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烽臉色越來越陰鬱憤怒。眾人都在紛紛猜測著結果:難道女孩仍是處子?皇帝怕不能懲罰她,所以很生氣?


    隻是片刻,聽完太監耳語的炎烽便嗤笑出聲來。慕容芷凝隨後也被帶迴,仍跪在地上。


    炎烽用極度鄙夷、厭惡的目光瞪著慕容芷凝:”賤婢你聽好了,你不但是殘花敗柳,而且竟然還身懷有孕,這是欺君之罪。世上竟有你這樣不知羞恥的女人。來人,將這個賤婢連同做假證的婢女押迴地牢聽候發落。那個叫采芹的丫頭舉報有功,賞銀百兩,還她自由,出宮自謀生路去吧。”


    采芹心花怒放,她沒想到一個小小的計謀,不但讓她狠狠收拾了慕容芷凝,還順便讓她賺了一大筆賞銀。不過,她現在又不想離開了,她想留下來看好戲。她要親自看到慕容芷凝被皇帝治罪。因此,她央求炎烽讓她留在宮中,炎烽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就讓她到一個不受寵的妃子宮裏去做了個宮女。


    慕容芷凝和采桑兩人,被幾個侍衛重新扔進了暗無天日的地牢。慕容芷凝欲哭無淚,她又羞憤又絕望。


    采桑沒有責怪她,心疼地摸著她的頭發:”你怎麽這麽傻啊?有了身孕都不知道?不過我可以肯定,你是被那老賊逼迫的。放心吧,我不會看不起你的,因為我也被那個老畜牲欺辱過。”


    慕容芷凝把采桑拉過來,跟她抱著坐在地上,她眼裏含著淚水,捧著采桑的臉:”采桑我對不起你,是我連累了你。我若是不罵那個狗皇帝,他就不會讓人汙陷我,也不會害你跟我一起受牽連。”采桑一臉驚恐地看著四周小聲說:”你就不怕讓人聽見?你不想活了?皇上怎麽會汙陷你,就算他恨你罵他昏君,他也可以直接殺了你,無需再潑上一盆髒水啊!”慕容芷凝將雙手環在膝上,眼中滿是淚水:”狗皇帝就是個睚眥必報的小人。”


    采桑心疼慕容芷凝,她從懷裏掏出一塊綠豆糕,她將那塊冒著風險偷來的糕點,塞到慕容芷凝嘴裏:“快些吃了,不要想那麽多。無論出什麽事,我都陪著你。”她倆含笑對視,把頭抵在一起。采桑的一席話,溫曖著慕容芷凝落寞無依的心。


    夜裏,淅淅瀝瀝下起了雨,監室的牆壁不斷地往下淌水,地上沒有一處幹燥的地方。兩個女孩倒臥在潮濕陰冷的地上睡著了。


    夜深了,采桑凍醒了。為了取曖她將身體朝著慕容芷凝靠過去。她發現慕容芷凝的身體不對勁,如火燒般的滾燙。她一下驚醒了,摸了摸慕容芷凝的額頭,滾燙的溫度灼燒著她的手掌。采桑搖了搖慕容芷凝,她緊閉雙眼,沒有任何反應,她昏迷了。


    采桑急了,她抓住牢門拚命搖晃著,喊道“有人生病了,救命啊!”看守進來隻隔著門看了一眼:”一個犯婦病了就病了,再喊叫,讓你嚐嚐皮鞭的滋味。”


    采桑放棄了求救,她知道再喊也不會有人理她,奴才的性命被視如草芥。她侍候過莊誠的傻兒子,那傻子以前高燒不退時,莊夫人就命她解了傻子的衣服,用濕布給他擦拭身體降溫。采桑顧不了這麽多了,她把昏迷的慕容芷凝放平,解開她的衣衫,用自已的手帕沾取牆上漏下的雨水,仔細地給擦拭著身體。


    慕容芷凝靜靜地躺在那裏,一張蒼白的小臉毫無生氣。她敞開的衣衫下麵,露出白皙的肌膚,細膩光滑,像一塊高等級的絲綢。采桑為她擦到小腹時,看到那裏微微隆起。采桑鼻子一酸,心想:這傻丫頭,還死不承認有了身孕,肯定是怕我看不起她。


    采桑疼惜地看著昏迷中的慕容芷凝,想著她曾經遭受了跟自已一樣的屈辱,一滴滴的淚落在了慕容芷凝身上。


    天將亮時,慕容芷凝退去了滾燙的溫度。她慢慢睜了眼,感激地看著一直照顧著她的采桑。她在心裏暗暗發誓:如果有一天她跟采桑能離開這暗無天日的牢房,她一定要好好迴報采桑。


    慕容芷凝的病情並沒有好轉,沒多久她又昏昏沉沉地睡去。她的臉色越來越灰敗,就像生命要逝去了一般。采桑急得淚如雨下,她管不了會不會被看守揍,用盡全身力氣去搖監室的門,拚了命地喊“救命”。侍衛終於來了,采桑跪下求他道:”即使是犯婦,律法也有規定。她懷有身孕,就算是死罪,也要等她把孩子生下來才能行刑。”


    侍衛做不了主,著人去通報了炎烽。


    炎烽雖然很討厭慕容芷凝,但他並非鐵石心腸,他傳了太醫去給她診治。


    有人將慕容芷凝移出監房,抬到一間幹燥的房間內,放在一張鋪了稻草的石床上,太醫高德鴻奉旨在這裏替慕容芷凝診查。


    高太醫細細地替慕容芷凝把著脈,他的麵色越來越凝重。采桑焦急地問:”嚴重嗎?求您了,不能放棄,救救她吧,她還那麽年輕!”高太醫搖搖頭,歎道:”不好治了,已經耽擱了,況且她的病需要很名貴的藥材。一個犯婦,誰會給她用那麽好的藥?”


    “要什麽藥隻管去拿來給她用上,她要是死在這裏,別人指不定怎麽議論朕呢!”炎烽冰冷無情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高太醫跟采桑忙跪地上行禮見駕。


    炎烽本來隻想看看慕容芷凝的狼狽相,沒想到竟病得如此厲害,倒也讓他動了小小惻隱之心。


    炎烽瞥了一眼石床上的女人,這是他第一次看清楚慕容芷凝的臉,女人長得相當漂亮。那張小臉盡管因疾病透著灰黃,毫無生氣,但輪廓很完美。彎彎的眉如煙似霧,兩排長長密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樣覆住緊閉的雙眼,偶爾像受驚的蝴蝶般撲楞一下,在她小臉上投下兩道陰影。她鼻梁高挺,鼻頭微微上翹,兩片柔嫩的薄唇有些蒼白,尖尖的下巴勾勒出臉蛋優美的曲線。炎烽有一瞬間楞了神:那睫毛下的眼睛一定是水汪汪的,那嬌嬌小小的嘴唇想必十分柔軟。想著想著,迴過神來的炎烽竟有些憤怒,這麽好看的一張臉,怎麽就長在如此齷齪不堪的婦人身上了?他狠狠拂了下衣袖,憤然轉身離去。


    高太醫開好藥方,叫專人去拿藥迴來,他親自將煎了,讓采桑扶著慕容芷凝灌了下去。高太醫在宮裏當太醫三十年了,醫者仁心,他盡心盡力地為慕容芷凝診治。他治病從來不論患者的身份,總是不遺餘力,是一位仁心仁術,受人尊敬的大夫。


    高太醫看著采桑將藥灌下,交待了采桑一些要注意的事項就離開了。


    采桑很欣慰慕容芷凝得到了救治,她守在慕容芷凝身邊,不時伸手探一下她的額頭,生怕她的病情加重了。她一臉溫柔地看著慕容芷凝,思緒漸漸飄遠:慕容芷凝和采桑在莊府的時候,都經常被莊夫人身邊的丫環欺負,相同的境遇讓她倆惺惺相惜。


    有一次,采桑去莊夫人房裏送水果,莊夫人正在午睡。她的貼身侍女采荷偷走了莊夫人最喜愛的一對珍珠耳環,趁機賴在采桑身上。她跟夫人說整個下午隻有采桑一人進來過,她還看到采桑離開的時候很慌張。


    莊夫人叫人把采桑吊起來嚴刑拷問,采桑熬不住打,就胡亂招認了,但她始終交待不出耳環的去向。


    慕容芷凝長期和采桑相處,她了解采桑的性格,也相信她的清白。為了替采桑洗脫罪名,她請求夫人給她三天時間找迴耳環,如找不迴,願與采桑一同受罰。最後,刻薄的莊夫人給了慕容芷凝兩天的時間。


    慕容芷凝在莊府仔細查看了一圈,很快就了主意。


    第二天一早,慕容芷凝去了莊夫人的房間。她故作神秘地對莊夫人說,昨晚有個神仙給她托了個夢:”神仙告訴我,他是院子裏的槐樹仙,前天晚上,有賊人在他樹根下挖坑藏贓物,把他的根挖傷了。樹仙生氣地說,不許急著把贓物挖出來,起獲贓物之前一定要去仙爐寺求一點香灰撒上,否則會傷了他的元氣。如若不按他說的做,就要降禍給莊府。”慕容芷凝走近莊夫人身邊又接著說:”樹仙很憤怒,他還告訴我,他會顯靈把賊人的名字刻在這個地方。”慕容芷凝警覺地四處看看,然後用手擋住嘴附在莊夫人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就迴廚房幹活去了。


    當天夜裏,一個蒙著臉的黑影鬼鬼祟祟地出現在莊府的後花園裏,拿刀在一塊假山石頭上劃著,很快又消失在黑暗中。


    次日,莊府裏像過年一樣熱鬧,院子裏還擺了桌椅。莊誠聽了夫人丟耳環的事,也好奇想看看熱鬧,下人們更是把這件新鮮事傳得神乎其神,誰都不想錯過看一場好戲,院子裏擠滿了丫環小廝。


    莊誠和莊夫人一邊喝茶,一邊問慕容芷凝什麽時候開始?慕容芷凝迴答說,要等去香爐寺取香灰的小廝迴來才能動土。


    大約半個時辰後,一個小廝將一包香灰交給慕容芷凝。


    慕容芷凝恭恭敬敬地將香灰遞給莊夫人的貼身丫環采荷:”你是夫人的貼身丫環,又是舉報的證人,你最有權力指揮眾人挖出贓物,等會兒夫人一定會好好獎賞你的。”


    采荷聽了慕容芷凝的話,臉有喜色。她得意忘形地接過香灰,走到東邊一棵大槐樹下將香灰撒了上去,並指使下人開挖。不一會兒,果然挖出了莊夫人的耳環。在眾人的查證下,後花院假山上也刻有采桑的名字。眾人都舒了一口氣,感歎著神仙顯靈確有其事,等著莊夫人將采桑送到官府治罪。


    采荷討好地將挖出的耳環捧到莊夫人麵前,心裏盤算著莊夫人會如何獎賞自已,她差點得意地笑出聲來。


    莊夫人沒有伸手去接耳環,她的臉色越來越黑,瞪著采荷的眼睛冒著兇光,像要把她吞了:”采荷,我待你不薄啊!你為何監守自盜,還汙陷他人?”采荷驚恐地跪到地上:”東西找到了,神仙也顯靈指認了賊人,夫人為何要這樣說奴婢?”


    慕容芷凝往前走了一步:”我來替夫人迴答你。我昨天假意當著眾人,告訴夫人神仙托夢的事,然後故意不讓你們聽到顯靈的地方。我料到一定會有人待我走後向夫人打聽。我跟夫人耳語說樹仙會顯靈在後花園假山石頭上,我走後你果然就裝著好奇問了夫人,而夫人必定對你不設防,將樹仙顯靈在後花園假山石頭上的事告訴你,這正是我想要的結果。你無論是心虛,還是為了坐實采桑的罪名,都會趁夜晚去後花院石頭上,刻上采桑的名字。而事實證明,有人昨晚半夜看見你溜出了睡房,並蒙上臉去了後花園的方向。”


    采荷狡辯道:”你若知道我會刻字,為何不帶人當場將我抓獲?現在無憑無據的你想怎麽汙陷我?”


    慕容芷凝神情泰然自若:”我跟夫人耳語後就離開了,故意留了點時間讓你向夫人打聽。隨後我讓人支開你,又折返迴去見了夫人。我跟夫人說,我剛才緊張說錯了,神仙顯靈在假山石頭上刻的是被冤枉的人。我剛才又迴憶起夢裏的一個細節,樹仙說耳環藏在西邊的小槐樹下了,這是天機,除了夫人不能讓其它人知道。”


    采荷困獸猶鬥:”我承認我跟采桑因為小事爭吵過,我懷恨在心,想伺機報複她,但耳環確實是她偷的。”夫人跺了跺腳厲聲說道:”你死到臨頭了還狡辯?昨天慕容芷凝跟我說賊人將贓物藏在了西邊的小槐樹下。今天還沒告訴你要挖哪裏,你就自已指揮人在東邊的大槐樹下把東西挖出來了,不是你埋的,你怎麽知道東西藏在那裏?”


    采荷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自言自語:”不可能,既然沒有神仙托夢,她怎麽知道東西藏在槐樹下?又為何不及時叫人挖出來?”慕容芷凝眼光逼視著她:”我相信采桑的人品,她不可能偷夫人的物品。我估計偷耳環的人因為時間倉促,還沒有機會將東西帶出府去,而是將東西藏在了府裏。也是運氣好,我在四處尋找線索的時候,偶然發現東邊大槐樹下,有一片樹葉一半插入泥土,要知道樹葉從樹上掉下來是不可能進入泥土的,除非……有人翻動過燈泥土。我借口槐仙傷了根,需要撒香爐灰,其實是故意在拖延時間。我算好了香爐寺來迴剛好要一天時間,而這一天的時間,恰好留給賊人替自已挖坑。你現在明白了吧?所有的安排都是為了讓你自已將罪行暴露在眾人麵前。”采荷激動地大喊:“賤人,你是怎麽懷疑到我頭上的?”慕容芷凝盯著她的眼睛:“隻要做了壞事,就會露出馬腳,你檢舉了采桑,自然你在我心裏嫌疑就最大。”


    慕容芷凝憑借聰明的頭腦和細致的觀察力,輕易為采桑洗脫了罪名。采桑因此事被打得遍體鱗傷,要不是慕容芷凝,她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慕容芷凝不僅救了她,慕容芷凝的睿智和處事能力也讓她佩服不已,她們成了患難中最真誠的一對好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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