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鬼臉狂嗥,銜著煞意,爭相撲咬著老者的皮肉,老者也不再似先前那般淡然,在膚體陣陣刺痛中,身體開始後退。


    而在黑霧湧現的刹那,易寒目中精光一閃,發覺困住他的這一方空間竟有了些許鬆動。


    “術出子母闕,自然是闕中弟子!”瞧得對方退後以及變幻的神色,易寒眉頭一挑,依舊保持著臨敵的獰色,不過心中卻是一鬆。如果帷帽被摘下,想必用不了多久他的行蹤便會被外傳出去,而人們認為他冰封於東荒的消息也會被瞬間識破,到那時,他將會再次成為眾矢之的。


    易寒露出無畏之色,不過卻依舊揣測著老者的舉動。冒充黎母和封子二人的弟子,是他聽罷老者質問後突上心頭的迴答。此時盯著對方的神色,易寒心中依舊忐忑不已。


    老者身上泛起陣陣抵禦鬼臉噬咬的靈光,聽到易寒的迴答,頓時眉頭一皺,不過隨即又舒展開來,道:“原本打算囚你做老夫的隨身仆奴,你既是黎母和封子的弟子,老朽便賣他二人一個麵子,暫且放過你,不過你乾坤袋中的獸晶,卻要盡數的交與老夫!”


    對於易寒話語的真實性,老者也拿捏不定,在他的認知裏,子母闕隻有兩人,那便是封子和黎母,從未聽說過二人還收有弟子。但他不敢賭,因為在記憶深處,有著一段讓他至今想起仍舊膽寒的往事。


    十餘年前,他因為一件小事得罪了子母闕,自此,封子和黎母便開始了對他不止的追殺,而他也開始了長達數年的亡命生涯。逃命途中,也漸漸讓他從一名正派修士,變成了如今一名生活跌宕的邋遢老人。


    一如他昨日裏和屠姓少年所說的話,奔逃了這麽久,對方的威脅,他根本不怕,但是子母二人,卻成為了他一生的夢魘。他隱於這雲澤城中,本打算安逸一段時間,但卻又意外遇到了二人的徒弟,剛剛若真出手傷了易寒,那麽他又將迎來顛沛的逃亡生活。


    看到易寒依舊不為所動,老者肩頭一抖,倏然將身上的鬼臉震散,踱步朝易寒走去。不過,三兩個唿吸過去後,消散的鬼臉竟又從翻滾的黑霧中凝結,再次向老者撲去。老者眉頭一皺,但卻未再抵禦。易寒境界低微,老者在中招之後隻會感到不適而已,除非是黎母二人在此,他才不得不防。


    易寒並不知道老者心中的這些想法,眼見自己提出封子和黎母後讓對方出現了忌憚,感到一陣慶幸。看著老者再次一步步走近,易寒悄然鎖定了乾坤袋中的破碗,之所以沒將獸晶交出,太始之氣便是倚仗。當初能讓伏幽族長都畏忌的東西,對付老者,自是綽綽有餘!


    咚!


    老者已然臨近易寒一丈之內,就在易寒準備於束縛中強行蓄力,掏出破碗的一刻,一道轟然聲乍響!


    隻見一道赤紅的寒光向易寒和老者劈來,隨後一把長鐧猛地紮進地麵,迸濺起了一片碎石。原本周圍還有人遙遙觀望著易寒兩人的戰鬥,但隨著此幕的發生,人們全都噤聲,悄然逃離。


    “我道是誰,原來是被子母闕通緝的妖蠻!挺大年紀了,竟還在這裏欺負一個小輩!嘖嘖嘖……”人未到,聲先至,就在老者和易寒驚疑時,三個身穿黑衣的蒙麵之人踏著夜色如鬼魅般出現。


    攪擾了老者的好事,起初他還麵露慍色,但當聽到對方唿出自己的名諱,再看到突現的三人時,老者麵色一變,也不再貪戀易寒身上的獸晶,扭頭就跑!


    三個封靈境!


    “是莽古沼澤的雜碎!”老者暗罵了一聲,剛剛他就覺得那把長鐧眼熟,再看三人的妝容,此時略微一想,便明白了怎麽迴事。白日裏與那屠姓少年結仇,但沒想到對方真的會派人前來襲殺,悲憫地掃了一眼易寒後,老者施展神通,直接遁逃。


    剛剛長鐧擊出的氣浪,將束縛易寒的一方空間也徹底轟開,眼看老者逃離,易寒也不猶豫,轉頭就跑。他此行一路帶著帷帽匿於人群,不曾受庇佑於他人,雖不知對方為何而來,但有一點可以斷定,絕對不是為了救他。


    “哼,一個都跑不掉!”看著兩人遠去的方向,一個黑衣人目光冷冽,突地拔起長鐧,衝旁側道,“你二人去追妖蠻,我去追那個小子。一切從速,切莫等到雲澤軍趕來!”


    另外兩人應諾,身影一閃,向老者遁走的方向奔去。手握長鐧之人哼笑一聲,拔步追向易寒。


    之前逃跑時,易寒對抗妖蠻,已經耗費了不少靈力,此時雖施展著玄雷步,但卻無法再達到極致。不時地側頭瞭望著後方,易寒一直擔心有人追來,而當他看見一道疾馳穿行來的黑影時,雖有預感,可心中還是一沉。


    “小子,你放心,既招惹了我莽古少尊,便一定要讓你好死不得!”一句話從易寒後背飄然傳來,緊接著他覺得肩頭一痛,一大片血肉便被對方挑切了去。


    易寒麵色一皺,瞬間翻倒在了地上。陣陣劇痛傳來,讓他出了一身冷汗。


    “莽古少尊……是他!”


    看著對方手中染血的長鐧,易寒心中一股忿恨驟起。進入雲澤城一個日夜未過,卻讓他幾經劫殺,此刻,易寒對人心的醜惡忽然體會得格外分明。


    蒙麵人的身影再次飄忽而至,但此時,易寒卻笑了起來。蒙麵人見狀,冷哼一聲,隻道是易寒將死,因恐懼才露出的神情。懶得再囉嗦,抬起長鐧便向易寒揮去,不過正當這時,他的身體卻驀然一沉,猶負山嶽。


    一團渺渺煙嵐湧現,易寒手執破碗,將太始之氣洶湧釋散。蒙麵人則在持續不斷的壓力中,露出了滿臉的不可置信,未堅持幾息,連一聲叫喊都沒發出,便化作了一灘肉泥。


    就連他死都不知道,一個煉氣境的小修士是如何殺死自己的。


    易寒麵色慘白,將破碗收起,喘息了須臾,跌跌撞撞地奔入了夜色之中。


    易寒走了沒多久,兩道黑影飄然而至,目中都露著幾分慍色。那妖蠻,不知使了何種秘術,竟徹底將他二人擺脫,不見了蹤影。又覓了片刻,實在無法找到後,他們便趕來與追逐易寒的蒙麵人匯合。


    街巷繁冗,他們所在的這一條街道已無一個人影存在。循著方向,兩人一路趕來,但卻找不到同伴的身影。


    “那是……”忽然,一人眼神一凝,盯著幾丈外的一灘血跡露出了疑色。兩人疾步過去,待看清後,麵色倏然一變。


    太始之氣已經消散,地上存在的,是塌陷的路麵,化作泥漿的血肉,被血跡浸透的黑衣,還有半截……未被壓碎的殘鐧。


    “怎麽可能!”兩人怔在原地,目光呆滯,過了半晌後失聲叫道。彼此對視,都從對方的目中看到了深深地震驚。


    “雲澤軍來了!”突然,一人望著遠處開口,他聽到了些許響動。


    “走吧!”看著滿地的狼藉,二人目露不忍,歎了口氣,最終卷起那半截殘鐧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天色破曉,街道旁側的一間屋室內。


    爐火熊熊,將整個房間映得橙紅,隨著幾道叮叮當當的敲擊聲響起,側身躺在木床上的易寒睜開了雙眼。他的肩頭已被幾塊繃布包紮,隱隱的,還有些許鮮紅滲出。


    “大哥哥,你醒啦!”易寒渾身疲乏,剛一起身,床邊便蹦跳來一個紮著馬尾的小女孩。


    “嗯!”看著小女孩滿臉的興奮,易寒撫了撫她的頭,咧嘴拘起了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臉。


    “爺爺!大哥哥醒了!”小女孩大約五六歲,天性使然,她並未在易寒這裏逗留,沒過一會兒,便轉身朝旁邊一個瘦弱但卻臂力強大,正在掄著鐵錘砸著鐵具的老人跑去……


    前夜裏,易寒被這對仍在打鐵鋪忙碌的池姓爺孫救下,悉心照料。他也在傷口包紮之時,將留存的裝有藥粉的瓶瓶罐罐拿出,倒在了肩頭。


    “池老,多謝……”易寒站起身,向正在汲水淬劍的老人欠了欠身,當時他疼痛難忍,還未顧得上和對方致謝。


    “誒,無妨!你這片傷口雖大,但卻未傷及根本,再在這裏療養一段時間,不消幾日便可痊愈了!”老人抬頭看了眼易寒,朗聲一笑道。


    嘶嘶!


    池老說完,旋即將手中一塊燒得通紅的扁形鐵器放入了水中,隨著陣陣水火交融的聲音傳出,一片熾熱的蒸氣瞬間升騰而起。須臾過後,池老用鐵鉗將其夾起,一張圓盾鍛成!


    “好盾!”易寒看到這一幕,驀地目放精光,出口讚歎!


    眼前的一幕讓他感到無比的親切,同樣的祖孫二人,在風箱鼓鼓,爐火勾動的室內,漾滿了溫馨。一如他在泯界山上的那段時光,老頭兒的喝罵聲,唿喊聲,仿佛又出現在了耳際。


    “池老,能讓我試試嗎?”易寒目光閃動,話中充滿著懇切。


    “你的傷……”


    聽到池老的質疑,易寒麵色一囧,忘記了自己一臂已不能動彈,不過隨後想到了什麽,又不好意思地開口道:“池老可否幫我鉗夾?”


    風箱鼓起,鐵具片刻後便被燒成了炭紅,錘子再次倫起,不過主人卻換成了易寒。火星四濺中,易寒的瞳光越發璀璨……


    百煉成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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