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域,暗啞的昏黑會常伴左右。  這裏天寒地坼森然可畏,升騰的寒霧如無形的手掌一樣將這裏包圍住。寒霧撲朔迷離的暗影如同浩淼的煙波,卻又有分明的棱角,如湖澤般縈迂。小夜注意到腳下似乎有條路徑,一直爬上緩坡,蜿蜒透迤象條詭密的河流。但周圍的暗影又讓人心驚膽顫,而且在其中還會時常放射出烏藍的光線,與獵食者攫取的目光不盡相同。


    小夜緊裹著鬥篷,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她身旁的上卿和至丞也同樣謹慎。他們互相靠得很近,感受著彼此溫香的體溫。


    “守輪人似乎告訴過我們四相是叫燎首。”小夜的雙頰已經微微泛紅,她的睫毛顫抖著,點落了幾抹銀霧。


    “她曾在一相那裏救過我們,而且說是受人之托。也許對我們並沒有敵意。”上卿摩挲著手掌。


    至丞的思維更加嚴密,“但她也說過,會成為我們的敵人。而且這個鬼域似乎是個不祥之地,總讓我有不好的預感。”


    上卿並沒有怙恃他的觀點,而是讚同地點了點頭。小夜看著迷茫的遠方,似乎是被什麽吸引了,眼神愈加空洞起來,她又突然興奮地驚叫著,“你們聽到馴鴿的叫聲了嗎?”


    上卿和至丞都疑惑地看著她。“我們什麽聲音也沒有聽到。”周圍一直闃然無聲,象個空寥地墓場,暗影如同碑宇般矗立在高天下。


    小夜已經完全被那個聲音盎惑了,就象撲火的熒蛾一樣邁開了腳步。至丞立刻阻止了她。他拉住她的手腕鄭重地說:“我們並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小夜這才失望地低下頭。


    上卿的臉色突然陰鬱下來,“這也許就是迷誘吧?”小夜和至丞立刻醒悟過來。“也許傳來聲音的方向會有陷阱,我們應該朝相反的方向走。”小夜提議說。上卿和至丞也都點頭同意了。


    小夜三人朝另一個方向走去。但那個聲音一直在小夜耳邊縈繞著,而且另她的胸口一陣陣刺痛。“別迴頭。”上卿提醒她,而且一直緊跟在小夜身邊。


    但隻過了一會兒,這種聲音就象駘蕩的春風一樣也一同拂過上卿和至丞耳邊。他們放慢了腳步,因為關於聲音的記憶正在他們心底慢慢蘇醒。


    至丞想起了那個在馴鴿群中的小女孩。他習慣性地仰起頭,仿佛看到了羽翼翩躚的白鴿。而上卿則想起了那個站在樹下的背影,她認真地細數著一朵朵綻開的新芽,“一個,二個,三個……”


    三人同時疑惑地轉過身,竟驚訝地發現霧靄象暗淡的色彩一樣慢慢褪去了。一幅宏大的畫麵出現在他們麵前:森然的屋宇,聳立在高天下的藍輝,古銅色的輝澤仿佛是巨大的盾牌。一群馴鴿飛旋著,在空中仿佛一片片鼓脹的花瓣。


    在馴鴿的陰影下,三人各看到了不同的幻影,雖然很模糊,但在他們的心底卻是清晰的。


    小夜最先跑了過去,因為她看到兩個另她感到愉悅的身影。就在上卿和至丞同時要去阻止她的一瞬間,從地麵騰起一個巨大的光柱。強烈的光線摧毀了他們眼前的一切,而且還穿透了小夜三人的身體。他們浮了起來,看到了天空上代表兇兆的大片黑雲,同時也發現這是個陣法。


    大地震顫著,小夜的身體也隨之旋轉起來,憮然良久才驚覺自己置於一片鴻蒙中……


    朔風怒吼著,象個雄悍的巨人,似乎要將這個世界倒置。冥晦的天空下,大麵積的黑雲正在擴散,如奔跑的獸群一路掠食,將光明統統吞噬。


    小夜緩緩地睜開眼睛,看到幾個模糊的身影。她實在太疲乏了,便在沒有深究的情況下又一次閉上了眼睛。這期間,她聽到了聲響,象是一闕愉快的音符。當她再次醒來時,看到了幾個身穿黑袍麵色凝重的人正在注視她。


    小夜立刻怵 惕起來,她坐起身蜷在了一旁。“你們是誰?”


    一個花白胡子的長者說:“我們是卒臣,是輔佐女皇的人。”


    小夜迴憶起自己已經身陷陣法世界,她沒有理睬眼前的人。而是左顧右盼尋找著上卿和至丞的身影。一個蒼老的聲音猶如唿嘯的長風般傳入小夜的耳朵。“命運少女,我是四相燎首。我無意為難你們。隻是希望你能拯救這個陣法世界,讓我看看你們對完成使命的誠意。”


    小夜身體裏的血液立刻沸騰起來。她深以為然地蹙緊眉宇。“上卿和至丞又在哪兒?”


    這個聲音停頓了片刻,“他們會出現的,與你一同拯救這個陣法世界,命運少女,在東方微白的殘夜裏有一團陰影,這是個兇兆。你的旅程就獎在這裏進行,用你的力量將這裏滌蕩吧。”這個聲音象震蕩的琴弦一樣的空氣之中波動著。


    小夜警醒地忖度著。她麵前身穿黑袍的人似乎在商議著什麽。而且還進行了激烈的爭吵,空氣之中彌漫著劍拔弩張的氛圍。花白胡子的老者時而將目光落在小夜身上,又將思索的茫目橫亙在遠方。


    小夜觀察著四周,發現這裏是寬敞的大殿,中間圍著一個火盆,其中正燃燒著熊熊的火焰。鏜亮的天花板映著一片火色,仿佛是密布的彤雲。那些人的影子映在幽暗的牆壁上,隨著風向拂動,就象是搖曳的樹影,枝蔓無節製地伸展,頂住了高高的天花板。小夜躺在玄色的寬椅上。上麵雕琢著紋理奧妙的圖案,兩邊還有高腳的青銅燈。明黃的光暈繚繞在小夜周圍,象一襲華美的綢緞。


    老者似乎心無旁鶩,不時地望向遠方。在他的腋下夾著一本很厚的硬皮書,上麵鑲著幾個金色的字符,象法典一樣莊重。還有一個人也同樣引起了小夜的注意,她從身穿黑袍的中年人裏看到了一個少年。他桀驁不馴的氣質似乎在向小夜示威,銳利的眼神中也滿含猜疑。少年被排斥在黑袍人圍成的圓圈外,站在老者身邊一直盯著小夜。


    那些人似乎終於商定好了,他們附在老者耳邊說了一些話。老者眯起眼睛,眼角的皺紋如同根部的須脈。他點了點頭,用虛緩的的聲音說:“把它拿來吧。”


    其中一個人拍起手掌,立刻從外麵走進四個人,他們抬著一個古舊的木箱子緩緩地走了進來。木箱並不很精致。箱蓋的邊緣圍著鐵皮,上麵鐫刻著一串字符。


    木箱子被放到了小夜麵前,她露出了極其疑惑的表情。大殿裏的黑袍人立刻呶呶不休地議論起來,甚至有人還在爭執,可當老者咳嗽了一下後,大殿立刻安靜下來,而且這些黑袍人都非常有秩序地排列在兩旁,低下頭象是在靜待誰的命令。


    老者用慈愛的目光看著小夜,“不用怕,我們是想請你打開這個箱子。”


    小夜更加不解了。她從玄色的寶座走下來,目不轉睛地盯著木箱子看。


    外麵突然喧嘩起來,殿中的旺火也隨之搖擺。一排陰影映在小夜身後的牆壁上,是幾個人正在對執。他們身上碩大的的袍子舞動著,在獵獵的風中飄蕩著。


    “怎麽迴事?”穿黑袍的人高聲怒喝著。一個穿灰袍的人走了進來,他單膝跪下。“有一個人擅闖進來,我們正在阻止他。”


    老者的眼睛忽然象是被試亮了,“是位少年嗎?”


    “是”。


    老者的神情有些激動,“應該是右大臣或在大臣,快帶他進來!”


    與此同時,小夜聽到了上卿的聲音從殿外傳來,她與老者一同迎了過去。果真看見上卿被押解上來。他一臉努氣,但在看到小夜後皺眉蹙額的表情便立即舒展了。


    “是我們的左大臣!”老者快活地高喊著。


    上卿疑惑地看著老者。他看到所有的人都屏息凝視著他,但他們旁邊的小夜卻也是一臉疑惑。“左大臣?”


    一個眼神銳利的少年走了出來,“你是輔佐女皇的左大臣。執事卒臣在夢中預見了你。而這位老者就是執事卒臣。”


    老者衝上卿點了點頭。上卿立刻對這一切都發生了興趣。“女皇是誰?”他環顧四周,希望看到一個神態威儀的女子。


    老者悲痛地搖了搖頭。“她已被曾為我們所信任的法定師毒死了。我們也一直沒有找到繼任者。女皇死前曾預言,能打開這個木箱的人就是最合適的人選。”他指著玄色寶座下的木箱。


    上卿不屑地笑了笑,“這個木箱我也能打開,上麵又沒有鎖。”


    他走了過去,準備開啟木箱。但奇怪的是,上卿幾乎用上全身的力量都不能打開,他已經大汗淋漓,不得不退到一旁。


    老者將目光遊移到小夜身上,衝她笑語道:“依我所見,繼任者非你莫屬。”


    小夜驚訝地後退了一步。“這怎麽可能。”


    上卿走到她身邊,煞有介事的說:“你該去試試,這個陣法世界的主角畢竟是我們。”


    小夜這才猶豫地走了過去,她仔細打量著木箱,發現它有些微微地晃動,象匹倔強的幼馬,當小夜走得更近時,又象一頭束縛的兇獸,毫不懈怡地掙紮著。整個大殿都跟著顫動,火盆裏的火焰錯亂地搖晃著。小夜十分緊張,她緩慢地伸出手,輕易地就將木箱打開了。


    在那一瞬間,幾束光焰橫空出世般迸射出來。可當光束消失的時候,木箱子裏卻什麽也沒有。大殿裏立即歡聲雷動,穿黑袍的卒臣者雀躍不已,他們象傳頌喜訊一樣互相通告:“是女皇的繼任者。”火焰也如露苗般怒茁而出,在火盆裏歡快地跳動著。這其中隻有那位執事的卒臣和眼神銳利的少年能保持冷靜。上卿的雙眼也不禁瑩然閃動。


    過了一會兒,老者又咳嗽了一聲,大殿也象上次一樣安靜了下來。卒臣都恭敬地分列在兩側。執事卒臣也站到了一旁。少年來到小夜麵前,示意她坐在寶座的左側。小夜坐了上去,上卿則站到了寶座的左側。在那一刻,大殿裏的卒臣都單膝跪下,將左手貼在胸口,誦讀了一段奇怪的文字。而後執事卒臣抬起頭說:“您已經成為了我們的女皇,勢必要擔起許多職責。況且現在,我們正麵臨滅頂之災。”


    小夜和上卿都很震驚。卒臣站了起來。執事卒臣用凝穆的表情接著說:“我剛才提到了法定師,他曾是我們信仰的預言家。可沒想到法定師也竟是千百年來一直與我們對立的魔族。他騙取了我們的信任,成為女皇任命的法定師後竟毒死了她。他是魔族的特使,魔族正準備與我們爭奪這個世界。”


    小夜聽的雲山霧繞,他用不解的目光看著上卿。上卿神宇鎮定,“魔族與你們有什麽不同嗎?”


    “魔族中也分很多種族,他們大多形似獸類。我們的族人隻會少許異力,可魔族卻強大的多。”執事卒臣無奈地歎了口乞。


    “那我們又會怎樣迎擊呢?”上卿走下台階與執事卒臣對話。


    “魔族會與我們爭奪時間。”


    “時間?”


    “隻要從我們這裏取走熒種,相應的時間將會屬於魔族。當這個時間到來,我們就會凝滯,就象被凍結了一樣。但魔族卻可以肆意行動。”


    “這麽說會有十二顆熒種了?”


    “對。”


    “它們在哪?”


    “在族人的身體裏,如果取走熒種,它的宿主將會沉睡,也許永遠都不會醒來。”


    上卿和執事卒臣顯然是忽略了坐在玄色寶座上的小夜,這讓她的內心漫過一絲悲涼。小夜看著被火焰著色的天花板,而後又悵恨地垂下了頭。


    “為什麽不讓新繼任的女皇說句話。”排在列隊末端的少年竟開了口。


    人們的目光都落在了小夜身上,這讓她緊張起來,要說的話卻並沒有成形。“我想……我會幫助你們的。”


    “不是幫助,你可是我們的女皇。”其中的一個卒臣顯然有些不滿。


    小夜低下了頭,她感到雙頰發燙,就象是被烈日炙烤著。


    “是共同努力。”執事卒臣笑著為她解了圍。“女皇請歇息吧,您也許是累了,一會兒我們會將詳情通報的。”他一揮手,卒臣們都恭敬地退了下去。執事卒臣留下來對小夜說:“請記住您的職責,您肩膀上的重托,那是我們族人的希望,是攸關存亡未來。”他將左手貼在胸口退了下去。


    小夜摸著自己的肩膀,但她隻感到羞愧,為方才的無所事從而羞愧。上卿坐在冰冷的地麵上,他靠著玄色的寶座說:“休息一會兒,我想你是真的累了。”上卿看著小夜,眼神中似乎掩藏著什麽玄機。


    小夜依舊惘然無措地坐著,她看著天花板上映射的釉彩,發現上麵蒙著層薄薄的煙霧。整個大殿都安靜了下來,隻響著火焰的嘶鳴聲。小夜真的睡著了,在夢裏所有的人都無視她。她孤獨地坐在玄色的寶座上,暗自神傷。


    小夜是被上卿叫醒的,她醒來時卒臣都已經來到了大殿。他們神色慌張,就連執事卒臣的眼神都象是晃動的燭火。火盆裏響著鋼鐵的爆裂聲,大殿裏紛亂起來。仿佛是迎來了喧騰的海嘯。眼神銳利的少年拿著一個精巧的沙陋,其中的細沙款款地向下墜落。


    “現在是午夜,魔族已經開始行動了。”執事卒臣將左手貼在胸前。


    這句話讓小夜感到措手不及。站在她旁邊的上卿上前一步說:“十二時的熒種在哪兒,快將它的宿主保護起來!”他的鬥篷在風中膨脹著,分外英武。


    卒臣慌亂起來,有人喟然長歎,有人恤言:“我們並不知道十二時熒種的宿主是誰,隻有女皇知道。”他們責難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小夜身上。恫嚇似地重複著:“隻有女皇知道!”


    從小夜光潔的額頭沁出了冷汗,她的身體顫抖著:“可……我並不知道。”


    大殿裏所有的人都失望地慨歎起來,他們大聲地議論著先世的女皇。從她們口中,小夜知道她是個身披戰袍,手持長劍的勇武女子。又有果敢、冷靜的態度。這令小夜深感自卑,她感到似乎有一雙無形的手掐住了她的咽喉,另她快要窒息了。


    執事卒臣示意大家安靜。“不要再為難新繼任的女皇了,她確實什麽都不知道。但我有信心能引導她的力量。”


    他讓卒臣們都退了出去。但眼神銳利的少年卻留了下來。執事卒臣將他引到小夜麵前,用謙恭的語氣說:“這是我的孫兒影刃,曾服恃過先世的女皇。”少年將左手貼在胸前行了禮。


    “女皇都是靠感應尋找熒種的。她曾將十二顆熒種的宿主聚集起來,並詳細地作了記錄。可那本書在法定師放的一場大火中燒毀了一半。影刃從黑袍裏拿出了那本已經殘破的記錄。上麵依然留有黑焰的齒痕,而且也就隻留下了一部分的內容。


    上卿接過遞到小夜手裏。小夜的手開始抖動,她小心翼翼地翻開第一頁。但她隻看到一幅十分模糊的肖像圖,象是個男子。旁邊附有一句奇怪的文字:為擯棄凡塵的勇士。


    上卿清楚地看到了,他的麵部為難似的皺緊了。“可我還是一無所獲。”


    影刃的這句話象一根刺一樣在小夜的心底劃出一道淤痕,她的眼睛焦灼起來。溫熱的的兩頰又開始生火。“要怎麽感應?”


    影刃用堅定的語氣說:“用心……”


    小夜和上卿都無法理解。執事卒臣和影刃都已經告退了。幽邃的殿堂又隻剩下兩個人。小夜一隻緊緊地盯著殘破的記錄,她撫摸著那句話,在心裏默頌著:“為擯棄凡塵的勇士。”


    沙陋被擺在了高腳的青銅燈旁邊,上卿不時地緊張地看著它,又將目光投在小夜身上。但小夜對這一切依然毫無頭緒,她感到渾身發燙,思緒也隨之混沌。腦際閃迴著影刃的眼神,卒臣的不滿和受到的冷遇。這一切都連綴起來哽在小夜的心裏。還有先世女皇的威儀也在她腦中揮之不去。過了一會兒,流了一身冷汗的小夜憤憤不平地說:“我一定會更出色。”但她一直無法平靜,對熒種的感應也無從說起。


    就在這時,殿外喧嘩起來。執事卒臣櫛風沐雨般走了進來:“特使迴報,魔族已經踏入荒原,似乎找到


    了十二時熒種的宿主!”


    小夜立刻從玄色寶座上站了起來,她走出大殿,站在料峭的風中,看到了遠處有無數的火把遊移。在幽藍的天空下就象是燎原的星火,不可向邇。號角聲與天地共鳴,好似撼人的雷霆。在小夜惝恍迷離的思緒裏,這一切就象把利刃,將她的身形砍截成幾段。小夜仿佛又看到了不信任的眼神,聽到了不滿的抱怨聲。


    荒原上,一個男子拉著一個女子拚命地狂奔著。在他們身後,一群黑壓壓的影子湧了上來。是一些身材矮小的魔族,他們長著渾身的毛發,象是茸茸的淺草。這些魔族麵目可憎,臉上鑽滿溝壑般的皺紋。而且都身著鎧甲,手持長劍和盾牌。這些冷金屬閃爍著陰森的光澤。投射到晦暗的穹隆上。魔類吼叫著,天空都為之震顫。他們用隻有三根腳趾的巨足肆意踩踏著這片土地,留下了魔族的印記。狂風唿嘯著趁勢襲來。另沉重的盾牌和長劍發出了遠鍾般渾悶的聲響。


    被追趕的兩個人一直在奔跑。後麵的女子捂著腹部,汗水已經打濕了她烏藍色的短袍。怏怏的短茸發出一陣輕響便紛紛倒下了。女子的體力顯然已經到了極限,她皺緊眉目顯得很痛苦。拉著她的男子也已經喘籲籲,他麵容堅毅,擺出了奮戰的姿態。


    突然,那名女子跌倒了,男子要扶起她。可她拒絕了。“我不能再跑了,你先逃吧。”


    男子顯然有些氣憤,“我怎麽能丟下自己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他強硬地背起女子。


    可他們的速度明顯變慢了。魔族狂暴地吼叫著,獰笑著,很快就如洪水般圍了上去。魔類示威性地高舉兵器發出渾悶的碰撞聲。


    男子放下女子站定了身體。他迎著風拔出長劍。“來吧,為了族人的榮耀。”朔風馳擊而來,嘶吼聲淩雲而上。


    魔族擺定戰姿,它們用手中的武器敲擊著盾牌。滾滾烏雲湧了上來,漫過男子的頭頂。他捂住胸口,象在恪守一個信念。一個大塊頭的魔類站了出來,他拿著一把銅鑄的長矛向上高舉著,其它魔類歡唿起來。


    風在那一瞬間息止了。男子手握長劍,憤恨地注視著他眼前的魔類。他們開始在原地周旋,打量著敵手。女子的臉龐湧上悲容,她握緊雙拳,象是在為自己的丈夫祈求。


    長劍與銅矛開始激烈地碰撞,迸出了翻飛的火花。在晦暗的天空下,瞬息間便調萎了。魔類身上的鈣甲發出沉悶的摩擦聲。他向前傾著身體,使銅矛風馳電掣地襲來,順著男子的臉頰流下了冷汗,他小心翼翼地招架著,不時地望向身旁的妻子。


    女子有所察覺,她用一隻手捂住腹部,另一隻手緊緊地貼在胸口。“擯棄凡塵的勇士,為了族人的榮耀。”風再次拂動起來,撩起了她的短袍。


    男子忽然勇猛起來,他的雙目燃燒著一團炙熱的火焰。矛劍的碰撞聲更加響亮了。男子不顧一切地揮動著長劍,將魔類擊退了。他最後揮劍刺進了魔類的胸口。風撩起男子的鬥篷,他在酷虐的曆風中巋然站立。鮮血順著長劍滴了下來,變成玲瓏的濕露懸曳在青翠欲滴的草葉上。將死的魔類驚恐地睜大了眼睛,他青蒼色的瞳孔上映射著男子威武的姿態。


    魔族被激怒了,他們敲擊著盾牌,眼中放射出掠食的兇光。在千鈞一發之際,女子擋在男子麵前,一把長劍刺入她的腹中。“快走:為了族人的榮耀。十二時的熒種絕不能落入魔族手中。”她奮力將男子推開,將左手恭敬地貼在胸口,用近乎乞求的眼神看著男子,“為摒棄凡塵的勇士。”女子捂著鮮血淋淋的腹部倒下了。


    男子圓睜著眼睛,憤怒、絕望貫穿了他的胸膛,他仰天怒吼著,揮起長劍以雷霆萬鈞之力繼續迎戰。男子的胸口正在焚燒,十二時的熒種在那裏熠熠生輝。


    又是一場腥風血雨的殺戮。魔類的屍首橫亙遍野,被憤怒支配的男子已心無旁鶩。但最後一把銅矛刺進了他的胸口,鮮血塗滿腳下的土地。熒種緩慢地飄了出來……


    滾滾烏雲來勢洶洶。一個閃電劈碎了天幕,徑直劈入瘠薄的土地。小夜棲身的宮殿頓時變得炙亮如銀砌,但黑暗依然蟄伏於此,疾風肆無忌彈地吹起絕命的樂闕。


    執事卒臣穿越一道森嚴的大鐵門走到玄色寶座前,他看起來心事重重,並用悲哀的語氣說:“敬愛的女皇,十二時失陷了。”


    又一陣雷聲轟響起來。小夜臉色蒼白,上卿的麵龐也失去了血色。卒臣們聚集過來。不滿地指責著。“如果是先世的女皇就絕不會讓此類事情發生。她絕對會感應到十二時熒種的所在。”許多聲音聯綿唿應,讓人無法喘息。影刃毫不留情的說:“你失職了,你究竟把我們的重托當做什麽。”麵對他的責問,小夜不知道該怎麽迴答。執事卒臣也在歎息,“十二時將近……”


    話音未落,沙陋頂層的沙子便全部隱逝了。小夜驚恐地站了起來,但她的姿勢立刻凝固住了,象尊雕像。大殿裏所有的人都維持著一個姿勢,似乎是被冰封了。殿外,雷霆轟響逞威,幾乎要震碎天空。無數黑暗從遠處向這裏蔓延,是魔族張狂的陰影。他們伺機占據了許多土地。


    在黑影下,小夜驚恐地睜大了眼睛。突然,她的頭部圍起一圈奇怪的光暈,其中夾雜著詭密的字符。一個聲音似乎還在呢喃,但小夜卻聽不清楚。當光圈消失的時候,小夜感到酥筋骨軟。似乎這並不是自己的身體。冷風絕決地唿嘯著,執事卒臣在歎息。所有的人都用責備的光看著小夜。小夜感到恐懼和羞愧,她用眼角的餘光看著自己的肩膀,憶起了執事卒臣的一句話:“……您肩膀上的重托是我們族人的希望,是攸關存亡的未來。一種難以言喻的壓力立刻負在一小夜纖弱的雙肩上。她感到一陣暈眩。


    在混亂的睡夢裏,小夜被卒臣高舉著扔入火盆。人們都用鄙薄的眼神注視著她,影刃還在獰笑,就連上卿都不來搭救她。卒臣們無所顧忌地高談闊論。“先世的女皇……”無非又是在說她的勇氣,果敢和冷靜。小夜已經能勾勒出她威儀的體態。突然這個影像出現了。透過青色的火焰,小夜看到又節生出許多先世女皇的幻影,環繞在她周圍。人們疾首蹙額地看著她,“她有勇氣,果敢、又冷靜。”小夜恐懼極了,就在這時,大殿突然轟塌下來。無數地磚塊壓在小夜身上。尤其是肩部。她痛苦地呻吟著。


    上卿再一次叫醒了小夜,她已經躺在了玄色寶座上。卒臣們依舊站在大殿裏,在他們的眼神中,都隱隱含著失望和責備。小夜感到身體有些不適,但她還是硬撐著站起來。“對於十二時的失陷我感到很報歉。但我絕不會讓此類事情再次發生的。”小夜的整個身體都在顫抖,但隻有旁邊的上卿察覺到了。


    卒臣們免強投來了應允的目光後便一一告退了。當影刃最後一個走出來的時候,小夜忽然癱坐在地。她驚恐地捶打著自己的雙腿,晶瑩的淚珠潸然而下。


    上卿剛要阻止小夜,小夜就抓住上卿的手臂用顫抖的聲音說:“為什麽?為什麽我覺得雙腿並不是自己的,我站不起來……”


    上卿聽後也有些忙亂,他試圖扶起小夜,但無論怎樣她也站不起來。從小夜的額頭上沁出了冷汗,她緊緊地抓著上卿的手臂,但這雙腿依舊毫無反應。


    小夜放棄了,慟哭起來。上卿用憐恤的目光看著她。“不要再這樣看我,我不要任何同情!”對於小夜的歇斯底裏,上卿忍讓了下來,而且還靜靜地陪在她身邊。


    過了好一會兒,小夜漸漸安靜下來。可上卿卻發現她的神情有些恍惚。“你怎麽了?”當上卿靠近,才發覺小夜的身體燙得灼人。他立刻將自己的鬥篷解下來披在小夜身上,並用嘲弄的語氣說:“女皇也會發燒嗎?”小夜擋了迴去。她往旁邊坐了坐,蜷縮成一團,象是在暴雨中掉下巢穴的雛鳥。


    上卿有些焦炙,他幾番靠近都沒能成功。小夜一味躲閃,絲毫都不懇理會他。上卿蹙


    起眉宇背對著小夜半蹲下來,“我背你去烤火。”但小夜毫無反應,依舊蜷縮著。上卿捉住小夜的手腕。“你要是有什麽閃失,受責難的可是身為左大臣的我!”


    上卿背起了小夜,可小夜卻低聲啜泣著,她無力地說:“連你也生氣嗎?都生我的氣嗎……”上卿有些不知所措,“不,我並沒有生你的氣。”可小夜卻還是在哭,“我根本不適合當女皇,作為命運少女也……”她的眼淚打濕了上卿的肩膀。上卿洞徹了小夜的悲切,溫和地說:“不,如果我處在你的位置上,也許早就放棄了。但我相信你能勝任這一切。守輪人和至丞都相信著你。”小夜沒有說話,她的腦袋無力地垂在上卿的肩膀上。溫香的兩頰與上卿發熱的耳朵摩擦著。上卿伸出手勾住小夜軟弱無力的手指,表達著他的信任。微風拂煦,擎起豐腴的光影,散碎在上卿溫柔的臉龐上。小夜突然說:“我好像在很久以前就見過你,但……是在哪兒呢?”


    小夜的話另上卿另之一震,但他還是平靜地將小夜放在玄色寶座上。看著她熟睡。


    執事卒臣突然急匆匆地走了進來,他附在上卿耳邊說了一句話。上卿露出了吃驚的神色。而後一個極其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


    當小夜醒來時,微紅的曙光從虛掩的門縫裏射了進來。“原來這個世界有白晝。”小夜自言自語。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腿,露出了愁容。


    上卿風塵仆仆地走了進來,“小夜,你的身體好些了嗎?”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一會兒便露出了別扭的神色。


    小夜笑了笑,依舊哀傷地盯著自己的腿。上卿摸著她的額頭,“已經不燙了嗎?”他輕鬆地浩歎了一聲。


    執事卒臣帶領著身著黑袍的卒臣再次上殿。小夜立刻顯得貌聳神溢。上卿站在她的左側,用憂愁的神色看著小夜依舊毫無知覺的雙腿。


    “我想知道關於這個世界的曆史。”小夜對執事卒臣說。


    執事卒臣很快將一直夾在腋下的硬皮書呈了上去。“這上麵詳細地記載了您想知道的一切。”


    小夜迫不及待地翻閱起來。上卿守在旁側一起查閱。就在這時,火盆裏的青焰忽然劇烈地晃動起來,而且如成熟的豆莢般不斷發出爆響。在火焰中心,一個虛浮的影像神奇地出現了。


    執事卒臣並沒有表示驚訝,而是專注地看著。一個卒臣解釋說:“這是意念之火。通常會呈獻一些意想不到的場景。”


    在火焰中心出現了荒原,上麵的淺草在微風的吹拂下象波浪一樣湧動著。淺草裏赫然躺著兩個人,一個是腹部中劍,臉色蒼白的女子。“她死了。”一個卒臣悲歎著。而在女子旁邊的則是臉色微紅,似乎還有生氣的男子。“他是十二時熒種的宿主,似乎是已經陷入了沉睡狀態。”影刃上前一步說。


    “將他帶迴來吧,還有記著把他身旁的女子安葬。”執事卒臣顯得很無力。


    青焰再次晃動起來。出現的景象竟是這個大殿,一位女子的背影在其中閃現。“是先世的女皇!”有些卒臣驚叫起來。在女皇對麵就站著方才那兩個人。


    女皇問:“為什麽不住進我的宮殿,那樣你們會更安全。況且你們不是討厭凡塵的瑣碎。”


    “但我們還是要在這個世上生活。凡塵需要的是革新。”男子說。


    女皇似乎是應允了,她舉趣酒盞說:“那好吧,為摒棄凡塵的勇士。”


    影像突然消失了,火焰又恢複了它以往的色澤。但大家的表情都凝固著,尤其是小夜,她的心情分外沉重。上卿安慰似的拍著她的肩膀。執事卒臣打破沉寂,他將左手恭敬地貼在胸口。“為擯棄凡塵的勇士。”大家紛紛效仿,為這個已經沉睡的生命禱告。小夜也將左手貼在胸口。“為摒棄凡塵的勇士……”


    白晝逐漸占據了這個世界。一輪金黃的太陽懸在高空中,用炫爛的光芒燭照大地。但可疑的雲彩一直縈繞在旁側,如同崢嶸的怪石。


    然而大殿裏卻依舊晦暗無光。小夜和上卿一直在翻查著硬皮書。當他們了解一些史實時,意念之火也會燃起。譬如百年前一塊規模浩大的絕戰。人魔兩族迸發出仇隙之火,他們在荒原上絕戰。魔族用它們強大的異力屢次將人類擊退。但一個年輕女子出現了,她身披鎧甲,露出如炬的目光。是先世的女皇。百年來她一直都如此年輕,而且勇敢。魔類都不是她的對手。她手持長矛在百裏射界內衝鋒。女皇的坐騎是匹俊朗的黑馬。它也身披鎧甲,在戰場上同主人一樣勇猛。黑馬嘶嘯著,與女皇一齊鏖戰仇隙。


    看到這些景象,上卿不寒而栗,他自言自語著:“我討厭爭鬥。”


    小夜對先世的女皇越來越感到好奇。意念之火滿足了她的願望。青焰晃動著,中間出現了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他們身著長袍,用稚嫩的腔調誦讀兒歌。


    先世的女皇啊,敬聽我們的禱告。


    您溫婉美麗,冷靜果敢。


    臣民愛戴您,象追捧天上的皓月。


    駘蕩的微風也前來朝拜,我們的女皇。


    您從不為強勢而奴顏婢膝,即使是熾熱的烈日。


    天空也為您心蕩神迷,夜晚在您的窗前投了一地星光。


    臣民愛戴您,我們扶危持顛的女皇。


    但您也不僅隻是擁有這些品格,您也雍容溫婉。


    您會為悲劇而潸然淚下,會為美麗而悠然神往。


    擁有光風霽月般的胸懷,您是我們的希望。


    雷霆敬重您,不再趾高氣昂。


    皇,我們的女皇。


    小男孩和小女孩一人一句,他們稚嫩的童音吟哦著這嚴肅的詩歌顯得玄而又玄。


    聽罷,小夜簡直快窒息了,她勾勒的那個身影愈發高大,而且還很沉重地壓在她身上。她弓著身體,捂住無力喘息的胸口。


    “……哪疼?”上卿有些無措。


    小夜搖了搖頭。她平撫了一下心緒,摸著自己的肩膀又開始查閱。


    人類和魔類的曆史一直是在紛爭中進行的,戰爭從未平息。熒種的宿主注定會是個悲劇。他們被魔類追殺,取走熒種後又要陷入幾乎是無止境的夢魘。整個生命都是為熒種而活。就象方才死去的男子。在他的眼角還殘存著血暈般的淚痕。小夜的心情再一次沉重起來,她用左手貼住胸口:“為摒棄凡塵的勇士……”


    青焰微微晃動著,光與影在大殿裏變幻。黑暗的甬道仿如瞑色的天空。


    小夜一直想找到有關“感應”的內容,但過了很久都未能如願。上卿與小夜有同樣的問題,看到小夜的愁容,他也有些焦灼不安。破文書散發的文墨之香充斥著大殿,悉索的翻書聲混同風聲迴響。虛掩的鐵門被吹開了,過份敏感的小夜驀然抬起頭。上卿走過去關上門,小夜歎著氣又將頭埋進諾大的書本裏。


    影刃突然上殿,他徑直走到玄色寶座前,“我知道您想要找什麽。但上麵並無感應的記載。那是信任和被信任的生靈賜予女皇的異力。”影刃象個窺心的術士,用洞若觀火的眼神看著小夜。說完後轉過身離開了,黑色的鬥篷招展著,撩起一陣幽風。


    小夜很失落,她合上硬皮書陷入沉思。


    青銅燈已經熄滅,藍色的薄雲在殿中繚繞。已到午後,小夜又開始翻查殘存的記錄,但幾乎已經得不到任何可以利用的內容了。一陣風將散亂的書頁吹起,直吹到火盆中的青焰上。小夜想追迴那些微黃的紙張,可雙腿依舊毫無知覺,象銅鑄的一般。小夜惱怒地捶打著的雙腿。上卿立刻過來阻止她,“不用著急,你的腿一定會好的。”他握緊小夜的手,想賜予她一個堅強的信念。


    “我想走一走。”小夜抬起頭用懇切地目光看著上卿、上卿應允了,“好吧,我扶你。”小夜把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將渾身的力氣注入雙腿,她努力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汗水順著小夜的麵頰滴在她的胸


    口。過了好一會兒,她依然沒能站起來。上卿也盡力幫助她,但卻毫無成效。小夜蹙緊眉宇,露出悲容,旁側的上卿忐忑地看著她。


    可小夜並沒有哭,她自嘲似地說:“我不是個很好的駕馭者,它也不喜歡我了。”上卿不知道怎樣安慰她,遲緩地說了一句:“我背你。”


    上卿背起小夜。他們走下玄色寶座,繞過火盆,最後推開森嚴的大鐵門。一陣冷風襲來,吹起了小夜漂亮的長發,也令上卿的鬥篷膨脹起來。小夜看到高天下巍峨的群山,冷風在其中穿行,響起悲惻的嘯叫聲。腳下的長草象是竄動的火焰,不時地湧起。


    小夜說:“迴去吧。”她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竟無力行走這個事實。上卿能夠理解,便又關上陰森的鐵門,繞過火盆走到玄色寶座前。


    小夜坐了迴去,她有些恍惚,一個人自言自語:“感應?”


    執事卒臣再次上殿,他目露喜悅地神色,單膝跪下說:“女皇,五時熒種的宿主找來了。”


    大鐵門再次敞開。兩個卒臣護送著一個年邁的老人走了進來。她額上布滿深紋,如同交縱的谿壑。但臉頰上的皮膚肌理卻非常細膩。老人的眼神有些詭異,仿佛是蒙著一層薄霧,另人捉摸不定。兩個卒臣已經被落在了後麵,跟著老人似乎顯得很吃力。老人腳下生風,拄著的拐杖猶如她的第三條腿。她徑直便走到大殿中央的火盆前。


    老人打量著四周,沒等別人提問就開始自我介紹:“我已經活了一百歲,另人都叫我百歲老人。”她突然頓了一下,指著青銅燈說:“這裏沒有人打掃嗎?全是灰塵。”腔調中有些不滿,“快,給我擦幹淨。”百歲老人拿著拐杖杖敲了一個卒臣的頭。卒臣氣憤地皺起眉毛,但還是在執事卒臣的喝令下擦了青銅燈。


    百歲老人很得意,她竟襲地而坐,而且正衝著小夜,傲慢地打量著她。“你就是新繼任的女皇?”


    在百歲老人的注視下,小夜有些膽怯,隻輕輕地應了一聲。百歲老人依然沒有將目光移開,她幹咳了一下,“你難道不想給老人讓個座嗎?”小夜有些緊張,她剛想站起身就意識到自己的雙腿無法移動。上卿走過去說:“我給您另找座位吧。”


    百歲老人用犀利的眼神緊緊地盯著小夜的腿,似乎有所察覺。但她隻是用拐杖指著方才那個卒臣說:“你,過來。扶我起來。”


    那個卒臣還是個脾氣有些暴躁的青年,他憤懣地彎下嘴。但還是在執事卒臣責令的目光中將老人扶了起來。老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說:“我是來尋求保護的,先世的女皇說我可以隨時來這裏。快點給我安排住的地方吧。”火焰映紅了老人的臉,使她的目光顯得稍微柔和了一些。


    小夜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保護一個熒種的宿主了。但一想到並不是因為自己的力量便又失落了起來。


    百歲老人已經被引出大殿,臨走前她瞄了一眼小夜的雙腿,露出了一個同月色一樣既飄忽又詭異的笑容。


    夜晚再一次降臨。黑夜和白晝這對仇隙一直撕殺著。此時,黑暗占據了厚重的天幕。它將光明吞噬,伏擊留在罅隙裏的微光。高遠的天空已一片晦暗,黑影便一瀉而下傾注在大地上。同節生枝蔓的植株一樣,遍地牽延。


    上卿已經十分疲乏,他將硬皮書研讀了很久,可一無所獲。青焰一直晃動著,有著如草莽般生生不息的勢頭。上卿看著小夜,發現她一直死死地盯著青焰,眼中空洞無物,這不免使他有些擔心。“怎麽了?你累了嗎?”


    小夜沒有答話,眼中跳躍著青紫的火焰,“我在想究竟何為感應。”


    上卿隻得坐旁邊陪著她。


    沙陋中的細沙與瓶頸碰撞著,猶如玉碎,玲玲盈耳。上卿一直重複著將沙陋倒置的動作。


    時間已經過了幾個小時。小夜依然毫無反應,她靜靜地看著青焰,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麽。


    上卿十分困頓,他對小夜說:“睡吧,也許明天魔類還會有所行動。”


    小夜順從地躺在玄色寶座上,上卿很體貼地為她披上自己的鬥篷,然後便靠在旁邊睡下了。卒臣為上卿安排了寢室,但他更願意呆在大殿裏陪著小夜。小夜看著他的睡容低聲說:“我真的在哪裏見過你……”可惜上卿並沒有聽到。


    小夜無論如何也無法入睡,她坐起身,一臉愁苦的表情。萬籟俱寂的時候,小夜卻哭了。為了不驚擾上卿,她無聲地飲泣著。不知為什麽,上卿卻醒來了,他知道她在哭。在乳白色的月華中,上卿緩緩坐起身。“睡不著嗎?”


    小夜立刻擦幹眼淚,“閉上眼睛我就會看到無數雙含怨的眼神,沒有人信任我……”


    青焰劇烈地竄動起來。曆風猶如雛燕的鋒尾,將光影攪碎了。


    “那我隻能用催眠術另你入睡了。”他露出一個青澀的笑容。


    小夜也笑了,看著上卿溫融的笑影,不一會兒便有些昏昏然了。上卿用手臂為小夜作枕,小心翼翼地將她安放在玄色寶座上。


    上卿也看著小夜的睡容,陷入了沉思。在他的睡夢裏,又再次看到 了那個幼小的背影,“一個,二個,三個……”新芽慢慢綻開,開出一簇冷香。午夜十二時,魔類再次擴張了領域。宮殿因有卒臣們的異力保護,致使魔類不敢輕舉妄動。


    當上卿醒來時,看見小夜正坐在玄色寶座上若有所思。百歲老人突然闖了進來。她滿麵紅光,身後跟著一臉怨怒之氣的青年。百歲老人用木雕的拐杖不停地敲打著大殿裏的每一樣東西,似乎是在忖度他們的價值。


    上卿很是不滿。她委婉地提醒老人:“作為客人,您應該厚道一些。”


    可百歲老人毫無反應。她看著上卿不屑一顧地說:“不過是個左大臣而已,先世的女皇都對我禮敬有加。”


    上卿悻然蹙眉,他剛想反駁就遭到小夜的製止。“她畢竟是位老人,而且是五時熒種的宿主。”


    但百歲老人並不領情。她怒氣衝衝地看著小夜。“用不著你插嘴,瘸腿的新女皇。就憑你也想跟先世的女皇比嗎?”


    這句話象把尖錐在小夜心裏鑽了個孔洞。她的眼神立刻凝滯起來,影射著青焰的百歲老人趾高氣揚地走了出去。她用拐杖敲擊著地麵,故意製造出噪音。這個聲音在小夜耳邊迴響,另她陷入了可怕的意像。


    為了不另上卿擔心,小夜努力振作起來。可她還是有些恍惚,也一直緘口不語。


    這一整天,宮殿裏都怨聲連連。百歲老人傲慢無禮的態度另人們厭惡。但沒有人表露出來,是為了她身體裏的熒種,也是為了攸關存亡的未來。


    這一整天對於小夜來說就象是個毫無頭緒的夢境。她的失神另上卿無措。


    上卿站在小夜旁邊突然開口說:“我有個妹妹,叫小蓮……”


    小夜扭過頭,疑惑地看著他。


    上卿又接著說:“以前我十分向往曆險,每次都將自己關閉起來遐想著。那裏我忽略了小蓮的感受。她總是一臉愁容地看著我,然而我卻無法察覺。……現在我想那時小蓮的心裏一定非常難受。”上卿看著小夜。“因為我現在也處在相同地境遇。她是在擔心我……現在我在擔心你。”上卿的雙眼於炫目的火影中有如熠熠霞石。


    小夜莞爾而笑,她心裏的陰霾頓時散去了一半。“謝謝……”


    午後,特使迴報,魔族已經開始有所行動。這另執事卒臣非常訝異,因為現在恰是五時以前,他顯得難以定奪,“五時的熒種明明在我們這裏,魔族為什麽會在這個時間行動呢?”


    這時意念之火再次顯現出一個意像。是個小男孩的肖像。在微風的吹動下扭曲了五官,那裏的表情看起來似乎非常痛苦。


    殿外突然喧嘩起來,青年卒臣神色慌張地走了進來,“百歲老人失蹤了!”


    小夜和上卿都極其震驚。“你不是一直跟在身後,她怎麽會


    失蹤呢?”


    卒臣的身體開始顫抖,“她主自己丟了一幅肖像畫,就四處尋找。我以為可以擺脫她,就沒有跟著。”


    執事卒臣大驚失色,“快去找!”


    無數身穿灰袍的人向外湧出,踏動淺草四處搜尋。蒼穹下的迴聲在迤逶的群山間迴蕩。平衍的荒原上,魔類潛藏起來等待獵物落網。他們用另人驚悚的雙眼猥瑣地盯著前麵直立的枯草。


    百歲老人露出極其悲愴的目光,她俯下身用拐杖摸索著,嘴裏還在喃喃自語:“孫兒,我的孫兒。”老人步入荒原,一步步踏進了魔族的陷阱。


    大殿裏已經亂作一團,執事卒臣焦急地踱著步子。青色的火焰狂亂地舞動著。石壁上的光與影撕殺鏖戰,憧憧人影在其中叱吒。小夜的思維也有些混沌。先世女皇的影子一直糾擾著她。她曆聲問道:“你該怎麽辦?”小夜混亂地搖著頭,“用感應去尋找她。可我該怎麽做?”


    這時,青焰猶如指針般劃出略寬的一弧。其中的一簇紅火象膠皮一樣展現出輪廓。先世的女皇出現了,似乎是她特意留下的意像。小夜第一次看到一直壓抑她的身影,麵對女皇非凡的氣魄,小夜有些畏縮。先世女皇有姣好的容貌,尤其是那雙眼睛,載滿了星輝。她身披閃著金屬光澤的戰申,坐在高高的玄色寶座上。“我現在應該是個已經死去的人。這個意像留給繼任的新女皇的。我已經預知到今後所發生的事,但我無力阻止。我的死反而會給未來留下希望……”


    在場的人全部都震驚,他們屏息凝視著那一簇火焰。


    “……因為新繼任的女皇會領導我的臣民贏得這場戰爭。她才是族人的希望。我想對她說一句,命運少女,請代我辦這些在命運之海中浮沉的精魂引路吧……”


    臆像在一瞬間消失了,象是收攏的花瓣。


    小夜心中湧動著一股力量。此時,全殿的人都注視著她,有猜疑也有鼓舞。執事卒臣突然說:“我們應該信任我們的女皇。”他單膝跪下,將左手貼在胸前。影刃也跪了下來,所有的卒臣都單膝跪下,他們恭敬地將左手貼在胸前,象虔誠的朝聖者,“皇,我們的女皇。”這個聲音在整個大殿裏迴蕩,拂動的火焰在薄光中招展。


    小夜將雙手附於胸口,她閉上雙眼。“請相信我,我是值得你們信任的命運少女。”就在那一瞬間,她的身體仿佛被注入了天空的力量。一個聲音在小夜耳邊呢喃,“女皇,我們賜予你神力。”


    大風撩起,另光影搖曳。小夜的頭發散亂地飄起,在她的瞳孔上出現一個光築的隧道。她看到了,看到百歲老人正一步步進入魔類布的圈套。那幅肖像也已經被麵目猙獰的魔類撕得粉碎,悲慘在半空飄泊,搖蕩,又散落在草莽上,被露水洇濕。


    百歲老人淒慘地叫喊著:“孫兒,我的孫兒!”她撲了過去,淚水盈溢的雙眼中滿含怨憤。


    魔類獰笑著圍了上去,他們用手中的武器敲擊著閃著冷輝的盾牌,發出令人搖撼的震動聲,仿佛是與雷霆齊鳴,令周遭的草莽膽怯地俯到。


    老人拾起碎片,將破碎的情感收於心底,惱怒地看著眼前的敵人。她拿起拐杖,橫掃一下,絆倒了一個魔類。魔類發出恫嚇般的吼聲。很快一把刀便劈了下來。


    就在老人無望的垂下頭時,卻聽到刀劍的碰撞聲和魔類的怒吼。一個身著鎧甲的人出現了,他風馳電掣般的攻擊另魔類難以招架。神秘人戴著頭盔,露出了如炬的眼神。他殺開一條血路來到百歲老人身邊保護她。百歲老人也勇敢地站起身,用自己的拐杖懲戒那些愚笨的魔類。


    魔類敵不過神秘人的勇猛而蒼皇逃竄。百歲老人也躲過了此劫。她看著搭救她的神秘人,露出了感激的神色。“謝謝。請問你是誰?”


    從神秘人的嘴角浮起一絲笑容。他並沒有作答,而是轉身跑開了……


    “你是誰?”小夜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急切地觸摸什麽。當她瞳孔上的虛像消失時,才收起懸在半空的手。小夜對執事卒臣說:“百歲老人在荒原上,快去把她接迴來。”


    執事卒臣立刻派身穿灰袍的伺待前往荒原。看到了小夜的表現他顯得信心十足。影刃對她似乎也有改觀,沒有再露出苛責的目光。


    當百歲老人迴來時,捧著那一堆碎紙屑,露著一臉悲戚的表情。“這是孫兒留給我的唯一的迴憶。由於疏於照顧,他得病死了……”老人已經淚流滿麵。


    小夜緩慢而憂傷地說:“您的孫兒正在那高高的雲端上看著您……”


    老人象是受到了啟發,她利落地直到森嚴的鐵門前,用顫抖的手推開它。一陣微風被大殿攬入懷中,老人仰望著蒼穹,在一朵朵舒展的新雲上搜尋著什麽。最後,她笑了。


    這風雲驟起的一天顯得有些短暫。當夜幕降臨時,小夜第一次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與執事卒臣議事的上卿偷偷注視著她,也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大殿裏飄滿了草木香。小夜對上卿說:“我想出去走一走。”上卿照例背她來到殿外。


    隱逝的驕陽在龍飛鳳舞的山巒間鑲起棱角分明的金線,仿佛是座座宮闕。清風撩著小夜的頭發,她舒心地笑了起來。上卿的鬥篷友愛地摩挲著小夜馥馥溫香的臉頰,另她感到十分愜意。


    可是,小夜依舊無法入睡,她摸著自己的肩膀,耳邊交替著迴響四相和女皇的話:“……希望你能拯救這個陣法世界,讓我看看你對真正使命的誠意。”“命運少女,請代我為這些在命運之海中浮沉的晶魂引路吧……”


    上卿也一直陪著小夜,直到她沉沉地睡了。她睡了很久,當東方的天際泛起金色的粼光時,小夜依舊安然地躺在玄色寶座上。但她感受得到陽光,也清楚地知道有人進殿,並悄悄地退了出去。小夜一直安心地睡著。


    又有人進殿了,是個脅眉諂笑的中年人,自稱是九時熒種的宿主。他說:“我聽到了女皇的招喚……”


    隻是一會兒,七時熒種的宿主也來了,是個年輕的女子,她說:“我聽到了女皇的召喚……”


    十一時熒種的宿主是個小女孩,她是同母親一起來的。她也說::“我聽到了女皇的召喚……”


    小夜暗自微笑。她靜靜地聽著這些迥然的聲音。


    當火焰開始炙熱時,小夜醒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上卿。他拿著一張圖紙正分析著什麽,象是個肅穆的謀臣。專心致致的他卻突然扭過頭,微笑著說:“你醒啦。”上卿舒展的眉目在旖旎的光華中猶如驟然綻開的茵芽。


    執事卒臣又一次匆匆趕來了,全然不象小夜第一印象中的悠然自得。他用焦炙的口吻說:“已經有十個熒種的宿主來到了這裏。但隻有一時熒種的宿主仍然不明下落。”


    小夜垂下眼睛冷靜地說:“讓我來找吧。”她緊緊地盯住青焰,在內心唿喊著:一時熒種的宿主,到我這兒來……”但過了好一會兒卻依舊沒有迴應。上卿樂觀地說:“他也許正在來這裏的路上。”小夜將信將疑,最後也隻得放棄。


    一臉奸滑的小個子中年人走了進來,他用眼睛的餘光偷瞄著看似貴重的青銅燈。小夜還記得這個人,他是九時熒種的宿主。


    “您叫……”小夜遲疑地看著他。


    中年人立刻緊張起來,他站定身體說:“我是個商人,人們稱唿我為販金商。”他不停地揉搓著雙手,將市儈相表露無遺。


    上卿並不喜歡這個人。“你來這裏做什麽?為什麽不呆在自己的寢室裏。”


    販金商象伶俐的昆蟲一樣弓著背,“我隻是隨便看看,隨便看看……”他慌忙退出去。但在那之前卻被地麵人蹺起的石板絆倒了,仰麵摔在了地上。


    小夜開心地笑了起來,上卿對販金商嗤之以鼻。“我是看在他是熒種宿主,否則是不會將這種人留在身邊的,利益熏心的商人是最危險的。”小夜並沒有全信,隻是開


    心地笑著。


    這一整天魔類都沒有行動,但這種怡然自得的氣氛另上卿感到有些異樣。他看到從群山那一端湧起一片烏雲,如怒潮般翻騰著,“是個兇北。”上卿自言自語。


    夜晚再一次蒞臨,上卿被執事卒臣召去議事。小夜獨自一人呆在空蕩的大殿裏,她感到有些落寞,便企盼著上卿能快點迴來。沙陋中的細沙精準地流瀉著。等待另小夜有些焦急,她閉上眼睛細數著:“1,2,3……”


    “76,77,78。”這時,小夜聽到了鐵門發出地悶響。她以為是上卿迴來了,可當她睜開眼睛時,卻隻看到販金商站在火盆後麵。他的臉膛上映照著青焰,使之看上去異常的詭異。


    “有什麽事嗎?”小夜感到周遭的氣氛驟然一緊,但還是故作平靜地問。


    販金商走上前,眼中放射著貪婪的兇光。他從腰間拔出匕首,徑直走來。“你要幹什麽?”小夜開始慌張,但她又無法移動。販金商獰笑著說:“魔類給了我很多金子,他們讓我殺了你。”


    小夜驚惶地看著他:“你難道不是九時熒種的宿主嗎?”


    販金商笑得更加放肆。“我是,他們也一同買下了我身體裏的熒種,這是最令我滿意的買賣。”他晃動著匕首,顯得很得意。


    “難道你不怕失去熒種後會一直沉睡吧?”小夜企圖令販金商動搖。


    但他卻毫無懼意。“那有什麽關係,隻要能得到錢,我什麽都願意做。一想到醒來後就能享用這筆金子,我就會興奮無比。”販金商獰烈的笑臉開始扭曲。他已經來到玄色寶座前,並將匕首刺了下去。


    小夜絕望地閉上眼睛。可過了一會兒,卻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小夜再次睜開眼睛,竟驚訝地看到在“感應”時曾見過的神秘人。他用長劍擋住匕首,並推了迴去。販金商憤恨地彎著嘴角,再次將匕首刺了過來,神秘人用長劍拔開匕首,直擊商人的咽喉,險些要了他的命。販金商癱軟在地,他立刻高舉雙手表示投降。


    神秘人想再次轉身走開,但小夜伸出手問:“你是誰?”


    就在神秘人迴頭的一瞬間,狡猾的商人竟再次拾匕首刺傷了他裸露的手臂。幸而神秘人擁有敏銳的洞察力,他用長劍在商人身上的要害比劃了幾下。販金商嚇得暈厥過去。


    看著神秘人滴血的手臂,小夜卻無法動彈。“你是誰?”


    神秘人並不作答,依然想要走開。可小夜因急切地伸出手而失去了重心,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神秘人迴過頭,在那瞬息間,從他淩曆的目光中點落了幾抹銀輝。無奈之下,神秘人走過來扶起小夜。小夜一直緊緊地盯著他的雙眼。“你是誰?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在小夜艱難地站起身時,神秘人並沒有離開。他站在原地,也盯著小夜的眼睛。小夜試圖伸出手卻並沒有遭到拒絕,因此她大膽地摘下了那個沉重的頭盔。就在小夜的目光落在這張臉頰上的一瞬間,她竟泫然淚下。因為看到了至丞謙遜的臉孔。“怎麽是你?”她笑著擁抱著至丞。


    “是我,右大臣至丞。我早就已經出現了,但在你得到感應力之前受命尋找熒種的宿主。”至丞的臉上泛起紅雲,他微微退了一小步。


    這時,上卿和執事卒臣都來了。他們看到至丞時才有些驚訝,但並不是震驚,執事卒臣甚至熟識地拍著他的肩膀,“女皇已經得到了感應力,熒種的宿主也差不多聚齊了。你可以先休息一下。”


    在小夜的胸膛內款然躍動著一闕輕快的樂音,她為至丞包紮著手臂上的傷口。看著小夜的雙腿,至丞表示疑惑,但在執事卒臣麵前上卿卻示意不要提及。


    販金商被囚禁起來。他受到了人們的唾罵,而且一生都將會被監禁。但販金商一直癡傻地看著手中的一枚金幣,用攝取的目光喃喃自語:“我要金子,要很多很多金子……”


    此事就這樣結束了,現在小夜坐在玄色寶座上,左側是信念滿滿的上卿,右側則是一臉謙遜的至丞。


    一連過了幾天,魔類再沒有任何反應。小夜的雙腿也是如此,這令她愈發擔憂起來。


    上卿總會背她出去,但是在沒有任何人看到的情況下。一種惆悵感與小夜周旋著,另她心生懼意。上卿就會安慰她:“我有個妹妹,叫小蓮……”


    旁觀的至丞也會露出粲然一笑,各種天籟之音在他們周遭縈繞。飄曳的晚霞猶如浴火的飛鳥,扇動著悠羽在浩然的天宇中聯翩。


    這幾日,等十二時到來,盤踞的魔類就會伺機行動,他們得意地嘶嘯著,在荒原上遊蕩,小心翼翼地將駐地擴張。隻有這時他們才會任意妄為。此時,風沙漫天,如猛獸般狂奔咆嘯,將光明驅逐。魔類扭曲的黑影出現在小夜的瞳孔上。大殿裏的人都凝固住了,他們擺著各種姿態,驚恐地靜聽著荒原上的響動。這令所有的人感到恐懼,失陷的十二時象陰霾一樣聚集不散。


    有一天,左大臣和右大臣被執事卒臣召去。他們通過與大殿連接的一條黑暗甬道。前方有無限的光明,普照在晦暗的石壁上。上卿和至丞的鬥篷膨脹著,摩擦。前麵忽然也有人走了過來,對方的黑袍同光影一起搖曳,是影刃。他的表情很嚴肅,看到上卿和至丞後簡單地行了個禮。至丞一直認為他是個很神秘的人。他們第一次見麵時也是這番情境。當他們擦肩而過的時候,影刃突然說:“有兇兆……您命運的經脈被截斷了,生死不明。”至丞驚懼地迴過頭問:“你怎麽知道?”影刃的身體象屏障一樣,阻住了來勢兇猛的疾風。“我知道,我胸口裏有個聲音這樣對我說的。”他迴過頭,詭異地笑了一下。這個記憶常常另至丞不寒而栗,他再沒有追問,隻當是個玩笑。


    通過細長的甬道,一陣耀眼的光芒直直地刺來。進入副殿,上卿和至丞看到許多卒臣正端坐在長形桌邊,他們每人攤開一本布滿字符的書研讀著。執事卒臣坐在最顯著的位置上,看到上卿和至丞進來,他露出了柔和的笑容,象個不諳世事的仙人。


    卒臣在長形桌上攤了一張圖紙,上麵繪有宮殿周圍的地勢。執事卒臣又憂心忡忡地說:“魔類已經一步步逼近了這裏。我們的異力對宮殿的保護也不會維持太久。今日影刃向我提議奪迴十二時的熒種。”執事卒臣的麵容十分堅定。


    上卿和至丞也都覺得勢必是要奪迴來的。因此他們在長形桌上開始了對計劃的部署。


    黑影在大地上蔓延,撲走了白晝賜予這個世界的光明。它們盤踞在遼闊的高空上,袒露兇光地注視著忐忑的土地。


    至丞穿過甬道迴到了大殿,他看見小夜依然坐在玄色寶座上。她垂著眼睛,長長的睫毛上落滿星輝。至丞嚴肅地開口說:“執事卒臣讓我向你稟報,我們要奪迴十二時的熒種。”


    小夜立刻睜大眼睛,她的雙眼跳動著一簇晶溢的火焰。至丞將議事的經過一一呈報。小夜聽的很認真。她說:“我可以感應到十二時熒種的所在。”


    至丞笑了笑說,“上卿說讓你早些休息,一切都等明天再說。”


    小夜突然顯得黯然神傷。“可我睡不著。”她盯著潔淨的地麵歎息著。


    “睡不著?”


    “對,我一閉著眼睛就會看到一個小男孩和小女孩,他們吟唱著讚美先世女皇的詩歌。這種聲音一直困擾著我。”小夜靠著玄色寶座露出哀傷的神色。


    至丞垂下頭,似乎正想著什麽。但他並沒有說出口。


    小夜又說:“我想走一走。”


    “你是想讓我背你嗎?”至丞有些不解。


    小夜搖了搖頭。“不知道為什麽我的雙腿一直都毫無知覺,我不想因此而拖累大家。”她用手撐住牆麵,試圖站起身。


    至丞看著眼前的小夜,發現她竟是這麽頑強,一種非凡的氣魄將至丞深深地震撼了。他用了一個睿智的比喻。“盛綻的冬芽。”至丞象是突然想到了什麽


    ,他若有所思地低下頭。


    小夜突然摔了下來,她坐在地上,氣憤地捶打著自己的雙腿,至丞走過來阻止了她。小夜清湛的眸上蓄滿了晶瑩的淚水,但還是忍住了哭泣,她用一雙盈溢著光火的眼睛盯著地麵,“為什麽我站不起來?為什麽……”


    “我是不是曾在哪裏見過你?”小夜看著至丞,眼中浮起一層迷惑障靄。至丞有些驚訝,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說:“也許是見過。但留給我最深印象的是現在的你。難道你聽不到頌揚你的詩歌嗎?我一直就在醞釀著一首—


    新女皇,揚著翅兒,


    棲息在先人夢的枝丫上,衝高天溫柔地微笑。


    在黎明的微光裏,


    帶露飛翔。


    新女皇,守護著一片汪洋。


    在宿命的泊般上,


    眺望遠方。


    新女皇,凝視著珠瑰,


    灑下潤澤生命的甘露,


    扭絞折花的雙手。


    在皎潔的月光下,


    向神明啟求,


    為世人賜予永不滅的幸福。


    為精魂指路的皇,


    我們的女皇。


    聽後,小夜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她又脫口而出,“我一定曾在哪裏見過你。”至丞也展露出一個青澀的笑容。


    不知道為什麽,小夜竟有些困頓,她躺在玄色寶座上睡著了。至丞守在旁側,露出會心的微笑。


    小夜作了個夢:


    “我吸一口氣,在清晨煥發著生命。”坐在小夜身旁的少年說。


    “我也吸一口氣,感謝蒼宇的恩賜。”小夜看著周遭的含羞草與點綴於其上的聖櫟和冷杉快樂地說。


    少年似乎是笑了笑,他指著一條在藍色薄霧中伸向遠方的小徑說:“我們去那裏。”少年走在前麵,小夜緊緊地跟著。他似乎是迴頭衝小夜笑了。但小夜卻始終看不清他的麵容。因為,陽光太刺眼了。


    少年又說:“前麵有條小河,我們去那裏。”


    他們走過去。小夜掬了一捧清泉,水麵倒映出她的樣子。她也偷瞄了一眼旁邊,看到了少年的容貌,原來是她認識的至丞,至丞笑著說:“去,我們去那條小徑。”


    午夜的鍾聲準時敲響了。時間似乎凝滯了,一切都處於靜止之中。依舊在議事的卒臣們擺著各種姿勢。他們露驚恐的神色觀察著周遭的異動。


    烏雲遮沒了月亮。在甬道中凝住的影刃露出一個飄忽的神色。魔類的影子突然出現在牆壁上,淩亂又張狂。它們外露著淩厲的牙齒嘶吼,手持長矛示威似的高舉。盾牌也發出金屬錚錚的脆響,混同沉雷一起作威。這些暗影忽大忽小,又凝集擴展,占據了整麵高大的石壁。執事卒臣麵露惶色,他驚懼地說:“異力屏障已經被摧毀了,魔類潛進來了嗎?”


    四伏的風聲一起咆嘯起來,一個驚叫聲從寢宮那邊傳來。在空氣之中震顫著傳入至丞耳中。這個聲音發出乞求的哀鳴。至丞斂聲屏氣、在胸中聚集起力量等待著。可無論他怎樣努力,都保持著一個姿勢。至丞惶恐地慨歎著,這就是失陷的十二時。


    驚叫聲越拉越遠,而且在颼溜的風聲中漸漸被汩沒了。執事卒臣的眼神愈來愈慌張,他的花白胡子不羈地翹起。刺骨的寒風直逼著副殿的敞窗。窗欞晃動著,朽掉的部分最後終於散落,象墜崖的鳥巢。“難道舞女被劫持了,七時……七時也將失陷。”執事卒臣絕望地想著。甬道中的影刃則顯得出奇的平靜,他的雙眼蒙著一層奇怪的迷霧,同至丞第一次說話時一樣,“有兇兆……”他詭異的笑容在這狹窄又黑影的甬道裏盤旋著。


    一個小時過後,至丞終於能夠自如地行動了。他聽到副殿裏已經亂作一團,執事卒臣嘶啞的聲音也同時傳了過來:“七相,七時也將失陷!快將舞女救迴來!”


    至丞也是想去追拿劫掠者,恰巧上卿從副殿裏跑了出來。兩人一齊衝了出去。


    由於舞女的抵抗,魔類並未走遠,它們伸著粗糙的手挾住舞女,舞女拚命踢著腿,想要掙脫。無奈,舞女被放了下來。在落地的一瞬間她滾動起來,而且滾了很遠。此次的劫掠者是兩個不太聰明的魔類。一個是圓臉,生著一雙細小的眼睛,臉孔有些滑稽。另一個是長臉,而且有一雙長腿,跑起來迅疾如風。看著舞女滾遠了,他們也追了過去。


    舞女突然站起身,她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兩個魔類已經追了過來。其中一個氣喘籲籲,不停地拊著胸口,而另一個長腿的魔類則顯得很輕鬆,他恐嚇地吼叫著,露出了閃著寒光的獠牙。舞女很害怕,但她依然挺直了身體。


    直立的枯草晃動著,有如交錯的銅絲。舞女站立了一會兒後竟然跳起舞來。她跨了一道優美的弧線,仿佛是帶來一條斑瀾的虹橋。舞女又開始旋轉,體態優美,帶起微風陣陣,連枯草都跟著頂禮膜拜。舞女一直跳著,眼中滿含愉悅的神情,愉悅後麵躲藏著淡淡的憂傷。舞女的舞姿隱含著另人感動的力量,這種憂傷感鑽進了兩個魔類的胸口。


    他們看到另一番情景:一個女子為她即將永別人世的戀人跳起舞,她一直跳舞,從黎明跳到黃昏從黃昏跳到黎明。當她的戀人與這個世界的時候,女子依然邁動著她的舞步。但她早已淚水漣漣,濕濡的空氣將她的眼睛潤濕了。女子無聲地飲泣著。後來,人們都叫她舞女。


    當上卿和追過來的時候,舞女依然舞動著。旁邊的兩個魔類則兀立不動。


    至丞拔出劍,尖銳的聲音另敏感的長腿魔類警覺起來。他推著自己的同伴,怒氣衝衝地瞪著手握長劍的至丞。


    麵對這種劍拔弩張的氛圍,上卿不知不覺地後退了一步。


    兩個魔類都露出猙獰的臉孔。它們緊抓著銅矛與長柄刀一同靠近。兩個魔類不再是一副癡相,而是露出了兇殘的酸性。他們的聲音象沉雷一樣另大地這之震動,朔風暴戾恣睢,如同鷹隼一樣猛撲而下。


    兩個魔類配合著,毫不停頓地揮擊著手中的開口,象密集的雨點兒般砸向至丞。至丞小心翼翼地招架著,根本就沒有機會還擊。他的鬥篷被風揚起,象隻手一樣托住他,險些另至丞失衡。就在那一瞬間,銅矛與長柄刀一同刺了過來,至丞拚命地用劍擋住,招架了這一次攻擊。就在武器激烈地碰撞時,他感覺渾身一陣麻痛。握劍的手已經毫無知覺。兩個魔類將武器直指至丞,他卻無力還擊。


    一道閃電突然從高空直擊而下。舞女驚聲尖叫著,至丞的注意力不能集中,其中一個魔類趁機撥掉了他手中的長劍。而另一個則刺傷了至丞握劍的右手。至丞膝蓋發軟,他因失衡倒在了地上,魔類見勢用銅矛指向他的脖頸。兩個劫掠者獰笑著,露出得意的神色。


    但至丞並沒有絕望,因為他的長劍掉到了上卿腳邊。但他發覺上卿臉色蒼白,看著長劍的眼睛有些異樣。至丞用神色告訴他:撿起我的劍!可上卿無動於衷,在看到至丞的眼神後竟又後退了一步。


    這種另至丞質疑的氛圍一直僵持了很久,當魔類終於要有所行動的時候,舞女勇敢的拾起長劍,劈向挾持至丞的魔類。但魔類卻靈敏地閃躲過去,舞女因撲空而倒在了地上。另一個魔類將手中的長矛射了出去。閃電再次耀亮了晦暗的蒼穹,一道陰寒的光束 之劃出了光帶。


    小夜從一個混亂的夢境中醒來了,但她卻並沒有看到上卿或至丞。一種淡淡的失落感在她胸口彌漫。從副殿傳來了一些混亂的聲響,有沉重的踱


    步聲和的翻書聲。小夜有些疑惑,“難道他們現在都沒有休息嗎?”她本想過去看一看,但苦於這雙無法移動的腿。


    就在小夜感到落寞的時候,一陣陰風掃來。火盆中的青焰隨之混亂晃動著。又是一個意像。起初不以為然的小夜卻為一個畫麵所震驚:至丞躺倒在荒原上,在他的胸口上插著一把銅矛。鮮血淋漓地向外湧出。倒在一旁的舞女無措地尖叫著。


    此時,影刃正向這個方向起來,他看著眼前的情景也毫不慌張,而且還鎮定自若地說:“右大臣,你命運的經脈被截斷了。”至丞的神情有些恍惚,聽完影刃的話便暈厥過去。在那之前,他看到一個幻像。影刃的身形十分模糊,胸口處卻有一團溢彩的火焰灼灼閃爍著,在至丞還沒有弄清楚前就墜入了好似迴廊的幻夢。


    影刃用長劍輕鬆地擊退了兩個魔類,他背著至丞迴到了宮殿。跟在後麵的上卿麵如死灰,他的神情恍惚,其中夾雜著一絲愧意。


    執事卒臣立刻命待從為至丞療傷。小夜遠遠地坐在玄色寶座上,看著至丞將死的臉色卻無法動彈,她感到異常的苦痛。至丞還保有微弱的唿吸,但無論周圍怎樣震蕩,他都沒能清醒過來。舞女站在一旁自責地啜泣著,而上卿卻不見了,消失在細長的甬道裏,影刃平靜地看著上卿的背影,瞳孔上映出一道未開啟的門。


    由於這次魔類的突然來襲,一切的計劃都被打亂了,這另執事卒臣憂心忡忡。而且至丞一直昏迷不醒,徘徊在生與死的臨界點,上卿也躲了起來,很少露麵。就連新繼任的女皇都一直坐在玄色寶座上,從來沒有隨意走動過,這不免另執事卒臣生疑。


    有一天,他將影刃召來說:“你去看守新繼任的女皇吧。”陰影映射在執事卒臣凝穆的臉膛上,他又用渾厚的聲音說:“我清楚地知道你對先世女皇的崇敬,還有你對她的歉意”。影刃的身體顫動了一下,他露出黯然絕滅的眼神,但依然強裝平靜地聽了下去。執事卒臣接著幾乎懇求他的說:“但也請不要殆慢新繼任的女皇,她是我們的希望。“光明占據了他棱角分明的臉孔,但他的雙眼依舊晦暗無光。


    影刃走過甬道,靜聽著蛩然足音。他來到了大殿,當緩慢地抬起垂下的眼瞼時,卻發現小夜躺倒在冰冷的地麵上,而且表情十分痛苦,眼角的淚痕也還依稀可見。看到此番情境的影刃也不免有些緊張。他立刻向小夜伸過手,小夜遲疑地看著那隻手,最終將他推開了。而且唐塞說:“我隻是不小心摔了一下。”她想移動自己的身體,卻沒能成功。那雙腿有如銅鑄的,沉重地貼在地麵上。


    在影刃心裏也產生了同自己的爺爺—執事卒臣一樣的疑問,不禁脫口而出:“你為什麽從未自如地走動過。”


    小夜的心髒立即抽緊了,溫香的臉頰黯然失澤,她低下頭深思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說出了實情:“因為我動不了。”她一臉悲戚的神色。“我的腿不聽我的使喚了……一直持續了很久。”小夜悲咽著說。如眼中的火焰,仿佛是斑瀾的瑪瑙,放射著綺麗的光彩。黑暗如水安瀾,在跳躍的火光中激起光影的碎沫,四處翻飛,雕琢出蒙朧的暗花兒。小夜垂下頭,等待著影刃的責罵。


    但小夜卻並未受到想象中的對待。影刃眼神中毫無怒意,甚至融入了一脈脈悠然的光華。“也許我的爺爺可以另你恢複。”


    小夜有些疑惑,“你不責怪我嗎?”


    “為什麽要責怪你,你是因為想讓人們都信任你,才會不懇將瑕疵外露。”至丞扶起小夜,將她扶到玄色寶座上。


    小夜徐唿出一口長氣,她又一臉憂鬱地問影刃:“至丞醒了嗎?”


    “沒有,也許還需要一段時間。”


    在小夜胸中開始堆積一種極其不安的情緒,“我想去看他。”她急切地抓住影刃的手臂,乞求似的看著他。


    影刃望著小夜,他的眼神突然迷茫起來。也許是經曆了一番思索才垂下眼睛說:“你知道是誰害了右大臣嗎?”


    聽了這句問話,小夜的神經霎時緊張起來,但緩緩地放下手。很艱難地吐出一句話:“是誰?“


    影刃抬起眼睛,迎著小夜的目光,清楚地說出了那個名字:“是左大臣—上卿。”


    小夜感到難以置信,她震驚地瞪大了眼睛,憂然良久才掙紮著問:“怎麽會是他?”


    麵對小夜的眼神影刃突然為之惶魄,“因為他沒有拾起至丞的長劍幫助他,才致使至丞因保護舞女而受傷。”在影刃說話時,他一直不安地瞄著小夜。


    小夜聽後喟然長歎,她絞著雙手似乎在思忖著什麽。最後很平靜地說:“是嗎?”


    對於小夜的態度影刃十分吃驚,他急切地向前走了一步,但又突然凝固住了。影刃的雙眼中交錯著曆亂的光影,他低聲說:“為什麽不責備他,右大臣因為他一直還未蘇醒。”


    小夜的表情有些不解,“為什麽要怪罪他,他有自己的理由,我信任他。”小夜的眼神很堅定。


    影刃沉默了一會兒,又試探性地問:“如果你信任的人會間接傷害你呢?”


    小夜想了想,她隻是簡單而且聽似含糊地迴答:“我相信他。”


    小夜的眉宇間有種氣魄,這種氣魄另影刃的雙眼恍惚起來。仿佛看到先世的女皇高高地坐在玄色寶座上。她捧著厚重的硬皮書,嚴謹的態度都浮現在臉上。殿中,熒火繚繞,這是敬重她的奇妙生靈。它們環繞在殿中,用發光的尾部出一抹抹奇妙的光帶,青焰在火盆之中燎動著,象是個雀躍的小孩子。整個大殿都溢滿了溫柔的光芒。而且向四陲發散,透出幾個柔和的色塊。


    隨著影刃的視線,他看到了自己手裏的一杯茶。氤氳嫋娜,茶香四溢。那是法定師交給他的,讓他為女皇奉茶。影刃很願意為女皇效勞,因為他敬重她,在他心裏她是最偉大的皇。和煦的微風猶如鷺鷥一般啄起嫋嫋白霧,展翅翩飛。但茶杯裏卻遊移著交錯的蛇影。然而影刃並沒有注意到,他隻注意到大殿裏的火焰另女皇的音容有些模糊。女皇喝下了那杯茶。然而不久她就倒下了,在影刃眼前倒在了玄色寶座下。那個集著黑影的茶杯摔得粉碎,在地上滾成一張嘲諷的臉孔。


    影刃的腦袋突然一陣劇痛,他閉上眼睛。這種記憶的重現象陰霾一樣纏擾著影刃,令他感到異常痛苦。此時,影刃捂住胸口,他的胸腔在劇烈地起伏,眉宇間刻滿了惶恐。青焰也如受驚的小獸一樣在微風中橫衝直撞。而在內焰,又一個意像出現了。


    是她,先世的女皇。她的神宇像以往一樣堅毅,但隻草草說了一句:“我相信你。”她的幻像與小夜的身形重疊,“我相信你。”這個聲音久久迴蕩在至丞的耳畔。


    隻有影刃看到了這個意像。小夜發現他的表情很奇怪,蹙緊的眉宇漸漸舒展開,仿佛是鬆解的弓弦。但雙眼卻滿含淚水。整個大殿就隻迴響著大風吹脹黑袍的聲音。影刃垂下了眼睛,“你也會是個偉大的女皇。”他轉身走了,留下了一個讓人難以捉摸的背影。


    受到影刃的肯定,小夜自然很高興,但就隻過了一會兒,她又開始為影刃方才說過的話而感到深深的憂慮。“究竟因為什麽上卿會這樣做呢?”她看著敞窗外廣博的夜色,心中湧起一絲愁意。“至丞一直的昏睡,上卿沒有去看過他嗎?”小夜越想越焦急,她不停地絞著手。繼而又將注意力轉移到那雙沉重的腿上。“如果我能隨意地走動就好了。”小夜哀愁地想,她思慮了一會兒,瞬息間鴻蒙的雙眼象是被拭亮了。


    夜幕鋪張著,將整個世界收攏其間。這世上的一切都仿佛是落網的遊魚,在肆虐的黑暗之中掙紮。


    影刃並沒有離開,而是躲在甬道裏,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能夠了解小夜。小夜已經汗流浹背


    ,但她正為取得的進步而高興。因為她已經扶著石壁站立起來,隻是還有些搖晃。小夜就象是初次學步一樣,既興奮又緊張,她又開始嚐試挪動腳步。但這次卻失敗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小夜感到身上的骨骼一陣脹痛。而且更另她感到恐懼的是,一種麻痹的感覺正從腿部向上擴散,手指也如枝節般僵硬。小夜感到自己就象一口銅鍾一樣,受著恐懼的撞擊,五髒六俯都在震顫。她捂住因痛苦而扭曲的臉,冰冷的淚水從指隙向外不斷沁出 ,在地麵上洇開了黑色地圓圈。


    小夜睜著模糊地雙眼看著前麵,如果是在平日就會在這時伸出兩隻厚實的手。一個是上卿的,一個是至丞的,然而現在呢?大殿裏空無一人。小夜失望極了,極度的恐慌令她眼前出現了幻覺。上卿和至丞的身影出現了,他們背對著小夜,一直隻是背對著她。小夜想要掙紮著站起身,但還是做不到。她伏在地上痛哭起來。“你們是怎麽了,究竟是怎麽了?”想到上卿的失常和至丞無休止的昏睡,一種隱藏的哀傷感膨脹著,啃噬著小夜的血肉。


    躲在甬道裏的影刃也一同露出愁容,聽著副殿裏狂風翻動書頁的聲音,他的思緒也一同快速地轉換著。當風聲息止的時候,影刃突然握緊了拳頭。他向副殿走去,幾抹炙光一直追隨著他。


    副殿裏就隻有執事卒臣,他正仔細研讀一本古書。隻看了一眼影刃便又垂下了頭。影刃走到執事卒臣對麵,大風再次撩起他的黑袍,“你們沒有找到一時熒種的宿主對嗎?”影刃的表情有些玄妙。


    執事卒臣冷冷地說:“對。你來這裏有什麽事嗎?”他似乎不再打算將紮在書裏的頭抬起來。


    “你們找不到他的,因為他將自己隱藏了起來。”影刃的聲音更加冰冷。


    執事卒臣突然抬起頭,用腫脹充血的眼睛盯著影刃。


    影刃接著說:“您應該知道每一顆熒種都有屬於它的能力。而一時熒種的能力便是治愈和預知。”


    看著影刃詭異的眼神,執事卒臣又突然象是有所察覺般站起身。原本已經很脆弱的書頁散了一地,如繽紛的落英般鋪滿昏黃的地麵。


    影刃停頓了片刻又說:“新繼任的女皇確實有隱忠,自從來到這裏後,她的雙腿就無法行走了。”


    執事卒臣腫脹的眼睛凝滯了,他孱弱的手指抖動了兩下。


    影刃的神色飄忽起來,“就這樣……她一定會是個好女皇的,我知道。”


    影刃想要轉身離開,但執事卒臣叫住了他,他的聲音還有些沙啞。影刃看著他眼前的這個人,他第一次強烈地意識到這個被委予重任的老人是他的爺爺。執事卒臣用一種怨愁又慈愛的目光看著他。一直過了很久,影刃留下一個微笑轉身離開了。執事卒臣癱坐在椅子上,微黃的紙張在殿中散亂地紛飛著。


    一時熒種的宿主就是影刃。他隱藏了自己是因為他還有一件為了的心願。他想贖罪,他再也不想被那個重現的記憶困擾了。“你是無罪的。”影刃耳邊迴蕩著女皇生前的最後一句話。但影刃一再感到不安,他活得很痛苦。


    甬道中的火把次第亮了起來,隨同遝遝的腳步聲一一燃起。搖曳的火光融進了黑暗裏,串成一條幽瞑的路道,向更深的黑暗中延伸。


    走進大殿,影刃看到小夜依然伏在地麵上。他走到她的麵前。小夜驚訝地看著影刃,不單隻是因為他的突然出現,也是因為影刃一臉愉悅的表情。他用誠懇的聲音說:“之前我一直在懷疑你,但現在我知道自己的想法是錯的。你是一個值得被信任的人。還有,隻有你才能接駁上右大臣被截斷的命運經脈。也隻有你才能幫左大臣推開心中那扇無形的門。


    小夜覺得影刃有些反常,卻並不打算深究。因為她早已被恐懼所淹沒了。但又一種衝擊象翻起的浪牆般拍來。


    小夜看到影刃的胸口有一團暖茸茸的光。這種模糊的光線漸變成一個光球,而且從影刃渦漩般的胸口浮了出來。在那一瞬間,幾束光柱向四麵射出,在空中星羅棋布,不斷釋放著光度。青焰在其中顯得黯然失色。這些光束如同破蛹而出的蠶蛾,同盤旋的星雲翩飛而去了,在空際與星月一樣熠熠生輝。不一會兒強光消散了,一個光球浮在半空。影刃用手掌托住它,臉色開始有些蒼白。他吃力的囁嚅了一句什麽便將光球推進小夜的胸口。小夜覺得自己的身體膨脹,血液翻騰著,發生喧響。當小夜正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切震懾的時候,影刃卻突然笑著倒下了,倒在小夜已經充滿力量的臂彎裏……


    長風息止了,象隻馴善的動物,隻是輕輕地舔抵著四陲。天空上的星雲被烏雲遮沒了,這個世界一片漆黑,微弱的火光猶如殘月的腳蹤。四圍寂靜無聲,但小夜的內心卻不停地喧響著。


    第二日,執事卒臣命人將影刃放到了十二時熒種宿主的旁邊,他們一直沉睡著,不知何時才會清醒。也許是十年、二十年或三十年。小夜的肩部再一次刺痛起來,象是有把尖錐無情地刺傷了她。看到影刃安然的臉龐,她竟泫然淚下。小夜怪自己已經擁有感應力卻信皮地他的存在毫不知情。由於影刃的付出,小夜終於能夠用自己的雙腿行走了。對於萬分悲痛的執事卒臣來說也是一種安慰。況且孫兒的熒種正在新女皇的身體裏生生不息地燃燒著。執事卒臣久久地注視著影刃,似乎要將他的情感全部傾注在這個時刻。


    一連幾日,宮殿一直都籠罩在沉痛的氣氛之中。但幸而魔類沒再有所行動。失陷的十二時一如往常,卻不再另人感到恐懼了,因為另一種感情一直縈繞在他們心中。


    可執事卒臣很快就擺脫了悲痛,就象從未發生過什麽。有一天他上殿呈報,希望有利用熒種的治愈力幫助至丞清醒。小夜很為難,因為她並不知道怎麽駕馭熒種,而且她也難以集中精神,因為在這個宮殿裏還另有一個失常的上卿另她擔憂。


    小夜守護著至丞,他一直的沉沉地昏睡,小夜猶豫著是否使用熒種的力量。


    這時,執事卒臣突然推門進來。上次那兩個魔類的劫掠打亂了整個計劃,這不得不令他感到擔憂。而且小夜還無法駕馭熒種,上卿也一直瑟縮在寢宮裏。執事卒臣就剛從他那兒來,他的勸解沒有起到絲毫作用,這令執事卒臣異常沮喪。


    看著執事卒臣煩擾的樣子,小夜覺得很殘愧。


    “救救右大臣吧。”執事卒臣的目光儼然如霧,另人迷失其中。


    “可—”


    還沒等小夜說無執事卒臣又接著說:“相信你自己,你可是被信任的新女皇。”


    小夜的身體開始發熱,尤其是胸口,正盤旋著一股極熱的氣體,脈息的博動也越來越劇烈。小夜依然有些猶豫,但影刃的聲音卻奇跡般在她耳邊迴響,“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這句話竟讓小夜的身體裏充滿了力量,她將手貼在胸口,抵製著身體燥熱,而後緩慢而堅定地說:“我可以試一試。”


    執事卒臣突然象個孩子一樣露出愉悅的神情。他召來其它卒臣,將至丞抬入大殿。


    火盆中的青焰熊熊燃燒著,而且在周遭壁壘森嚴。小夜煞有介事地坐在玄色寶座上,卒臣則分裂在大殿的兩側。他們將左手貼在胸口,謙恭地彎著身子。


    小夜也摸著胸口,她開始緊張,怕失敗後不堪設想的後果。昏睡中的至丞是顯得有些蒼涼,他身上的傷口還未愈合,能保全性命已經算是幸運的了。小夜迴想著至丞在她記憶裏的種種麵容,她想到了欲走的神秘人,便在心中唿喊著:“迴來,至丞!”


    這時,小夜的胸口突然亮起渦漩狀的暈圈,從中比翼般升起綺麗的光輝。而且象熒火一樣飄蕩起來。卒臣們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注視著,這團光在半空遊移,最後,駐停在至丞的額頭,它緩慢地嵌了進去。與此同時,至丞身上的傷口正慢慢愈合,就像綻裂的土地逐漸變的平整一樣。


    大殿裏的人都斂


    聲屏氣,他們一刻不停地盯著至丞。但他卻並無起色,隻是身上的傷口愈合了,依舊沉在酣夢之中。一種凝重的空氣扼住了小夜的咽喉,她的胸腔緊張的一起一伏。一小時過去了,卒臣們開始小聲地議論著。二小時過去了,已經有人失去了奈心。三個小時之後,大殿裏就隻剩下小夜和執事卒臣,人們都先後怏怏地離開了。


    執事卒臣顯然是很失望,但他還是強裝笑顏安慰小夜。小夜卻沒能聽進去,她耳邊一直轟響著絕滅的噪音。


    夜晚再一次降臨,小夜一臉落寞地坐在玄色寶座上,至丞還依然在大殿裏沉睡著。小夜從未感到這樣孤獨,她迴想著上卿怒不遏的麵容和至丞謙遜的表情不禁潸然淚下。小夜醉酒般吟唱著:“你,揚著翅兒,棲息在我夢中的枝丫上,衝高天溫柔的微笑。”不知不覺間,她竟睡著了。


    在睡夢中,小夜走在一條彌漫著藍色薄霧的小徑上。就象是在深海漫遊一樣,周圍全是幽幽的藍色。小夜驚奇地睜大了眼睛,她感覺自己十分地輕盈。兇渺的前方駐泊著刺目的光焰,直直地刺入小夜黯然的雙目。她的臉上立刻洋溢起粲然的笑影,而且徑直向那裏奔去。


    在渺若煙雲的幽徑裏,小夜的雙眼有如瞳朧的出日般,由昏而明。她驚異地發現這裏是自己的夢境,有含羞草,聖櫟和冷杉。還有一條蜿蜒的河流,河麵沉波隱隱,上麵到映著一個人的身影,是至丞。他掬著一捧清泉,看著流水似的泉水從他的指縫間沁出。


    小夜激動地驚叫起來:“至丞!”


    至丞迴過頭看著他,也露出喜悅的神色,“我等了你很久了,你去了哪兒?”


    小夜的聲音有些哽咽,“我在等你醒來, 你又怎麽會在這兒?”


    至丞無措地看著她,“我一直在這裏等你。”


    “等我?等我幹什麽?”小夜上前一步,她感到很好奇。


    “我不是說我們要一直去那條藍色的小徑嗎。”至丞指向仿佛是飄浮在迷霧之中的小徑說。那裏象是異世界的通道一樣在閃爍的白光中沉隱。


    小夜感到越來越訝異,她的太陽穴正因此而隱隱作痛。碎銀般的冰晶平鋪在大地上,而後又如雪域般盈然融化,魄的霧氣升騰著,油然作雲。暖日的熏風撒落一片雲霞般的淡彩,如同悠然綻放的花穗。枝葉披拂,蓊鬱的樹木臬兀地閃動著。置身於鍾靈毓秀中,小夜卻聲淚俱下。至丞目光瞢然,他輕撫著小夜絲絲可數的頭發,“迴去吧,我們迴去。”


    小夜牽著至丞的手向著幽藍的蹊徑起去。在他們身後,蔚然的樹木懨懨欲睡般閉合了枝葉。瑰麗的色彩也剝去了華衣。這個世界漸漸傾斜破碎了。


    在影綽的光焰中,小夜和至丞忽然墜落下去。小夜恐懼地閉緊雙目驚叫起來。


    當這種墜落的感覺消失的時候,小夜緩慢睜開了沉重的眼睛。她驚覺自己已經迴到了大殿,但這裏仍舊空無一人。唯有至丞還躺在中央。現在已是清晨,幾縷陽光投在至丞安然的臉龐上。一種失落的感情漫過小夜的胸口,她緩慢地走過去,看到至丞依舊象是在昏睡。淚水又要湧出來了,小夜捂住了眼睛。


    “怎麽了?”一隻手伸了過來。


    小夜放下手,她發現至丞睜開了眼睛,正迷惑地看著她。小夜因震驚而啞然失聲。


    至丞倒象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平靜地說:“我似乎作了個很長的夢,但現在已經什麽都記不起來了。”陽光賜予他一身金衣,閃著粼光的影子在其中搖曳著。風又鼓動起一陣的喧響。


    小夜的眼睛幹澀了,她露出溫柔的笑影,象至丞一樣平靜地說:“我也作了個很長的夢,但現在也已經記不起來了。”


    至丞微笑著,他推開門融入進耀眼的光芒裏。


    之後,卒臣們因此事都興高采烈的。壓抑了很久的大殿終於有了些生氣。執事卒臣上殿時也都是笑臉迎人的,不再象以前一樣惆悵不止了。但是,小夜卻沒有再見到上卿,每次去他的寢宮他都不在。這不禁讓小夜感到憂擾。


    至丞自從清醒以後一直受到許多人的悉心照料,卒臣對他更加殷勤了。每當這時,至丞總感覺身後有一雙眼睛正盯著他,但這雙眼睛是善意而且誠摯的,至丞能夠感覺得到。


    每日小夜都會從昏昏欲睡的狀態下驚醒,因為以她的耳畔會突然響起一個聲音:“……隻有你能幫助左大臣推開心中那扇無形的門。”小夜有些疑惑,“無形的門?”她走下玄色寶座,繞過火盆,推開森嚴的大鐵門。滿天的星輝投射下來,落在小夜極地的鬥篷上,小夜仰起頭,悲哀地望著落寞的蒼穹。


    十一時熒種的宿主是個性格怪癖的小女孩。她總會躲在媽媽身後,而且除了媽媽以外她不會再跟任何人說話。小女孩長得十分可愛,可她的眼神中卻隱藏著一絲警戒,就象是要拒人於千裏之外。小女孩的媽媽常露出擔憂的目光,她對執事卒臣說,小女孩身體裏的熒種有鑄劍的能力。每到危機時刻,小女孩都會本能地從胸口拔出劍進行自我保護。可就因為這樣,所有的人都疏遠了兩母女,甚至是小女孩的爸爸。因此小女孩才會的有如此乖戾的性格。


    有一天,小夜發瘋一樣在從大殿伸展出的甬道裏尋找著什麽,她推開每一扇門,露出恕不可遏的麵容。可門後麵總令小夜失望,她似乎是發狂了,將書從高架上推下來,將桌子翻倒。但幸好沒有人看到她。她繼續近乎瘋狂的搜索。副殿裏,執事卒臣用來與人通信的紙張被小夜拋散了。一個小女孩正顫抖地站在那裏,卻沒讓心事重重的小夜發現。


    幾小時前,小夜看到了上卿,他用失神的雙眼瞄了一眼就逃開了。小夜十分氣憤,因此而有些失常,她幾乎找遍的這座宮殿都沒能找到 上卿。小夜不禁有些傷心。她垂下頭,黯然地盯著反光的地麵。這時,她才注意到一直膽怯地看著自己的小女孩。


    小夜還記得麵前的小女孩就是十一時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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