊了眉宇,握緊腰間的劍鞘。


    失去理智的人們如同潮水般湧了過來。上卿已經被逼到窗前,大地在極力維護他,但依然難以抵擋那一股怨憤的力量,六相已經倒下了,手臂上的傷痛依舊在不依不饒地折磨他。


    咒罵聲、嘶吼聲、啼哭聲無情地響在


    上卿耳邊,他一步步後退,前麵的大地突然轉過身說:“你答應了嗎?”


    上卿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風在窗外吼嘯,紅月亮也越升越高。在厚重的雲層中時隱時現。


    “跳出去,青鳥在窗外等著你!”


    一臉惶駭的小鬆鼠已經看到了青鳥,它發出唿救似的聲音。上卿也感覺到背後迴旋著一陣陣風浪,他的鬥篷飛揚起來。


    大地已經難以抵擋湧入的人群,六相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大帝疾聲唿喊著:“跳下去!”


    上卿緊抱住小鬆鼠縱身跳了下去,尖針般的風觸擊著他身體上的每一處。等在外麵的青鳥立刻振翼飛趕,接住了上卿。它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飛入了繁密的雲層。雲朵驟然四散,化作絲絲縷縷的卷雲。小鬆鼠發出歡暢的聲音。紅月亮散發的光芒普照著他們。映在上卿堅毅的額梢上 。


    大地的聲音尾隨而來,“命運之匙,你要將自己手中的劍鍛鑄成斬棘劍。必須要在烏雲聚攏的地方尋找咒之術迴湧時寄住的物體。那股力量一定找了一個適合的生命安身,將奇怪的病症傳播下去。這其間,你要將自己所有的感情鑄進劍裏。最後揮手斬斷慍魔。”


    大地所說的話響徹雲霄,也另上卿澎湃起來。


    “可是,在這麽暗的地方怎麽能分清烏雲呢?”為了擺脫風聲的幹擾,上卿竭力大喊著。


    “青鳥會帶你去的我會幫助你。”迴聲不斷迴響,在上卿周圍環繞。


    青鳥展翅與天空搏擊,劃出一道道煙雲飄渺的軌痕。上卿緊抓住它身上的葉子,眉目間無比堅毅。他們離開了六相的宮苑,向浮動之城深處飛去。穿越了重疊的雲層,上卿發現驅光日的陰影並為遍及。黑暗越褪越淡,象是清寂的黎明。


    又穿越了一層飄渺的雲霧。上卿再次見到了明媚的光芒,就象清晨的第一縷幽香一樣,另他感到神奇和唯美 。


    青鳥毫不猶豫地徑直飛翔,似乎已經清楚目的地在哪,就在上卿有一絲鬆懈時,卻看到了聚攏的烏雲,就象是烈火焚燒時升騰的漫天迷煙,肆無忌憚地向前伸展著。青鳥周圍颯颯作響,它箭一般飛進烏雲之中,而後緩緩下落。


    上卿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晰了,他的鬥篷獵獵飛揚著。小鬆鼠向下探著頭,在它的晶瑩的瞳孔裏出現了潺潺流動的溪水,和起伏的山地。


    就在快接近地麵,青鳥身上的葉子都驟然閃動起來。它又以同樣的方式消失了。猝不及防的上卿則徑直掉進了清淺的溪水裏。溪水四散濺開,淋濕了岸邊的花木。上卿已經渾身濕透,小鬆鼠也沒能逃過噩運,全身蓬鬆的茸毛立即鬆軟下來。上卿的臉膛上閃著溪水的流光 ,他自嘲似地笑了起來。


    上卿上岸後晾起自己的鬥篷,小鬆鼠也急著理順自己的茸毛……


    “為什麽要這麽做?七相不會輕易放過你的。”減輕了痛楚的六相質責著大地。


    大地依舊麵無表情。“我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感情,沒有恐懼、憂傷和痛苦,死亡也許會另我感受到最後的歡愉。”


    六相露出憂傷的麵容,一滴無暇的眼淚順著她的麵頰滾落到地麵上。“我不想再有人為我作出無謂的犧牲。”她捂住麵頰痛哭著。


    望著六相眼角的淚滴,大地露出陌生的眼神另他更為痛心。


    周圍的樹木喧囂起來,如同海麵上的白沫翻飛的聲音。天空上的烏雲依舊團緊在一起。一時間上卿露出迷茫的神色,但很快就被自信所取代。


    此時,小鬆鼠已經爬上了樹,似乎在尋找著什麽。上卿看到它露出失望的眼神。而後快速 地迴到了自己身邊。上卿立即想起了那幾顆青果。


    上卿站起身,向樹木林立的地方走去。小鬆鼠尾隨其後,在喉間發出不解的嗚咽聲。上卿撥開繁密的葉子,終於發現了幾顆渺小的果子,他小心翼翼地采擷著。然後攤在小鬆鼠麵前。


    成熟的果實發出了誘人的光澤。喜出望外的小鬆鼠眨動著澄澈的雙眼,然後就毫不客氣地吃了起來。上卿也開心地笑了。


    飛鳥穿越雲層鳴囀著。上卿看到烏雲依然緊聚不散,卻不不知道該怎麽做,他靠在樹上,昏昏欲睡。


    這時,驅光日已經向這裏湧來了,烏雲有如奔騰的河水,彌滿天宇。陰影在地上匍匐著,緩緩地向這裏爬來。捉住上卿的腳踝又將他整個網住。樹木也被陰影截斷,光茫頻頻後退,最終被擊敗。小鬆鼠有些慌亂,躲在了上卿的鬥篷裏。


    當上卿醒來時,紅月亮的輝光已將他罩住。周圍一片靜謐,猶如黃漠的平原。溪水依然輕響著,有如低迴的吟唱。上卿腳下蜿蜒著紅光鋪就的路途。他發現小鬆鼠正站在那裏,好奇地張望著。


    這時上卿才發覺,不遠處有個嬌小的身影。那個身影晃動了一下,受驚的小鬆鼠立即跑迴來,攀上上卿的肩頭。


    “你是命運之匙吧?”一個稚嫩的聲音問。


    “是。、”上卿的頭依然是暈沉沉的,他看見那個身影似乎燃著霍霍的火焰。


    沉寂的樹影晃動起來,那個身影慢慢靠近。借助月亮的紅光,上卿看見了一個小女孩,小女孩麵目玲瓏有致,卷卷的頭發散在蓬蓬的衣裙上。


    “你是隹?迷路了嗎?”剛一出口的話,就讓上卿沉進了迴憶中。他又想起了鼓脹的青芽和滿臉淚痕的小女孩。


    “我是來找你的。”小女孩用冷漠的聲音說。


    上卿十分不解。“找我?為什麽?”


    “要你手中的劍。”陰影浮上了小女孩精致的麵頰。


    一陣寒風掃著上卿背脊,他站起身握緊腰上的劍。“要我的劍?”


    “我是個彌靈,七相說你手中的劍能斬除驅光日,我想永遠作個人類,把它交給我吧。“小女孩露出噬血的眼神。


    上卿立刻明白了,這是七相散播的謊言,好讓他在浮動之城沒有容身之處。“小妹妹,迴到你母親身邊吧。我的劍根本就不會鏟除驅光日。”


    小女孩依然步步逼前。“我就是因為想迴到母親那裏,才來向你索要那把劍。”


    從上卿的額頭沁出了冷汗。他又發現從不同的方向閃來幾個人影。也都個頭嬌小,而且竟然與小女孩的身材十分相似。幾束灼紅的目光一齊射向了上卿。小鬆鼠站在他的肩上,驚悚地看著周遭。


    “把你的劍給我!”幾個相同的聲音震蕩在天宇。


    上卿驚愕地看到五個相貌相同的小女孩正向這裏聚攏。她們都有一張精致的麵龐,一頭卷卷的頭發。在如火的月華裏,她們都如同塗滿紅漆的瓷娃娃。但她們周遭陰氣逼人,風戟犀利,樹葉也變得喧嘩起來。


    小鬆鼠突然跳起撲到一個小女孩身上,但它被重重地甩在了地上。小鬆鼠縮成一個茸球,全身痙攣般顫抖著。


    上卿被激怒了,他拔出劍曆聲喝著:“我說過我的劍不可能會鏟除驅光日。”


    有兩個小女孩走過來緊緊地抱住上卿的腿。上卿不想傷害她們,並沒有抵抗。可沒想到一個陰影淩空撲了過來。就在一瞬間,上卿身上粘滿了樹葉,而且無比巨大的力量緊緊地鉗住了他的手腳。一層層的葉子將他包裹住,而且嚴絲合縫。


    所有的小女孩都露出得意的笑容。“這裏的植物都是我的朋友,它們也不希望驅光日再次出現。交出你手中的劍,否則我們是不會放你走的。”


    看著小女孩殘忍的表情,上卿痛切地蹙緊眉宇。他握緊的手已被那股力量壓製的有些麻 木了。天空上閃過青鳥飛掠的影子。


    “青鳥!”上卿大專呐喊著。


    青鳥的影子迅疾地儲俯衝下來,受到氣流衝擊的樹木全部俯下了身。上卿身上的葉子也都劇烈地波動起來。青鳥扇動著巨大的翅翼,不停地在上卿上空迴旋。庇蔭般的影子覆蓋住一切。上卿右手上的青筋暴突,他握緊最後一絲力量。樹葉懍然顫動著。


    “青鳥,過來!”上卿又一次大喊。


    青鳥也立即俯衝下去。從它翅羽掠過的空氣犀利異常,再次撲起了許多樹葉。


    就象是有颶風造訪了這片土地。小女孩們卷卷的頭發擋住了她們的視線。紛飛的樹葉使她的視線異常迷亂,就在小女孩發現自己身陷囹圄時,失去平衡,跌坐在地。她露出驚恐的神色,記憶之梭帶她迴想起從前。


    “媽媽,我要將世界上最美的花送給你。”


    媽媽,我要將世界上最美的花送給你。我是個水晶娃娃。每天呆板地佇立著,注視著這個廣漠的世界。我的身體是冰冷的,因為我不是人類,沒有生命,也品嚐不到情感的甘美。但是,我一直憧憬著媽媽您手指的溫度。受光日那天,我決定棄身成人。


    媽媽,我要將世界上最美的花送給你。但是我的生命卻無法長久。我的身體在驅光日中碎裂,但是它也要連同我的生命一起帶起。在那之前,我要遠行。去尋找您希冀的那一枝花。它有七色花瓣,在光芒中灼灼閃耀。哪怕隻有一枚小小的花瓣。可是,我還想陪在您身邊,在流溢著香氣的田野中傾聽您的唿喚。


    “媽媽,我想為您采擷這世上最美的花。然後,迴家……”幾滴眼淚順著小女孩的臉頰流了下來。


    上卿收起了劍,看到小女孩的表情,他感到欣慰。“迴去吧,迴到你媽媽身邊,我的劍並不能讓驅光日從浮動之城消失。”


    小女孩搖了搖頭,“我還要為媽媽找到那朵她總在給我講的故事中提起的花>”


    青鳥的影子在上卿臉上飛掠,他露出溫柔的笑影並俯下身說:“這世上最美的花開在你心裏。”


    小女孩的表情凝固了一刹那,她又再次抽噎起來,哭哭啼啼地說:“我想迴家。”


    在小女孩思戀的另一方,一隻溫柔的手撫摸著碎裂的水晶娃娃,幽怨的眼淚滴在上麵。滑出閃爍的流光。“我會修複好你的身體。也請你快點迴來吧。”


    女人走到虛掩的門前,她看到了廣袤的田野,從中似乎還在尋找一個身影。她掩麵痛哭,一隻風塑的手伸了過來。


    媽媽,我要將世界是最美的花送給你。


    周遭的小女孩突然模糊了,然後漸漸隱去。僅剩的小女孩雀躍地說:“一定是因為媽媽……”小鬆鼠攀上她的肩頭,摩挲著她 卷卷的頭發。小女孩歡暢地笑一起來。


    青鳥已經停落在地麵上。上卿走過來將小女孩抱到它背上。“它會送你迴家的。”


    小女孩喜悅地微笑著,白暫的臉上浮起一抹緋紅的。“謝謝你。”


    青鳥扇動起翼翅,風浪撩動著上卿的鬥篷。他仰起頭,看著青鳥漸漸飛離地麵。小女孩坐在上麵,粲然地揮動著手臂。微風卷起飄落的樹葉,使它們飛旋在青鳥的下方,猶如散步星鬥的夜空。青鳥逐漸融進紅月亮的光芒裏,小女孩的身影也在濃密的雲層中消隱。隻能隻到青鳥撲翅的聲音。


    “媽媽,我要迴家。”


    虛掩的門也正在期待著……


    上卿感到一股股暖熱,仿佛經曆了嚴冬迎來了陽光和煦的春天。他撫弄著肩上的小鬆鼠。小鬆鼠傷勢不重,發出歡愉的聲音。


    就在這時,周圍的空氣突然變得恍惚,溪水的喧響也變得嘈雜,象是被疾風駕馭著撞向阻於前方的石礫。


    大地的身影出現了,他依然木無表情。


    上卿感到氣氛異常的凝重,耳邊突然響起大地肅穆的聲音。“鑄劍吧,將你內心的憐憫鑄進去。”


    就在上卿不明所以的情況下,大地突然拔出他的劍。大地的臉膛映在冰冷的劍身上。上卿依然不知所措,自己的劍卻向自己的胸口刺了過來。犀利的氣刃劃過他的胸口並刺了進去。但奇怪的是竟沒有流一滴血,上卿也並不感到疼痛,隻覺得一股力量在他的身體內激蕩著,似乎是被閃電的鏈環套中。那股力量融進他的血液,湧入他的心髒,又似乎奪取了什麽。在那一瞬間,上卿感到非常的失落,就象是遺失了心愛的東西。


    冷寂的風掠過,象是忤逆的少年一樣肆意妄為。大地拔出了劍,劍身閃爍著銀色的磷輝。上卿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著,他捂住胸口卻並沒有發現任何傷痕,甚至連衣服都完好無損。


    大地將長劍插迴了劍鞘,震響的摩擦聲幾乎要撕裂綿長的雲層。


    上卿立刻會意了,這就是鑄劍。但他的內心卻感到非常空曠,缺失的感情變成了深邃的黑暗。


    大地剛要開口,身影卻像霧靄一樣被吹散了……


    詭密的鳴叫聲在天宇的 孔隙中迴蕩。上卿驀然駐足,袒露的容顏上彌滿了失落。青鳥穿越火炬般的雲層,拉直身體象箭一般俯衝下來。在經過上卿身邊時,上卿縱身跨到了它的背上。他們飛離了地麵,強大的氣流迫使樹木都彎下身。上卿俯看著碧波粼粼的溪麵,他看到了自己缺失的眼神。


    “走吧,到烏雲聚攏的地方。”……


    “把它還給我,我會按照你的要求做。”六相苦苦懇求著,她的雙眼蓄滿了晶瑩的淚水。


    彌漫的雲煙有如樊籬,從中傳來了七相叱責的聲音:“為什麽不對命運之匙施咒?如果你再違背我的命令,我會將他的真身撕碎!”


    六相皺瘦的手臂在顫抖。“我會施咒,但請你讓我一人承攬罪責。不要使迴湧的咒之術秧及到浮動之城中的人!”


    七相藐視的眼神刺穿煙靄射了過來。“作為鏡魁七相之一,你竟然連阻止的能力都沒有。不過,我會幫助你,讓你得到鏡中魁的信服。但是,不要忘了你所負的責任。


    六相痛苦地垂下頭。“請把那幅畫還給吧。”


    七相的幹笑聲響徹整座宮苑。“它可是我用來控製你的工具,我不會輕易地還給你。直到你所做的另我滿意為止。”


    六相的麵容逐漸黯淡。


    “你知道他為什麽沒有鑄成斬棘劍嗎?因為在最後那一刻他猶豫了。他沒有將最後的情感鑄進去,那就是—愛戀。”


    七相的身影陡然消逝,在這之前,她獰烈的嘴角彎出了詭異的弧度。六相呆滯地佇立在原地,她感到非常震驚。在她混沌的思緒中,往昔的記憶一一掘起了。


    一幅色彩繽繁的畫作掛在牆壁上,裏麵憩息著一個彌靈。六相時常凝望著它,它也在凝望六相,凝望著她眉宇間的愁思。韶光潺潺流逝,他們互相凝視著對方經過了幾年。驅光日那天,浮動之城被光芒所籠罩,烏白的雲朵都被熏染成金色。彌靈在被一種情感的牽係下棄身成人。一個新生命猶如新月般冉冉升起。


    他變成了少年站在她麵前,用不被纖塵沾染的笑眼看著她。


    “你是誰”她驚訝地問。


    “是誰?隻是個彌靈。”


    “你叫什麽?”


    “叫什麽?我隻是個彌靈。”


    “叫……大地。曠古無際卻無擁有紛繁的色彩。”


    自此之後,他叫大地。即使遺忘所有,也不會遺忘的名字。


    六相掩麵哭泣著,彌靈會在不知不覺中跟隨自己的真身,大地已經隨七相離開了浮動之城。這座矗立在雲層中的宮苑更加清冷了。


    大地察覺到了所發生的變化,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來到了七相的領域----囚途。


    青鳥帶著上卿來到了烏雲聚攏的地方。沒想到這裏的植物都無比碩大,普通大小的葉子就能將上卿覆住。刹那間,他感到渺小了很多。陽光透過密葉間的縫隙在上卿身上拚出了斑駁的亮塊,他用手覆住 額頭遙望著前方。珠爍晶瑩的露珠閃爍著。織成了一張泛溢著銀輝的羅網,一起延向前方,甚至鋪出了一條迤逶的道路。葉子的兩麵不斷閃動著,一昏一明,像是鱗光閃爍的海麵。也使上卿的心情明朗了許多。


    一陣幽風卻突然穿過濃密的葉子,直抵上卿的身體。受到驚嚇的小鬆鼠發出了求救的叫聲。


    “命


    運之匙,對不起。”六相哀傷的聲音在葉子上彈跳抖顫著。


    聽畢,突然感到全身酥軟,他無力地倒了下去。在模糊的視線中,出現了圍繞著自己的光圈和在其中時隱時現的字符。當光圈消失時,上卿喉間突然開始隱隱作痛。而且越來越劇烈,竟象被烈火灼燒。上卿發出了呻吟聲,他的聲音又開始慢慢沙啞。就象是被人扼住了咽喉。最後,甚至連任何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六相看著繁光閃爍的窺視之鏡,愧疚地低下了頭。“對不起,胡桃哥哥。”


    一朵朵胞脹的新芽吐出嫩黃的葉子帶來了春天的芬芳。一個小女孩站在樹下認真地細數著:“一個,二個,三個……”過了一會兒,她又突然轉身要走。在迷朦的遠處出現了一泓靜謐的水池。


    上卿急切地喊著:“小……”


    一陣劇烈的疼痛迫使上卿猛然驚醒。他感到喉嚨異常燥熱,就象是涸轍的土地。在上卿腦際掠過一絲不詳的預感,驚恐中他試圖發出聲音。但是……


    上卿憤懣地捶擊著身下的土地。他知道一定是七相又采用了卑劣的手段迫使六相施用了咒之術。剝奪了他的聲音。但是上卿很快就恢複了平靜。因為他覺得比起小夜和至丞,自己的痛苦微乎其危。即使失去了聲音,他也依然能握緊手中的劍。


    為了安慰上卿,小鬆鼠跳到了一株植物上,並不停地搖動。葉脈上的露珠紛紛墜落,象是在夜空中隕落的流星。墜在地上的那一刻,悠然綻放成花束。


    看著小鬆鼠蠢拙的舉動,上卿笑著把它接在手掌中。這時他又想起了給予他溫存的夥伴。不經意間又一次變得哀愁。上卿突然從口袋中取出一個褐色的圓環。那是一枚草編的戒指。


    “我的小梳子丟了,你能幫助我找迴來嗎?”小女孩懇求著。


    上卿折迴去尋找,但卻沒有找到。他怕小女孩會傷心,就編了一枚草戒指。準備送給她。但是,小女孩卻不見了。自此之後,上卿一直珍藏著這枚草戒指準備與小女孩又一次邂逅時送給她。現在他覺得已經找到了,但是在不經意間又讓她離開了自己身邊。


    上卿對著 陽光舉起了草戒指,光焰透過細密的縫隙投下了一處華彩投在上卿濕潤的眼眸上。青翠欲滴的葉子依然交替,一明一昏,一昏一明。


    就在上卿失神時,他突然的到了殘曳的歌聲。


    “mm mm mm mm mm mm ……”


    這使上卿象是打了寒噤一樣猛烈顫抖著。他清晰地記得這是小夜的歌聲。這聲音象是霏霏的細雨般拂過油亮青蔥的葉子拂過上卿晶熒的 眼眸,但是他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了,隻得象疾風般順著牽延的歌聲找去。


    上卿撥開碩大的葉子,在迷蒙的閃光中,他看到了一個纖弱的側影。一頭漂亮的頭發,白衣白裙,並且赤足踏在平整的草地上。濕潤的閃光渾然交融,匯進小夜超然物外的雙眼中。她專心致誌地細數著露珠:“一個,二個,三個……”


    緩風將上卿推進了記憶的隧道,時光仿佛倒逝,他也再次遙望著那個另他心神撼動的側影。一股熱浪在上卿的胸口洶湧,湧上他的喉嚨。可那裏閉塞了,而且燥熱難當。


    上卿慢慢靠近,他撥開一縷縷光靄,欣然地笑著,站在小夜麵前。光與影匯聚,埋在他心底昏眠的記憶中。


    小鬆鼠發出了歡愉的聲音,這使得小夜轉過頭來,埃塵泊停在她的眼睛裏。上卿以為小夜也一定期待著這喜悅的重逢,可沒想到她卻露出驚疑的神色,象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上卿感到非常意外,他又向前走了一步,可小夜卻惶惑地後退著,並大專喝止了上卿的卻步。“你是誰?”


    在那一瞬間,上卿就象是被推進了昏螟,混沌的洞穴。小夜的聲音撞擊在周圍。最後深深刺進他的耳膜。


    上卿有些不知所措,小夜殘忍的聲音撕毀了他所有的希冀。他再次試圖靠近,濉露出兇惡的眼神。“別過來。”


    上卿的胸口隱隱作痛,他想發出聲音,他想尋問:“小夜,你怎麽了?”可就象是的有一把刀橫在上卿的喉嚨上。


    “命運少女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記憶。”


    守輪人的臉孔出現在綠葉上,她綠色的臉孔中布滿了褐色的葉脈。守輪人看上很疲憊,眼睛裏填滿了黯淡的光。


    “我也剛剛才找到他,而且得知她是被至丞的引導之劍帶到這裏來的。”


    上卿也不發現小夜的雙手一直緊抱著一支長劍,上麵閃爍著綠葉投射的青光。


    上卿還有很多疑問,他用手摸著咽喉,迫使自己張嘴發聲,但無論如何,咒之術都緊緊地將他囚縛住了。


    “一定是因為六相的咒之術。她真愚蠢,當這種力量迴湧時第一個被殺死的就會是她。”


    上卿猛然抬起頭,他的眼神另守輪人十分擔心。“上卿,我鄭重的警告你,雖然六相是你妹妹的鏡中魁。但她們畢竟不是同一個人。至丞也正是因為如此,才導致了悲哀的預言成真。而你的劫難就要發生在這裏。”


    守輪人的重重顧慮並沒有阻止上卿的思索,他也並未在意那個預言,上卿與守輪人交流了一個眼神,仿佛在告訴她:“我並未忘記肩上所負的使命和責任。”


    守輪人輕歎了一口氣,她又將視線轉移到小夜身上。“也許你能有辦法另她恢複記憶。將會撼動整個鏡中世界的絕戰正等著你們呢?”


    守輪人的臉孔消失了,她曾現現身的葉子也同時搖落下來。


    和風習習,吹散了小夜的頭發,她依然保持著戒備。周圍的空氣也在她的屏息中凝固了。上卿用悲愁的眼神看著她,這使小夜無法理解。小鬆鼠突然從上卿的肩上跳了下去,並攀到小夜的肩頭。她露出欣喜的眼神,摩挲著小鬆鼠的茸毛。


    在遠外觀瞻的上卿露出了欣慰的眼神。他轉過身,竟然準備離開。小鬆鼠立刻跳出小夜的懷抱,緊跟了上去。小夜警戒的眼神鬆懈了。她依依不舍地看著遠處的小鬆鼠和上卿。就在她們漸漸隱匿在光芒中時,小夜突然挪動了腳步,她追隨著上卿在平整的草地上踏出了一塊塊堅毅的痕跡。和風習習,吹搖著綠葉,吹搖著小夜垂散的頭發。她拔出雲靄,緊緊跟隨著上卿偉岸的背影。


    草地發出細微的聲響,上卿突然轉過頭,看著身後的小夜粲然地笑了。小夜眉目立即舒展開,露出明媚的笑魘。上卿依然走在前麵,小夜也依然跟在後麵,光芒的灰燼追隨著他們。


    在囚途,燈火明滅,猶如天宇閃射的電光。這一片昏螟如同宇宙的元初,詭異的音簌久久蕩漾。


    “是你要挾了欞蓮吧?”大地看著七相飄浮的影像問。


    七相顯得很得意。“在你成人之前,六相一直不想聽任於我。幸而有你的出現,才使得我能這麽輕易地掌控她。”


    大地很希望憤怒,但他的這些情感卻早已消失,隻得木無表情地麵對一切。


    “你保留了唯一的感情。這種感情會幫你找迴遺失的所有。但是在那之前你和六相會各自走向終極。”


    七相狂妄地笑著,並被大風吹消了身影。留下大地兀自佇立在昏螟之中。


    在上卿和小夜棲身的地方,驅光日蒞臨。滾滾烏雲遮暗了明朗的與天空。陰影將他們漸漸覆蓋。上卿握緊了手中的劍,小夜也有所警覺地環顧四陲。


    葉片上的露珠漸漸黯淡,象黑色的珠璣緩緩滑動。上卿起身繼續向前走,小夜和小鬆鼠也立即跟了過去。途經一株植物時,上卿聽到了從它身上發出的撼動聲。


    紅月亮的光芒射了過來,使他們清楚地看到眼前的植物竟在幻成人形,又是一個彌靈。植物纖長的手腳慢慢萎縮,然後衍生出血液和肉體。他身上的輪廓也漸漸清晰了。應該是一個個頭矮小的中年人。中年人的眼神十分狡獪。眼窩黯淡,顴骨凸出,象是因饑餓而變得削瘦。


    “命運之匙,把你手中的劍給我。”中年人陰笑著伸出手。


    上卿毅然不動。既然無法解釋,也就隻有拔劍相向了。上卿拔劍的那一刻,將無措的小夜擋在了身後,血色映在長劍之上,仿佛已經刺穿了對方的胸膛。


    中年人的眼睛裏閃著火光,用渴欲飲血般的眼神看著上卿手中劍。他突然獰笑起來,將一隻腳深深地踩進腳下的土地。不明所以的上卿隻感到土地在震動,草地掠過移行的蛇影。就在上卿腳下突然竄起一根生滿刺的長蔓,上卿立即向後跳開,但手腕依然被尖刺劃傷了。這條象是植物須根的長蔓如同是在笛聲中沉湎的毒蛇,不斷晃動著自己的身軀。上卿也一刻不停的保持著警覺。


    可沒想到,又一根長蔓竟從上卿身後竄起。小夜發覺後,手握引導之劍劈了過來。上卿已經被擊倒,但他依然緊緊地握著手中的劍。小夜揮動的劍影竟象閃電一樣劈開了偷襲上卿的長蔓。不遠處的中年人發出了哀嚎聲。


    上卿站起身,他又斬斷了另一根長蔓。在月影下,他的眼神無比堅毅。中年人歇斯底裏地哀嚎著。他咬緊牙,土地震動的更加劇烈了。並且綻裂開,顯露出蒼白的須脈。突破沉重的泥土,如同幽靈之手伸向小夜。小夜試圖學上卿一樣跳開,但她被抓住了腳踝,重重地 倒在了地上。又在一根長蔓扼製住了小夜握劍的手。上麵有塵刺沾染了她鮮紅的血液。


    上卿也已被困,但看到受難的小夜,便忍住手腕的劇痛,攬住小夜劈劍斬斷長蔓。上卿突然注意到小夜身上已血印斑斑,中年人發出狡黠的陰笑聲。這使得上卿耳邊轟鳴起來,一股怒火在他的胸腔內焚燒。他放下小夜,握劍指著中年人,昏暗的紅光遮住了上卿的眼睛,他的鬥篷飛揚起來,巨大的陰影將中年人埋藏在黑暗之中。上卿靈巧地避開擊來的長蔓,但身上已經遍布傷痕。惶恐的中年人不斷後退,迅疾的上卿用劍直抵他的下顎。


    最終上卿並沒有下手,而是用眼神喝令他不要再任意妄為。中年人蒼皇地逃走了。


    小鬆鼠撫慰著受傷的小夜,小夜笑得卻很堅強。煙靄彌漫中,上卿對她伸出了手。


    “我是不是曾在哪裏見過你。”從小夜臉上掠過一絲疑惑。


    上卿在心中苦笑著,但很想告訴她:對,在很久以來我們就見過。但是他現在已經無法傳達這樣的訊息了,隻得做了一個習慣性的動作:將手緊緊地貼在胸口上。


    在那一瞬間,小夜竟露出愕然的神色。上卿感到很意外,因為連他都快淡忘的記憶卻似乎已經深深地烙刻在小夜心裏。在很久以前的那次邂逅中,上卿第一次做出這個動作,那次他是相告訴小夜:放心。自此之後,這成了他的習慣。


    也許小夜並未迴憶起來,因為她的眼神已經漸漸平靜了。上卿拉她站起身,又迴複了最初的安謐。


    這時,大地飄忽的影子出現了。看到他,上卿感到略微的驚惶。


    大地再次用音調的語氣說:“鑄劍吧,把你的憤怒鑄進去。”然後他拔出上卿的劍,刺進了他的胸膛。


    上卿心中的又一股情感湧入劍身,而且也讓他再次感到非常的失落。就象是想要用雙手捧住水中的明月,卻又總是讓它四碎破裂。


    看到這一幕,不明所以的小夜憤然拔出了劍,但大地已經消失了。小夜十分擔憂地看著上卿。上卿對著她微笑,並把手緊緊地貼在胸口:放心。


    小夜的眼睛刹那間濕潤了,晶瑩的淚滴順著她濃 鬱溫香的臉頰滴落到地麵上。她用有些抖顫的聲音說:“我是誰?你一定知道我是誰、”上卿能夠理解小夜,她現在一定感到非常恐懼和孤獨。這時上卿多麽希望用自己的聲音告訴她:“你是小夜,對,我知道。你叫小夜。”但他的喉嚨依然梗塞著,這使他感到自己竟然這樣無能。悲傷浮到上卿的眉梢上,他隻得無奈地撫摸著小夜的頭發。霧靄落在上麵,象一層浮華的紗。


    疲憊的小夜睡著了,上卿為她點上篝火。


    幹燥的木柴不斷發現爆裂聲,火焰在微風中晃動著,時明時滅,它的烈度使周圍充斥著一股暖熱。


    上卿玩弄著手中的草戒指,並久久注視著滿臉淚痕的小夜。


    “命運之匙,對不起。”六相沙啞的聲音傳到了上卿耳畔。


    上卿已經無法使用語言了,他隻得搖了搖頭。


    注視著窺視之鏡的六相用哀傷的聲音說:“我一直看著你和你的妹妹。我知道你是一個好哥哥,並非常羨慕小蓮。希望有一天你能來到我身邊。但這一天到來的時候,我卻作出了這麽殘忍的事情。”六相開始自責地啜泣。


    上卿並沒有責怪她的意思,他隻是一味地微笑著搖著頭。


    “對不起,胡桃哥哥。”六相離開了窺視之鏡。


    上卿的心情出奇的平靜。他他的心胸裏發出一個聲音:“沒關係,胡豆妹妹。”他想起了小蓮可愛的麵龐。和她時刻保持的燦爛笑容。


    周圍的樹木在悉悉作響。迸射出的火星就象是草間飛動的熒火,在喑啞的黑暗中灼灼閃爍。遠處層疊的烏雲猶如片片鱗甲,鋪滿廣闊的蒼穹。


    上卿微垂著眼睛,諦聽著周圍如海浪般時而湧起的微響。風聲如同尖唳的雄鷹,撞擊著巨礫般橫亙的植叢。碩大的葉片霎時翻動起來,發出時斷時續的喧笑聲。


    但是過了一會兒,上卿的神經突然緊張起來。因為他發覺葉片的喧響有些詭異。仿佛在平靜的河麵投入重物,激起嘈切的水花。在上卿心裏也湧起了波瀾,他所握緊了劍,變得更加警覺。


    一陣輕響的腳步聲在慢慢靠近。上卿的直覺告訴他:危險靠近了。火星迸射地更加猛烈,紅光映在他的臉膛上,甚至將他整個網羅住。四周的葉片都相繼響起詭異的嘈雜聲。上卿裝作不經意地站起了身,他的影子覆蓋住酣睡的小夜。


    幾支短刀同電光一樣閃射在上卿周圍。他拔出劍一一將它們挑開了。短刀在半空中紛亂地轉動,然後垂直插進了上卿身下的土地。幾個人影也同方才的短刀一樣突如其來地闖進上卿的視線,徑直衝了過來。其中一個撲倒了上卿,並緊緊地掐住他的咽喉。這個麵色慍怒的青年大聲喝青:“從浮動之城裏滾出去!是你將這奇怪的疾病傳播到這裏的吧!”


    許多人都從葉片後現身,向這裏聚攏過來,他們麵色凝重。婦女和小孩子有些恐慌,青年人則毫無畏懼地怒視著上卿。


    從上卿的眼睛裏浮起驚疑的神色,他想極力掙脫那雙暴突著青筋的手,胸中洶湧著一股熱浪,灼燒著他身體上的每個角落。上卿發現青年人的腳踝如同六相的手臂一樣,就象是被榨幹了水份,如同蒼老的樹皮。


    上卿明白是七相散步的謠言,致使他被浮動之城中的鏡中魁如此怨恨。一陣憤懣掠過上卿的腦際,另他感到既悲戚又惶然,甚至鬆懈了手中的力量。


    此刻,一個陰影突然遮住了青年眼中的兇光。膽怯的小孩子開始緩緩後退。“放開他!”小夜神情冷峻,用引導之劍抵著青年的背脊。青年無奈地咬著牙,慢慢鬆開了手。


    但另外有幾個人從後麵包攏過來。上卿立刻站起身用劍指向那些伺仆偷襲的人。


    木柴的爆裂時而響起。安怡的綠葉也變得躁動不安。一個小孩子的啼哭聲突然響了起來,氣氛又一次變得驟然緊張。上卿和小夜都親眼 目睹小孩子的頸項在慢慢萎縮,就如同卷曲的枯葉一樣,逐漸地遺失了生命的顏色,變得黃瘦不堪。周圍的人都慌亂起來,有人甚至怒罵著,逼視 著上卿和小夜。


    小夜感到迷惑。上卿想要解釋,但他的聲音一直梗在喉間,無法傾吐。


    方才的青年再次不顧一切地撲來過來。上卿握劍的手猶豫了最後隻得將他閃過。因為上卿諳熟七相的陰謀,如果上卿向麵前的鏡中魁揮劍,最後隻會另自己處於更不利的地位。


    “從這裏


    滾出去!”幾乎所有的人都失去了理智,緩緩地向上卿和小夜逼近。


    看著這些人的怒容,上卿感到胸膛一陣陣痛。“我是想拯救你們的啊。”從上卿的眼睛裏浮起一層霧水,這個聲音一直在他的身體裏震蕩著。


    小夜用雙手舉劍準備迎擊,但上卿阻止了她。


    一束巨大的影子在空中掠過。小夜抬起頭看見青鳥在重巒疊嶂般的雲層裏穿梭,如晨光般時而閃現。它突然俯衝下來。上卿的頭篷在風中招搖著,他仰頭望著青鳥。在青鳥接近自己的一瞬間攬住小夜縱身跳了上去。青鳥飛向雲端,身上響起 落 雨般的喧叫。


    看著那些愈來愈渺小的鏡中魁,上卿的神情變得悲憫。注視著他的小夜也保持著沉默。


    小鬆鼠突然歡叫起來。上卿警醒地抬起頭,他看到雲霾交縱的遠處有一幅美麗的懸影。其中閃耀著箭影般的日光。青鳥徑直向它飛去。似乎是想通過它到達下一個目的地。


    通過懸影時,上卿和小夜的身體遍襲著忖痛。當他們睜開眼睛時,看到地麵上浮動著無數的淡雲。如同湧動著浪花的海麵。悠然的雲朵隨意飄泊,讓人錯意為潔白的棉海。又被日光洇染成金黃色,象是秋日裏的碩果。雲海簇成一團,在靜謐的土地上渾然縮放著。


    小鬆鼠愜意地歡叫著,它撲散了一朵雲團,看著它們四散而去,變得更加雀躍了。


    青鳥將他們送到這裏,又再次消逝了。小夜扇著鼻翼嗅著這裏清馨的氣息,卻隻有上卿依舊緊皺著眉目。因為另他驚悸的事情又會再次發生了。


    隻過了一會兒,大地的身影出現了,他的神情依舊肅穆,而且發出昏睡般的微語:“鑄劍吧……”


    上卿象是被一點點掏空了身體,洞開的心胸受到劫掠,一點點失去了所有。上卿感到心靈的貧脊,屬於自己的那塊土地已經慢慢幹涸,綻裂。巨大的失落感衝擊著上卿,另他感到一陣暈眩。


    看到這一幕幕的小夜已經有所了解,她露出悲痛的表情靠在上卿身側。搖顫的光影在上卿的雙眼中跳躍,他緊緊地捂住胸口靜默了許久。


    雲隙間不斷地閃現著光華,織成泛溢銀波的河流。雲朵徐徐浮動,象是一縷縷煙靄隨風彌散。有時會聳起高峰,頂端遍布著陽光的痕跡。在他們的頭頂、身側,到處是白茫茫的雲海,無邊無際。


    小鬆鼠象是好奇地撲抓停落的小鳥一樣將大片的雲朵驅散,而且樂此不疲。雲朵已將小夜的半身淹沒,她的雙眼也被此覆住了。一直保持警惕的上卿突然緊緊抓住小夜的手腕。


    “你是說,要盡量讓我看得見你,對嗎?”小夜的白衣白裙與雲朵渾然交融。


    上卿為小夜無誤的猜測感到驚愕。


    “我們以前就已經認識了,對嗎?要不然我為什麽會一直並不陌生。但可惜我已經記不起來了。”小夜用住太陽穴。此時,她的臉上突然掠過一絲疑懼,一個人昏沉地微語:“死亡……?是誰?是誰?”她恐慌地轉移視線,似乎是在尋找什麽。


    上卿立刻拉住小夜,阻止她繼續陷入狂亂的思緒。他感到很害怕,害怕小夜的清醒會證實至丞的死訊。恢複平靜的小夜用求助的眼神注視著上卿。“剛才我好象看到了一個人從我眼前消失,他告訴我‘小夜,別哭’。”一滴滴炙熱的淚珠滑過小夜的臉頰。


    看著小夜顫抖的雙肩,上卿猜測那裏一定承載了許多想象的重負。也許是夥伴的劫難,又或許是同五相的鏖戰。在上卿不知曉的那個時刻,小夜已經在不經意間成長了。上卿暗自思忖著,他用一隻手輕拍著 肩膀,同時又握緊了另一隻手。他用溫和的眼神告訴小夜:“別哭 ……”


    就在小夜抬起低垂的眼眸時,周圍的雲朵突然灼燒起來,象是包攏著一團團的火焰。上卿立刻拔出劍,在他的內心躁動著一陣陣的不安。並不是為即將麵對的敵人,而是之後……


    火雲飄蕩著,在風中唿嘯逞威。占據了驅光日的陰影,又一同將紅月亮的光芒陰蔽在自己的淫威之下。火影燎動,如同牽展的蔓藤。


    悲傷浮上了小夜的眉目,她透過層層疊砌的火雲又一次看到上卿被劍穿透胸膛。他的臉龐在那一霎變得蒼白,眼神也一片空虛。小夜握的手不住的顫抖著……


    大地的鬥篷在灼熱的火浪中仍然從容地翻飛。看著他泥塑般冰冷的麵孔,上卿仿佛看到不久後的自己。不懂微笑,沒有淚水,更不會憤怒,又用什麽迴應別人施予自己的種種呢?此時的上卿感到自己輕盈得可以飛上高空,沉重得又可以沉入地底。廣闊的心靈疆土中裝滿的是悲戚和惶然。


    窺視之鏡忽明忽滅,六相的雙眼已噙滿了淚水。她想起了往事中的一幕幕。


    “叫……大地。曠古無際卻又擁有紛繁的色彩。”


    在大地擁有這個名字的那一刻,他露幸福的神色。


    “象那些紛繁的色彩一樣,情感也是人類不可獲缺的。”六相 垂下眼睛,握拳的手不住地抖動著。


    如果我們不懂憐憫,在相見的那一刻,我又怎麽會對你伸出手?那時我隻會像陌路人一樣擦肩而過。如果我們不懂理解,我又怎麽會原諒你的不告而別,永遠珍視著這份記憶?如果我們不懂希冀。我又怎麽會將這枚草戒指珍藏起來,等待著再次邂逅?如果我即將失去所有呢、即使是過去現在和未來。牽係我們的又會是什麽,還會是這不可獲缺的情感嗎?


    上卿拖著疲遝的腳步緩緩行走著。上卿突然停下腳步,他再次摸出草戒指,將它小心地夾起。看著微光在細小的縫隙中穿過,交織在自己的眼睛裏。


    方才上卿第一次露冷漠的神情,小鬆鼠竟然蒼皇地逃開了,小夜也目露疑懼。因此上卿離開了他們。竟然沒有情感的羈絆可言,他們又為什麽要走在一起呢?那一刻的決別就隻讓上卿感到麻木。在他搖晃的視線裏,也就隻看到小夜頭頂昏螟的天空。小夜站在原地無助地啜泣,上卿緊握著草戒指決絕地轉身離開了。


    陽光,綻開的冬芽,溫熱的手掌,“放心。”這一切都在小夜的頭腦裏交縱。她赤腳奔跑著,撥開厚重的雲靄四處靈找上卿的蹤影。小鬆鼠發出哀傷的嗚咽聲,在寥闊的天空下付出了迴音。


    悠然的雲朵突然卷曲起來,小夜的裙裾也隨之翩躚。她仰起頭,看見上卿坐在青鳥上,他投來了一個蒼白的微笑,緩緩地升入雲端。


    小夜的瞳孔突然遍布斑駁的光影,就象透過疊砌的樹葉向外窺看一樣。在一塊縫隙後,小夜看到了一個小男孩的背影,自己竟情不自禁在叫出聲。“上卿,上卿!”


    這個聲音就象穿越幽深的隧道,傳向大地的疲端。上卿……


    青鳥自如地飛翔,飛向烏雲聚攏的地方。它衝破密集的黑暗,衝入堤般的光洪中。


    在七相的領域-----囚途。大地正走在破敗的懸橋上,這是兩麵絕壁之間的通路。斷壁之間是無止無盡的深淵,纖長的懸橋象是其中的一痕煙靄。大地十分謹慎地注意著腳下的木板。兩邊繩索不住的顫抖著,腐朽的石板也發出了期艾的呻叫聲。大地不得不停下腳步。極目望去,前方的斷崖也隻有一條小徑般幽深的隧道。


    大地並不知道自己會向哪裏走去,他隻是跟隨著自己的真身和持有它的七相。但如果繼續向前走,那將是鏡中世界的終極---囚籠。鏡中魁在那裏萌卵,當生命隨真人偶一齊消逝時又會迴到這裏,繼續萌化成另一個鏡 中魁的臉孔。如此往複地循環,在沒有自我的噩運中輪迴著。


    從繩索上彈起灰褐的塵土蒙住了大地的眼睛。他才意識到自己的真身正在前方唿喚他。大地快速地走過懸橋,走進昏冥的洞底。


    由於猛烈的大風從石壁上不斷地滾落許多石塊,填在大地踏下的印記上。大地將黑暗甩在身後,走進微茫的光亮之中。


    另一邊。青鳥帶著上卿來到


    了烏雲聚攏的地方。這裏到處是嫩綠的草色,長著紅葉的樹隻有稀疏的幾株,而且大多都長在一鴻清澈的池水邊。水麵上,紅葉與藍天交融,象是虛眼時所看到的綺景。那些樹木異常茂盛,樹幹彎曲,上麵攀滿了細密的紋絡。雖然並沒有經過雕琢的嚴整,但卻充滿了自然的生機。


    上卿跳到低矮的草地上。他仰望著澄湛的天空,胸中充滿了一股暖熱。細嫩的草芽輕輕拂動,象一襲茸茸的地毯,緊緊地覆在大地上。


    上卿思忖著大地之前所說的話,他說迴湧的咒之術會找一個適合的生命安身。而這個生命又會是誰呢?也許會是個鏡中魁,也許又會是個彌靈。總之,上卿周圍依舊危機重重。


    此時,驅光日正在向這裏彌漫。黑影緩緩匍匐,象傾注的水般漫延。直至將這片土地籠罩。紅月亮的光芒也如影隨形,偎依在黑暗之中,潛藏進它的 褶層裏。那一泓池水也變作了深淵,無垠的黑暗在向下延伸。


    大風撩起上卿的鬥篷,他身上凸出的骨骼被疾風削過,有一絲隱隱的疼痛,就在上卿為無常的變幻失神時,他突然聽到身後的草地上有陣異常的喧響。


    上卿猛然轉過身,卻看到兩個一模一樣的少女驚悚地看著他。“你是誰?”


    這兩個少女一個麵色紅潤,而另一個則一臉的病態。


    上卿無法迴答,隻得歉意地笑了笑。兩個少女彼此對視了一下,爾後又問:“你難道不會說話嗎?”


    上卿感受到兩個少女身上並沒有任何敵意,於是點了點頭。


    麵色蒼白的少女顯得有些頹喪,而另一個依舊用飽滿的聲音說:“我們本來是打算問路的。現在是驅光日,這裏的人們都躲藏了起來。”


    上卿的眼神中有一絲好奇。神采奕奕的少女熱情洋溢地解釋說:“我們要去找我的朋友。因為我妹妹的真身出了些問題,希望他能幫我修好。”


    上卿感到訝異,因為他第一次看到彌靈之中也有孿生姐妹。


    “我不是彌靈,而我的妹妹則是在我很小的時候別人送我的一件禮物。她在受光日時化身成人。而且竟然和我長得一模一樣。”兩個少女都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她們相似的容貌仿佛是她們無尚的榮耀。


    上卿的胸中似乎斟滿了陽光,溫煦的幾乎另他落淚。兩個少女道謝後剛要走開,上卿就招來在遠處憩落的青鳥,讓它帶兩位少女到她們的朋友那裏。兩個少女都露出了幸福的神色,她們跨在青鳥背上,隨著它一同緩緩升入高空。“謝謝你,再見!”她們爛漫地微笑著,逐漸消失在紅光之中。


    幾束迷蒙的光線透過厚重的雲層碎散在上卿欣慰的臉上。因為他發覺自己並非是毫無感覺的。


    但是,就在這之後,大地的幻影卻又一次出現了。恐慌浮上上卿的瞳孔。他緊盯著大地漠視的眼睛,就象是被那異常冰冷的深邃吸了進去。大地拔出上卿腰間的劍,用陰沉的語調說:“鑄劍吧,將你的喜悅鑄進去。”


    當利劍穿透胸膛的那一刻,上卿感到了絕望。現在他的軀體內所剩的就隻有嫉妒,憎惡,這些另人受到傷害的情感了。刻板的大地消失了。隻留下上卿獨自一人,他已經飽受身心的煎熬,變得異常憔悴。


    另一麵,當大地的精神體迴到囚途時,他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走近了終極。這裏矗立著一株高聳入天的樹。樹身十分粗壯,需要幾十個人才能環抱住。樹身上的紋絡猶如一條條曲徑,一直向上攀延,與椏枝融匯,延到終端。而且都有一團漿泡似的的火焰。當強風拂過,規整的火焰似乎生出了鋸齒,四處竄動著幾束苗焰。如果仔細看去,還會發現火焰中間有一張張模糊的臉孔,而且都合上了眼睛,似乎正在熟睡。樹幹一直彎曲著聳入雲霄,幾乎每個枝杈的終端都有類似的火團,火光搖曳著,光影恍惚而又離奇,象是倒映在水中的微芒。


    就在大地驚異時,突然看到幾束火團脫離了樹身,迅疾地從昏螟的天空掠過,就象是隕落的流星。這種場麵十分的壯觀,大地似乎聽到火團與天幕的摩擦聲。火團的洪荒在天空乍現,就象是葉片上懸曳的露珠,而後迅疾地墜落到不曾為鏡中人踏足的另一側世界。


    大地曾聽六相說過,他麵前的樹叫作籠樹。那些蒼老的靈魂會被它從囚籠中吸收走,使它們化作漿泡似的火焰,之後再將它們送入另一側的世界,那裏一直被七相稱作晶魂的墓場。


    想到這裏,大地突然意識到自己就站在囚籠的上方。這裏已經是鏡中世界的終極了,而七相又在哪兒呢?


    就在這時,七相出現了,她故弄玄虛地撩開鬥篷,使煙靄圍繞在自己的周圍。籠樹的陰影壓住她,顯得有幾分陰森。但大地已失去了所有的感覺,他不動聲色地站在原地,身影極為威儀。


    “你為什麽會來到這兒?”大地沉吟似的提出自己的疑問。


    顫搖的光束混亂地打在七相身上,“來見老朋友。”七相完全無視大地,而是抬頭向籠樹的頂端望去。


    大地也抬起頭。他看到了一團猶為炙亮的火焰,其中有一張安然的少年臉孔。“老朋友?他是另一位命運之匙吧。”大地很快就辨認出曾在窺視之鏡中看到過的至丞的麵容。同時也洞見了七相的陰謀。“為解後患,你是想將他徹底毀滅吧。”


    七相發出訕笑聲,並用詭密的音調說:“對,下一個就是你了。”


    在那一瞬間,大地突然感到胸口一陣窒塞……


    當上卿從昏沉的睡夢中蘇醒時,他竟然看到了小鬆鼠和一臉憂傷的小夜。


    “太好了,你沒事。”小夜放心地撫了一下胸口。


    上卿立即坐起身,他看到小夜的雙腳上滿是泥汙,而且還有血暈,似乎是走了很遠的路。然而上卿已經不懂憂傷了,他漠然地看著一臉疲憊的小夜,站起身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小夜感到很愕然。她跛著腳追上去,拉住上卿的鬥篷。由於剛才踩在了尖石子上,才致使她無法正常行走。小夜咬著牙,一臉悲切的表情。“為什麽?你不是讓我不要離開你的視線嗎?”她的眼睛有如陰空,浮滿了遮翳天日的烏雲。而上卿竟輕易地甩開了她的手。失神的小夜跌坐在地,但她仍倔強地向上卿伸出手。小夜的手臂不住地抖住著。“上卿,我隻記得你叫上卿。”她閉上眼睛等待著。


    細嫩的草芽微微晃動,象是剛從泥土裏鼓綻開。飽滿的露珠緩緩滑落,滋入土地之中。


    過了很久,小夜的手已經變得冰冷。她的整個身體都是被寒風拂過。小鬆鼠發出嗚咽聲,而且正焦躁地走來走去。小夜已經絕望,她猶豫著收迴酸澀的手臂,緊緊地握住拳心貼在自己的胸口上。小夜被水潤濕的睫毛顫抖著。此時,她就象是被置於寒冷的冬夜裏,躲在角落裏瑟縮。


    上卿早已不在了,他踏下一排絕決的腳印消失在茫無垠際的土地上。小夜睜開了眼睛,堅強地麵對著另她神傷的孤寒。


    小鬆鼠攀上小夜的膝頭,似乎要安慰她。小夜輕撫著小鬆鼠 的茸毛,她將一隻手貼在胸口上模仿著小夜的動作:放心。


    就在一切又恢複安靜時,一個人影卻突然伏了過來,看著那熟悉的輪廓,小夜惶惑地抬起了頭。


    此時的上卿向池水的反方向走去,因為那裏的烏雲更為厚重。突然他聽見不遠處有異常的響動,便緩緩地拔出了劍。


    在囚途,光與影交縱,籠樹周身閃爍著幽藍色。從中時而浮出殷紅的血脈,象是暴突出的青筋,一直延向一個枝椏的盡頭。那裏有一簇還未成形的火團。明黃色的焰心正在噴薄,青紫色的光絲將其包攏著,發出電光的閃擊聲。


    七相看著那團魂火得意地說:“你也同命運之一走去往墓場吧。”


    在她說話的間隙,不時有蒼老的魂火帶著那些衰邁的臉孔從高高的天際隕落。大地已被七相推入囚籠。籠樹細弱的根須嵌入到他


    的身體裏,吸收著他的晶魂。大地的意識開始模糊了,在頻死的時刻想起了六相。


    欞蓮……欞蓮。


    她坐在那裏,用手扶住麵頰的沉思,陽光蓄滿她的眼眸,斟滿她的衣裙。在這光陰的罅隙裏,大地就這樣注視了她終年終日。他本來是想要永遠地注視下去。


    受光日那裏,他化身成人,晶魂凝成了少年的軀體,來到了欞蓮麵前。那天,浮動之城光芒泛溢。


    當欞蓮被苦痛所折磨時,大地決定拯救她。然而,他卻讓欞蓮的麵容更加悲傷了。“你知道我為什麽會為你取名叫大地嗎?”她不斷反複地問。欞蓮捂住麵頰,淚水順著指縫向外溢出。


    籠樹上新生的魂火不安地躁動著。大地的魂魄仿佛飛迴到了那個時刻。他用自己的手臂緊緊地環抱住欞蓮,環抱住她所有的憂傷。


    一個聲音問:“你知道自己為什麽沒有鑄成斬棘劍嗎?因為你沒有將愛戀鑄進去。它又讓沉睡在你身體裏的所有情感複蘇了。”


    一滴灼熱的眼淚順著大地的麵頰滑落,那弧炙亮的絲線閃著漾溢色彩的流光。


    欞蓮……欞蓮


    風吼嘯起來,上卿已經持劍僵持很久了。前麵也沒再有危險的預示,他懈怠了下來。就在這時,上卿身後卻響起了小鬆鼠的叫聲。他扭過頭,看見小鬆鼠正在向這裏跑來,雙眼恫恐地圓睜著。上卿立刻明白一定是小夜遇到了危險。他的內心震蕩了一下,但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上卿並沒有理會小鬆鼠,而是繼續走自己的路。小鬆鼠一直跟著他,不住地發出哀鳴聲。草芽悉悉索索地響著,斑駁的亮塊注滿整片草地。上卿一步步地踏出堅實的腳印,他忽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象是那時小夜踏著自己的腳印,小心地緊隨著。她滿臉的惶惑與不安,卻依然緊隨著。上卿的每一個腳印被小夜謹慎地丈量過。她赤著腳,雙腳都沾滿了泥汙。


    不知不覺間,上卿竟扭過頭。擔憂地向後張望。但上卿隻看到了小鬆鼠悲傷的眼眸。上卿的整個心靈都一同震顫著。他情不自禁地邁出了腳步,起先還很猶豫,但卻越走越快。在上卿心裏一直懸停著小夜那隻伸出的手,她用盡勇氣悲傷地叫著:“上卿……”


    “上卿,你要帶我去哪兒?”


    小夜依舊一臉疑惑,她跟著自己確認上卿的背影,象那泓幽深的池水走去。然而在小夜眼裏那隻是很高的草叢,足以將她遮掩住。


    走在前麵的上卿沒有理會小夜。其實這個人隻是上卿的鏡中魁,他受命於七相,準備殺害小夜。小夜也已經全然不顧,堅定地緊隨著。


    平靜的池水突然攪起渦流,象洞開的門庭。然而小夜毫不知情,她走進稻草叢,腳底盤旋著寒意,其實她已經踏進了池水裏,而且正向訕笑的渦流走去。渦流發出嘈切的喧叫,在前麵引路的鏡中魁停住了腳步,那一刻他的身影消失了。


    驚恐的小夜迅疾地邁開腳步,她一直聽到前麵有個聲音。“小夜,你要盡量呆在我的視線內。”這個聲音觸動了小夜的記憶,另她感到非常、非常熟悉。然而眼前紛亂的草葉遮蔽了她的視線,小夜伸出手將它們攬開,急切地向前搜尋。同時,她距攪動的渦漩已經越來越近了。早已離開池水的鏡中魁看著小夜的背影陰笑著。


    身在宮苑中的六相忽然有了不詳的預感。她想通過窺視之鏡找到大地。但鏡麵昏黑一片。六相知道這是七相所為。現在,大地很有可能已經身陷囹圄。六相焦躁起來,她不停地踱著步子。厚重的烏雲擂響在紅月亮的光芒中,向外泛著血腥的波瀾。


    六相周圍突然漆黑一片。一座鍾麵在她麵前緩緩浮出。離十二時隻有兩個小時了。七相站在垂下的分針前,晦暗的陰影覆住了地麵上的塵埃。


    七相對於六相的緘默很不滿,再次曆聲說道:“你忘了曾答應過我的事嗎?況且,那個彌靈已經落入到我的手中了!”


    六相的胸口不斷地起伏,她屏住唿吸直視著七相。


    浮動之城中的鏡中魁正在向六相的宮苑聚集,他們對命運少女和命運之匙的到來都深感恐懼,想來這裏求得解答。天空中的烏雲一層層的湧來,仿佛是塊巨大的黑幕。狂風驟起將浮動之城包攏其中,如同兩張無形的手掌。


    “我會堅起覆迴之輪。”六相堅定地說。她的雙眼如炬,七相的身影在其中灼灼焚燒著。


    小夜已經走到“草叢”中央,她開始感到寒冷。但那個聲音依然低喚著:“小夜……”所以她義無反顧地繼續向前走。


    上卿已經看到了正向渦漩走去的小夜。也看到了池邊的鏡中魁。但距離仍然很長,而且他也無法叫出聲。上卿迅疾地向前奔跑,他的雙腳似乎已經脫離了地麵。紅葉紛紛落下,在上卿腳下排出一斷曲徑。從上卿心底浮出小夜顫抖的手和悲傷的麵容。上卿的胸口仿佛被撕裂了,錐心的疼痛又似乎另他的全身都發生了痙攣,喉嚨猶為灼熱。小夜倔強地伸著手,上卿不斷迴想,一股巨大的力量從他的心底迸發。


    “小夜……小夜!”一個沙啞的聲音象是衝破阻斷的障礙而來,天空的罅隙裏也彌滿了這哀傷的聲音。


    紅葉不斷旋轉著飄落,象一場染血的風花,在小夜轉過身的那一刻,上卿撥開無數碩大的葉子,在澄靜的光芒裏看到了她的側影。他衝著她欣慰地笑著。也在那一瞬間,小夜的思緒翻騰起來,無數個影像競相出現。翩躚的白鴿,晦暗中的一指綠色,憂傷的眉目,潔白的翅梢向遠處伸展。“小夜,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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