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衣雪又告訴夜天隱,夜天縱現在掌控整個魔宗修者,就更加讓夜天隱開始動心,於是急不可耐地問沈衣雪,何時可以開辟出飛升通道出來。


    “那……”沈衣雪還沒有來得及迴答,慕容智突然就神色古怪地推門進來,口中大叫:“聖母祖奶奶,聖母祖奶奶……”


    雖然仍舊是如常撒嬌的語氣,然而眼底卻殊無笑意,反而是透著一絲嚴肅和古怪。


    相處這些時日以來,沈衣雪也摸清了這兩個人的脾性,就如同夜天隱雖然仍舊敬重她,也親近她,然而在一些原則問題上,卻是十分固執和堅持,並不會因為沈衣雪的意見而改變。


    同樣的,這個慕容智,雖然表麵上看起來,繼承了其父慕容遠那種沒心沒肺,嘻嘻哈哈的跳脫性子,然而骨子裏卻也是一個十分堅持自己原則的人。


    所以,沈衣雪同樣阻止不了他收複西漠故土之後,又一路打到東靈的決心。


    沈衣雪與夜天隱之間的對話,也就暫時告一段落。她轉頭看向慕容智,對於他神色中的古怪故意視而不見,輕笑著問:“怎麽了?”


    慕容智欲言又止,又看了她旁邊的夜天隱一眼。


    夜天隱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正要找借口離開,沈衣雪已經道:“你們兄弟之間,還有什麽不能說的麽?”


    “當然不是!”慕容智沒想到沈衣雪如此直接,先是楞了一下,隨即臉上堆積起笑意來,“隻是,事情太過奇怪,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夜天隱也有些疑惑:“自然是該怎麽說就怎麽說!”


    慕容智又猶豫了一下,又換了一副十分鄭重的神色,問:“聖母祖奶奶,你與……東靈那位女帝,是什麽關係?”


    沈衣雪顯然沒有想到慕容智會問出這麽一個問題來,先是一愣,隨即道:“故交,好友。”


    “故交?!好友?!”慕容智顯然沒有想到沈衣雪如此直白,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反應,隻愣愣地瞪著她,失聲叫道。


    沈衣雪點了點頭:“若是不信,你可以去問慕容遠。這一點,他也是有所了解的。”


    慕容智沒有想到沈衣雪會在這個時候搬出慕容遠來,也敏銳地察覺到,此刻是沈衣雪,已經洞悉了他所有的心思。


    空氣當中有片刻的沉默,夜天隱看情勢不對,連忙道:“姐姐,你怎麽會和東靈女帝是故交好友,你們相差的年歲……”


    沈衣雪道:“那你為何還要叫我姐姐?慕容智那麽大的人了,為何還會叫我聖母祖奶奶?”


    夜天隱一時語塞,訕訕一笑,同時暗暗地給了慕容智一個眼神。


    慕容智道:“我西漠的天照聖母,永遠都是年輕貌美,這有什麽稀奇的。我,我隻是奇怪……”


    “你隻是奇怪什麽,先不用說了。”沈衣雪打斷了他,“你還是說說,你突然跑來,提起東靈女帝,是何用意吧。”


    直接地,讓慕容智避無可避,沒有任何的迴環餘地。


    慕容智略一沉吟,抬頭,正視著沈衣雪的眼睛;“祖奶奶,那位東靈女帝,要見你。否則,寧死不降!”


    沈衣雪的心微微一沉:“她指名道姓要見我?”


    “是。”


    “好,我去見她。”


    沈衣雪歎了口氣,心裏卻想著,該來的,終歸是躲不掉,該麵對的,終歸是逃不了。


    沈衣雪與曆劫,自天界返迴人界之時還是盛夏,中間經曆修真界合並,遇到雪暮寒,極樂間等一係列事件,再到跟隨慕容智大軍一路攻打到東靈都城,如今竟已是深秋時節,草木凋零,一派的蕭索荒涼。


    誠如此刻的女帝靈馨。


    也就是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女帝靈馨就憔悴了許多,然而整個人身上的氣勢仍在,仍舊是那個讓人不敢直視的威嚴女帝。


    她獨自一人,卻是盛裝而來,隻在身後不遠處跟著一個低眉順眼地隨從,然而走向沈衣雪的每一步,卻走出了身後有著千軍萬馬的氣勢。


    初冬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金線繡成的龍袍熠熠生輝,頭頂的冕旒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晃動,發出細碎的丁玲聲。


    誰能想到,當年共過患難的好姐妹,如今竟然會在這樣的情勢之下相見?


    沈衣雪心中輕歎,有些不敢直視靈馨的目光。


    女帝靈馨,在離沈衣雪十步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身後是一座孤零零的都城,以及躲在城牆上窺探的兵士。


    沈衣雪的身後,西漠慕容的旗幟迎風招展,獵獵作響,盔甲鮮明的兵士,就連手中的武器似乎都在閃閃發光,聲勢浩大,蔚為壯觀。


    然而沈衣雪卻有一種錯覺,仿佛她的背後隻有一座死寂的孤城,而靈馨的背後才是真正的千軍萬馬。


    莫名地,她突然覺得四周的空氣都有些壓抑。


    “天照聖母?”靈馨首先開口,口中說著“久違”“有禮”的話,臉上卻連一絲客套的笑意都沒有。


    有的,隻是冰冷,淡漠,疏離。


    沈衣雪無奈苦笑:“靈馨……”


    “朕乃東靈軒轅氏,第二十七代國君,女帝靈馨!”女帝靈馨打斷了沈衣雪,每一個字都似乎帶著千鈞之力,砸到了沈衣雪的心上。


    沈衣雪隻覺得心底愈發苦澀,似有千言萬語哽在喉間,百轉千迴,最後卻是輕輕一歎,福身行了一禮:“女帝陛下。”


    “不敢當。”女帝靈馨微微抬了抬手,卻沒有下一步的動作,隻是淡然道,“我軒轅靈馨,在位一十八年,夙興夜寐,兢兢業業,每日如履薄冰,深恐力有不逮,愧對天下萬民的敬仰和信任。如今,我自問已鞠躬盡瘁,當得起每一個東靈子民的禮,卻唯獨當不起你西漠天照聖母這一禮!”


    最後一句,如同世間最銳利的刀子,瞬間刺入沈衣雪的心底,又猛地炸了開來。


    痛,蔓延開來,讓沈衣雪的唿吸都有些困難。然而,卻又無力反駁什麽,隻能安靜地聽著,等著女帝靈馨的下文。


    她活了三世,第一世養父沈言早亡,她早早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女,淒零飄搖,輾轉間,另一個世界的大門被打開。她在修真界遇到了第一個好友司蓮心。


    然而司蓮心卻是人如其名,真魂不過她胸口七色蓮花玉佩上一顆遺落的舍利子。或許正是因為這樣一絲聯係,蓮心才會從一開始就對她有著別樣的親切。


    第二世,好不容易有了生父沈傲,生母秦姿仙,然而這兩個人卻是英年早逝,她仍舊是如同孤女一般。也好不容易有了單鈺,靈馨這兩個好姐妹,然而卻是因為男人反目。


    如今她活這第三世,第一世的軀殼,第二世的真魂融合到一起,然而這兩世的好姐妹,此刻卻是連最後一個都要遠離。


    她果然是天命注定的孤女,不會有親人,也不會有朋友,就連曆劫和軒轅,也被她不知不覺地為她所拖累!


    ——倘若不是為她,當初的夜流觴早已輪迴轉世,又怎麽會承受萬蟻噬心般的痛楚,寧肯讓自己的真魂被原銘一口一口吞噬?


    這樣厚重的情,她承受不起,更還不起!


    ——倘若不是為她,當初的曆劫又連維護天道的職責都拋之腦後,以至於後來力量處處都被壓製,到了最後還要想著替她承擔,為了開辟人界到天界的飛升通道而遭受天譴反噬?


    這樣深沉的情,她同樣承受不起,更還不起!


    更何況,這兩個人,到了現在都下落不明,她根本都不知道他們人在何處!


    女帝靈馨又說了許多,說起她與沈衣雪的相識,在聖女島上的種種,離島之後的種種,同樣的內容,同樣的語氣,讓沈衣雪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細想之下,卻是之前在長嶺山腳下的桃林中重逢的時候,靈馨拉著她的手,兩個人敘舊所說的那些。


    然而卻又無比陌生,因為此刻靈馨的神情,語氣,與當初重逢敘舊的時候,完全是判若兩人。


    當初的重逢有多麽驚喜,如今就有多麽疏離。


    “雪兒,我說了這麽多,你有在聽麽?”女帝靈馨見她久久不語,於是話鋒一轉,“還是,這些你早已忘記,就如同……”


    她頓了一頓,又長長地歎了口氣,似乎要將胸中濁氣完全唿出:“你忘記了你不久之前,還對我說過的,要‘兩不相幫’的話?”


    兩不相幫!


    終於,女帝靈馨還是將沈衣雪這句話給提了出來,雖然語氣仍舊淡然,聽在沈衣雪耳中,卻是最為嚴厲的質問!


    見沈衣雪仍舊沉默,一直都保持著十步左右距離的靈馨突然向前走了三四步,目光灼灼,逼視著沈衣雪:“還是,當初你根本就是在敷衍於我?!”


    “當我聽到前方戰報傳來,說叛軍慕容氏的陣營當中出現了一個揮手變的七彩長虹的女子時,我就想到了你!”靈馨的聲音陡然提高,再次逼近了沈衣雪半步,“可我不願相信是你!”


    “戰報又詳細描繪了你身量容貌,我仍舊不願相信是你,寧願相信這世間有巧合,隻因為你曾對我說過要兩不相幫!”靈馨繼續道,“可是,他們說,曾經西漠的天照聖母,再次迴歸,為了慕容氏複國迴歸!”


    透過靈馨額前垂下的冕旒,隱約能夠看到她眼底的晶瑩,似乎比天上的太陽更刺眼,同時將沈衣雪的心刺得千瘡百孔。


    “我東靈軒轅氏,兵敗如山倒。”靈馨的聲音有些苦澀,“是兵不夠精,是馬不夠壯,是糧草不夠足,還是朕倒行逆施,引得人心背向?”


    “都不是,”她不給沈衣雪開口的機會就做了總結,“隻因為我東靈,沒有一個天照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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