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漠都城到名不見經傳的墨山村,一路何止千裏萬裏,夏氏這一路上可謂是吃足了苦頭。


    不過唯一的好處就是,她即使是餓上三五天,除了腸胃難受一些,倒也不會餓死,即使被馬車撞到,頂多也就是再地上多趴一會兒,隨後還是照樣繼續趕路,最後又迴到了墨山村。


    那個時候的墨山村就已經成了一座空村,而夏氏也不敢見人,討厭見人,所以正和了她的心意。


    夏氏能夠想到自己之所以能夠大難不死,必然是托了那兩顆丹藥的福,在心中嘲笑原鍾錯失良機的同時,也慶幸她自己的“聰明睿智”。


    一開始的時候,夏氏還幻想著,倘若她當真能夠依靠那兩顆丹藥而長生不死,隻要等著天照大帝駕崩,她就還有走出墨山村,再次出現在人前的時候。


    那個時候的墨山村,一切都還正常,已經離開此地的墨山村村民,還是能夠順利進入墨山村,做他們想要做的事情,而夏氏也還不像現在這般半人半獸,所以她出所以她出來打探消息,肯也還有人告訴她。


    她先後從聽到了天照大帝一統天下和遷新都的消息,普天同慶,大赦天下。


    隻是,厭王仍舊還是厭王,叛黨還是叛黨,罪臣之後仍舊是罪臣之後,沒有任何的改變。


    這讓夏氏明白,隻要天照大帝還存在一天,她就別想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人前!


    所以,她才會安安靜靜地,一個人在墨山村一等就是六十年。


    在這六十年的最後十年中,已經很少再有墨山村的村民返迴去,所以夏氏也很少再與人有接觸。


    她也害怕自己會喪失語言能力,所以每日除了喃喃自語之外,還會跑到鐵匠鋪斜對麵的沈記醫館去,對著空蕩蕩的醫館,用世間最惡毒的語言,大罵沈衣雪,打罵沈言養女不肖。


    就這樣又熬了十年,在夏氏迴到墨山村的第六十個年頭,她再也熬不下去,想要離開墨山村了。


    原銘與沈衣雪成親之時,夏氏已經將近四十,爾後離開墨山村,受月瑤和慕容長君奉養將近十年,在墨山村中六十年,算起來她已經是一百一十多歲,都不是一般的長壽了。


    夏氏想著,這都六十年了,天照大帝就算也和她一樣長壽,隻怕也早已淡忘了她這個人,她也該再次離開墨山村,卻外麵的花花世界再去享受一番了。


    說到享受,那是因為夏氏的手裏,還有一筆不小的財富。


    當初厭王為了拉攏他們,曾經給過他們不少的金銀珠寶,甚至還有兩個美人。


    夏氏不敢對厭王假以辭色,可卻有足夠的膽量和原鍾翻臉,同時也因為這件事情,開始擔心原鍾會嫌棄她人老珠黃,所以就將那些金銀珠寶私藏了大半。


    因為她怕原鍾發現,所以不但沒有藏在厭王提供給他們的宅院中,甚至沒有藏在京城當中,所以天照大帝在後來查抄厭王府邸以及一切別院的時候,才沒有發現這筆財富。


    夏氏舍命不舍財,在從亂葬崗離開之後,將這些財寶悄悄取出,一路給帶迴了墨山村!


    她都在墨山村如苦行僧般地過了六十年,如今也是時候縱情享受一番了。


    於是,夏氏揣著銀子,揣著“雄心壯誌”,意氣風發,神采飛揚地朝著墨山村外走,隻是在走了三天三夜,第不知道多少次又迴到墨山村的鐵匠鋪前時,終於是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她似乎,好像,可能,是被困在墨山村中了!


    再聯想到近十年來無人再進入村子,夏氏終於是明白,墨山村對於她,不知不覺間已經成了一個無形的,與世隔絕的囚籠!


    夏氏整個人幾乎都要崩潰,她走不出去,別人也進不了,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即使守著金山銀山又有什麽用處?!


    之後的日子,她無數次地走在墨山村通往外界的唯一道路上,也無數次地走迴到墨山村,一次比一次絕望,一次比一次崩潰。


    以至於,當夏氏再次遇到外界誤入墨山村的人時,唯一的念頭就是將人留下,給自己作伴!


    那個時候的夏氏,腦子已經變得不太靈光,走路時已經開始不自覺地四肢著地,外形也已經開始發生變化,再加上不知道多少年都沒有洗過的臉,乍一眼看過去還真不像人。


    那些誤入墨山村的人自然是被嚇得不輕,又哪裏願意留下來陪伴這麽一個“獸人”,自然是拚了老命也想要逃出去。


    隻是,這墨山村也是奇怪,雖然偶爾還會有外界的人會誤入其中,但是進來之後想要再出去卻基本上沒有可能。


    之所以說“基本上沒有可能”,那是因為這些人中,是有一個成功離開了墨山村的,當然他付出的代價也不小,頭皮被扯下來,臉被抓傷,和個血葫蘆差不多!


    隻是這個人雖然是成功離開了墨山村,然而卻因為受傷和驚嚇,神智完全混亂,除了會說“有鬼啊”,留給了外界的人諸多猜測之外,基本上沒有留下任何有用的信息。


    對於這些人的拚命逃離,夏氏很是憤憤不平,自己要銀子有銀子,而且還長生不老,青春永駐,這些人怎麽就會不願意留下來呢?


    惱羞成怒之下,她自己也不知哪裏來的衝動,直接就將人生撕了喝血吃肉!


    從她第一次咬斷人的喉嚨開始,口中的獠牙就長了出來,而且是越長越長,同時也讓她愈發地習慣於四肢著地。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墨山村中原本存在的貓啊狗啊,老鼠啊蟑螂啊,都被夏氏搜羅一空。不為充饑,隻為發泄!


    至於墨山村是從何時開始與外界的時間有所區別,夏氏自己也說不清楚,她隻知道,自己的記憶越來越少,很多時候腦子裏都是一片空白。


    她開始知道自己身體的不正常,雖然心中也明白,很大可能是那兩顆丹藥的問題,可卻不自覺地將所有問題都歸咎到沈衣雪和沈言的身上。


    沈言早已作古,沈衣雪也不知去向,她唯一能夠發泄心中怒火的地方,也就剩下了沈記醫館。


    於是,在她意識清醒的時候,跑到沈記醫館去咒罵,抓撓破壞,也就成了一種習慣。


    到了後來,夏氏甚至害怕沈記醫館會同墨山村中遺留下來的其他房屋一樣,早早風化傾塌,她沒有了發泄怨氣的地方,所以雖然將裏麵的家具什物抓撓破壞得不輕,卻是從未破壞過兩扇大門!


    聽了夏氏的敘述,粉蝶兒忍不住心中一陣惡寒,他問夏氏:“那你抓我來,也是想要吃肉喝血了?”


    夏氏倒是痛快:“倘若你肯留下來陪我,自然也可以留你性命……”


    話音未落就被粉蝶兒打斷:“那你還是直接殺了我吧!吃肉喝血也行!”


    夏氏的聲音陡然提高,尖銳地直刺人耳膜:“你說什麽?!寧願死也不肯留下來?”


    粉蝶兒撇撇嘴,正要開口,卻被沈衣雪接口道:“都到了現在,你竟然還想著要人留在墨山村陪你?”


    夏氏瞪著唯一的一隻眼睛:“當然!螻蟻尚且貪生,如果我可以不那麽孤獨地活著,為什麽還要死?”


    說完之後,她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沈衣雪頭上的伽藍冰魄針上,歎了口氣:“何況,就是想死,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至少,夏氏活了這五百多年,還是第一次遇到能夠傷她,而傷口不會愈合的武器。


    沈衣雪聽得好氣又好笑:“那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肯殺了你,就要這個人留下來?”


    她一指半個身子都要縮到自己身後的粉蝶兒,將粉蝶兒暴露在了夏氏麵前,目光卻是直逼著夏氏:“這五百年中,不要告訴我,你從未強行留過其他誤入墨山村的人!”


    夏氏道:“那些人都不識好歹!”


    粉蝶兒被沈衣雪這個舉動嚇了一跳,聞言連忙雙手亂擺:“我也不識好歹,非常不識好歹!”


    沈衣雪自然能夠知道粉蝶兒心中的慌亂,應該是生怕她當真將他留在此地與夏氏作伴,這才嚇得立刻出言撇清,完全不顧會不會激怒夏氏。


    她也不拆穿,隻是繼續看著夏氏,問道:“那些人不識好歹,所以全都被你殺了,對麽?”


    夏氏楞了楞,一時間突然有些摸不清沈衣雪的心思,不知道她究竟想要表達什麽意思,於是也就沒有開口。


    沈衣雪輕笑,笑得諷刺:“即使那些人肯留在墨山村,即使你不殺那些人,那些人中,又有誰能夠陪著你,一活就是四五百年?”


    這個問題,還真是個問題,夏氏楞了楞,一時竟是無法反駁。


    畢竟當初夏氏一共也隻得了兩顆丹藥,其中還有一顆是原鍾的,被她一並吞了。想到這裏夏氏忍不住又有些埋怨原鍾冥頑不靈。如果當初原鍾不是死活不肯吃這長壽藥,如今又怎麽會隻有她一個人孤零零地活著?


    隨後又想到了她唯一的兒子,如果不是非要娶沈衣雪這個孤女,又怎麽會在洞房之夜消失,又怎麽會變成一把劍?


    夏氏心中對於沈衣雪的怨怒再一次如同火焰般升騰而起,將她的獨眼瞬間灼燒得通紅:“還不都是因為你!”


    她大聲地,憤恨地道:“如果我的兒子不說娶了你這個克父克夫的孤女,又怎麽會被那些奇奇怪怪的人捉走?我和老頭子,不對,整個墨山村的人,又怎麽會因此背井離鄉,離開生活了多年的地方?”


    沈衣雪的目光再次轉冷:“那你的意思是,是我虧欠你,該賠償你了?”


    “本來就是!”夏氏的氣焰陡然囂張起來,“所以,要麽你給我送幾個人來,要麽殺了我!”


    到了現在,粉蝶兒也明白沈衣雪還是套夏氏的話,心中也就安定了下來,聞言忍不住插嘴道:“最好還是相貌英俊,年輕力壯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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